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尔伊萨喜出望外，带着期待看向他……

“齐尔，你长大了。”

再次张开眼睛的科恩眼睛变成了湖绿色，而不是曾经的碧蓝色。

“你……库库尔坎！”齐尔伊萨惊呼起来，其他人都是一脸疑惑。

原本呼吸都停止了的科恩起身坐了起来，好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看着齐尔伊萨，眼中透出不符合他年龄的慈祥。

“你终于来了，我和他已经等了你两千年了，”“科恩”温和地摸着齐尔伊萨的头，柔声说道，“没想到当年娇生惯养的你一个人也能做得这么好。”

“库库尔坎！”齐尔伊萨像个充满依恋的孩子一样扑进“科恩”怀里，双肩微微颤动，明显是在哭泣。

罗杰斯悄悄问目瞪口呆的乔麦：“这是怎么回事？”

乔麦也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啊，这什么神展开？我们不是正在探险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奇幻情节了？”

听到他们对话的“科恩”轻笑一声，拍了拍怀中的齐尔伊萨：“齐尔，是时候去见他了，别让他等太久。”

齐尔伊萨这才猛地抬起头，死死抓着“科恩”的衣袖，急不可耐：“对！库库尔坎，你快带我去见他！快点！”

“科恩”点点头，非常有耐心地安慰他：“别担心，巴加尔在另外一个空间里沉睡着，没有人能打扰到他。我这就送你去。”

说完他轻轻挥手，齐尔伊萨便笼罩在淡淡的草绿色光辉里，慢慢淡出其他人的视野。

完全消失前，齐尔伊萨又有些担心地问“科恩”：“科恩呢？他没事吧？”

“没事，有我在，他不会死。”

说完这些，齐尔伊萨完全消失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令大家难以置信。虽然看齐尔伊萨的样子知道他不会有危险，蒙特苏马还是无法放心。

他带着咄咄逼人的口气质问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科恩”：“这都是怎么回事？”

“科恩”并不以为意，他还是不急不躁地看向蒙特苏马，目光凝结了雨林千万年来的时光。

“你好，我是库库尔坎，他们叫我羽蛇神。”

“羽蛇神？”虽然这个答案听起来像个愚不可及的玩笑，但死而复活的科恩让蒙特苏马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虽然如此，蒙特苏马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你既然是神，怎么会认识齐尔伊萨？”

“科恩”笑得更温柔了：“与其说我是神，不如用你们人类的话称我为外星人。齐尔伊萨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你在开什么玩笑？”蒙特苏马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情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科恩”叹口气，摇摇头道：“别急，等齐尔伊萨完成他的心愿后，你们会知道一切的。”

第十九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科恩”还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蒙特苏马却已经坐立不安。

“我们要等多久？等到什么时候？”蒙特苏马有点着急，口气非常不耐烦。

正说着，大地一阵剧烈的震动，摇得他站立不稳。就在这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巨大结实的金字塔从中一分为二，轰隆隆裂成了两半，扯断了塔身上攀附的藤蔓。尘土飞扬过后，一个造型古怪仿佛飞行器的东西缓缓从金字塔里升了起来，停驻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乔麦愣愣地看着那个巨大的飞行器，喃喃说。

库库尔坎蓦地站立起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巴加尔终于等到了他的琥珀石！”

飞行器一眨眼的功夫就飞到了他们上空，接着两道光影投射下来，正是齐尔伊萨和另外一个健壮威武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蒙特苏马体型相近，面容刚毅，一张脸如同大理石雕，五官比例完美。他穿着金色的战甲，就像壁画中不可一世的战神，让人不由自主的膜拜。然而这样英明神武的人，却小心翼翼将齐尔伊萨温柔地揽在怀中，眼眶泛红。

齐尔伊萨更不用说，此时双眼已经由于过度的哭泣肿成了两个小西红柿，亏得那个男人不嫌弃他，还珍宝一样不时吻上去。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半秒都不肯分开，腻得人反胃。齐尔伊萨倚在那个人的怀里，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婴儿，对无原则溺爱的家长依赖过度。

蒙特苏马看见齐尔伊萨平安归来，激动地冲上去，却从两人身上穿过，以一个非常难看的姿势扑在地上。

齐尔伊萨这才破涕为笑，终于展开了眉头。他这一天大喜大悲，疲惫极了。尽管如此，还是强打起精神将自己的过往向其他人娓娓道来。

“他是我的恋人——巴加尔，”齐尔伊萨抱着巴加尔，眉眼之中都是满足与幸福，“他和库库尔坎一样，都是来自另外一个宇宙的人，拥有对人类来说难以想象的力量和漫长的生命。而我，既是巴加尔的养子，也是帕伦克的祭司。”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么算来，面前这三个人都是超过两千岁以上的老妖怪了。

乔麦忍不住问：“那你……”

“帕伦克古城混入了敌人的奸细，我被刺杀，受了重伤即将死亡。为了让我活下去，巴加尔用全部的力量违抗地球的自然法则，将我改造成和他们一样的物种。”说到这里，齐尔伊萨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心疼的看向千年未见的恋人。

