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男人回来时,两人才发现自家儿子不见了。两人心急如焚,才慌忙去找人,少年闻迅而来,也跟着去找。直到傍晚,几人一无所获的回来。少年自责不已,欧阳仪爱子如命,哭得肝肠寸断,男人在旁边哄着,眼眶红彤彤的。
少年看不过去,站起来“姐姐,放心,我会把子琰找回来的”说着也不顾他们的反应,跑了出去。
欧阳仪没心情理会,一个劲的哭,倒是男人看到他匆忙的背影,叹了口气。
却说子琰跟着那条银蛇走了之后,果然看到蛇窝里的银紫交错的蛇蛋,竟有两个是一紫一银,纯的没有一丝杂质,高兴的不行,本来想等母蛇离开觅食后再去拿,不过看天已经渐黑,娘亲该担心了。那蛇却一动也不动,盘在蛇蛋上,不免着急,突然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瓶,笑得眼睛都弯了,从草堆里跳出来。那蛇听到声音,警惕的直立上身,随时准备攻击。子琰也不怕,将瓶子打开,朝那蛇撒去,只见那蛇软趴趴的倒下去。子琰忙伸手去拿那两个纯色的蛇蛋,嘴里念叨着“别怕,你只是中了麻药,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要这两个蛋,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那蛇的眼睛盯着他,看来竟有些哀求的意味,子琰心一软,略一恍神,刚想把蛇蛋放下,那蛇突然咬上他的手,子琰一痛,有些气急败坏的甩开它,一看,两个血洞汩汩的冒着黑血。他咬咬牙,把那两个蛇蛋揣在怀里,起身,焦急的看着四周,突然眼一亮,摘下几株通红的草,将一株扔进嘴里嚼,然后将嚼烂的草敷在伤口上,其他的揣在怀里,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跑。跑到半路,眼前一黑,就再也没有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只有大半个月亮挂在天上,泻下清冷的光。子琰拍拍少年的肩,才发现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也不知露水还是汗。“舅舅,你不累吗?”
少年听见声音,脸上挂了一丝笑“不累,你别乱动,呆会毒发了,我不就白白累了这一遭吗?”
子琰一笑“不会的,我敷了药,不会毒发的”声音竟然有几丝得意。
少年听到他的话,轻轻一笑“晓得你聪明,就不来找你了”
子琰脸色一白,想起山里的猛兽,心里一阵后怕,要是他没及时找到他,今晚他可就死无全尸了,低声说了声音谢谢。然后喃喃道“你要是我哥哥多好”,就昏睡过去。
少年一颤,一股暖流从心间涌出,差点掉下泪来。突然有了被需要的感觉,在那个繁华的京师,兄第之间只有恨和阴谋。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不多时两人便回到家,隐隐的还有哭声,想来欧阳仪还在哭,少年忙走进去“姐姐,子琰找到了”
这边,欧阳仪夫妇找遍了桃花镇,仍然一无所获,正打算发动全村人去找,就听到屋外有人说找着了,欧阳仪一听,立马跑出来,男人一喜,也跟着跑出来。看到少年背上的人,可不是子馥!心神也平定下来。
欧阳仪把他抱在怀里,看到他手臂上两个血洞,已经敷了解药,也知道是什么事,又心疼又气。看他睡得熟,也拿他没法,只默默帮他清洗伤口,上了止疼药“景言,今日我和馥儿睡”
知她是气他没看好儿子,男人无奈的摇摇头,他还不是为了她这个所谓的弟弟吗?知她脾气,只宠溺一笑“好”
少年看着他们,长舒一口气,心里却越来越不宁静。
第四章
却说这几年,景国并不十分太平。景和四年八月,京师异变,正值壮年的皇帝突然中毒驾崩,顿时人心惶惶,不久捉到一个近身伺候皇上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撑不住酷刑供出是太子威胁他给皇上下毒。太子府上下被斩首,太子入狱,三天后死于天牢。景国宰相萧戊扶持年幼皇九子景田登基,当朝太傅刘理和王国舅以九子年幼为理,支持嫡二子四皇子为帝,当朝两大势力第一次明面上对峙,各不相让。
景和五年元月,王国舅暴毙家中。一月,四皇子与晋中名士欧阳一族着《君臣赋》,赋中直言:君即君,臣即臣,臣岂可代君行天下之大事也?景国诸侯纷纷响应,矛头直指当朝宰相萧戊。二月,四皇子景霖被一母同胞的六皇子景洋指出与太子同谋毒害皇上,被捕入狱后自尽于天牢,其母王皇后自焚于凤阳宫。三月,有证据指出欧阳一族聚集天下名士,名为着书,实则主谋造反,于是又是一场屠杀。两大势力瞬间倾斜,刘理称病不出,年仅十二岁的新皇景洋登基,封景文帝,萧戊为辅政大臣,权倾一时。
景和十年一月,景文帝在阳山秋猎遇刺身亡,查无果,景帝九子一时间只余第九子景田。二月,年仅八岁的九皇子景田登基,封景元帝,刘太傅自贬梧州。刘氏三子刘杨投靠萧戊,竟透露出一个惊天秘密,皇四子景霖还活着,流落民间,一场祸事拉开序幕。
桃花镇依然美丽安宁。浑然不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舅舅,你看小银是不是又胖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献宝似的捧着条银色的蛇放在卧在石上的男子,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
男子被冰冷的触觉吓得一个哆嗦“拿开”
小小少年坏笑,腻到他身上“小银多喜欢你啊,舅舅怎么不喜欢它”
男子把他抱到怀里,揉揉他柔软的发“它喜欢我,我就得喜欢它?什么道理”
小小少年嘟嘟嘴“那我喜欢舅舅,舅舅可喜欢我?”
