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丫头都走了?”司维接过一直“叭,叭”叫的小家伙,亲亲他的脸颊。小家伙满意了,乖乖的趴司维怀里跟地上的荞儿大眼瞪小眼。
“走了,”出去传话的海棠刚巧回来,便接了话:“主子,你是不是觉得梅香夫人有问题啊?难道是她勾结山匪……”。
司维摇摇头,“那她怎么还敢回来要钱呢。”。
“那……”海棠还要再猜,被芍药制止了,“别瞎猜了,再吓着主子,等祁忠大哥回来就知道了。”
海棠看了看司维已然变色的脸,没再往下说,岔开话题说别的去了。尽管几个人都努力像往常一样,但是不安的种子一旦埋下,生根发芽是很快的,所以整个景岚苑都笼罩种忐忑安的氛围中。
因为天香楼在隔壁镇上,祁忠自己出门,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天,他是过午出门,海棠和芍药猜测他当晚回不来了,所以好说歹说劝司维睡下了。
司维辗转反侧很久,朦朦胧胧中似乎睡了过去,又似乎还醒着,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一阵激烈地砸门声,立刻清醒过来。不久就听见海棠的声音喊:“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不知道外面回了句什么,海棠的声音有些急了:“祁大哥?你等等,我去把主子叫起来!”
闻言,司维忽地坐起来,拿起衣服往身上套,祁忠会这种时候来砸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海棠和芍药推门进来的时候司维正套外衣,此时智清已经为祁忠打开大门。祁忠顾不得什么礼节,推开智清就往司维房里冲。
“哎哎,祁大哥,主子还没起!”智清连忙追过去,将人拦在内室的门口。
“夫人,夫人,不好了!”祁忠声音带了颤抖,“出大事儿了!”
“怎么了?”司维顾不得衣衫不整,拉开内室的门问。
“老爷,老爷……”祁忠抹了抹眼睛,“老爷出事了……”。
“怎么了慢慢说!”司维心里急得冒火,但是看眼前的糙汉子一身狼狈地抹泪,他就狠不下心催促。
幸好祁忠及时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的见闻都说了出来。“夫人让我去,我就跟着马车去了隔壁镇上,我去的时候天还不算黑,可是花街已经有拉客的姑娘了。我觉得有些早,就在街口等了一会儿,天黑后我才进去的,可是天香楼里黑咕隆咚的,不像有人做生意的样子,我给了隔壁花楼几站街姑娘些钱才,才知道,昨个天香楼出了人命,一早发现的,能跑的都跑了。”
司维抱着一线希望问,“那老爷呢?老爷在哪儿?”
祁忠又哭出来,“那几姑娘说,说,死的那就是老爷,尸首过午才被差役们抬走。”
闻言,屋里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煞白,海棠颤抖着说:“是不是弄错了?弄错了对对?咱们老爷虽然常去花楼,但是知道他是侯爷的爹的也没多少啊,是不是?”
祁忠摇摇头,“也问过那几个姑娘是不是弄错了,她们说弄不错!带着女人逛窑子的还没见过呢,那个女人天在香楼门口就要妈妈带着头牌迎接,说是侯爷的爹大驾光临,不要庸脂俗粉伺候。很多都看见听见了!”
“一句没听,一句没听!”司维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屋门。
“主子!”芍药连忙抱住司维的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该怎么办?”
司维失魂落魄地走到外室的茶几旁坐下,半晌没说话,几个下人都干站着也不敢催。“祁大哥,这事儿少夫人知道了吗?”
“我一赶回来就先奔您这里来了,旁人都还不知道,但是,两镇子离得不远,命案子么大的事儿最迟明天就该传过来了。还有在衙门那边,明天也该上门了……”祁忠拉里拉杂说了堆。
司维点头表示知道。“芍药,你替我扮上。海棠,你去景泰苑把少夫人叫过来,记得不要惊动别人。祁大哥,你去把管家也叫来吧。”
司维走回内室,坐在梳妆台前半垂眼帘,静静地任芍药在他身上动来动去。若是往常,他一定会跟芍药讨价还价,不弄这个不带那的,可是此时,心里一片空白,完全顾不得芍药将他捯饬成啥模样了。
老实说,虽然司维上辈子就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但是毕竟父母两边的亲戚少,人丁比较单薄。在祁家这样近百口子的大家族里,司维其实是不知道怎样生存下去的。之前有祁老爷在,只要安安分分地待在景岚苑的一方小天地里就好,可是现如今怎么办?
