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知这世界的人寿命很长,但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竟然是一名青年的亲生母亲,仍然感到怪异。
晓光叹了口气,「她一定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横行东海,未婚生子,她确实是传奇般的女人。」对于义凤芹,琉御真焱确实是有些钦佩,但是,她不该把主意打到晓光身上,所以注定了他与她不可能和平共处。
「没有办法医治她吗?」晓光问。
琉御真焱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晓光被他看得紧张,不由得问,「怎么?」
嘴角漾出一抹笑容,明明是个俊美的男子,却无形中透出让人胆颤的威慑力。也许这便是王者的霸王之气吧,晓光默默地想。
「她中了咒,普通大夫自然医治不了她。」
「咒?」聿晓光一惊。难道说……
「施咒的人,正是绯月珑焕。」琉御王冷冷说。
「绯月珑焕?」聿晓光喃喃,「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琉御真焱走到小厅中,环视整个小屋,「为什么?为了让我们成为瓮中之鳖。」
「你早看出了这是个陷阱?」晓光抚额,有些头痛。聪明如琉御王,自然能察觉到蛛丝马迹,可是他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山不来就我,我就山。既然绯月珑焕主动现身,我何不将计就计?」琉御王露出自信的笑容。
聿晓光不知他的自信从何而来,只见他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也不着急了。名义上,绯月珑焕是他的兄长,此次目的,无非是为了召唤「绯月晓光」。为了「弟弟」,他不顾一切,走火入魔了。
如果曾经爱一个人,为何在他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直到死后,却纠缠不清。一个人转世了,前尘往事,已经成过往云烟了,何必执着。
回念一想,晓光不禁发怔。他与琉御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记忆,忘了这个强大的焰发男子,然而,命运的捉弄,他再一次回到了异世界,与男人重逢。男人对他的感情如昔,而自己对他,终究隔了一层膜。不可否认,他爱这个男人,却不是以前那个晓光的身份。男人对他的感情,又是哪一个他呢?
仿佛感应到他的失落,男人揽他入怀,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有些话不需要言语,一个动作,彼此之间便能明白了。
聿晓光靠在男人的怀里,平静了下来。
「我们走吧。」晓光说。
琉御真焱摇摇头,无奈地说,「出不去了,我们进了咒阵,除非破除阵眼,方得出去。」
聿晓光瞪眼。他这才终于明白,何为瓮中之鳖了。
推开琉御王,他跑去紧闭的门,果然纹丝不动,绕到屏风后看床上的人,惊讶的发现床上的女人早已消失无踪了。
「那个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晓光一阵失望。
「比起亲近的母亲,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孰重孰轻?」琉御真焱摸摸晓光的头,像安抚小孩子般。
瞅着他脸上的柔情,晓光露齿一笑,「还是麒儿可爱。」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琉御王一脸自豪。
聿晓光捶他一记,骂道,「快找阵眼,别一脸臭屁了。」
琉御真焱捉住他的手,放到嘴边轻咬了一口,道,「遵命。」
在晓光怒得想揍他时,迅速放开他的手,一脚踩踏上床铺,只见那床铺陷了下去,露出地道口。
晓光嘴巴张了张,汗颜。武侠小说诚不欺我,果然床铺底都有密道。
轻咳一声,他笑眯眯地望着翼狱王。
弹指点一下晓光的额头,翼狱王不负所望,率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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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义凤岛,单亲家庭很正常,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的孩子,从来不会自卑。他们这些海民,长年漂在海上,敌不过大自然,一阵飓风就能卷走一条大船,所以,他没有父亲,他从来不觉得奇怪。
