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是圣者朝歌。

景霖看着苑外满苑花草，心里下了个决心：五年后，我一定会成为景国的王。让景国有能力与之一战。

第十一章

四年后，潜云栈依旧门庭若市。

这日中午，天色暗了下来，到了晚间，便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客人们都窝在屋里不愿出来，生意因为冷清起来。小二哥在柜台上打着盹。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小二哥一个惊醒，忙去开门。

门夹着雪灌了进来，小二哥揉揉惺忪的睡眼，随即精神一振，只见一个气质不凡的青年男子带着个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年，不过那少年睡眼惺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活人气。那青年道“小二哥，可还有上房？”

小二哥回神，忙道“有有……”

“子琰，我们今晚就在这歇歇，明日在赶路可好？”青年询问那个少年。

那少年懒洋洋的道“随便”

青年宠溺的揉揉他柔软的发，有些无奈。当年那个跳脱的孩子竟有那么大的变化。

小二哥引着两人上了楼。

第二日，雪是越来越大，像鹅毛一般。两人在房中，青年坐在桌边喝着茶，而那个少年依旧赖在床上。

“子琰，我们去晋阳山看雪吧，听说那里的雪景堪称景国一绝。

少年翻了个身“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睡觉”

青年走过去，把他从床上捞起来“子琰，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子琰身子一抖“没怎么”

青年看着他，有些头痛。他们找了他整整四年，可是半点没消息。七天前，他在梧州遇到了他，当时他躺在地上，衣着褴褛，他几乎都认不出来。只是听他说“要施舍就把钱留下走人，别打扰我睡觉”

他才听出他的声音，这之后，他才知道他是去梧州找父母，可最后，没找到他父母，反而得知他舅舅就是景国四皇子。于是变成了这样，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生气。这几天就一直睡个不停，也不吃东西。

大雪三日未停，雪及膝深，两人只好决定雪化之后再赶路。“子琰，起来吃饭。”青年坐在床边。

“我要睡觉”子琰说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青年的耐性全部用尽，一把把他捞起来“吃饭”

子琰被吵醒，狠狠的瞪着他“不吃”

青年怒了，什么脾气？掰开他的嘴，把粥灌进去。

子琰脸色通红，捂着嘴咳。咳了一会，把粥全吐出来。

青年震惊的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子琰不说话，倒回床上“鸣钰，别费力气了，我只能喝血！”

鸣钰怔怔的看了他一会，转身出去。不一会，端着一碗红色的液体回来“什么血都行吗？”

子琰诧异的回头看他“你不怕吗？鸣钰，我已经变成怪物了”

鸣钰笑笑“怕什么，我还吃过人肉呢”

子琰睁大眼睛看他，不敢相信。

“喝吧，相信我，会好起来的”青年将碗递到他唇边。

子琰犹豫了一下喝下去。

子琰抹抹嘴，看着旁边的鸣钰，精神稍微好了点“鸣钰，你会骗我吗”

“子琰，你为什么会怕别人骗你呢？你要知道这世界没有什么人会永远不说谎的。只要是有苦衷的，都可以乞求原谅”鸣钰看着他，表情认真。

“可是，在这之前我没有骗过人。”子琰有些疑惑。

“子琰，那是因为你被保护得太好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份真实是以无数个谎言味代价换来的？试想一下，如果别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你，又或者无意伤害你，你又何必在意那么多”鸣钰忽然有一种错觉，这太像一场父子之间的谈话了，不禁皱皱眉“起来，我们去晋阳山”

子琰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好一会，点点头。

晋阳城以晋阳山闻名天下，每年冬天，无数的文人墨客，风雅居士便汇聚于此，只是今年人却特别少，景国刚经历一场祸乱，人人自危，自然就没多少人有那份闲情。

纷扬的雪从天空飘落，像九天仙女的羽衣渐褪，遗落这满目的冰清玉洁。

子琰裹着厚厚的裘衣，带着一顶帽子，只露出一双漂亮但没有生气的桃花眸，懒懒的拖着步子走，时不时哼哼两句。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好像一不留神便会摔倒。

鸣钰本来走在前面，听到他哼哼只能停下来，看他摇摇晃晃的也跟着着急，等他赶上了又继续走。如此反复几次，某人便被扛着上了山顶。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鸣钰才将他放下，子琰又咳了半天。

鸣钰看着有些不忍“那边有个亭子，我们便在那歇一下吧”

子琰点点头，慢悠悠的跟着他走。鸣钰闲他太慢，回头瞪了他一眼“再不走快点，我扛你过去”

子琰愣了一下，不满的嘟嘟嘴，脚步快了起来，走几步又慢下去。这下鸣钰再不催他，也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

很快便走到小亭，这才发现有人。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坐在亭中，旁边坐了两少年，都是极美丽的容颜，其中一个少年腻在男子身上，柔若无骨，另一个随意的靠着，三人前边是一个小火炉。

