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我不会知道我对阿凡的感情有那么深,不过就算没有那场车祸,我日后也会明白,我对朴天酬的,不是爱情,只是感激和依赖。
“萧然,你真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从我遇见你开始,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建筑和阿凡,你那么努力的去生活,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出了任何事都先找自己的原因,我舍不得把仇恨和恩怨也参杂到你的人生里,我不忍心打破你这种对生活的信心。”
“不要这样说,当年的事,我和阿凡都有错,如果我们不那么冲动,如果当时我能劝阿凡不去Z市,所有的事不久都不会发生。一切,都是我们引起的。”
从牢狱里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全身脱力的感觉。
阿凡说的故事和朴天酬说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把我搅得乱七八糟,我好像一直生活在谎言里,可是谎言确实比现实好过百倍。
40.应雪
当我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公司有一大堆的事情正等着我,银行总部的设计连草图都没有出来,jacket又负责另一个进来的项目去了,人手更加不够,而距离投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全力投入工作,日夜伏案作图,但是一连多天都毫无成果,思路像打了一个死结,怎么都想不出好的创意来,天天枯对各种画得乱七八糟的草图,心情郁闷至极。
有一天接到阿凡的电话,说他可以出院了,约我出来走走。
我想着出去走走也好,得放松放松找找灵感,于是应了好,约在江边幽静的地方见面。
从书桌上起来,拉开窗帘,太阳西斜,原来已经下午了,算算时间,我又有一天一夜没睡。
换了一套象样的衣服,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黑眼圈浓重,脸也瘦了一圈。
初秋的下午,太阳仍旧和八月的时候一样的燥热,风像热浪,一阵一阵吹过来,夹杂着些微枯黄的叶子。
我和阿凡约的这一段江边人烟稀少,不过马路两边的停车带总有很多空位,还有曲折的小路、茂盛的草木和开在小路两边繁盛的白色小花。我来的时候,阿凡就坐在被白色小花包围的长椅上,他穿着白色T恤,休闲长裤,手臂上还帮着绷带,低着头坐在那里,阳光从侧面照过来,打下长长的投影。
“让你久等了。”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也没有很久,坐在这里也很舒服。”
“你的伤怎么样了?多久才能完全好?”
“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就完全没问题了。”
“哦,那就好。”
“倒是你,怎么看起来比我更像一个病人,工作很忙吗?”
“嗯,最近在给一个银行做设计,总是画不出图来,可能江郎才尽了吧。”
“立升最近有很多项目,你要是觉得去竞标太累,我可以去和颜尚说说,把立升的项目都给你做。”
“不用。”我立刻否定,我还不能忘记阿凡爸爸和我说过的话,我不想让他误会我还和他儿子有什么牵扯。
阿凡的神色黯淡了一下,我们静静坐在长椅上,偶尔有些小粉蝶飞在花丛中,远眺出去,江水在日光下流淌出粼粼波光。
沉默了很久之后,阿凡说,“萧然,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我如果爱过谁,这个人一定是阿凡并且只有阿凡,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重新开始。又要去面对母亲、干娘和阿凡爸爸,就算我们比六年之前要翅膀硬一些,就算家里反对我们也能生活,就算阿凡爸爸来威胁我们也可以不惧怕,可毕竟得撕破了脸来闹。更何况,朴天酬在我心里是一道梗,尽管他三番两次对阿凡痛下杀手,可是他几次救我于人生的低谷,没有朴天酬,我成不了今天的萧然,而且他如今已家破人亡,说到底,我和阿凡都得负责任,我无法做到,在他受牢狱之灾的时候,我和阿凡重新开始。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第二次给阿凡背叛我的机会。“让我想一想吧,给我一些时间。”我苦笑,我和六年、或者十年之前的萧然一样怯懦,我知道我一直是逃兵。
“我记得读大学那会儿,我演出受伤伤了脚,你会那么心疼的跑来照顾我,可是现在我出车祸几近死去你都不再来看我,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已经不重要了,”阿凡把头垂得更低一点,“我还是输给了他,他用八年牢狱之灾,在你我一生之中种下隔阂。”
阿凡离开的时候,天边的夕阳正好,大片大片的橙色和红色从天边一直燃烧到江水中央,连草木和空气中,都弥漫着醉人的红色,白衣的阿凡渐行渐远,最终成了无数小百花中的一朵。
那天回到家里,重新铺上一张图纸的时候,心中忽然落满了黄昏时分的色彩,落笔,整个银行的形象都浮现在了纸上。整个建筑都充满了色彩感,外部的装饰层共有12种颜色,一层一层往上迭,从外层墙面一直延伸出去,只在每个装饰层的下部运用色彩,多种色彩混合形成美景,并且与墙壁原有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对照。
后来,这个银行建筑不负所望中了标,成了黑白经典第一个完成的大项目。
从这一年的秋天到第二年的春天,公司陆续接了不少项目,也中了不少标,我忙得要么以公司为家,要么以家为公司,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阿凡应该也很忙,几乎每天打开网页的头条都是他,他演的电视,他的绯闻,他的唱片,他的T台秀。看习惯了他的绯闻和不断变化的新欢,反而就能不那么在乎了。
这中间,我们只见过两三次面,就像好朋友一样,出去吃顿饭,泡个吧,再也不谈其他。