乐观带着孩子气的母亲,一手带大了他,并且给了他无限的权力,畅游在大海,是他最快乐的事。岛上的居民,更不会因为他没有父亲,而反对他大权在握。义凤岛俨然是一个岛国,称霸成东海,各国往来商船,无不敢怠慢,只要义凤岛的船一现,商船都会乖乖的交出通行保证金,而他们则给商船护航。
商船一边恨义凤一族在海上的霸权,一边又依赖他们,一旦有义凤族的护航,在海上那是无往不利,一路顺风呐。
可是有一天,岛上出现了不速之客。
两个男人,一个藏在深黑厚重的斗篷之下,只露出苍白尖锐的下巴;另一个一头银发,五官俊美,气质高雅,必是出身富贵之家,但他却浑身透着一股阴沉之气,让人不敢多望两眼。
对于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以及他们身后的随从,义凤岛主母义凤芹如临大敌般的谨慎。
这片大陆上,银发是鸣响国王室的代表,这名出现在义凤岛上的银发男子,毫无疑问,是鸣响国的皇子。
义凤恪疑惑了,鸣响国的皇子为何会来东海?要知道,鸣响国在大陆最西方,那是一个内陆国家,几乎不曾在海上走动,可是,他却横跨大陆,来到了最东方的海域,找上了义凤岛。
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义凤一族自然是盛情招待。当那斗篷男子露出真面目时,母亲惊呼了一声。
「绯月——」
绯月珑焕,绯月一族。可是,当琉御国吞了水域国后,藏在水域国的绯月家族便消失无踪了。
一个是鸣响国的皇子,一个是绯月家族的宗主,他们一起来到义凤岛,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绯月族长对母亲说了一句话后,母亲便凝重了表情。
他问,「你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他的父亲?
站在母亲身边的义凤恪诧异地望着他们。自有记忆以来,他便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问母亲,母亲也不知道,可是如今有外人来岛上,对他们说,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很快,他们移步到密室,义凤恪被拒在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那两人进去了。
数个时辰后,母亲出来了,并且命下人安排两位贵客在岛上住下。
他迫不及待地找母亲,询问关于父亲的事。母亲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摇头说,「恪儿,你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可是,他们说,父亲……」
母亲狡黠地一笑,「你呀,是我偷来的孩子呢。」
他一呆,不解地望着充满梦幻色彩的母亲。
保持着年轻美貌的母亲,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般,双手捧心,一脸幸福。
「可恶的绯月珑焕,居然下了这样恶毒的咒,我可爱的晓光,我竟然会忘了你,呜呜。」
「……」被自己的母亲忽喜忽怒的样子吓着了,义凤恪后退数步。
「恪儿,你要小心绯月珑焕。」母亲忽然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怪我之前太大意,中了绯月珑焕的咒言,不出几日,我可能会昏迷。」
「什么!」义凤恪震惊。
义凤芹搭着儿子的肩,仰头笑,「不要怕,他们的目的,我很清楚,但是,总不能如他们的愿。你记住,你的父亲,是琉御国的祈王,很快,他们就会来了。」
「他们」是谁,义凤恪不知道,他只担心母亲会不会有事。
隔一天,母亲就病倒了。
他请了很多名义就诊,每一个大夫对母亲的病都束手无策。他慌了,只能求助于一直防备着的绯月珑焕。
始作俑者,身为咒言师的绯月珑焕,浑身透着一股死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还能动,义凤恪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他知道咒言师很可怕,咒言师的每一句话都带有魔力,但是,相对的,咒言师要下咒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不知道绯月珑焕对母亲下了什么咒,为了让母亲清醒过来,他只能对绯月珑焕言听计从,在东海打劫往来商船,惊动琉御国。
