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晴朗斜瞥旁边的青衫男子，不屑道。

留一手在心中默默的叹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这个徒弟，他只是为紫鸢哀悼，晴朗是一个人，也可以说是性格极端的两个人，一个单纯而阳光，热烈真挚地像太阳一般，一个残暴黑暗，冷酷如冰。

“他暂时先寄存在你这里，但你要记得，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他收回。”晴朗转身对着沉水说，说完便挥袖离去，留一手紧随其后。

一室静谧，只剩沐风与紫鸢两人，和煦的阳光从木窗射进屋内，给两个人蒙上了金色的光芒，沐风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时光，他看着床上俊逸非凡的男人，为他对男人所做的一切伤害后悔自责，这是他第一次可怜眼前的男人，他以前总觉得男人是冷酷无情冰冷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生出怜悯的情绪来。

“你认识晴王爷？”

紫鸢没有出声，只是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紫鸢，我可能护不了你了。”

“沉水，我们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吧。”紫鸢的声音依然悦耳动听，沉水听着，无端生出几许酸涩，其实紫鸢从来没想牢烦他什么。

沉水为紫鸢解了毒，紫鸢的内力恢复后便不再如已往一样嗜睡，梦境也出现得不再频繁。只是紫鸢依旧遗忘，早上醒来，总是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以前做过些什么，他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这样约莫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清晨，当阳光洒满大地，紫鸢看着眼前小小的院落，他已经彻底什么都不记得了。

紫鸢看着院落里旧琴，指间随意划过琴弦，空气中荡漾起悦耳清寂的声音，紫鸢抬脚准备离去，低头看见自己好像踩到了一颗小小的兰草，男人看了许久，回屋取了陶罐，小心翼翼地把破损的兰草移植进去。

紫鸢看着手中的兰草，轻轻地笑了。

失忆了的紫鸢，武功却是记得更加清楚。他的脚尖在院落里飞旋，优美自在，他的剑法快得迷人双眼，又美得惊心动魄。

当沉水迈进院落时，看见的便是在院落里翩然习武的紫鸢，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美好，只觉得似在天堂。紫鸢手中的软剑稳稳地停在沉水的颈项，沉水轻笑，这是紫鸢第二次把剑举在他颈项了。

“你是谁？”紫鸢冷冷地问。

紫鸢看着眼前的青衫男人，只觉似曾相识。

“紫鸢，你不认识我了吗？”沉水幽幽地说，似是对于紫鸢的遗忘颇有微词。

“我应该认识你吗？”紫鸢皱眉反问。

“紫鸢，我是你的爱人，我叫沉水。”沉水拔去紫鸢放在他颈项的剑，锋利的剑尖划破他颈项的皮肤，留下一条艳红的痕迹。

“我不认识你。”紫鸢依旧皱眉。

第25章

沉水静默，露出凄凉的笑意，“不认识了吗？原来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啊。”

阳台上的兰花散发出淡淡的兰花清香，屋子里弥漫出淡淡的忧伤。

紫鸢张张嘴，欲言又止，他看着面露凄凉的沉水，心里浮现淡淡的忧伤。

“我不记得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紫鸢最后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

沉水扭头看着眼前俊挺的男人，露出浅浅的笑，伸开手臂环绕男人的腰身，紫鸢本欲挣扎，只是沉水抱得更紧。

“紫鸢，感谢上天把你送还给我，这都是天意。”沉水喃喃自语，掩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悦。

紫鸢茫然地看着前方，他不知道以前的一切，但是沉水的感情，他身上的温度都让紫鸢觉得真实。

“你是谁？”紫鸢选择相信沉水所说的一切。

“沉水，紫鸢，我是沉水，你最爱的人。”沉水的声音掩不住他的急切。

“沉水，我现在不爱你，但是我会对你负责。”紫鸢冷酷地说着，顺手推开了紧抱着他的沉水。

沉水愣愣地看着眼前冰冷的男人，他以为一切都变了，他以为最初的那个如白纸一般的紫鸢回来了，但是，好像不是如此。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试着重新爱你。”紫鸢冷静地看着眼前震惊的沉水，“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最好离开我，我不想伤害你。可能，当我一觉醒来，又会忘记你。”