司维觉得今天的夜格外黑,黑的似乎再不会天明。不,明早太阳会照样升起,黑不见光的只有他今后的命运……
第49章
司维等芍药给他整理好,便吩咐她将湛儿抱到荞儿房里去,她也留在那儿照顾俩孩子,他自己则坐到外室的主坐上沉默语。
管家来的很快,听见是平日不太有动静的大夫人召唤,他心急火燎地套了件衣服就出来了,若是仔细看人、他还会发现系错了一颗扣子。“夫人,您有什么吩咐,”这大半夜的,大夫人不必男女之嫌把自己叫来肯定是出了大事儿了,这事儿八成与自家老爷脱不了干系。
“祁叔,您先等等,海棠去请少夫人了,等少夫人来了一块说吧……”芍药安置好了俩小的,冲了壶浓茶过来,今夜怕是谁也别想睡了。
几个人大人除了智清被芍药安排去看着俩孩子,剩下的都在外室等着。喉间满是茶水的苦涩味道,时间每刻都是煎熬,但是没有人愿意开口打破份煎熬。
当然这几个人中间除了司维剩下的都是下,主人没说话他们肯定不会开口,而此时能出声的司维一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
不知多了多久,院子里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少夫人小心脚下!”是海棠的声音。
刘敏仪急忙忙进了屋子,见到管家和祁忠也在,迟疑了一下,恢复了往日高贵端庄的样子,走到司维身边,略显焦躁地问:“母亲,听海棠说公爹出事儿了?到底怎么回事?”
司维指指祁忠,刘敏仪立刻严厉地看向祁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我……”祁忠把对司维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说过一遍,祁忠的情绪已经没开始那样激动了,虽然还有点磕磕巴巴,但是这主要是因为少夫人的雌威了。
“怎么会这样?”刘敏仪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身后的丫鬟扶住了她。
“两,两位夫人,这,这可怎么办?”管家的腿也在抖,好好的老爷出了门却再也回不来了,侯爷回来之后会不会治他的罪啊?
“是啊,母亲,该如何是好?”刘敏仪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般抓住司维的衣袍。若不是她心有心整治那个叫梅香的小妾,那个小妾也不会撺掇公爹出门逛窑子,也就不会……若是被相公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司维任刘敏仪抓,只摸摸地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文房四宝,半晌才拿起笔写下:“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刘敏仪皱眉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司维的意思,只好又问:“母亲是何意?”
“派人去请侯爷回来,家里的事儿都维持现状,等侯爷回来定夺。”司维又提笔写下。
刘敏仪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哗。那声音若在白日算不得多吵,但是搁在晚上就显得格外分明,景岚苑周边的几个小院纷纷亮起灯,显然司维想要瞒住的事儿瞒不住了。
“进去!”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一把将梅香推进司维们所在的外室,“少夫,婢子按照您的吩咐等在梅香夫人院儿外,果然,她半夜偷偷摸摸地溜到后门企图逃走,这是她拿的包袱。”
仆妇上前将包袱放在茶几上打开,除了几件衣裳,剩下的是一个木盒子。几个女人对种盒子都不陌生,是她们平日放首饰用的,里面装的都是梅香这些年攒的金银珠宝。
“你带着这些是要去哪儿?”刘敏仪厉声喝问梅香。
“去找老爷!你们婆媳俩狼狈为奸,公中有钱也不肯给老爷银子买个心头好,你们给不,我给!我拿这些首饰去给老爷充账。”截人的仆妇大概没手软,梅香此时披头散发,衣服也凌乱不堪,但是她依旧一副啥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充账?你……”刘敏仪气得说不出话来。梅香这话说司维,不知情的听了最多说司维贤,知情的会认为司维会掌家过日子,但是说刘敏仪就不一样了,不管知不知情都会认为她不孝,克扣公爹的花销。在这年月,“不孝”与“通奸”一样是不得了的大罪。
司维施施然写下:“你这些金银珠宝虽然不少,但怕是不够一千两吧?放心,老爷要的银子我们已经准备好,派人送过去了。”
海棠将字条拿到梅香眼前。祁老爷当初会在续弦前让梅香掌家,除了因为她的手段,还就是因为她识字。梅香原先是天香楼的红牌,靠得也不只是皮相,吟诗作对什么的也能陪那些附庸风雅的男玩玩。
梅香一看字条,脸上立刻没了血色,半晌突然大叫:“这跟我没关系!”
