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魏一阵烦躁,他推开窗,凛冽的寒风立刻倒灌进来,呛得他一阵咳嗽。
“魏魏,你怎么了?”
赵魏回头,冷冷的看着简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迷人,黑色的连身裙勾勒出奥凸有致的身材,既性感又优雅。不过隔得近了,她悉心收藏的皱纹还是暴露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昭示着她已经美人迟暮。
赵魏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外面一棵被风吹得摇晃的雪松,淡淡的说:“现在看到了,我没死,你可以走了。”
“魏魏,不要和妈妈赌气了,我知道你烦妈妈问东问西,可是你去哪里好歹给妈妈个电话,要不是常飞告诉我你们一直在一起,我真要登寻人启事了。”
“妈的,常飞这个大嘴巴。”
“是妈妈逼他说的,魏魏,我看到赵思成找过你,他和你说什么了?”
赵魏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简丹,而后一挑眉:“你想知道?”
简丹忙点头。
赵魏忽然替简丹悲哀,这个女人一直高傲的像个女王,是赵思成抹黑了她璀璨闪亮的人生,致使她用后半生所有的时间来疯狂报复,赵思成越狼狈她就越痛快,可是她好像忽视了本来好多东西是她和赵思成共有的,比如楚楚,又比如赵魏。
“好吧,我来告诉你,刚才赵思成说,”赵魏忽然停下看了看四周,俯身趴在简丹耳边低声说:“赵思成说你的年纪越大兴欲越大,梁睿没给你玩死,也挺大,别误会,不是命根子大,是命大。”
“赵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蛋?”简丹声音拔高儿,气的浑身发抖,浅紫色的水晶指甲似乎隔着厚厚的衣服要掐进赵魏的手臂里。
“可不,一个混蛋男人加一个混蛋女人生的可不是混蛋中的巨蛋吗,简总。”
“赵魏,你就那么恨我,你一走半年多连个电话都不打,见面就侮辱我,你还当我是你妈吗?”
“那要看你是怎么当妈的,你配吗?”
简丹的特助梁睿一直在不太远的地方站着等她,听到母子起了冲突,忙过来劝解。
其实赵魏早就看见他了,如果梁睿没和简丹一起出现赵魏也不会说这些龌龊话,可是当他看见梁睿时巨大的怒火填满了胸腔,连带着赵思成给的都一块儿发泄到简丹身上,舌头说什么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现在梁睿的一句魏魏别和你妈闹,她身体不好无异是火上浇油,彻底把赵魏给燃爆了。
“滚,魏魏是你叫的吗?你当自己是谁呀,真以为陪着简丹上两次床就是我后爸了吗?梁睿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堆屎,狗屎,别把自己当盘菜,你再敢搀和我家的事儿,我弄死你。”
梁睿被赵魏的流氓模样给气坏了也吓坏了,他是知道赵魏的,这小子就是个不要命的主儿,惹急了什么都敢干。看着自己小情儿受了委屈,简丹觉得心脏像要爆开一样,她抓着赵魏的手臂,一耳光抽到赵魏脸上,不疼,却打得心都火辣辣的,简丹指着赵魏的鼻子尖儿:“赵魏,你这个混蛋,从今天往后我不会再给你一毛钱,你也不要再回家。”
“简丹你真不愧和赵思成是两口子,打人的节奏都一样一样滴,为了个MB你就打我,还好意思说家,我哪里有家,8岁那年我妹妹让你们害死了,我爸再娶我妈再嫁我就没家了,我是混蛋,可是我混蛋的时候你们谁管过我教过我,不要拿钱来要挟我,老子不稀罕。”赵魏双眼通红,毫无畏惧的看着简丹。
简丹给那双野狼般的眼睛吓住了,那是她的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血肉骨亲,可是现在母子恩情都泯灭了,剩下的只有仇恨怨毒,到底是自己造下了什么孽!