男子低头看了他一眼“舅舅当然喜欢子琰了”
小小少年开心一笑,随即问“那小银喜欢舅舅我喜欢舅舅,舅舅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小银,舅舅既然喜欢我,就应该喜欢小银,舅舅不喜欢小银,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男子被他绕的头晕,只好道“好好,舅舅喜欢你,也喜欢小银”
小小少年满意一笑“舅舅,那你抱抱小银吧,舅舅喜欢抱着我,肯定也喜欢抱着小银的”
男子看着慢慢爬上肩上的银蛇,眼看就要缠上脖子,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僵了,不管不顾的抓起银蛇就往地上扔。
银蛇飕的蹿进草丛,小小少年不满的嘟嘟嘴,从他怀里起来,埋怨“舅舅,你怎么能这么对小银,它会伤心的”说着从草丛里把银蛇拿起来。
男子头痛的看着他,正要说话。就看到出门许久的许景言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小小少年把银蛇扔到少年身上,扑到许景言怀中“爹爹,馥儿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男人看看怀中的儿子,眼中多了丝不安和凝重。子琰似感觉到他的不安,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男人回神,紧了紧手臂“没事爹爹也想你”。看一眼男子,道“小黎,你同我来,我有话跟你说”。然后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小人“馥儿,你去找你娘来好不好?”
子琰看看自家爹爹,又看看舅舅,从许景言怀中下来,磨磨蹭蹭的去药室找欧阳仪去了。
男人看他走远了,神色一凛,道“跟我来吧”
男子神色不变,跟着他走进里屋。
“坐吧,等你姐姐来再说”男人扔下一句话,自顾自坐着喝茶。
男子神色淡然,点点头,心里却越发不安。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欧阳仪便走进来,脸色有几分苍白“景言,何事?”
“馥儿呢?”男人问道
“他啊,看他的小紫小银去了”女人苍白的脸色浮出温柔的笑。
男人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不过终究是狠狠心,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你自己看,别太激动”
女人摊开纸一看,无奈的叹口气“景言,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在我为他解毒时就知道了”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宠溺的笑“怎么不早告诉我?”
女人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景言,对不起,我只是怕你担心”
男人无奈一笑,她总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小仪,我可有怪过你?”
女人这才放心,转身去看淡然的男子,道“四皇子,欧阳仪有事相求”
男子起身,眼底带上倦意“姐姐,不管我是不是欧阳黎,可我的确把你们当做是我的亲人”
欧阳仪苍白一笑“我知道,其实你不用扮作小黎,我也会救你。我只要你应我几件事,你是谁都好”
男子道“姐姐但说无妨”
“第一,如我和景言不在了,请护我儿子琰一生平安,无论你将来是皇上还是平民”
“我答应”男子笃定,这也是他的心愿。
“第二,不要利用他去对付任何人,你要什么杀人不见血的毒药我都给你”
“姐姐,你言重了,我怎么会利用子琰呢”
欧阳仪也不答他,道“第三,不要勉强他做任何他不情愿的事”
“好,我答应”
“好,你发誓,我要你发誓”欧阳仪坚定的说。
景霖看着她,有些犹豫,随即举手“我景霖发誓,生便护子琰一生平安,绝不欺骗利用,绝不逼迫他做不愿之事,如违此誓,则活着生不如死,死则永无宁日”
男人女人相视一眼,如释重负。
男子立下重誓,却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连想实现这个誓言都没有机会。
似乎八月真的是多事之秋,每一件事都以八月为开端。这一个秋天,注定很多人的命运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无可避免的踏上早就注定的道路。
第五章
桃花坞的桃花谢了已经,叶子也开始萧条,只有来不及摘下的几个桃子红艳艳的挂在树梢,像极了美人的娇颜。
一颗桃核咻的飞过来,正巧砸在树下看书的男子头上,男子也不恼,无奈的笑笑“子琰,下来”
树梢上的小小少年探出头来,露出红润的脸颊,倒像是一个刚刚成熟的桃子,那小小少年一笑,从树上跃下,吓得男子忙伸出双臂去接他。
小小少年在他怀中笑的乱颤“舅舅,你怎么每次都那么紧张,我又不会摔着”
男子揉揉他的头发“偏你最不听话,真摔着了又该喊疼了”
小小少年歪着头想了一会,认真的问道“那舅舅你会不会让我摔着”
男子若有所思,好一会才答道“不会”
小小少年又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男子突然道“子琰,如果有一天有人骗了你,你会怎样?”