“为什么还回来?”海棠这次没费力再递这纸条,直接代替司维问了出来。
“我伺候那死鬼半辈子,这些都是我一点点攒下的!这是我的!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梅香原本还几分姿色的脸变得狰狞。
“把这个疯女人拖下去,关进柴房,找人看牢了,谁放跑了她,谁就替她吃官司!”刘敏仪厌恶地瞥了眼梅香,吩咐先前捉人进来的仆妇。
看着仆妇将已经有些癫狂的梅香拖下去,刘敏仪又转身看司维,“母亲……”
司维闭眼揉了揉眉心,将需要做的事儿一一列出来:“立刻派人去给侯爷传讯息,请他速归。明日衙门上门,要接待。老爷的丧事,要着手准备。还有府里这群女人,要有人看住了等侯爷回来发落……”。
刘敏仪毕竟曾经独立掌过京城祁府,管家的能力和手段也是有的,刚刚不过是因为女人遇事儿的习惯性慌乱,如今司维给她提醒儿,她也镇定下来,照着司维列的事项分派任务。
“管家,先找个稳妥的人给侯爷报讯。让门房把前后门都看牢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去!祁忠,你去别院让老赵把人都带过来。”刘敏仪想了想,“你们先去安排,把该叫的人叫来。”
剩下的她还要跟母亲再合计合计。曾经她很看不起这个乡野村妇,没想到关键时刻村妇竟然比她还要镇定许多。刘敏仪心中对司维有了几分另眼看待的意思。
司维也明白刘敏仪的意思,没等刘敏仪开口就写下:“明日衙门来人,由管家接待,若是有必要,就由我出面。家里面的事儿你来顾着,灵堂寿材什么的也该准备了,这些让老赵帮着你。等侯爷回来再发丧吧。”
丧事瞒而不发是不好,但是府里能做主的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名义上的女人,都不是适合抛头露面的。若是家里没男丁也就罢了,如今侯爷返乡,这事儿不等他回来就发丧也不合适。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司维抽了张纸写下:“速回!”让去给祁荣霄报讯的人带着。在顶梁柱回来之前,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幸好,祁荣霄虽然走了些日子,但是因为每到一处地方都要盘桓数日,所以走得并不算远,报讯的人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也就追上了。
司维算着祁荣霄要回来怎么也要三天之后,三天足够祁家旁支得到祁老爷的死讯了,们会有什么反应?他作为祁老爷的遗孀该怎么应对?司维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天,祁家就被“戒严”了,几个小妾还想闹,但是没了挑头的梅香,只有一个胸大无脑的金萍也没闹多大动静。刘敏仪直接让人将金萍关进房里,公爹不在了,对这些所谓“姨娘”她没必要再客气了。
剩下的几个小妾都是随大流的,没有了主心骨也不敢闹,乖乖地回了自己屋里待着。小妾们老实了,司维预料的差役们也上门了。
差役此来按程序是到祁府来了解情况,让祁府派人认尸,看看死的是不是祁老爷。但是步骤基本可以变为报丧了。因为湛儿抓周宴的时候县太爷见过祁老爷,往日里也是见过几面的,自然不会认错。
这次差役上门来一是走个形式,而来通知祁家人去衙门领尸体。
让祁老爷一直躺在衙门里,确实不是个事儿。认领尸体,祁家又不是死绝了自然不能让下人去,别无他法,司维只好以遗孀的身份亲自去。
还没等司维出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进门:“母亲要去哪里?”
回来的人可不是本该三天后才到家的祁荣霄又是谁?司维一惊,差点出口:“你怎么回来了?”幸好一旁的海棠抢先步问了:“侯爷回来了!可见到主子派去报讯的人?”
祁荣霄看看一身素服的司维,从怀里掏出司维写着“速回”的字条。“见到了,母亲写的字条?出了什么事儿?”最后一句话祁荣霄看向等在一旁的两名差役。
祁荣霄以为两名差役是来带母亲走的,虽然事实上也是,不过他认为的去处和实际的地方点偏差。
司维想起来,只顾着让人赶紧回来,报讯的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小侯爷八成还知道自己的亲爹没了。
司维侧头示意,海棠会意,将祁侯爷离家之后发生的事儿都说了遍。
“荒唐!”祁荣霄忍不住拍了桌子一把,桌上茶盏跳得老高,吓得俩差役不轻。“我随你们去认尸,管家,准备准备,我回来……就发丧……”。
虽然气恼父亲为了一个所谓“美人”连性命都送掉,但是毕竟是父子血脉,祁老爷死了,祁荣霄也是伤心的。
连着办了两个父亲的丧事,没有人比司维更了解丧父之痛,所以看到祁荣霄的样子,忍不住想上前安慰,却被海棠和芍药一左一右拉住……
第50章
祁荣霄让两个差役稍等,他去换了一身素服,然后与差役们同去邻镇衙门。家里,刘敏仪带着两位管家着手准备灵堂和葬礼要用的东西。
因为大堂里的东西全部被清理出去,改成灵堂,所以作为遗孀的司维被安置在偏厅接待闻讯而来的亲友。
祁家旁支的亲戚朋友来了不少,来来回回也不过是“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要多多保重”之类的话。司维的回应就是低着头不做声。好在所有人都知道祁老爷的继室是哑巴,说过几句场面话就走了,所以尽管见了很多人,司维倒是没露什么破绽。
这些人只是听说祁老爷去了,上门来打探信息,没想到一入门就看到府里的下人来来回回地忙活,不用问也知道讯息属实,但是祁府还没正式发丧,他们这也就不算是正式祭拜,祁老爷的尸首领回来之后还是要正式祭拜的。所以第一波人打探到确实消息之后,后面再来的人就少了。
芍药觑空悄悄回了趟景岚苑,为院子里的三只雄性生物准备好了吃食,又从司维种在花盆里的辣子果上摘下两颗果实挤出汁水染到手帕的一角上。准备好了这些,芍药又回到偏厅,悄悄将手帕塞给司维。
司维看着素白的丝帕,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芍药。
“主子,老爷走了,我们知道您难受,您别忍着,想哭就哭出来吧!”芍药一边说,一边悄悄给司维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