“紫鸢，我再不会离开你。”沉水定定地说。

紫鸢脸上露出惆怅的颜色，他徐徐地出了一口气，“沉水，我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人了，过去的事情已经回不来，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我高兴，紫鸢，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看着你，世界就是光明的，你要走了，我要怎么办？”沉水说着便紧紧地攥着紫鸢的手。

“沉水，或者我明天就会忘记你，或者我明天就命归西天，你还要如此执着吗？”紫鸢冷俊的脸上闪过淡淡的忧伤。

沉水轻轻地伸出双手把男人抱在怀里，像对待世界上最珍贵最重要的事物，“我会感谢上苍，把你还给我，我会感谢世界，让我还能照顾你。”

“沉水``````”紫鸢没有再推开青衫男人，他只是静静地站立，欲言又止。

紫鸢静静地想，沉水，我却是不想亏欠于你。

这一天，两人第一次并肩而走，杨柳岸，晓风轻吹，两位人中龙凤，构出一副和谐的图画，惹得无数路人驻足侧目。

“紫鸢，当我第一次看到你，便喜欢你。”沉水仰头望着残阳，淡淡地说，“我去学院找你，却看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沉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我很想杀了他。”

这个时候，紫鸢似乎觉得身后有一双灼灼的眼睛穿透他的身体，当他转头，看到一位英俊儒雅的男人和一位垂暮之年的老者。

沉水顺着紫鸢的视线看过去，他看到了沐风和离生，沐风显得削瘦了许多，眼睛直直地看着紫鸢，忧郁而伤心。

第26章

就如同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终结，当紫鸢看到那两个梦中的男子，他便知道梦该醒了。

重渊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冷酷而强大，重紫温温润润地看着他。

“父亲，哥哥，你们来了。”紫鸢静静地说着，仿佛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没有被父亲欺压玩弄，没有被哥哥折磨。

“回去吧。”

紫鸢静笑，他是离生门的门主，理应回去。

离开了这个纷扰的尘世，离生门如巍峨的宫殿游离在世俗尘埃之外，当所有的人跪倒向他参拜时，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视众生如无物。

他的父亲和哥哥活了许多年了，他们长生不死，永葆青春，这是他们这一族的天赋本能，在交合中吸取别人的生命力。

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重渊和重紫都是有洁癖的人，他们对卑微的蝼蚁向来不屑一顾，唯一能勉强接受的便是他这个儿子和兄弟，紫鸢静静地看着，看着在他身上上下起伏的俊美男人，他已经习惯不发出声音，重渊如同一个饿极了的兽，紫鸢觉得身上的能量在不断的耗尽，真的有那么一刻，他觉得重渊会抽干自己的生命。

重渊从他身上起身，优雅地整理身上略有凌乱的衣衫，“你要多采补。”转身离去，紫鸢看着他绝然的背影淡淡出神，他的父亲是断然不会扭头看一眼浑身赤裸狼狈的他的。多么鲜明的对比，一个衣冠楚楚，一个狼狈不堪。

紫鸢静静地躺着，他有些累，更多的是不习惯，稳稳地脚步声响起，他知道重紫来看他。

重紫看着他浑身上下鲜艳的痕迹，轻轻地抚弄，“以为自己能逃走吗？”

“只是想试试。”紫鸢淡淡地回道。

“不甘心？”

“没有。”

“紫鸢，你走了几年了？”

紫鸢知道对于重紫漫长的生命，时间总是不容易被他感知，“有几年了吧，哥哥，如果你不嫌弃，要上就上吧，我没有力气起来侍俸你。”

重紫远比重渊要温柔，当高朝涌起，重紫会让紫鸢觉得有短暂的快乐，同时，又更深刻的感觉到生命力从身体里不断被抽走的疲倦痛苦。

重渊轻轻地抚摸着紫鸢英俊的脸庞，嘴角轻轻地扬起，俯身轻轻地吻上紫鸢温软的嘴唇，“欢迎回家。”