虽然不知道绯月珑焕到底有什么把握,翼狱王和祈王会亲自前来义凤岛,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只能行动。
出人意料,翼狱王和祈王居然真的来东海了。
海域上,远远望向站在翼狱王身边的青年。二十出头,清俊淡雅,竟有一种说出来的亲切感。
那便是琉御国的祈王,他的亲生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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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小道,发着一股霉气,只能容一人行走的空间,无形中有一股压抑感,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男人手掌中悬浮的转着一团小火,他们就要摸黑走了。
聿晓光扯着琉御真焱的衣服,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地往前走。他们已经在暗道里走了很久了,还没走到宽敞的地方。
「焱……」晓光轻唤一声走在前面的男人。
琉御真焱顿了一下,回手拉住晓光的手,「怕?」
聿晓光笑了一声,「怕倒不是,就是走得有些累。」
「——体力需要增强。回去以后,加强训练。」琉御真焱说。
「也许恢复记忆,我以前的武功也回来了。」晓光叹了口气,道。
「呵呵。」琉御真焱轻笑。他可不怎么希望晓光恢复以前的武功,男人在主动权这方面,两人过于旗鼓相当,也是件比较让人烦恼的事。
又走了一段路,空气流动相对快了,而前方有幽微的光亮,两人加快了脚步。当终于走出狭长的通道,来到一个约有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洞穴时,终于能喘口气了。
「这里是?」
「义凤族族长的长眠之地。」琉御真焱环视四周,下了定论。
聿晓光来回走着打量,突然踢到一个小凸起,身体不稳,向前倾去,琉御真焱迅速地捞住他的腰,往后一带,还未站稳,后方传来利器破空之声,他抱着晓光一个侧翻,躲过了暗器。
晓光吓了一身冷汗,攀在男人的身上,像只无尾熊。
琉御真焱咬了咬他冰凉的耳垂,附在他耳边说,「别离我太远,别乱逛。这里危机四伏,万一踩了陷阱,就只能陪这些死鬼长眠了。」
晓光呼了口气,点点头。
「为什么要引我们来这里?」他问。
琉御王沉吟一声,道,「绯月一族最擅长的,其实是与鬼打交道。咒言师,通灵鬼神,越是在阴气重的地方,咒言越厉害。」
「他——想做什么?」聿晓光皱眉。
「绯月珑焕吗?」琉御王目光冰冷,讽刺,「他从来认不清现实,曾经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他不懂爱。」晓光感叹。
琉御王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微抬起他的下巴,深色的眸子深沉的凝视他,「那么,你觉得,爱是什么?」
他的声音轻而沙哑,充满了诱惑,借着幽暗的光线,聿晓光深情的回视男人。
「爱,是守护,是等候,是祝福。」
琉御王扬起嘴角,眼里闪着自信。正欲低头吻晓光时,对方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皱着眉头东张西望,嘴里嘟囔。
「这个洞穴没有棺木,必定不是主墓,可是没有出路,是不是有机关?」
没有亲到人,琉御王一脸不高兴,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情的时候,捏了一记晓光的脸颊,放过了他。
如果按主宅算,这洞穴还只是一个前厅,到主墓室不知要闯多少关。很多年前,琉御王和祈王到处冒险,闯过多少危险地带,这小小的墓室,他还不放在眼里。
也不知他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前方的石壁开了道门露出了通道。晓光看他的眼神略显崇拜,翼狱王自大地笑,问,「有没有奖励?」
晓光推他一把,翻了记白眼,使唤他,「带路。」
琉御王挑挑眉,拉过他的手,往通道走去。也只有祈王,才敢对翼狱王这样说话。
第二十九章
鸣响逸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去关注一个男人。
