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琰摇头“我只知道它是吾家有酒的名酒”

“那你可知言祁天？”

子琰摇头“爹地和娘亲从不告诉我这些”

老人也不好奇，继续道“六十年前，言祁天还是言国的皇帝，一生戎马生涯，手上沾满了鲜血，从未立后。世人都道他野心勃勃，无端挑起战争，妄想吞并邱国，致使天下大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留下了人生一大污点。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你可知为什么？”却又不等子琰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因为邱国皇帝夺了他的爱人——许长安。他却为了爱一个人，负尽了整个天下，他虽然救出了许长安，可最后许长安自杀了，没有人愿意背着千万人的血活着，言祁天一生未曾立后，便是为此。这醉归是言祁天为他所酿，只因为许长安身上有一模一样的异香”

子琰觉得有些伤感，但很疑惑“那与我何干？”

老人看了一下他“你身上就有这种异香”

子琰猛地一惊，脸色有些苍白，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他身上的味道“你怎么知道？”

老人沧桑的脸上浮现一抹苍白与伤悲“我就是酿酒师的儿子，他为了不把酒方传出去，杀了所有知情人，唯独漏了我，所以现今世上依然有醉归的酒方。不过以前它不叫醉归，叫长安。我活了下来，还开了吾家有酒，可是却亲眼目睹了亲人的死去，还为了活命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子琰长叹一口气“你真可怜！可是就算我有那种香味又怎样，我是男人，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他”

老人道“因为许长安也是男人”

子琰脸色一白，明白过来。“可是我不是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样做和言祁天又有什么区别？”

老人凝眉，突然站起来“你说的对，不过，你必须死”说罢向子琰脖子抓来。

浓浓的窒息感，就在子琰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突然放开手。

子琰重获呼吸，拼命的咳着，诧异的看着他。

老人摇摇头苦笑。一阵晕眩袭来，子琰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昏迷。

漆黑的山洞里，一阵冷风吹过，彻骨的冰寒，地上的人儿打了一个抖，睁开美丽的桃花眸。

这是哪？子琰揉揉后脑勺，微皱眉头。脑袋灵光一闪，才知道自己是被那个怪异的老者打晕，醒来就在这了。

他站起来，打量着四处，只望见一片漆黑，似乎是一个封闭的山洞，他摸索着，走进黑暗里，突然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他猛地缩回手，有些恐惧。好一会没动静，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这才平静下来，壮壮胆子，伸出手。

冰凉坚硬的触再次感传来，好像是一块石头，子琰向前探去，才知道是一张石床，不禁松了口气，坐在石床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只觉得头疼。一会想起欧阳仪，不知道自己的爹地娘亲还好不好，也不知舅舅会不会着急的在四处寻找他，不知鸣钰是否会帮我照顾好小银和小紫……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咯吱的响声传来，阳光涌入石室，小小的少年蜷着身子卧在石床上，老人端着一碗红色的液体走进去，干皱的脸上有些不忍。

子琰听到响声就睁开了眼，许久不见光的眼有些刺痛，好久才适应过来，看到那个老人正端着什么东西朝他走过来，防备的打量他“你要干嘛？”

老人脸上竟然闪现一丝慈祥之色，子琰不可置信。只听他道“我不会杀你，只要喝了这个就好”说着将手中的碗凑到子琰嘴边。

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子琰皱皱眉“血？”

第十四章

老人点点头，声音柔了几分“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将你身上的香味除去，这样我就不用杀你，你也不要用死了”

子琰看着他“你要我喝这个？我不会喝，我说过了我不是许长安”

老人不管他，扼住他的下颚，将那碗血灌进去“喝吧，就算你再美丽，等你身上充满了的血腥味就不会有人再喜欢你”

子琰挣扎“你个疯子”嘴里都是血腥味，难受至极，他蹲在一边咳，一边骂道。

老人恍若未闻，走了出去，那石门自动合拢。石室里又是死寂的黑暗，子琰爬起来，摸索到石门边，不停地摸索，最后绝望的闭上眼。

有声音传来，好似在山洞里，又似在洞外，很清晰“五年后，我就会放你走，以后每天我都会给你送一碗血”

此后的几天，子琰一直在寻找出口，可在无数次的失望后，终于绝望了。他试着说服那个老人，尽管知道他是疯子。可那个老人在一次差点被他说服后，再也不和他说话，只是每天送来一碗血。全被子琰打翻，第五天后，生存的欲望和饥饿终究击溃了所有心里防线，他开始习惯喝血，喝了便睡。

时间越来越久，久到他不知道到底离五年之期还有多远，他发现自己开始忘记怎么说话，他以前的生活。他惊醒过来，开始试着自己与自己说话，不停的说，不停地回忆，直到嗓子嘶哑，直到崩溃……然而就在他认为自己也要变成疯子时，希望的曙光终于撒下了。

