雷哲想了想答道：“有，科森老师在魔药上成就很高，他做出的药剂在学院里是最好的。不过听说他只喜欢研究药剂，不喜欢帮别人制作。你……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克拉伦斯·科森，就是上回跳级资格考试之后，第一个表示想收蓝斯为弟子的那位。

蓝斯闻言怔了一下，上回他拒绝了这位老师的邀请，做了伽涅的学生，因为这件事，他在面对科森时总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这位老师会不会出手为一个拒绝了他的人制作药剂？蓝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科森为他破例。

蓝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没去注意站在他面前的雷哲，突然手中被塞了一瓶药剂。他拿起来一看，浅蓝色的药水，隐隐的可以感受到其间蕴含的精纯魔力。学院魔药铺子里出售的治疗药剂，大多是出自高年级学生之手，而如今他拿着的这瓶显然比铺子里买来的要好得多。

雷哲从空间袋子里掏出了大约十来瓶治疗药剂，一股脑儿摆在了蓝斯卧室的桌上。

“这是……”

“从家里带来的，比你买的好用。”雷哲面无表情地解释了一句，接着迈步离开了蓝斯的房间。看他的背影，似乎有些不高兴。

蓝斯满怀希望地服用了几天新的药剂，接下来的日子也的确没再出现“尿床”的情况。可是他并不敢松懈，生怕又会像上次那样。虽然心里挂念着这事，但是在魔法的学习上并没有落下。

在蓝斯的忐忑中，时间又过去了十天。蓝斯本以为自己没事了，他也渐渐淡忘了这事，但是第十天，他再次“尿床”了，雷哲给他的治疗药剂也没有效果。

半夜他就醒了过来，虽然身体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裤裆内侧湿乎乎的触感让蓝斯的心情格外沉重。他爬下床换了一身衣服，而后走出了卧室来到了小楼外面。

教员区的房子没有带院子，不过周边种了些花花草草，有些还是制作魔药用的材料，这其中也少不了生命力顽强，遍地生长的山花。

蓝斯在台阶上坐下，揪下一朵蓝山花，放进嘴里嚼了嚼，花瓣上带着露水，冰冰凉凉的，尝起来略微有点涩涩的味道。这玩意儿虽然常见，却也可以用来制作治疗药剂，只是效果不太好就是了。

蓝斯默默地嚼了好几朵花，而后终于停下了动作，身子向后仰了仰，看向了繁星满布的夜空。

另一道身影也来到了这里，在他的身边坐下。蓝斯没有动，也不看来人，银色的眸子在星空下闪着银质的金属色泽。

半晌，他身边的人开口说道：“大半夜跑出来看星星，真有兴致。”

“你还不是一样？”蓝斯应了一声，他们的声音在静夜里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还没有好吗？”雷哲奇怪地问。他一直注意着蓝斯的状况，表面上看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在课上的表现也不错，却一直在服用治疗药剂，他先前留下的药剂已经一瓶都不剩了。可疑的是，他还绝口不提这件事，一个人默默地在烦恼着什么。

蓝斯闻言一张脸顿时变得苦巴巴的，他犹豫了半晌，几次开口想说又被他吞了回去。雷哲在担忧的同时，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纠结的模样。

蓝斯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如果……如果一直尿、尿床下去你会怎么办？”

“嗯？”雷哲一时反应不过来，下一刻，他蓦地睁圆了双眼，猛然捉住了蓝斯的双肩，强硬地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雷哲的视线在蓝斯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带着强烈的探究。

“你……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蓝斯一窘，挣开了他的手，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即便是在夜晚，雷哲也能清楚地看见蓝斯脸上的红晕。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表情几度变幻，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蓝斯被这笑声一刺激，顿时炸毛了，立刻朝着雷哲重重地挥了一拳。雷哲边笑边躲，实在是想停都停不下来。等到他笑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身边坐着的蓝斯脸已经彻底地阴了。

“怎么回事，啊？尿床？”雷哲作死的问道。

蓝斯气呼呼地起身向房子里面走去。

“喂，等等，你说清楚啊——”

雷哲紧跟了上去，从来没听说有人得了名为“尿床”的绝症的，他这些日子的担忧也跟着消失了，心情豁然开朗，像是一片阴霾被风吹散，露出了晴朗的天空。

心情很好的雷哲更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捉弄蓝斯的好时机，原来这位银发少年半夜跑出来，就是在烦恼这个事，这实在是……

蓝斯怕吵到正在休息的老师，放轻了脚步，同时又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卧室。刚进入房间，他就回身关门！