小小少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舅舅,为什么这样问?”
男子一愣“没什么,随便问问”
小小少年歪歪头,皱着漂亮的眉认真想。好一会才答道“如果是不相干的人骗我,我不会在乎,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如果是你在乎的人骗你呢?”男子问
“爹爹娘亲会骗我吗?”小小少年忽然问
男子一楞“不会,他们最爱子琰了,不会骗你”
小小少年又问“那么,舅舅会骗我吗?”
男子脸色一僵。“如果会呢?”
小小少年看着他,认真的说“如果会,那么舅舅你会永远失去我。可舅舅,子琰相信你不会,是不是”
男子身子一颤,好一会才喃喃道“我怎么会骗你?”
夜幕很快降临,灰黑的天幕点缀着几颗星眸,月亮不知何时已隐入厚厚的云层中,只窥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几抹黑影突然闪入桃林中,悄无声息。突然一声声惨叫响起,随后沉寂。里屋的灯亮了起来,屋里女人抱着一个十来岁,正在熟睡的孩子,男人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俊朗男子,道“比我预计的慢了三天”
男子看了他一眼,道“真的要这样做?”
女人突然出声“四皇子,想想我父亲和弟弟,你忍心让他们白白送命吗?”
男子沉默,好一会才道“不行,我不同意,太危险了”
女人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睡颜“从父亲给你服下回春,就注定了会有这一天”
男子想想,道“可是……”
女人突然喝到“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你若真为天下百姓着想,就必须如此,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男子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开口“好”
第二天一早,漫天的火光便从桃花坞蔓延开来,曾经美如仙境的桃花坞付之一炬,消失在桃花镇,一个年轻的男子悄悄潜出桃花镇,一道劲风从后而来,男子一闪身,险险躲过,随后被二十几个人围住,男子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一阵绝望,手却拽紧,突然恐惧的看着前面喃喃“萧戊”
黑衣人一愣,略一分神,男子突然手袖一甩,一阵香袭来,黑衣人顿时纷纷倒地。男子红唇一勾,转身到桃花镇,不多时已抱了个孩子,向梧州而去,只是他没注意到桃林边闪过少年和他嘴角那抹趣味的笑意。
这边,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孩子从后山出了桃花镇便被十几个黑衣人挡住。
那女人紧紧手臂,一扬衣袖,近旁的几个黑衣人便倒地身亡。突然一阵笑声穿出,走出一个锦衣华服,四五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带着斗篷的男人,那华服之人五官儒雅,一双眼却像蛇一样冰冷,狠毒,紧紧的盯着旁边的男人“四皇子,老夫久等了”
那男人一笑“萧丞相,可是认错人了?”
萧戊看他神色自如,暗自怀疑,随即看着女人一笑“欧阳仪的毒术天下无双,易容术也果然举世无双”
女人脸色一白,萧戊看着她的神色,放下心来,看来自己没猜错。
男人神色一紧,随即笑道“我夫人的毒术天下无双,至于易容术……”男子一顿,随后看向女人,道“夫人,为夫怎不知夫人竟会易容之术?”
女人笑着答他“妾身如何会那偷天换日的本事”
萧戊一笑,他们越是狡辩,他的猜测就没错。“许夫人自谦了,老夫听说当年的千面郎君的两位第子一人便是夫人”说着看向身旁的男人道“君越,不见见你师妹”
那男子向前一步道“师妹,好久不见”
欧阳仪看着,脸色煞白“是你?难怪会识得我的易容术”
那男子看着她煞白的脸,一抹心疼之色闪过,道“小仪,你只要将四皇子交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欧阳仪苍白一笑“是吗?君越,那你可会放过我一家三口?”
姚君越一愣,道“你不要惦记许景言了,他不会武,只怕现在已成为刀下亡魂”随后又急急说道“小仪,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
欧阳仪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欧阳仪从不与奸臣走狗为伍”
姚君越面色一白“小仪,你又是何苦,我哪里比不上许景言?”
欧阳仪噗嗤一声笑“哪里都比不上,他什么都听我的,你能?”
姚君越看了她一会说“小仪,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我能做我都会做”
欧阳仪妖娆一笑“那么,你便帮我除掉萧丞相如何?”
姚君越一愣,看向萧戊,萧戊面色发青,随即一挥手,道“姚君越,可别犯傻”话毕身后便闪出一排弓箭手。
姚君越脸色一僵,道“小人不敢”,又看向欧阳仪“小仪,你别太过分”
欧阳仪讽嘲一笑“光这点你便比不上他”
姚君越面色犹豫不定,萧戊大喝一声“何必废话,来人,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