这天，子琰依旧睡在床上，连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不知道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咯吱一声响，子琰睁开眼，想象中的光亮并没有来临，子琰诧异，然而并不理会，闭着眼睡去。

“孩子，你快走吧”那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微弱。

子琰身子一颤，睁开眼，看着他，只是眼中再无光彩，死寂的惊不起一点波澜。只是问道“五年了？”

老人摇摇头“四年了，可是我只怕等不到那天了”

子琰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事实上他是恨他的。

老人一愣，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自责，那个聪明伶俐，活泼跳脱的孩子如今变得没有丝毫生气，明明他该高兴，可是他心里有的是惋惜和自责。

子琰站起身来，许久没有活动的身子虚弱得不堪一击，腿一软，跌落在地上，老人想去扶他，却又忍住。

子琰缓过来，艰难的站起来，慢慢挪动着脚步向石室外走去。子夜的天空灰蓝，闪着晶亮的星。子琰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他，声音淡然“没有办法可解吗？”

老人一震“什么？”

子琰道“是不是我以后就只能靠饮血度日？”

老人脸上一抹悲悯“是”，世上唯有一法可解，可惜已经失传已久，只怕再无法可解，老人叹息一声，有些怜惜，但心里终究是无悔的，这世界不容许再出现一个许长安。

子琰看着他，突然嘲讽一笑“不必可怜我，我应该感谢你提早一年放我回去，显然，结果如你所愿，你该高兴才对。我许子琰从未恨过任何人，而今，再次感谢你教我什么是恨”

老人脸色一片雪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子琰也不理他，慢慢走了。背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子琰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看一眼，闭了眼。

再次睁眼，眸中平静如水，他重重的叹息一声。人已死，是不是代表所有罪恶都有理由被原谅？但是，他知道自己绝不原谅。子琰一叹，为什么？我只想做许子琰而已，什么许长安？、他不会成为第二个许长安的！

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子琰才看清，这依然是那个小山谷。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第一次，对回到人群中产生了恐惧，不过只要找到爹爹娘亲就好了。

然而，当他经历了人情冷暖，背板和欺骗后终于到达梧州，却被刘府的人赶出来“这里哪里有你舅舅？……你说四年前住在这里？嘿嘿，我告诉你四年前只有当今皇上住过。”“哈哈，你个小叫花子做梦呢，当初那个小公子早就死了，而且那小公子长得那是天人之姿，那是你这穷小子能比的？赶紧走，别耽误我时间”

子琰再傻也明白过来，原来在他们眼中许子琰已经死了，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那么，他是谁？”

“谁告诉我啊，我是谁？”子琰突然抱着头，突然发了狂似的的喊。那些日子的痛苦那次袭来。

“子琰，听着，你是许子琰，你有爱你的爹爹娘亲，还有我”鸣钰不忍的把他拥住，这些他都知道，可他无法改变只是心疼，无可抑制的疼惜。

“鸣钰，是你吗？你别扔下我”在温热的怀抱里，子琰终于忍不住哭了，那些日子的痛苦一旦爆发，便是一场暴风雨“鸣钰……我恨他，虽然他已经死了，可我还是恨他。”

“鸣钰，他们为什么都喜欢骗人，我不会原谅他的”

“鸣钰，你说爹爹娘亲会不会不再爱我了，他们会不会把我忘了？”

“鸣钰我是不是治不好了，我是不是只能喝血活着”

鸣钰抱着头，揉着他的头“你说恨就恨，不原谅就不原谅，你爹地娘亲一直在找你，他们最爱子琰了，不会忘记你的，子琰，你不是一个人，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子琰哭了一夜，鸣钰抱着他安慰了一夜，直至天明。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两人继续上路，也不再提昨日之事。子琰依旧走的极慢，但眼里有了亮光，好似经过一场脱胎换骨的洗涤，心情也十分好。

鸣钰走在前面，不停地催他“快点”

子琰哼哼，嘟了嘴“慢一点，又不赶着去投胎？”

鸣钰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好像不认识他，这才一个晚上，是他的幻觉，还是他的恢复能力太好？“子琰，你觉得这样合适吗？我会以为你真的投胎过了”

子琰一愣，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不恨，没办法原谅”

鸣钰走回去“子琰，没有人逼你忘记，没有逼你不恨，你更加不用去原谅，只是试着去发现，这世上虽然有背叛，有欺骗，但它依旧美好，值得我们留恋的”

子琰沉默，好一会才道“鸣钰，你这么好的人会不会骗人？”

鸣钰无奈“我当然也会骗人”

子琰一愣，突然笑了“给你一个机会坦白哦，我决定把你当成我在乎的人，所以你不能骗我”

鸣钰一愣，只觉得有些暖“我可不认为我有什么骗过你，首先，我的字是鸣钰，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名，朝歌，不过我们的每一代圣者都叫朝歌，所以你还是叫我鸣钰吧。至于回春，我其实知道是你娘亲制的药，所以故意服下萨梦族的圣果，目的是引起你的注意力。你娘亲和爹爹差点死了其实我应该有一半的责任，可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娘亲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我有资格请求原谅吗？”

