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琰走在门前,低头闷声道“可是他们去哪?五年快到了,鸣钰,我不想那样见到他们”
鸣钰皱眉,想了一会突然笑了“你忘了我是萨梦圣者了吗?”
子琰抬起头,眼睛一亮“对啊,你能预知未来的”
鸣钰笑笑,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开始闭上眼睛。
子琰好奇的看着他,但是不敢打扰。好一会,看见他的脸色苍白起来,不禁担忧,刚想打断他,他却突然张开了血红的眼睛,子琰心里一骇“鸣钰,你怎么了?”
鸣钰摆摆手,眼里的血红迅速褪去,恢复平静,那双眸却好像被洗过一样,亮的吓人。“没事,你爹爹娘亲在朝国皇宫”
子琰一愣,好一会突然起身“我要去找他们”
鸣钰笑笑“走吧”
一个月后,春天已经来临。
信阳是朝国的京都,自是热闹非凡,比之梧州多了几份奢靡,少了异域风情,庄严古朴的建筑,凌厉中透着平和,朝国的象征性建筑。
一辆马车缓缓开入大道,车上是一个气质出尘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美丽精致的少年。
正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刘府前,车上走下两个人。
刘府的守卫看他们气质出尘,衣着不凡,忙走上前“两位公子是?”
年轻点的男子道“能否通报刘国丈,四年前的梧州故人来访”
那守卫打量了他一会,进去通报。
子琰疑惑“鸣钰,不是刘太傅吗?怎么会变成国丈?”
鸣钰道“太傅是一个官职,是太子的老师,而国丈,是皇上的岳父”
子琰哦了一声,突然道“是不是说舅……皇上已经成亲了”
鸣钰看了他一下,道“当然,皇帝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除了皇后,还有贵妃啊,贵人……”
子琰吐吐舌,叹道“皇宫的床得有多大啊”
鸣钰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子琰挠挠头“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不是要很大的床才够躺吗?”
鸣钰这才明白,不禁失笑,欧阳仪这种教育方式他可真不敢苟同。恩,从今天开始他的让他明白这世间的一切,不然,总归是要吃亏的。多年以后,他再次想起今日的决定,恨不得掐死自己,懂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子琰看他笑,不解,刚想问,那守卫已经出来,态度很是恭敬“两位,我家大人有请”
刘理正疑惑着梧州故人是谁时,便看到两人走进。不禁一愣,随后有些惊喜“子琰?”
子琰点点头,当初刘理和他很亲近,他很喜欢这个温和的老人。“刘伯伯,你可以带我去见我爹爹娘亲吗?”
刘理差点落下泪来,当初他以为那个总是聪明讨喜的小男孩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忙道“当然可以,你先歇一晚,明早我便带你去见他们”
子琰点头,松了一口气。
是夜,刘理站在门前犹豫着。
“刘国丈,请进吧?”屋里传来清冷的声音。
刘理犹豫了一会,推门而入。清俊的身影站在窗前。
“想不到你就是朝歌圣者”刘理道。
鸣钰未转身,看着窗外“刘大人想不到的事多着呢,比如刘大人见到圣者,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刘理一愣,随即跪下“参见圣者”
“起来吧”
刘理站起身,道“圣者为何出了萨梦,老主人正四处找你”
鸣钰转身“你跟他说我还有事”
刘理犹豫“是”
“还没查出来吗?”鸣钰问道。
刘理想了想道“邱国最近行动很频繁,我怀疑有人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邱南风?他一个半月前曾出现在景国境内,看来是来景国求取惊羽公主的,你多多注意”鸣钰轻咳一声,刘理注意他鬓角有些泛银的发,大惊失色“您使用了巫术?”
鸣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必惊慌,过几日便会好的”
刘理声音低了下去“是,不过,老主人嘱咐过你不能再用,否则命将不久矣”
鸣钰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许景言夫妇怎么会到信阳?”
刘理看他不在意,知道多说无用“景霖一个月前遇刺,中了剧毒,只能让欧阳仪来”
“查出来是谁干的吗?”鸣钰问
刘理踌躇“没有,刺客是一直很得宠的吴贵妃”
鸣钰垂眸“你下去吧”
刘理道了声是,退下。
鸣钰闭了眼,父亲,究竟为什么,我们需要背负景国的安危,这天下的安危。
第二日清晨,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一辆马车悄然进入皇宫。巍峨的高楼矗立,红色的琉璃瓦朦胧在细雨中,柔和下来。
“皇宫真大啊”子琰叹道
鸣钰笑笑“当然”
“太浪费了”子琰撇撇嘴
鸣钰诧异“你懂什么叫浪费?”
子琰瞪他“我有那么无知吗?这么明显的浪费我看不出来?”