鸣钰一怔，回头看看慢慢踱过来的子琰，皱皱眉，转身回去“子琰，我们回去吧”

子琰诧异的的抬头看他“为什么？我想歇一下”

鸣钰看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想了一会道“那歇一下吧”

“这位兄台，可否在此歇一会。”鸣钰问道

那男子抬头看他，眼前一亮，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请便”

鸣钰笑了一笑，拉着子琰在另一边坐下。子琰一挨着长椅便昏沉沉的躺下去，睡起觉来。

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鸣钰扭头，看到那男人紧盯着子琰，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将子琰的头转向一边，便闭目养起神来。

一阵浓郁的酒香传来，鸣钰睁开眼，竟然是醉归。

那男人叫了一个美少年过来“璃心，给那两位公子送点酒暖暖身”

那美少年托着两杯酒慢慢走来，纤细柔软的身体风中柳条般婀娜多姿，竟比女人还美上几分。声音婉转又柔媚“公子，请——？”

鸣钰一抖，随即道“多谢”举起酒杯一干而尽。

那男子使了一个眼色，那少年会意道“那位小公子也喝一杯吧，这冰天雪地的冻着可就不好了”

鸣钰推辞“他不擅喝酒，多谢公子美意”

那少年看了男子一眼，才又扭着腰走回去。

第十二章

许久，鸣钰趁旁人不注意，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子，喂子琰喝了一点。他不擅医术，只能找到许景言再作打算。

子琰幽幽醒来，脸色红润了点。

鸣钰把他扶起来“子琰，我们走吧”

“现下雪越来越大，公子还是等雪停了再走吧，我看那位小公子身体不好，只怕经受不起”另一个美少年说道，声音不似先前那个那般的婉转柔媚，反而清亮动听。

鸣钰看看外面，果然雪比来时大了许多，想了一会，决定停一会再走，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会带他来，明知道这个人哎……算了，天命不可违，多多小心便是。

子琰精神劲好了许多，看看鸣钰，又看看偎在男子怀中的两个少年，有些奇怪，他们在做什么？

那男子看到他好奇的目光，忽而勾起一抹邪笑。低头去吻其中一个少年。

子琰却移开了目光，眼中有了明了的神色。原来是易容了，易容术真好，连他也看不出他们是女人。

男人有些奇怪，他怎么没有诧异，难道……想着瞥了一下鸣钰，眼中的光一闪而过，试一下便知道了。示意了璃心一眼，少年点头。男子嘴里含了一口酒，搂过他的腰，将酒渡过去，少年咕噜一声咽下，喉结滚动。

子琰这才看清那真的是一个少年，如假包换。诧异的瞪大了眸，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偏过头去。

鸣钰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看到他震惊的神情，心里意外的松了口气，至少不再没生气了。“子琰，走吧“戏看完了就该走了。

子琰还在震惊中，听到他说走，忙不迭的跟着他走了，那男子看着他们走，也不阻拦，嘴角含着笑，真有趣！

雪还是很大，很快两人肩头便落满雪花。鸣钰扭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子琰，发现他皱着眉在想些，不禁一乐：这趟不算白来，好歹他知道思考男人和男人也会有这样的关系，以后接受起来不会太困难。

子琰看他回头看他，哼道“走慢点，我问你个事”

鸣钰等他跟上来后，去牵他的手，子琰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犹豫了一下才任由他握着，手心却微微发烫。不禁问道“鸣钰，刚刚那个是男人吧，我没看错吧”

鸣钰挑挑眉“你觉得呢”

子琰垂眸，好一会才犹豫道“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鸣钰笑了，一双星眸明亮，还是很真实聪明的那个少年嘛，不过多了几分可爱的迷糊“你是不是经常梦到我？”

子琰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会。

鸣钰心情好极了“你捏捏会不会痛？听说梦里不会痛”

子琰看着他，点点头，没有生气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如流星般一闪即逝！

鸣钰的笑僵在脸上，捂着被咬痛的手，痛呼一声。

子琰得意一笑“不是在做梦呢”，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鸣钰看他笑了，一愣，这几天他从来没看他笑过，他才恍然大悟，四年，那个漂亮精致的男孩已经成了美丽的少年，一颦一笑都蛊惑着人心。

想着以前他刚遇见他的时候，一直以为他的感应出了错，那样一个被宠溺，脾气反复无常，又聪明爱捣蛋的小孩怎么会是他的命定之人。

现在才觉得，那样一个爱笑又爱粘着所有对他好的孩子有多么纯真，恨不得将所有的都给他。

“鸣钰你说刚刚他们在干嘛呢？他们明明都是男人啊”子琰疑惑道，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鸣钰回过神来，想了想反问道“谁说男人和男人就不能在一起？”