第27章

为了让紫鸢采补，重渊又派人抓了许多武林中人来充实紫鸢的后宫。这些日子，紫鸢的寝宫里每日浓香缭绕，荡漾起浓郁的情香。

看着眼前丝毫不认识的人，紫鸢不知道他是如何用一种平静无我的心态让这些陌生人在自己身上上下起伏，其实他已经尽力了，他不想伤人性命，所有他的纱帐里总是五六人的N组合，这让情事总会变成一种单方面的折磨，相信没有一个人想同时被几个人玩弄。但总会出事的，总有一些情欲旺盛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被抽干了剩余的生命力，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再也起不来。

这个时候有些人会停下这场要命的情事，但更多的时候，情事依然会继续。如果有人还愿意再来，紫鸢一般不会拒绝，事实上他很少拒绝，他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过度吸食别人的生命力。

死去的后宫之人会被送到一处冰窖，紫鸢看着眼前的冰窖里横陈的上百具被冰封的尸体，茫然不知所想，原来竟已经死了这许多人了，原来他已经如此肮脏，紫鸢好看的眉毛紧紧皱起。紫鸢看着这个自己给自己建造的巨大冰坟，他知道他不想杀人，他心里一直都有一种自欺欺人的妄念，这些人只是被冰封，他们还没有死。

紫鸢的后宫很庞大，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后宫究竟有多少人，离生门内常年仙雾缭绕，且武功秘藉一抓一大把，这些人便也安生老实。

对于紫鸢的后宫中人，紫鸢甚为陌生，他竟叫不出其中一人的名字，不记得其中一人的音容。这一天，紫鸢踱步后宫，一时恍惚，竟被人从后紧紧抱起，“门主，门主，希梧好想你。”声音带着粗砺吵哑，如折断的干枝。

来人说着便攀上紫鸢的脖子，不断亲吻啃噬。

紫鸢一弯手肘，逼身后的男人退出自己身边。紫鸢扭头看着这个叫希梧的男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形容枯槁老态龙钟的男人，满脸皱纹体态佝偻神情猥琐。男人不死心的继续往紫鸢身边靠。

“你今年多大年龄？”

“回门主，希梧今天三十有二。”

紫鸢不再说话，他看着眼前面如百岁的男人，不愿再在此处停留片刻。

“门主，门主，你别走。”身后的男人不断肯求着，紫鸢仿若未闻。

扶住火红的花树，紫鸢忍不住腹中翻滚，却又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是不停干呕。好多人，不知道名姓，不知长相，随便是谁都可以在他身上为所欲为，他只是觉得自己恶心。身体疲惫地靠着粗壮的树干，滑坐在地，他的脸上带着迷茫又有无限的绝望，当年，他也只是个幼童，不过一点点大，这些人怎不肯放过他？又有谁动过恻隐之心？

第28章

世事难料，他的后宫中，有一人逃离了离生门。

自此，全天下的人皆知，离生门门主是一个吸食别人生命的妖人，人人得而诛之。紫鸢听到这事，只是淡淡地笑了，如果可以，他只愿现在安安静静地生活。他从来都不强迫他后宫里的人，像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外人何必乱言。

这一天，紫鸢独自离开了离生门，这些年，他出落得更是英俊不凡，尘世间罕见其俊秀。他听说书先生说沐风死了。

辗转找到沐风的坟墓，竟已枯草丛生，紫鸢在这里站了很久，他想到了他的哥哥，重紫也是如沐风一般表面温和内心执着的人。沐风爱不爱他，紫鸢从不执着于此，他只是希望沐风能好好活着。只是沐风依然死在沉水手里。

一位老人在风中略略佝偻，风凌乱了他的发丝。他是那个囚禁他又擅长易容的离生。

“我一直以为沐风只是利用你。”离生看着越发俊逸的紫鸢，声音略显苍老。

紫鸢沉默不言语。

“原来竟是我错了。他本与沉水不相上下，却死在沉水剑下。我想他早就料到他会死。”离生抬头看看蓝天，隐藏起内心的波澜，“他让沉水放你自由，沉水答应了，他得了这个承诺，便死在沉水剑下，死前他对我说，让我找到你，永远保护你。”