鸣钰失笑“好好,你知识渊博,博古通今”
子琰不满的嘟嘴“真敷衍”
两人下了车,一个小太监迎上来“两位公子这边请”
子琰打量了他几下,眼神有些疑惑,这个人是男还是女?
鸣钰看他迷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角微牵。
“馥儿”微颤的女声传来。
子琰回头看去,扑过去“娘亲”
欧阳仪搂住他,哭得稀里哗啦,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心都是喜悦,这四年的担忧和牵挂终于有了一个了结。
“娘亲”子琰也跟着她哭。两个人越哭越来劲,鸣钰立在一旁,幽幽叹了一口气。
许景言赶过来时,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哭,眼眶微酸,险些掉下泪来。“馥儿,回来就好,小仪。别哭了”
欧阳仪点点头,泪水却终究忍不住,一双眼红肿的像兔子。许景言看得一阵心疼,搂过两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终于上天还是眷顾着我们,让我们有团聚的这一天。
鼻尖嗅到一股极其淡的血腥味,许景言一怔“馥儿,你受伤了?”
欧阳仪听到这话,果然闻到一阵极淡的血腥味,不禁着急起来“怎么回事”
子琰沉默下去,如果爹爹娘亲知道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不再爱我?
鸣钰看得一阵不忍心,看来他还是没能解开这个心结。
第十七章
“你说啊,你要急死我啊”欧阳仪一着急,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子眼一震,犹豫了一会才说出四年前的经过,不过省略了很多情节,只说被人抓了,每天只能喝血,那人死前,就将他放了,他不想让娘亲爹爹为他伤心。鸣钰在一旁听得直挑眉,没想到他的子琰还有这样的一面,虽然想得到别人的关爱,但还是不想让别人替他担心,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阵疼惜。
尽管如此,欧阳仪和许景言还是听得一阵心疼。
欧阳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五马分尸,尽管他已经死了。
许景言凝眉“馥儿,为什么不说实话,他为什么要喂你血?”
子琰微颤,爹爹怎么知道?
欧阳仪想想也不对,不禁哄到“馥儿,到底怎么回事”
子琰被她放柔的语气弄得鼻尖一酸,将事情一一道来,说罢,担忧的看了欧阳仪一眼,果然见她面色煞白。
差一点她就失去自己的儿子吗?欧阳仪缓缓心里的惊痛“景言,可有什么办法”
许景言神色凝重“这是血煞,这世上只有一个方法能解”
欧阳仪一颤“什么?”
“邱国皇室有一种秘术——玉麟,正是化解血煞的方法”许景言犹豫道
鸣钰微挑一下眉,又是邱国?看来有必要去一趟了。
许久未见,竟有说不完的话。
“皇上驾到”尖细的嗓音拖得老长,众人一惊,向门口看去。只见一身明黄色的男子缓步而来,清俊的脸上有一抹淡喜,周身的气质却有些压抑的威严。
鸣钰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选他一统天下,隐忍却淡然,有野心却不残暴,自信却不自傲。
欧阳仪和许景言对看一眼,跪下,毕竟他们是景国的百姓,不能藐视王法。鸣钰一脸淡然,依旧站着。子琰愣愣的看着走进来的人,微微诧异。
“请起”清朗的嗓音,欧阳仪两人起身,立在另一边。
子琰看他走进,觉得他简直陌生的不像以前那个疼他的舅舅,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见到皇上还不下跪?”有人呵斥。
“不许无礼”景霖制止他。那人颤巍巍的跪下“小人知罪”
“子琰”景霖看了他一下,轻唤了声。
子琰撇过头去,沉默。
“大胆,皇上问你话呢?”一个小太监扯着嗓子喊。
“小安子”景霖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言。他跟在皇上身边三年有余,还从未见过皇上这么容忍一个人。
景霖轻笑了声“都饿了吧,传膳”
一排宫女端着酒菜鱼贯而入,很快便摆满了整个桌子。
子琰看着满桌的佳肴,微皱了眉,嘀咕了声“真浪费”
鸣钰离得近,听到他的嘀咕,不禁轻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景霖一眼,两年前就一向崇尚简朴景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靡?
子琰虽然嘀咕着,但看着满桌都是他爱吃的菜,肚子早就饿了。可心里却不愿吃,后来一想,他在他家白吃白喝了五年,干嘛不吃回来?
看到他们都站着,也不理,过去坐着就吃。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只能喝血,恨得牙牙痒,将一桌子的饭菜撒了一地,那个小安子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少年好看是好看,但规矩可真不好,可是想着刚才,又不敢多言。看看自家皇上,发现他眼里竟然有一抹笑意和宠溺,不禁一惊。
“皇上,刘大人求见”几人还在用餐,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跪在地下,尽是焦急之色。
景霖放下筷子“去祥和殿”,便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子琰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恍惚了一阵,为什么人会变?