不过欢欢似乎挺喜欢阿凡,第一次见面,就看中了阿凡带来的妙鲜包,扑上去把阿凡整个脸都舔了一遍,第二次见到阿凡的时候,也如见旧友热情极了。
08年春天,退休半年的母亲终于觉得无事可做,打来电话说要过来和我同住。我那时候的存款已经过了七位数,加上黑白经典稳定增值的股份,也算是事业稳定,生活富余了。于是把手上这辆福特卖了,买进一辆富豪的XC90,又另买了一套复式房,等母亲来了好一起住进去。
母亲最终启程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
我平常总是在在公司吃饭,母亲来了,厨房才算是有了用处,家里也渐渐有了人烟的气息。
母亲一日三餐煮饭给我吃,帮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洗好熨好挂好,帮我把一个家里需要的零碎的东西也都买好,餐桌厕所卧室阳台客厅各摆上一盆绿色的花草,每天还带欢欢出去遛一遛,眼看着我和欢欢在炎热的夏天都长了不少膘,不过母亲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差下去了。
其实自从李伯伯去世之后,母亲的身体就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差一点,那时候住了一次院,医生就说过母亲内脏功能正在逐渐衰退,要好好保养,可是这些年我都丢母亲一个人在C市,母亲到底有没有遵医嘱好好保养我也不得而知,不过现在母亲高血压高血糖,每天早中晚都得吃一大堆的药丸,每次看到,我都觉得难受。
有时候公司的事情暂时忙完,闲下来,都会陪着母亲看电视聊天,不过话题总也离不开想让我找个对象结婚,然后早点生个孩子。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和欢欢一条狗过一辈子吧。你看我现在老了,要不是还有个你,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呢?”
“你要是找个媳妇生个孩子,说不定我这身体也能好一点,活得也能久一些。”
“我记得你读小学初中那时候不是还有挺多小姑娘给你写情书送礼物吗?现在难道就没有姑娘看上你了?”
……
就是在母亲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念叨中,我遇到了应雪。
那次是公司接了一个商业大厦的项目,应雪是甲方策划部门的经理,负责和我们沟通协调。
自小学以后,我就再也么有见过她,再见面的时候,除了映在名片上的名字分外熟悉,其他完全对不上,我们接过对方名片的时候,都愣了三秒钟,然后才同时问出口是不是在C市读的小学,一对,就对上了,果然是那个应雪,果然是那个萧然,两人瞬间就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应雪说,“早就听说S市有一位叫萧然的年轻建筑师,才华了得,我当时就想是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萧然,可是又想着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怕贸然去认识反而闹了笑话。”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倒是你,这么年轻就成了跨国公司的策划经理,可见能力有多强。”
“哈哈,你别奉承我了,今年我手上就这个项目最重要,这不还得多靠你把设计做好。”
“把设计做得让顾客满意是我们的职责。”
“名片上面有我现在的联系方式,你有事随时都可以打电话联系我。”
那时候的应雪虽然也已经二十七岁,不过长发披肩,前面的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在耳后,仍旧是二十三四岁女孩子十分乖巧可人的样子。我经历过阿凡的偏执,也体会过朴天酬的温柔,但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小女孩的乖巧,不过我始终知道,这种感情更是怜惜,不是爱情。
之后,因为这个项目,我便常常和应雪联系。有一次,我在家里作图,手机没电了,放在客厅里也没注意去充电,应雪的电话便打到家里来了,是母亲接的,当下,母亲眼中的兴奋便闪耀得无以言表,叫我去接电话的声音更是响彻云霄,绕梁三月不散。
等我放下电话,母亲已经恨不得连应雪的生辰八字都问了去。我只告诉得说是我工作的同事,可是母亲却固执得不肯相信,说同事有几个会打电话到家里来的,而且那姑娘声音甜美语气柔软,一听就是有教养的好人家的孩子,我真是不知道应雪和母亲聊了些什么,母亲非得抄了应雪的电话过去,还拼命叮嘱我这么好的姑娘不要错过。
我忙着工作,并没有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下班回家,竟然看到应雪端端正正坐在我家的沙发上逗欢欢玩。
41.约会
“你怎么来了?”我站在门口,怔了一下。
“萧然,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招呼下应雪啊。”母亲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拼命使眼神,那意思直白得我想不明白都难,“我不是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嘛,正好应雪有时间,就找她过来吃顿便饭。”
“妈,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做饭了,今天阿姨没来吗?要不我们随便去外面吃点就行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应雪难得来一次,当然要我亲自下厨了。”然后母亲看着我换了鞋在沙发上坐好,才安心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去做几个菜,你陪着应雪好好聊天。”
忽然在家里看到应雪实在是让我措不及防,有些工作和生活混在一起的感觉,不过看母亲这样急切用心,我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找些话题和应雪聊,“今天怎么有空光顾我家?”