巴加尔的表情却说明了他毫不在意自己失去的力量，他只是紧紧握住齐尔伊萨的手，一秒都舍不得松开。

“可惜我受伤太重，为了不让我在完全改造前腐朽，库库尔坎只能把我送到了南极，让我在冰盖之下沉睡修养。”想到那些因为无知无觉而错过的时光，齐尔伊萨的神情黯淡下来，“而消耗过度巴加尔则沉睡在雨林里，被库库尔坎制造的空间守护着。他所积攒的能量，只能一千年醒来一次。所以我们约好了，等他醒来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他的家乡。”

说着，他望进巴加尔的眼中，开心道：“我又睡过头了，不过我还是来了。”

巴加尔却笑不出来，无论齐尔伊萨多么轻描淡写，他却仍然体会得到齐尔伊萨两千年来经历过多少艰辛。巴加尔不敢深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齐尔伊萨，在复杂阴险的人世中遭遇过多少挫折，才一个人从南极找到了这里。但即便如此，齐尔伊萨还是千年前那个善于撒娇的孩子，依然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自己。

想到这些，巴加尔就心疼的无以复加，他用宽厚的手掌摩挲着齐尔伊萨的脸颊：“倘若我能够保护好你，我们就没有这么多年的分离了。”

齐尔伊萨笑着摇头，刚要张嘴和巴加尔互诉衷肠，就被晾在一边的库库尔坎严厉打断：“就是因为你把他保护地太好了，才会让他无力反抗刺杀。”

“叔叔，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巴加尔叹气。

“不，”齐尔伊萨却笑着说，“我吸取了教训，努力学习格斗。我不会再成为你的负担了，巴加尔，我们走吧，我想看看你成长的地方。”

巴加尔点点头，深情望着齐尔伊萨，和他的投影一起消散在空气里。

飞行器发出巨大的轰鸣，接着以超光速离开了地球。只一闪，就彻底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蒙特苏马尽管不舍，还是为他们默默祈祷祝福着。

乔麦看着飞行器离开的方向，轻轻在在罗杰斯耳边低语：“罗杰，我会为你变成更坚强的人。”

罗杰斯一言不发，静静感受着自己耳根的热度。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一个黑种人，这样脸上就不会出现晚霞一样的红晕了，那太不符合他的硬汉形象。

而看到齐尔伊萨和巴加尔平安离去，库库尔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其他四人说道：“刚刚的动静已经惊动人类了，我们快点走吧。”

于是等其他人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从前进入雨林的地方。远处停留着乔海的爱机，上面早已落了厚厚一层灰，还有不少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扎根。

丛林还是那样幽暗神秘，密密麻麻的枝干掩盖了其中一切秘密。不知名的动物从其中匆匆经过，捕食与被捕食，求偶与被求偶。它们以一种看似杂乱无序却井井有条的规则生活着，从不在乎今天又上台了哪个政党。

在雨林里探险的几个月就好像做梦一样，让众人神情恍惚。可是不见身影的齐尔伊萨和湖绿色眼眸的“科恩”却明确告诉他们，有很多事再也无法改变了。

可是乔麦觉得自己不后悔，罗杰斯也是。他们总算在一个不怎么浪漫的地点，一个奇怪的时间，遇到了那个对的人。

大俗与大雅，无非真心二字。

第二十章

中国副都的一所普通公寓中，大名鼎鼎的博物学家乔洋正心不在焉地做着午饭。尽管更多的人喜欢用全自动管家来管理一切生活，他还是习惯于亲手烹饪一日三餐。

可是现在他无法静下心来，脑海中不停翻腾着各种思绪。一不留神，灼热的油滴溅在了他的手背上，乔洋倏地收回手，叹气关上了光灶，颓然瘫坐在沙发上。

之前他一时冲动，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冒险去为妻子报仇，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可是妻子留给自己唯一的宝物了。

哥哥乔海和儿子乔洋已经失去联络近半年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乔洋时隔二十四年终于开始反省，自己不该太过沉溺于丧妻之痛，却把还活着的亲人置之脑后。他不可抑制的恐慌起来，倘若乔海和乔麦有个三长两短，这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半年来每当思及此事，他就寝食难安，恨不得亲身飞到墨西哥一探究竟。可是他不得不乖乖等在家里，制造出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假象。

乔洋摸着被烫伤的手，回忆起一家三口还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

突然间，私人管家在他面前弹开了一个光幕：

“乔先生，您的哥哥来访，是否允许进入？”

乔洋瞬间坐直，激动地说：“快！快让他进来！”

“好的，先生。”

尽管已经五十一岁了，乔洋依然像一个年轻小伙一样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乔海既然回来了，乔麦肯定也没有事，太好了！太好了！