一只手伸了过来及时抵住了门，“等等，等等……诶，说说清楚啊……”雷哲一边使劲推门一边说道，脸上还挂着欠揍的笑。

屋内的灯亮着，蓝斯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晰了，他带着少年人秀气的脸上，两道表示羞恼情绪的红晕尤其惹眼，一双眼睛也瞪得圆圆的。雷哲的心跟着颤了颤，手上的力道一松，门差点儿被大力关上了！

雷哲手脚并用抵住了门，“慢着慢着，有麻烦就要解决，我有办法！有办法！”他状似无比诚挚地说道。

蓝斯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最终放松了力道让雷哲进门。

雷哲把房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用了十二分的努力去憋笑，他拉着蓝斯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咳，我要了解一下情况，你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首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蓝斯见他看上去很严肃，心里放松了些，羞恼的感觉也渐渐退去。

“我第一次去买治疗药剂的那天早上。”

雷哲回忆了一下这个时间，他对那天也印象深刻，就是那时候他冲动之下亲了蓝斯……为此他的心里七上八下了好几天。现在回想起来，去买药剂的那天早上，蓝斯的表现应该是因为尿床的事情吧……

这么一想，雷哲顿时觉得通体舒畅，不过他面上仍旧维持着严肃，继续问道：“嗯，到今天为止共出现了几次？”

蓝斯脸上的热度又开始攀升，他嗫嚅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总共三次。”蓝斯顿了顿，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而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继续说道，“就在刚才……就、就……”

雷哲差点儿破了功，他右手空握成拳放在嘴边，掩住了忍耐不住而翘起的唇角，等到平静一些之后才继续问道：“每次那个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蓝斯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就是……有点不太一样……是白色的，比较稠，气味比较腥……”蓝斯困扰多日，自然“仔细观察”过自己尿出来的东西，这时为了解释给雷哲听，便尽可能地说得详细些。

雷哲一愣，瞬间联想到了某个熟悉的东西上面……再想想“尿床”的周期，越发觉得有可能起来。他往蓝斯的脸上来回看了几遍，希望能看出点什么端倪，结果只看见了茫然的神色。

雷哲试探地问道：“晚上会不会做梦？嗯……比较特别的梦……”

蓝斯转念一想，立刻记起了做梦的事，之前他根本没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去，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梦和尿床有关系吗？他也没梦见水啊……而且梦里的人长的那张脸也让他有点在意。

蓝斯的视线往雷哲身上扫了扫，答道：“有……”

雷哲表情随着他的回答变得怪异起来，但是他还是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梦？”

蓝斯脸上一僵，视线飞快地在雷哲的身上转了一圈，他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两个男人交配的梦。”

蓝斯一派无所谓地说道，只要不扯上自己，他觉得做这么个梦也没什么，毕竟现场版的都看过那么多次了。

蓝斯自以为自己这么说很高明，听了这话的雷哲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整个人瞬间被电得外焦里嫩。

他、他、他刚才说了什么？交、交、交……配？

虽说对他所做梦的内容早已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这么直白，这么粗俗，这么无所谓地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雷哲受了巨大的打击，他脸色怪异地死盯着蓝斯，好像要看清楚他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怎么用这种口气说话？”雷哲抗议道。

“怎么了吗？”蓝斯不明所以。

还问怎么了吗……还问……雷哲对上对方无辜的表情，一阵无力。

“以后不准用‘交配’这个词。”从雷哲的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蓝斯看了他半晌，欲言又止，最终转移了话题问道：“所以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第27章：秘藏书籍（五）

雷哲在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终于暂时按捺下了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同为伽涅的学生，日后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蓝斯，把他脑子里不对劲的那些筋给掰掰正。在心里立下了如此宏愿，雷哲再次把注意放到了蓝斯“尿床”事件上。

“你那不是尿床。”雷哲无比正经地说道。

迎着蓝斯疑惑而渴求解答的视线，雷哲清了清嗓子，仔细斟酌了用词，开始解释一个男孩子长大后必经的那些事情。

“所以，这是正常的现象，根本不需要喝治疗药剂。”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雷哲以这句话结束了他的发言。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没说，关于蓝斯梦里为什么没有姑娘而只有男子的事，他没有说。

蓝斯听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尿床就好……虽然没有激烈的情绪表露，但他的眼角眉梢都透出了笑意，“谢谢。”蓝斯说道。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雷哲前一刻还是一脸正色，后一秒他就变成了咆哮状，“以后有什么事要早点告诉我！居然为这种事困扰了半个多月，你是傻瓜吗？亏我还担心了这么久！”

“嘘——小声点，别人还在睡觉呢。”蓝斯被吼得无话可说，雷哲不止一次询问他的状况，如果早告诉他，那也不用浪费这么瓶治疗药剂了。

雷哲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这些日子他也跟着够呛的，跟着神经质的蓝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对方还什么都不肯说。