紫鸢只是看着眼前荒芜的枯坟，无话可说。

“像他那样自我又唯利是图的人，竟是真的爱上了你。”

紫鸢记忆总是断断续续，他也不记得他在离生门时，是何时想起了沐风。好像就这样，想着想着，就想起来了。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场要被忘却的梦。

紫鸢走了。离生并没有跟着他，其实沐风最后说了一句话，让他转告紫鸢，他说，让紫鸢不要相信沉水。但是离生没有说，或许说了也没有用，但他仍然没说。

沉水笑看远处更吸引人的紫鸢，静静地不说话，他在等待紫鸢走向他。

第29章

熟悉而昏暗的地下室，紫鸢看着手腕上的精钢铁链，无言地看着眼前的沉水。

“原来你已经是武林盟主。”紫鸢笑说。

“不可思议吗？”

“不是，只是恭喜你。”

“他们都说你是妖人。”

“你也如此看吗？”紫鸢抬头问。

沉水没有出声，紫鸢的心里掠过一丝抽痛，转瞬即逝。紫鸢知道，他是不是妖人并不要紧，只是大家认为他是妖人便可，沉水也只不过是顺手推舟，顺应天命，抓住他这个妖人，巩固他武林盟主的位置。

沉水走到紫鸢面前，挑剑砍断他的手筋脚筋。“若要恨，便恨我吧。”沉水说完便丢下奄奄一息的紫鸢离开了地下室。

竟有人对紫鸢的妖法十分好奇，无所不用其极的逼紫鸢交出妖法，紫鸢只笑不语。他看着逼迫他交出妖法的晴朗，静静地笑，那个可爱的圆圆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阳光少年此刻冷酷的像真正的王爷。他知道皇上想长生不死，只是委派晴朗来逼问，虽是如此，紫鸢心里仍是不知名的抽痛了一下。他知道晴朗有双重人格。

沉水再次看到紫鸢时，只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他的下身已经被完全搞烂了，是的，就是烂掉了，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像是被利器捣烂。这里的人没人敢上他，但他们可以用东西搞他。

沉水扶起紫鸢，让他靠着墙壁躺着，“为了长生，真的即便是谁都无所谓吗？”

紫鸢不答。长生？他真的可以长生吗？

沉水把紫鸢放进木桶里，轻轻地擦拭他身上的脏物，他洗的很认真也很温柔，阳光射进屋子，沉水的脸逆着光，脸上泛起浅浅的笑，时间仿佛回到他们初见之时，沉水依然如谪仙一般。

“就这样呆在我身边可好？”沉水轻声问。

紫鸢笑了，摇摇头。

沉水叹息，“那便交给他们来处置吧。”

其实普通人对妖人是极为痛恨的，紫鸢几乎能想象自己要如何死去才能让人们消气，让人们不再害怕。

紫鸢很疼，到现在他还有感觉，知道疼痛。

太阳很毒，他们把紫鸢挂在城门口，让狠毒的日头一直晒着他，他觉得他浑身的血肉快要被晒干了。但他还没有死。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重渊，重渊一定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极为恶心。重紫呢？其实温温润润的重紫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不热衷于分享，只想独占，他不喜欢重渊碰紫鸢，又毫无办法，只把一切过错罪孽施加在紫鸢身上。

第30章

已经半个月了，紫鸢浑身的血肉已经被晒得变形，只是他仍然不死。人们在恐慌，这一定是妖物。对被挂着的男人来说，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总有人拿着各种不知名的东西向他身上丢，有时甚至能刮下他的一块皮肉，事实上，只是这样不吃不喝不断地被暴晒已经让他十分难过了，但他必须忍耐，那些人不愿看到他晕倒的，只要他晕倒，便在他身上洒下大把的盐巴，让他在酷热中更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