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云泥之别
那少年很聪明，学的越来越像，有的时候看他躺在软塌上看书，连萧夏都仿佛觉得是看到了自己的实体一般。
可是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这少年正是青葱水嫩的年岁，纵使他萧夏保养得再好，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也还是有很多地方有别于未成年。
例如神态、语调、气场……
萧夏的清透是由内而外的，不需要模仿，更不需要假装，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沈檀夕保护的很好，但迟归迟，他终究还是会成长、会变化的，所以当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柔软，便更趋向于温润、优雅。
哪怕在沈檀夕的身边时还会有些孩子气的表现，也总归愈发地像个成年人了。
“累了就不要看了，”沈檀夕像往常那样亲吻少年的额头，然后温柔地抽走了他手中的书，“乖，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不过眼前这位已经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对着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也能完美入戏。
萧夏看着他们，本就涣散的虚影又颤了一颤，随后跟着他们去了媒体室。
今天看的是《the shawshank redemption》，纯英文原版，连字幕上也全是英文的，但仅仅是三个月的时间，那少年就已经在外文上有了不错的长进。说起来还真像是个天才，不过也就萧夏知道而已……那少年只是把中文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不过也确实算是做足了功夫。
“我至今都记得你那年冬天一直在跟我称赞tim robbins，说他不仅有气质还有智慧，演得角色也入木三分，”看着开篇的剧情，沈檀夕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然后他转过头去看那少年，问道，“那现在呢，你还觉得他有那么的好吗？”
“他当然还是那么的好，”少年不假思索，仰头回应道，“但是谁都不如你。”
沙发并不大，两个人坐着刚好，而萧夏就坐在沈檀夕手边的扶手上，他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屏幕，轻声说道……
“我现在，只觉得你的演技比谁都好。”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萧夏觉得自己心里有满满的恨意，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他都没分辨出这种感情应该叫什么，只是每当看到那少年被沈檀夕拥抱着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似的！
不过好在他有一个少年没有的特权：可以随时跟在沈檀夕的身边，但不能太远，因为只要稍有几步跟不上，他就会被困在原地。
比如沈檀夕不在家时，他就只能在家里随意活动，可一旦沈檀夕进了大门，他就可以随意地出入院子，所以沈檀夕可以说是他的一把钥匙，只要有沈檀夕，跟在他的身边就能去很多地方，而唯一需要谨慎的是‘别离他太远’，否则就会出现被关在办公室里一个晚上还要等第二天沈檀夕来上班的时候才获得解脱的状况。
“我饿了。”演到精彩的时候，少年突然娇嗔地抱怨了一句。
但萧夏有些融进电影的情节里去了，顿了一下才回过头看那俩人，结果看到的却沈檀夕眉头一挑，然后露出了些许不悦的神情。不过也对，这个位置是萧夏最喜欢的情节，之前有一次还因为顾不上吃东西而不小心咬到了沈檀夕的手，那大老虎当即就不乐意了，逼着他舔了好久那牙印才消火儿。
回想起这段曾经的插曲，萧夏不由地笑了笑，但看着沈檀夕怀里少年，他的嘴角也还是不由地噙了抹苦涩的意味。
“檀夕……”大概是光线有些昏暗，那少年并不怎么拿的准沈檀夕的表情，当即就显得有些慌张，“我只是……”
“冰箱里有东西，自己去拿，”沈檀夕冷冷地开口，原本温柔的双眸也不觉间变得冷漠，“不过别忘了我提醒过你的，我说到做到。”……无论是身高、体重、长相，只要是有了大的偏差，就别想再有现在的好日子了。
少年显然也是想起了这话，但犹豫纠结着还是起了身。不过他并不是想在这大晚上的时候去找些吃的来充饥，而是十分聪明地感受到了此时的‘金主’已经没了兴趣，如果再在这里陪他演戏，怕是等会儿会被当成出气筒也说不定。
不过事实也证明了他是对的，少年前脚刚没走多久，沈檀夕的暴脾气就浮现了出来，而萧夏就木讷地站在墙边，眼睁睁地看着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都被摔碎了。而实际上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沈檀夕了。
暴力、残忍，完全取代了温柔、和悦。
一开始的时候萧夏还很心疼他，但久了，反而恼他更多了一些，虽然不想承认，可实际上萧夏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大约两三个星期之前，那少年做了件很过分的事：用下了药的酒去勾引沈檀夕。
不过沈檀夕并未受用，单纯的身体控制根本抵不过他强大的意志力，但这少年也不是善茬，他把萧夏在成年礼时的那套正装穿得半脱半解，然后仅仅用了三个字就把沈檀夕长久以来压抑的欲望全都挑逗了出来。