子琰一愣“娘亲说过男孩子长大了，就要娶妻生子，要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撑起一片天，妻子不是女人吗？就像爹地和娘亲一样”

欧阳仪说的？鸣钰凝凝眉道“你爹地爱你娘亲吗？”

子琰点头。

“你娘亲爱你爹地吗？”鸣钰继续问道。

“当然了，爹地最爱娘亲，娘亲也最爱爹地啦”子琰道。

“所以，只要两个人都爱对方，那么，不管对方是男人又或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鸣钰循循善诱道

“可是，爹地也爱我，我也爱爹地，难道我就应该和爹地在一起？”子琰不解。

鸣钰听到他的话吓了一跳，他和他爹地？眉头直跳。“爱情和亲情是不一样的”

子琰依旧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这下鸣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子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三日一早，雪终于停了，几日不见的阳光终于出现，暖暖的，冰寒始解。

两人开始上路。子琰脸上难得得带了点笑：马上就能见到爹地和娘亲了。

鸣钰心情也很好，这几日他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了。一面又深深叹息，他可真不容易。天啊，你确定我是在找情人，而不是在养孩子？从那天开始，他便时不时的问“为什么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啊，你看，这些不都是女人和男人才能在一起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他看来，男人女人都一样，只是因为是那个人，所以爱了。因为爱了，想和他携手共度一生罢了。

“鸣钰，等等我呀”子琰有些喘气，在后面直哼哼。

鸣钰只能停下来等他。

子琰追上他，不停的抱怨“为什么不用马车啊”

鸣钰扶扶他歪掉的帽子道“雪刚化开，路上很滑，你要不怕被摔我们可以去买辆马车”

子琰歪着脑袋，扶正的帽子又歪了，斜斜的遮了一只眼，倒好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鸣钰扶额，和他共度一生实在是艰难险阻千千万万重啊，不过他或许会甘之如饴。

“鸣钰，我们歇歇吧”子琰提议道，脸色有些苍白。

鸣钰点点头“前面有个庙，我们去那歇歇，明天再赶路”

残破的小庙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庙顶薄薄的覆盖着一层未化完的雪。因为夜里天气突然转凉，顺着屋脊挂下晶莹剔透的冰晶。

“鸣钰，会不会塌啊？”子琰担忧的问。

鸣钰左右转转，道“一般来说，不会塌”率先走进去。

子琰走在后面，漆黑阴冷的气氛，他不禁抖了一下，对前方未知的黑暗产生了熟悉的恐惧。“鸣钰，你在吗？”

没人应。他不禁再次唤道“鸣钰？”，一阵风吹过，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刷的一下雪白，蹲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低声喃喃“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黑暗的另一头，鸣钰靠在柱子上，眼里闪过不忍，但终究是闭了眼，如果子琰不解开心结，只怕终究会难逃命运，所以……

第十三章

时光追溯到四年前，子琰醒来时是在一个山谷，潮湿阴暗的环境，绝壁难援。“醒了？”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子琰回头一看，一个干瘦的老人站在旁边，没有眼球，但那一双眼却透着打量和窥视。子琰被那眼光逼视，心里一寒，随即镇静下来“你是谁？”

那老人突然凑到他耳边“重要的不是我是谁，而是你是谁”

子琰心里一寒，握紧了手臂道“我是谁？”，离他远了些。

那老人阴笑一声道“你是毒，是蛊，本来就不该存在人世间”

子琰定定神“我为什么要信你呢？”

那老人看了他好一会，子琰被他打量得头皮发麻，正想问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不需要你信，你只要知道只要你活着，终究有一天，会害死你所爱或是爱你的所有人”

子琰一怔，随即趁他不留意将手缩进袖口，指尖一弹，随即愣住，空的？

那老人看到他的动作，不禁道“怎么，毒药没有了吗？？”

子琰明白是已经被他换走，有些气急“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老人嘴角牵起诡异的弧度“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吗？这么好看的小娃子，我还真舍不得下手”

子琰听到他的话反而冷静了，问道“为什么害我？我们无冤无仇”

“世间并没有什么为什么，或许你会认为你现在跟我无冤无仇，可以后，谁能保证你不会与我为仇？”

子琰觉得他肯定疯了“所以，你觉得我以后会威胁到你，所以你决定现在就杀了我？这不公平”

那老人突然神色悲悯的看着他“孩子，你不是会与我为仇，而是你会变成天下人的仇人，因为你，多少人会妻离子散，会流离失所……”

子琰被他的神色压得喘不过气，好像他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不禁喊道“可我什么也没做”

那老人摇摇头“你不需要做什么，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凑到他鼻尖。

子琰只觉鼻尖飘过一阵异香，很熟悉的感觉，突然瞪大眼“醉归？”

那老人不回答他，坐在地上，想了一会才道“你知道这酒的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