“多亏了你们的设计做得好,所以我们也省了不少时间呀。正好今天下了班在附近逛一逛,就遇到阿姨了。”
我心想这也未免太巧了,偌大一个S市,这都能巧遇,“我家里客人来得少,之前不晓得你来,也没什么好吃好玩的招待你。”
“没有关系,欢欢真是太可爱了。”欢欢绝对是个见色忘主的家伙,我们聊天的过程中,就一直叼着它的球守在应雪旁边玩。
我们又随便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母亲那边的饭菜差不多就做好了。
饭桌上倒是十分的其乐融融,母亲一个劲儿招呼应雪吃菜,应雪也特别乖巧地应和着母亲的话,我只管称赞和应好就行,欢欢也被母亲赏了不少的肉在他碗里。
吃过饭,大家又坐了一会儿,天色暗下来,应雪也要回去了。
在母亲的多番示意下,我当然又肩负起送应雪回家的重任,临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母亲还三番两次地叮嘱应雪以后常来家里吃便饭,顺便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应雪身上有淡淡的花果香的香水气味,不浓重不腻人也不过分清淡,她坐在我旁边的时候会把安全带系好,偶尔说一两句话,不聒噪但也不乏味。
应雪住的地方离我家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我们没说什么话就把她送到了。
不过这样来回折腾一趟我还是觉得有些累了,回来的时候母亲还没有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回来了,第一句话就是,“一路上和应雪聊天愉快吗?”
“还行吧。”
“我觉得这姑娘挺好的,你别总是敷衍妈妈好不好?”
“我哪有敷衍您,我平常和她也只有工作联系,我对她当然不了解那么多。”
“依我看啊,那姑娘对你肯定也有意思,不然不会来我们家吃饭的。”
“妈,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你会处理好?你如果会处理好的话怎么到现在二十八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看别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母亲的眼神狐疑地从我身上划过,“萧然你,不会是还和阿凡有那种关系吧。”
我一个激灵,不得不打起精神作战,“妈,没有这样的事,您不是都说了嘛,我那是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您别瞎猜。”
“那你是准备和欢欢过一辈子?”
“妈,您就别闹了好不好?”
“那你就给我和应雪好好处处看,她的情况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人家姑娘现在呢也是单身,工作能力也强,和你呢,又是小学同学,大家从小认识,共同话题也多,吃东西的口味也相近,多好啊,要是你找个S市当地的姑娘我还不愿意呢。”
“好的好的,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一定仔细考虑好不好?这么晚了您快去睡觉吧。”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母亲哄到床上睡觉去了,等自己躺倒床上,本来倦极的身体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认真考虑母亲的建议,我那时候对应雪,只有工作上的联系,从来没有想过和她有进一步的什么感情。不过母亲真的那么喜欢她又那么想我结婚的话,我要怎么和母亲说呢,说就算不和阿凡在一起了我也不想和其他人谈恋爱,还说我不想娶一个女人对女人没有欲望?那样的话估计母亲下一秒就高血压飙升要入院了。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事情果然由不得我,之前几乎是隔三差五,每周至少两天,母亲一定会邀请应雪来家里做客吃饭,应雪几乎就成了我们家唯一的常客了,连门口保安都认识应雪了。
除此之外,母亲还常常撺掇我单独约应雪出门去玩。
刚开始,我还总能以工作忙要加班为借口,可是到后来明显糊弄不住母亲了,我一天不约应雪出门,母亲就一天不给露个笑脸,没有办法,我终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应雪约她周末出们玩。
我对于约女人出门没有任何经验,和阿凡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做什么都很开心,所以压根记不起具体做了哪些事情,和朴天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两个人的喜好基本都差不多,和应雪,真想不出来能做什么。
最后还是应雪提议,不如去看电影吧,十月正是大片云集的时候。
我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看电影就不用想尽办法去找话题聊天,时间也过得快,便让应雪挑部她喜欢的电影看。
结果到了电影院,拿着票,抬头看一眼电影宣传海报,男主竟然是阿凡。
电影名字叫《美人倾国》,偏女性向的电影,讲述一个古代女子从小家碧玉最终母仪天下的故事,女主是时下当红的女星,长得七分天真三分妩媚,很适合这个角色,阿凡扮演的角色刚开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后来借女主之力,夺位成功,成为皇上。情节很老套的宫廷电影,不过画面服装配乐都很赞,再加上男女主角的高人气和不俗的演技,当天的场次几乎都是爆满,甚至每一次阿凡的出场,都是伴随着电影院里那些女人一阵一阵的惊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