景霖来到祥和殿时,刘理已经等不住,到门口焦急的望着。看到那明黄的身影时便匆匆迎上去,跪下“皇上,老臣有急事禀告”
景霖微微抬手让他站起来,声音冷峻“何事惊慌?”
刘理缓缓气“有探子回报,邱国国君邱南风一个月多前曾出现在晋阳”
景霖也不着急,道“三天后就是惊羽择选驸马的日子,他出现并不奇怪”
刘理犹豫了一会“据臣所知,他整整在晋阳逗留了一个月有余,而晋阳城里突然多了一个祁鸿苑,”
景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祁鸿苑?干什么的?”
刘理呐呐说道“女支院”
景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祁鸿,好名字。对了,各国使节都到了吧”
“都到了”
“那好。传令,明天大摆筵席,请各国公子使臣前来参加”景霖下令。
“老臣这就去办”刘理领令而去
景霖看他走远,揉揉眉心,幽幽叹口气:那个别扭的孩子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眼皮有些沉重,连日来的繁重朝政压得他差点喘不过去来,他闭上眼,竟趴在桌上睡去。
小安子进来时看他这样,吓了一跳:这会着凉的吧?想着他难得睡着,又不忍叫醒他,拿了一条被子给他披上。
谁知他却突然动了一下,轻轻唤了声“子琰”,又沉沉睡去。
小安子看了他一会,突然想起这几年得宠的妃子里,几乎得有那个美丽的少年的影子,最像的就是一个月前刺杀皇上的吴贵妃。不禁一惊,难道皇上……
他努力压下心里的震惊,轻轻退了出去。
景霖醒来时天已全黑,他揉揉发麻的手臂,轻声唤了声“小安子”
小安子本来在门口守着,听到他的声音忙进去。“皇上,可要传膳?您刚刚没吃多少”
景霖摇摇头“不必了,朕想一个人走走”
小安子着急“皇上,你这身子骨才好,还是回去歇歇吧,夜里风冷”
景霖有些烦躁“你是皇上还是朕是?休要再提,我会小心的”
小安子见他这样,知再劝无用,只得拿出一件貂绒披风给他披上。
景霖摒退左右,一个人缓步走出,夜风微冷,扬起他的衣,看起来竟有些落寞。
景霖不禁一抖,轻咳一声后走向御花园。
春天刚刚来临,柳树枝冒出嫩黄的芽,在风中摇荡,不时触到平静的水面,扰乱了一池春水。
第十八章
“风清清
叶簌簌
片片飞花阵阵香渐冷
暮迟迟
月朗朗
点点青光斑斑影落痕
……”
幽幽的女声传来,景霖脚步一顿。低眉沉思了会,循着歌声而去。
幽暗冷僻的院子,墙上可见斑斑的青苔,那幽幽的女声便从小院子里传来。景霖蹙眉,竟有些踌躇。
“皇上竟这么狠心,不愿在看臣妾一眼”歌声突然停止,里面的人叹了气。
景霖终究还是迈步走进去。凄冷的小院里,唯一显眼的是一个秋千架。一身红衣的少女坐在秋千架上,并没有被这冷清的环境感染,依旧鲜艳明丽,一双美丽的桃花眸波光流转,倾国倾城。景霖突然想起两年前自己第一次遇到她时,她也是这般模样:一身红衣坐在秋千上,嘴角是一抹浅笑“我嫁你可好?”可是为何那日她却那般狠心,用那一把匕首斩断了所有。
心忽而微痛,景霖看着她“为什么?”
秋千上的美人一笑,看向天空那一轮皎月,声音飘忽的不真实“别人都道吴贵妃最得皇上宠爱,可是皇上,只有我们知道,您爱的宠的不过是这张脸,和这双眼睛”
景霖一怔“你是何时知道的?”
少女一笑“皇上,别小看女人,她们知道你看着她们的眼神里有多少爱意,是不是为她而流露”
景霖疑惑“就为朕不爱你,你便要杀朕?”
少女依旧只是笑“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景霖看了她一会,微微摇摇头。
少女道“我就知道您不会信,所以我才奇怪,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为何还要留着我?”
景霖低头不语。
“霖”少女突然唤道。
景霖微颤,抬头看她,见她脸上竟有种奇异的哀伤和解脱,不禁一震“你服了毒?”
少女嘴角挂着浅笑“是啊,你欢喜吗?”
景霖忙上前扶住她“朕带你去找太医”
少女摇摇头“来不及了”说完竟呕出淡黑的血来!少女自嘲一笑“本来我想着要把最美的样子留给你,可惜还是弄糟了”说完不停地咳着“霖,仔细看看我真实的模样好吗?”少女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同样美丽的容颜,纯净灵动的一张脸“好看吗?”
景霖点点头“好看”
少女纯净的脸上是淡然,仿佛早知答案,眼睛却亮的像星星。
景霖抱着她,有些不忍“你又何必呢?你皇兄明日便可救你离开,为什么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