子琰突然低头沉默下去，就在鸣钰以为他不会原谅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晶亮“那是以前，我没立场要求你不骗我，更没资格原谅你，可是以后，鸣钰，你如果骗我，我不会原谅你”

鸣钰看着他“子琰，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不管是不是你在乎的人，你都应该试着去分辨他们的欺骗是不是为了伤害你，而不是一味的要求你在乎的人不骗你”

子琰看着他，眼神认真“鸣钰，你真不算正常人”

鸣钰挑眉，我不正常？

子琰歪着头想了一会，道“你就当是骗我也好啊，永远都那么冷静，倒像是一个夫子，明明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鸣钰看着他不说话，心里不禁唾弃，要不是你那么不省心，我至于这么辛苦吗？我上辈子肯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不然上天至于派了这么个冤家给我吗？

子琰看他沉默，不禁问道“怎么了？”

鸣钰回神”没怎么，走吧。”

子琰纳闷的看着前方的，低声嘀咕，不好玩啊不好玩。

鸣钰听到他的呢喃，轻轻一笑，停下脚步，等他赶上来，牵起他的手，子琰一顿，任由他牵着。

到了午时，难得一见的阳光竟然撒下，暖暖的，两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子琰左望望，右瞅瞅，突然有些无聊，不禁问“鸣钰，你说你是那个什么萨族的圣者？是不是很威风啊”

鸣钰失笑“萨梦族，圣者可不是什么威风的事”

子琰不解“为什么？”

鸣钰看向远处的天空，目光有些深邃而悠远“子琰，你真的希望我不骗你？”

子琰一愣，随即迟疑的点点头。

鸣钰叹了一口气“也罢，你迟早会知道，也必须面对”说着伸出双手“子琰，仔细看，你能发现什么？”

子琰瞪着他的手看了半响，干净有力的一双手，在阳光下好似笼着一层莹白的光，子琰不禁点点头“鸣钰你的手真好看”

鸣钰无奈的叹口气，摩擦着左手掌心“我的掌心没有掌纹”

子琰看过去，果然没有“为什么？”

鸣钰迟疑了一下道“世人都知道萨梦圣者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掌控天下之能，可是其实那只是因为萨梦的占卜之术传自远古，每一代圣者都必须学习此术，他们的确可以通过占卜之术得知未来，也对将要发生的大事有着明锐的察觉。所以萨梦圣者出生便被刮去掌纹，代表他的命运谁都不能掌控，也不能预知，否则必遭天谴”

子琰觉得有些荒谬“怎么可能？”

鸣钰一笑“万事皆有可能”

子琰点点头，眼神有些迷茫。

桃花镇依然安静悠然，仿佛世外桃源。

两人一路循着桃花坞而去，满地的残垣，昔日的美丽的桃花坞早已经变成了灰烬。时隔四年，再次回到曾经的家，子琰意外的伤感起来。

鸣钰拍拍他的手“我们去找你爹爹娘亲吧”

子琰点点头，两人朝后山走去。望着难窥其貌的深渊，鸣钰有些好奇“子琰，你确定他们真的在这？”

子琰摇摇头，声音有些低落“这里是唯一一个我知道，却很隐秘的地方，如果爹爹娘亲真的没有忘记我，他们肯定就在这”

鸣钰叹一口气“别想那么多，你爹爹娘亲不会忘记你的，他们一直在找你”

子琰点点头。

“从哪里下去”鸣钰望着深渊，有些疑惑。

子琰得意一笑，走到山壁旁的一个灌木丛中“就是这里。

鸣钰一看，原来是一个仅余一个人通过的幽暗的小山洞，四周覆盖着杂乱的野草，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

子琰率先钻进洞里，却被鸣钰拉住“我先吧”

子琰看了他半响，才道“没事，里面很宽敞，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鸣钰点点头，放开了手，跟着他进入洞里，不禁又是一声叹息，他堂堂的圣者朝歌竟然趴在地上像穿山甲一样钻洞，莫非真是上辈子造孽太多？

两人眼前一亮，里面果然很宽敞，还有些不知从哪泻下的光。

走了一会，一阵花香袭来，终于走出了洞口。鸣钰一挑眉，觉得自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外面是萧条的冬天，这里却还像春天一样，遍地的桃花，夹岸盛开，竟像误入了桃花仙子的洞府。

子琰看他惊讶，不禁有些兴高采烈“鸣钰，这里很漂亮吧？”

鸣钰点点头。突然听到他有些兴奋的声音“爹爹娘亲”

鸣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不远处的桃林中有一间小木屋，不禁一笑，跟着子琰走过去。

第十六章

很快两人便将屋子翻了一个遍，可是什么也没有，屋里甚至落了一层灰。

子琰失落。鸣钰有些不忍“子琰，他们可能有事出去了，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