“沈大哥……”
而那时萧夏就站在房间里，他气得发抖，感觉自己就像是要炸了似的！
如果说沈檀夕是真的爱上了别人，那他再痛苦也能愿意选择放手，就算此后永远都只能是个幽魂，他也会离开这里！但偏偏沈檀夕不是！这个男人熬了两年都没有想开，最后还选择找回来一个男孩儿代替他，如今还要……还要……！
“夏夏……夏夏……”
沈檀夕一遍遍亲吻着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年，口中也不停地呼唤着，但萧夏丝毫不觉得自己还有那种被爱着感动，而是只觉得既心痛又想吐！
“沈先生、沈先生，”聪明的少年适时提地醒着，希望在成功之后不会揽下全部的罪过，“虽然我不是你嘴里喊着的那个人，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他，而且……可以做一整晚的喔~”少年的衣服已经被暴躁地褪了干净，随后两条腿也缠了上去。
那一刻，萧夏心中最深的期盼……
就是沈檀夕可以停下来。
——卷二·挣扎·完——
卷三：觉醒
072.由恨而生
萧夏病逝前的那几年身体一直都很差，几乎没和沈檀夕亲热过，哪怕有的时候他想体谅沈檀夕的需求，沈檀夕也不会同意。
所以细算下来，如果这几年真的没有过别人，沈檀夕就真的是在禁欲了，而对于男人来说，这应该是很痛苦的，但那个时候的萧夏根本不想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只觉得沈檀夕要和别人发生关系了，而且还是一个他的替身！
“嗯……嗯……”少年显然是第一次，他恋慕地看着沈檀夕，同时眼底也有一丝不难察觉的畏惧，而且虽然主动，但很多地方都显得十分生涩。
可是，也因此才更令他显得和萧夏有共同之处。
“夏夏……”
很快，沈檀夕的衬衫就在少年微颤的手指下被脱掉了，而萧夏也觉得自己是真的到了快要爆炸的边缘。明明那少年都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可看着沈檀夕愈加疯狂的神情和动作，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萧夏终于受不了了：“……沈檀夕！！！”他从来没这么歇斯底里地怒斥过什么，此刻怒极的咆哮甚至令他不由地紧闭起双眼，仿佛也只有这样才能用尽全部力气！
“不要……”
但最后一个音在喉咙处就消逝了，紧接着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萧夏甚至不知道自己后来有没有睁开眼看过，只记得一切都被盖上了黑幕。等到再次清醒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所以他不知道沈檀夕到底有没有和那个少年发生关系，而且那俩人也都像约好了似的，绝口不提。
然而极度地爆发过愤怒之后，是无尽的哀伤。
大约用了三天的时间，萧夏才勉强又汇成了一个涣散的虚影，但是自那之后他一看到沈檀夕就会觉得全身都疼，好几次都差点儿又碎成了粉末。而且这种痛苦，他无法找诉说人，只能自己一点点儿熬着。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继续……
“你是不是长高了？”
当萧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变得如此恶毒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一句话。
那是在某天的晚饭时间，沈檀夕正一脸冰霜地切着手中的牛排……因为在此之前，那少年刚在沙发上不小心地坐到了三千的脑袋，而萧夏当时正眼不见为净地蹲在二虎旁边看它舔爪子，直到听到三千嗷地一声尖叫才回过去头去看发生了什么，结果没想到就目睹了沈檀夕暴力的全过程。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萧夏从小就很少见过暴力场面，这几年才勉强算是见识到了沈檀夕暴躁的另一面，不过那也很少是对人的，最多就是破坏破坏家具什么的，但眼前这一巴掌可是货真价实的，那少年当即就咳出口血来！
“你眼睛长脚底下了！？”沈檀夕心疼地抱了起三千，萧夏也在犹豫了一下后迅速地凑过去查看爱猫的情况。
只有那少年跪在地上连忙认错，见得不到回应，更狠心磕起头来！
从前的时候，家里没有这样的人，廉嫂鲜少会出错，和姚伯一样是这个家里的老人，虽然干的是佣人的活儿，但也都是被尊重的，哪怕是强子有的时候出了纰漏，萧夏也从未见过这般认错的方法，而且三千也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大碍，他立马就对那少年冒出了同情心，甚至打从心底里觉得沈檀夕的呵斥有些过头了。
不过最后万幸的是沈檀夕没再发多大的火儿，见三千也很快又恢复了先前傻萌傻萌的模样，便沉声说了句‘起来’就放过了少年。
少年赶忙偷偷地舒了口气，起身后就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然后忏悔地伸出手，赎罪般地说道：“刚才都是我不好，一走神就没注意到它，让我来抱吧。”他说话的同时挠了挠三千的下巴，而猫咪则很受用地扬起了下巴。
沈檀夕一见它没什么排斥的表情，便把三千交给了他……毕竟这个替身游戏的主角，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但萧夏看少年，忽然就觉得特别的难过。