他是鸣响国的三皇子,母亲乃一国之后,他是嫡子,必将继承正统。父亲年迈,已经许久未理朝政,他成年后便执政,拥有兵权,可以说是集所有宠爱于一身,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鸣响国在大陆的西南方,与琉御国隔了数个小国,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他与那名焰发男子,应是无法交集。然而,好战的翼狱王,让战争席卷了整片大陆,多少小国被吞并,大国隔火观望。鸣响国却是不大不小的国家,无法避免的,他们被战火扫到了。
第一次迎战那个男人时,只感到一团热气扑面而来。阳光的照耀下,那长发丝的红发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摄取人的灵魂。
数万人的战场是,他与男人打了数百个回合,翼狱王不愧是翼狱王,越战越气盛,最后他招架不住,受了重伤,被部下救回,丢失了两座城池。
他气得吐了数次血,恨不得将那焰发男子千刀万剐。从那以后,他处处与男人针锋相对,派出无数间谍,探取敌情。
版图扩大了一半的琉御国,连年征战,政权自然不稳,那些被吞并的小国,灭了皇朝却灭不了民心,亡国之民打着复国的旗号,进行起义。
一个只会打仗的皇帝,是否有能力治理朝政?他冷冷地观望着,期盼着能看到那个男人忙得焦头烂额,可惜,他是算了。
被人们尊称为祈王的青年,拥有不凡的头脑和手腕,他与翼狱王并驾齐驱,共同处于最巅峰,俯瞰这个世界,那是怎样的不可一世。
当他秘密去寻找绯月家族,与族长绯月珑焕一番利益合作后,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总是去关注一个男人,为何会觉得站在男人身边的青年碍眼了。
他——爱上了翼狱王。
多么可笑,却让他无法否认。
绯月珑焕要祈王,他要翼狱王,他们的计划不谋而合,合作得天衣无缝。绯月珑焕从身上取了一样东西,向祈王施了一个咒言。
还童咒——精明的祈王中了咒言后,身体缩水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而随着时间的增长,还童咒会引发失忆咒,祈王会慢慢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边的所有人,忘了一切,成为一张白纸。而这样的祈王,翼狱王依然会喜欢吗?
他等着看好戏,在战场上,翼狱王狠心刺伤他,他无动于衷,毫无痛觉。至少,他与他,拥有过如此近的距离,尽管伤他的男人,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有什么伤,比得上求而不得的心痛呢?
你伤我,我便更伤你!你欲杀我,我便让你失去最爱的人。
翼狱王不在乎爱人变成什么样,疼爱如昔,不曾嫌弃过失忆的祈王。而绯月珑焕呢,同样是个被情所困的痴情人,不是原来的人,便不要。他爱自己逝去的弟弟,无法接受弟弟的转生,千方百计的使用咒言,唤回原来的弟弟。然而,逆天之术,只会让陷于魔境。
咒言师,说好听点是通神明的,说难听些,不过是神鬼在人间的器皿。一旦使用力量过度,即会被鬼神吞噬,最后不过是行尸走肉。
再一次见到绯月珑焕,他便看见了那等待着吃食血肉之躯的恶神。黑黑的一团死气,紧紧地围绕着脸色苍白,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男人。
他问,「鸣响逸,你不甘心吧?」
不甘心吗?
是真的不甘心!
得不到,便毁之。令他痛苦的,便使痛苦之源消失。这一次他不会对那个男人手下留情了。
高高的祭坛藏在深海的古墓中。义凤一族的祖先在岛下建了一座巨墓,历代族长仙逝后,便可移进古墓。送葬之时,都要举行一场祭祀,而这座高耸的祭坛,供奉着一个无名的神灵,义凤一族所不知道的是,这神灵正是绯月家族所侍奉的——暗月神。
绯月珑焕站在祭坛前,负手而立,抬头凝望高大的神像。
绯月家族所侍奉的暗月神像被翼狱王所毁,而义凤家族的神像依然保存完好。这是唯一一座暗月神在人间能通灵的神像了。他选择来义凤家族,便是为了神像而来。
风险他的身、心、交与暗月神,为完成最后的夙愿。
晓光,他的弟弟,一定会归来。
布下陷阱,不成功便成仁。在最后的时间里,他想——逆转时空!
祭坛的前方,有一片小空地,连接空地的是一条狭长悬空的岩石窄道,窄道下面,是万丈深渊。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深渊里流窜的气流,仿佛在为人们颂唱最后的悲歌,发出呜呜的凄凉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