胸口闷痛的厉害,简丹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了。
这里整的动静儿挺大的,里面常飞的爸爸知道了,他和赵家简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们家那些破事他也清楚,他忙示意身边的大儿子出去看看,他们丢人事儿小,在自己的地盘上闹大了自己面儿上也不好看。
常闯出来的时候赵魏母子正僵持着互不相让,常闯忽然觉得这母子还是真像,都那么固执狂狷,叹了一口气忙上来拉简丹:“阿姨,我爸还想让您去看看我妈呢,您跟我过去吧。”
常闯总算给了简丹台阶下,她虚弱的摆摆手,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便推开常闯踉跄着向大门走去,梁睿忙上前去扶,简丹一手推开他,自己走出去,就那么一瞬,仿佛苍老了许多。
常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拍拍赵魏的肩膀,说了声进去吧就自己先走了,刚走了几步就听赵魏在自己身后几声狂笑,特瘆人,随后觉得还是自家常飞好,虽然能闹腾点儿,但起码身心还算健康。
等赵魏回到休息室只有常飞一人在闭目养神。
“医生呢?你赶他走了?”
“我让人给他找家酒店睡觉去了。”
赵魏嗯了一声坐在常飞身边,不再说话。
常飞闭着眼睛问:“赵魏,你又和你爸妈开火儿了?”
“操,常闯和你说的吧,你哥真是大嘴巴。”
“赵魏,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一根筋犟到底呢?好歹那也是你爸妈,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都改变不了生你养你的事实,不准说他们没养你,你这几年造进去的钱够多少个大学生自主创业了,就你妈送你那辆路虎揽胜,也快300万了,说钱俗,可没钱你能这么嘚瑟吗?”
“嘿,常飞,赵思成和简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丫当说客呀,想以后能愉快的玩耍就给我闭嘴,老子不爱听。”
“赵魏,也就我能说说你,奶奶去世让我看透了很多,这人活一辈子不如意的事情海了去了,总是想着那些得不到的,反而忽视了身边睁眼闭眼能看得见的,等哪一天这些不见了才后悔就真的晚了。”
赵魏抬头看常飞,目光热烈的就算闭着眼睛常飞也能感觉到,他猛的睁开眼看着赵魏:“赵魏,你不会因为我一句话醍醐灌顶福至心灵发现你一直爱的是我吧,尼玛,太虐了。”
赵魏淡定的拍拍常飞的脸说:“你脑子真大,我特么的只爱晨晨,轮回一百次都爱晨晨,我是觉得你说这话是要撂了裴澈了,怎么,医生的千里追夫打动你了?”
“也不算打动吧,我就是想和他处处,说不定还真合适呢。”
“那裴澈呢?你不要了?”
“他,按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拥有过他,我觉得我挺白痴的,人家明明就不喜欢我还死乞白咧的赖着人家,要是我是个姑娘也行,可是个男人,非要人家一大好直男跟着我断子绝孙挺不厚道,以后大家就是同事朋友了他结婚我包个红包给他。”
常飞说的很认真,眼睛虚虚的看着前方,桃花儿眼里似有一片凄凄落红,留恋着枝头却又不得不故作陨落时的潇洒。
“那你就给他白上了?”
“怎么算白上,我也享受了,虽然他技术不好,但是我还是很心动的。”
赵魏叹一口气,能放手也不错,想想裴澈,也许真的如常飞所说把直男掰弯不地道,想着想着又回到自己身上,自己等于也给晨晨断子绝孙了,真的忒黑了,晨晨以后会不会后悔?