雷哲扑到蓝斯的床上，朝着他勾了勾手指，蓝斯满脸疑惑地走近了些，雷哲指了指自己的背：“给捶捶。”

“你是老头儿吗？”蓝斯在床边坐下，理也不理他。

“小气！我刚刚才帮了你一个大忙。”

第二天，雷哲借了好几本小说给蓝斯。和之前的不同，这次他千叮咛万嘱咐，强调了好几遍这个书一定要藏好，不管是藏抽屉还是箱子里都要上锁。并且他还交代了，必须得看，优先看这些，之前的先放放。

蓝斯被他这么一说，有种看小说成了做作业的感觉。也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故事，雷哲要这样反复强调。他好奇地翻开书页，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读了起来。

蓝斯：“……”

没读上几页他的脸就红得跟番茄似的。这书的内容和他做的梦有些相似，只不过他梦里隐去的部分，这里都进行了详详细细、清清楚楚的描写，从人物的动作到具体的感受，无一不写得生动形象，让那画面跃然纸上……

蓝斯这才明白，原来他以前在小巷里看见的画面，还有这么复杂的“内情”。从前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看到什么场面都没多大感觉，而现在……就连他那个梦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一幅幅梦里没见过的特写画面，都随着文字在他的眼前展现出来。蓝斯顿时觉得没脸再见雷哲了，真的。

他红着脸，继续看太羞人，想合上书却又很想看……他一会儿把书合上，一会儿又翻开，犹豫良久，最终把书翻到了第一页，打算从头开始……

时光匆匆而过，蓝斯在兰学院修习魔法，偶尔遇上一点小风小浪，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平静。转眼已是一年过去，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假期，兰学院的学生们纷纷脱下蓝色法师袍，收拾行装准备回家。这时的蓝斯在历经一年的魔法学习，魔法有了可喜的长进。而他在某方面的常识……也在雷哲的“小说教育”之下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总算初步脱离了懵懂少年的形象。

学年的最后一天，兰学院各处宿舍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蓝斯似乎丝毫没受周遭氛围的影响，静静的走回自己在教员区的住处。

伽涅的房子里面多了几个仆人，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伽涅坐在客厅里，手上拿着一封信在看着，见到蓝斯回来，向他招了招手。

“你的假期怎么安排？”伽涅收起了信件问道。

“准备去圣殿接一些能做的任务，您这是要回去了吗？”蓝斯接到安德的信，信里说让他该干嘛干嘛，就算回去自己也没功夫见他。蓝斯在怨念之余，也没有别的办法，再者他也需要多挣取一些金币，便有了这样的打算。

伽涅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他说罢交代了一些学习上的事，便招呼仆人开始整理行李。

雷哲愁眉苦脸的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挥开一边询问行李收拾事项的仆人。他本来想征得家中的同意，就不回家去了，但被他的父亲一口回绝，现下正在烦恼中。

“我也去执行任务吧，也可以积累一点经验。”雷哲试着跟伽涅说道。

“这事别问我，去跟你父亲说。”伽涅冷冷的丢出这么一句话，丝毫不体谅雷哲的苦恼。

摆着一张苦瓜脸，雷哲跟在蓝斯的屁股后面去了他的房间。

“回家不好吗？”蓝斯问道，他倒是想回去的，只是如果见不到人，那回了也白回。再者，维斯特家族也不是他的家。在蓝斯的心里，他的家还是那间小木屋。念及至此，蓝斯便打算在这期间回小木屋去住，虽然学院的宿舍仍是开放的，但他想回去了。

“啊，家里都住了那么多年了，回去也没意思，而且……”雷哲无精打采地说道。

“而且？”

“时不时的要参加宴会，会有很多女孩子，好烦人。”雷哲颇为苦恼地说道。

蓝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原因。

有一次他从伊芙琳那里得知，雷哲一碰到女孩子就会开始“石化”，变得浑身僵硬。如果接触得久了，身上还会长出红色小包。而伊芙琳之所以天天追着他跑，据说目的就是要纠正他的这个毛病。

“你以后结婚了要怎么办？”蓝斯随口问道，将几件便利的衣物塞进了一个背包里。

“我那里还有一个空间袋子，给你用吧。”雷哲叹了一口气，仰躺在蓝斯的床上说道。

“唔，那就先谢过了。”

蓝斯手上不停，麻利地整理着行装。半晌，他听见雷哲说道：“我不会结婚的。”蓝斯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你在开玩笑吗？身为一个席佐安，居然说不会结婚？”

对于贵族来说血脉的延续非常重要，他们在这方面可谓花了不少的功夫，毕竟这关乎到一个家族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