三分钟后，玄关处蓝光闪烁，四个人推推搡搡被传送到乔洋面前。乔海两叔侄、雇主蒙特苏马他是认识的，剩下一个黑大个，大概就是乔海所说的那个黑人徒弟吧。

他兴奋地冲过去，一把把乔麦抱住。这时候乔洋才发现，当年那个瘦瘦小小总是哭泣的小男孩，已经超过了自己。在这一刻乔洋才醒悟到自己错过了多少事情了，幸好乔麦平安回来了，一切都不是太迟。

乔麦被爸爸抱住，也是一阵恍惚。他小时候想象过很多次爸爸抱住自己的场景，等到真正出现了这一幕，他又不自在起来。

乔麦强装无谓地推开乔洋，嬉皮笑脸地说：“干什么呀老头子，肉麻死了。”

对于乔麦混不吝的态度，乔洋却没有多加计较。他亲切地拉过乔麦的手，让他坐下来：“小麦，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吃饭了吗？我去给你们做饭吧！”

说完就要起身进厨房，却被乔海拦住了：“行了，乔麦好不容易回来，安弥的仇也报了，你们父子两个好好聊聊，我去做饭。”

然后乔海就揪住面无表情看好戏的蒙特苏马进了厨房，留下乔洋父子和罗杰斯在客厅里。

乔海和蒙特苏马一走，乔洋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和颜悦色父亲的乔麦，也失去了平常的插科打诨，一时之间词穷了。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两人之间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这令乔洋更加难受。而罗杰斯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他又没见过乔洋，更是不会多说什么，场面居然就这样一直冷下去。

过了一会儿，像是无法忍受令人窒息的沉默，乔洋主动开了口：“你就是罗杰斯吧？我听大哥说过你，这次行动乔麦没给你挺乱吧？”

罗杰斯黑脸一绷，干巴巴道：“还好，乔麦挺乖的。”可惜他的个头太大，肌肉发达，脸又太黑，仿佛生气了一样，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乔洋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乔麦却看出了罗杰斯黑面神背后的紧张无措，莫名就想笑出来。

吞吞口水，乔麦突兀地开口：“爸爸，我和罗杰斯在一起了。”

“……”

“……”

“叔叔！”乔麦扑上去使劲掐着乔洋的人中，扭头冲厨房大喊，“老头子又厥过去啦！要死啦！”

一阵手忙脚乱后，他们终于能够安稳下来吃午饭了，彼时时钟已经跳到了三点。

乔洋黑着脸坐在上首，嘴唇上面一块淤青，像古代日本人的小胡子。乔麦缩着脑袋扒饭，努力把头埋进碗里去。

吃着吃着，乔洋终于爆发了。他狠狠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乔麦！你个臭小子喜欢男人就算了，给我整一黑大个是什么意思？！存心气我吗？！”

乔麦也不甘示弱的摔筷子：“别自作多情！谁会为了气你改变性向？我就是喜欢罗杰斯，有本事你吃了我？！”

蒙特苏马看了看针锋相对的父子俩，想了想也冷着脸摔了筷子：“喜欢男人怎么了？”

“啪！”

乔海也摔：“好好吃饭，你们想造反不成？蒙特，少给我添乱，回去再收拾你！”

“……”众人偃旗息鼓，乖乖拿起筷子吃饭。从此乔海在罗杰斯心目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层，无比高大雄伟。

看着被他镇压下去的乔洋和乔麦，乔海叹口气：“阿洋，乔麦这么多年受的苦有一半是你给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伴儿，你不支持就算了，最起码别阻挠。”

乔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倒也没有再反驳自己哥哥的话。其实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乔洋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去指责乔麦。他相信哥哥的眼光，也希望年近三十的乔麦，真正能够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所以尽管心中的疙瘩难平，他还是别别扭扭加了一筷子鸡蛋放到罗杰斯碗里：

“吃吧，这只鸡是我自己养的。”

听到他的话，乔麦低下头，并没有搭理。可是罗杰斯知道，乔麦一定是在掩饰自己的眼泪。

剑拔弩张的气息渐渐消散了，这顿迟到的午饭终于变成了一顿温馨的家宴。碗筷碰撞的声音，敲奏出温暖的节奏。

客厅里开着的电视正在播报最新新闻：

“就在前几日墨西哥雨林探险队全部遇难后，队伍中知名学者的丑闻突然曝光。接下来，请记者为大家带来更多相关报道……”

后记：

有感于齐尔伊萨和巴加尔的分离，蒙特苏马变卖了Palenque公司的全部股份，和乔海进行环球旅行去了。

罗杰斯接手“游隼”佣兵团，将其改造为专业的安保公司，专门负责为学者提供探险保护，挽救真正醉心于知识之人的生命。他知道乔麦在乎手中死去的生命，但他却有更好的方法去安慰乔麦。

乔麦？当然还是和罗杰斯在一起。

当一切迷雾散去，只剩下幸福在发光。

毕竟，

哲理虽智，爱却比它更慧；权力虽雄，爱却比它更伟。

——奥斯卡王尔德《夜莺与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