“赵魏,想什么呢,你累吗?回去歇着吧,你也大半年没回你的窝了,顺带看看你舅舅,我这里没事儿。”
赵魏抹抹脸,站起来想了想,说:“好,我去看看,算算舅舅也是对我好的人,那个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别哭坏了,对了,我刚才好像看到裴澈了。”
听到裴澈的名字常飞一愣,随即说:“你大概是看错了。”
大概真的是看错了,那么铁血无情的裴总大概不会为常飞回北京。
赵魏先回了自己在中环的房子,这房子是赵思成买给他18岁的生日礼物,洗澡的时候赵魏忽然觉得常飞说的也对,虽说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是生活里随处可见他们的痕迹,房子、车子好多好多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这些年来他们是想弥补自己的,卡上不断叠加的数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他们给的越多他的心越空,他想说我不需要这些的,我只需要你们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陪我吃顿饭,但是这个是比钱更难得到的奢望,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和事业,赵魏只是他们心中的一处愧疚,却主宰不了他们的生活。
简丹和她的外籍老公离婚,赵魏买了挂鞭炮放,他以为妈妈就此可以回来,但是简丹变回简小姐更忙了,忙的就算她出现在赵魏面前,赵魏也找不到她身上曾经有过的属于妈妈的痕迹。
亲生的又怎样,长时间的分离会让大家都成了陌生人。
洗完澡赵魏简单的收拾一下,买了礼物去了舅舅家。
舅舅叫蔡丰源,并不是赵魏的亲舅舅,他是赵魏外公战友的孩子,他父亲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了,赵魏外公一直帮衬着在农村的这对孤儿寡母,资助他上学进部队然后转业,本来想把女儿给嫁给他,可是简丹看上了花花大少赵思成,这个亲家做不成,但是蔡丰源一直把赵魏的外公当亲爹,这几年蔡丰源官运亨通,虽然在这个扔个砖头都能砸到个部长的首都,他也是司法部门举足轻重的高官。
平日里别人难得一见的蔡部长赵魏一去就见到了,舅妈对赵魏也很热情,舅舅因为赵魏的家庭关系一直很宠爱赵魏,曾经一度想收养他,但是赵魏从小就怕他,致使他的收养计划没有达成,本来想着把自己的女儿也和赵魏凑成对儿,圆了上一代的梦想,可赵魏又闹出喜欢男的,这个遗憾就永远遗憾了。
其实赵魏知道舅舅对他好是因为他曾经喜欢过简丹,也许现在都没忘。
得不到的就变成心尖的一点朱砂,尚存痴念,永远便鲜艳如初。
和舅舅说了一些闲话,又听了一些教导,赵魏便告辞了,想了想也没有回那房子,直接去了常飞家。
等一切都料理完了,已经是腊月29的晚上。
常飞和赵魏躺在一张床上,常飞因为痛哭声音有点嘶哑:“赵魏,你真不留在北京过年?”
“当然不,晨晨在等我呢。”
常飞安静的片刻,随后说:“赵魏,你是认真的吧?”
赵魏一愣:“怎么又这么问,是不是医生走了你就受刺激了?”
“赵魏,如果你是认真的,打算和赵晨曦在一起过,那他家里怎么办,他妈和他相依为命,要是知道儿子喜欢男人打击肯定小不了,这些你都想清楚了吗?”
这两天因为父母的事情赵魏本来就烦,被常飞一说就更烦,他现在已经把赵妈妈当丈母娘了,那可是半个妈,晨晨不能没有妈他也不能没有,好容易得到的亲情失去了晨晨怎么办,自己又怎么办?
见他沉默不语常飞又说:“现在才知道GAY谈恋爱一定先要弄清对方的性向,直男坚决不能交往,对大家都不好。”
“再说吧,反正我和晨晨是拆不开的,暂时先瞒着,等实在瞒不下去了再想办法。”
赵魏说这话时并不知道他逃避面对的会来的淬不及防,他不想伤害的根本就逃脱不了伤害。
除夕这天,赵晨曦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焦急的等待。
昨晚,赵魏打电话说今天上午就能回来。
今天天很阴沉,看天气预报说北京下了大雪,是不是飞机就不能起飞了,赵晨曦拨打过赵魏的电话无数次,那边女人很装逼的告诉他“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赵妈妈在厨房里从窗户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担心的说:“要下雪了吧,这瑞雪兆丰年是好事,可是魏魏还没回来呢,真急人。”
赵晨曦不答话,拿刀的手一滑,割到了指头。
“哎呀,你这孩子,快拿水冲冲,我看看,幸亏不深,你去贴创可贴,我来就好了。”
赵晨曦捏着手喊朵朵,让她帮自己找创可贴。
朵朵还挺专业,先拿了邦迪给赵晨曦喷了喷,然后像个小护士一样给贴上,边贴还边问:“爸爸,疼不疼?”