三千是只三色的公猫，非常非常的罕见，因为绝大多数的三色花都是母猫。它不像大白那么通人性会卖萌，也不像二虎那么活泼调皮，还没有幺花那种梵猫与生俱来的貌美容颜，唯一的优点就是对人类十分的信任，对它来说根本不分主人和陌生人，无论是谁，只要你想摸它脑袋，手刚抬起来它就会主动地凑过来，想当地没有危险意识。
所以在这三只猫里，也只有三千亲近那个少年，萧夏的心里才不会那么难过。不过好在现在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二虎仍然对这个陌生的少年表示出强烈的抵触情绪，而幺花则一如既往地高傲冷艳，如果沈檀夕不在家，它就根本不露面。
可无论是哪只，现在的萧夏都无法触碰到它们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温柔地抚过爱猫的绒毛，然后听着它发出喜悦地呼噜声……
但随着少年的一个动作，萧夏瞬间瞪大了双眼。
“你……！”
那少年做出了一个掐着三千脖子的手势，在背冲着沈檀夕的时候恶狠狠地眯起了双眼：『臭猫崽子！早晚掐死你！』他没说出声来，但萧夏早就习惯了读沈檀夕的唇语，这一字一顿的九个字，他是真真地看进了眼里！
“过来吃饭。”
沈檀夕冷不丁地叫了少年一声，少年瞬间就恢复了温柔神情，接着他轻轻地将三千放回沙发后就快步地去了餐厅，只留下萧夏一个人站在三千的旁边，气得浑身颤抖。至于才舒服了几下的的三千，也显然是一副十分不满足的样子，但喵喵叫唤了好几声得不到回应，它也只好上楼去找二虎和幺花玩儿了。
一时间，客厅只剩下了萧夏。
而曾几何时，在他还活着、还拥有眼前的这一切时，除了沈檀夕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外，身边的这几只猫也几乎就是他的全部了，甚至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他的家人，但刚才那个少年竟然想掐死三千！？
这对萧夏来说，已经不是一句‘狠心’就能形容的了。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073.越恨越痛
萧夏被那少年的举动气疯了，心里像是堵了团火，越烧越旺！
想起大部分的故事里都说鬼魂是可怕的，它们可以轻易的夺取一个人的生命，甚至只需要动动念头，连手指头都不用抬一下……而萧夏当时就是这种想法，他恨不得把那少年撕个稀巴烂！最好是连拼都拼不完整！
这长时间的诡异状态，令他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从前一次都没出现过的阴暗想法，此刻全都涌现到了脑海里！
飘过客厅，穿过墙壁。
萧夏无法自控地想要接近那个少年……
“你是不是长高了？”
沈檀夕蓦地开了口，萧夏一个激灵赶忙收回了手！
而少年则不安地看向金主，尴尬地说：“没有吧……”
“也好像胖了一些，”沈檀夕面无表情地吃着晚餐，但餐盘中七分熟牛排里的淡红色汁水，令少年不由觉得有些悚然，“但愿你没忘记我告诉过你的那些话。”
“……没忘。”少年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餐厅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刀叉在接触到餐盘时，会偶尔发出些细小的响动，萧夏就站在那少年身后，隐隐地想笑，而且是带着不着遮掩的恶意……
这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没有健康问题，一天到晚总是吃些易消化的蔬菜水果，导致他每天夜里都会被饿得睡不着觉，起初的时候还能忍，但久了，他便胆大地去厨房里偷吃，可又怕会长胖，就等第二天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去健身房锻炼。然后就这么周而复始了几个星期，肥肉虽然没长，但个头和肌肉都猛蹿了不少。
“对不起……”
权衡了各种现况和可能出现的结局，少年最终还是决定认错。
但沈檀夕却好像并不接受的样子，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倒也没必要害怕，我不会真的锯掉你的腿，不过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已经把决定权给你了。”
说完，他便起身离席。
餐盘中被切开的鲜嫩牛肉，慢慢地滑出一滴异样鲜红的血水。
当天晚上，少年知趣地没到主卧去睡，萧夏终于有了和沈檀夕独处的时间，尽管他并不能听到他的声音，而他也完全看不到他。
后来入夜了，沈檀夕去洗澡。
萧夏就安静地盘腿坐在洗手台上等他，可如果是从前，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毕竟看起来实在是不雅，但实际上他已经想这样坐着很久了，因为他每次洗澡的时候，二虎都会坐在这里等他，当然，也有的时候是等‘他们’。
很快，沈檀夕就洗完了。
他扯过浴袍松散地套在身上，然后向洗漱台走去。萧夏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最后贴近自己的眼前，甚至还有点穿透了他的膝盖。
精瘦的腰身被衣带束起，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虽然已经到中年了，但却没有发福的迹象，沈檀夕仍旧是个十分结实的男人。
“檀夕……”
萧夏伸出双手抱住了他，可沈檀夕却毫不知情地继续擦着自己的头发。
“我该怎么办……”茫然地叹了一句，萧夏本能地就想收紧双臂，但结果必然是穿透了沈檀夕的身体，于是他在半空中保持着一个丧失平衡却并没有摔倒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