“不疼。”
“爸爸下次小心点,朵朵都心疼了,要是让帅赵叔叔看到他也会心疼的。”
赵晨曦给朵朵吓了一跳,他以为朵朵这个小魔星知道了什么,就试探着问:“朵朵,为什么叔叔会心疼呀?”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呀,现在叔叔叫奶奶是妈妈,他就是爸爸的弟弟了,弟弟当然心疼哥哥了。”
原来是这样,赵晨曦长吁了一口气:“北京下雪了,你叔叔大概回不来了。”
“不会的,叔叔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答应了朵朵过年给他磕头叫他爸爸,他就给朵朵一个大红包,他是个有信任的人,肯定会回来的。”
赵晨曦没有理会朵朵乱用词语,接着问:“朵朵叫叔叔爸爸,那叫我什么?”
“也是爸爸呀。”朵朵用你很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一个大爸爸,一个小爸爸,我有俩爸爸,哼,他们可都没我厉害了。”
大爸爸小爸爸?赵晨曦忽然有了大老婆小老婆的感觉,好凌乱呀。
和朵朵说说话儿暂时焦躁缓了些,可还是频频的看着窗外,拨打着手机。
同时,北京机场,飞机已经延误了2个小时。
常飞一直陪着赵魏,被他走来走去闹烦了就揶揄他:“得,男大不中留,你就在我家过了年又能怎么了?”
赵魏根本无心回嘴,他又去打听了一次,回来果断说:“飞儿,送我去火车站。”
“卧槽,火车站,还能买着票吗?”
“飞儿,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快去。”
“卧槽赵魏,你让我抗炸药包还是堵抢眼儿呀。”
常飞一边骂一边找关系买票,好容易弄到了一张卧铺,常飞说:“孙子,你常爷爷我这次可是吐血了,怕你这个少爷挤不了硬座儿,你可记得要以身相许。”
“许,许你个头,等你回青岛哥们儿请客,吃人脑子都给你弄来,快送我去火车站。”
赵晨曦中午饭根本就吃不下去,胡乱的吞了两口,又去赵魏那边儿把福字窗花贴好,本来是要等赵魏回来一起贴的,现在只能自己用失落的心去开启这一年的红火。
下午三点的时候,终于下起了细细碎碎的雪粉,赵晨曦的心随着雪花儿一点点沉下去。
赵妈妈本来准备了好多菜式,现在看着盘盘碗碗里的就叹气,看来今年过年又冷清了。
雪不紧不慢的下着,朵朵提前看上了少儿频道的小孩儿春晚,一堆穿红肚兜的孩子在舞台上欢腾的闹,赵晨曦看着窗外的黑暗,心中一片荒凉。
心终于沉到底,但更多的是焦心,赵魏要是在北京家里不会打不通电话,肯定是给撂路上了,看网页新闻一片大雪封路飞机火车延误的消息,甚至国家都给不能回家的人送去了饺子,赵晨曦在心中祈祷:“赵魏,不回来不要紧,但你一定要平安!”
第六十六章:男生第去洗澡,有你什么事儿
厨房里赵妈妈爆炒菜蔬的香味和电视里的欢歌笑语都在昭示这一个吉祥年,赵晨曦摆好桌子,等坐下才发现自己摆了四副碗筷。
赵妈妈用新碗盛了米饭,插上硬币和红枣,最后插上一颗菠菜,摆在了神龛前。
胶东半岛传统的新年有很多讲究,炕席里面压桃枝,门口插根儿葱葱绿绿的竹叶,还要摆供桌:供桌的墙上挂竹子,这个竹子可不是那种植物,就是一副绘画着老祖宗的轴卷,挂竹子要叫请竹子,女人不能动不能看,怕冒犯了老祖宗;要摆上香炉红蜡烛,香和蜡烛那是不能随便动的,新一年过得好不好据说和香烛燃烧的旺不旺有莫大的关系。最后就要摆贡品了,摆枣儿山(一种插着很多枣的大馒头),还要摆水果点心糖块儿,这些东西使供桌对小孩子有了特别的吸引力,总盼着快点送年好吃点心和糖块儿,除了这些就是那碗插着菠菜的隔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