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哭泣后，小宇挣脱了我的怀抱，眼眶红红的。“我他妈就这点出息。”他自嘲地苦笑了下。我根本不敢说话，我紧张得要命，真怕说错什么惹小宇伤心，我的心会痛死去。
天黑了后，我在兄弟们常去的馆子订了个包厢，差不多8点全来齐了。我有些兴奋，拉着小宇的手和大伙干。敬小宇时，是林天说的词：“小宇，不介意我们就都跟着枭哥这么叫吧，我们敬你，以后枭哥的幸福就靠你了。”玻璃与玻璃的碰撞，小宇认真的看着每一位，一饮而尽，其他人也一样。满起，逐个的干。宇都丝毫不拒，也不占任何便宜，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瓶下肚要靠着我手臂回去的那个小男孩了。
后来我们都喝高了，说话跟吵架样，篮球，游戏，女人是永远谈不完的话题，也毫不忌讳的说我和小宇。
“我说枭哥，你们两个大男人，真不恶心？”
“我恶心怎么了，我恶心你他妈就不把我当兄弟了？”
“兄弟这句我喜欢，来，干！”
“我只看过搞美术搞音乐的搞同性恋，没想到我们打篮球的也搞。”不知道谁又说了句，我已经有些晕了。小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一直不见回来，大伙反应强烈，我自己也着急，装出一幅很清醒的样子出了包厢。“哥们厚道点，可别把自己也丢了，”后面有人喊道，一阵哄笑。
洗手间门口，小宇在那里吸烟，我看到他忍不住笑，估计笑得很二。“在这傻抽烟啦，乖乖，兄弟们都说你害羞呢。”我走过去抱住他，又立马推开他冲进洗手间就吐，吐完后跌坐在墙壁边上。“宇！小宇——”我唤着，他一下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的确醉了晕了，可意识却异常清醒。我勉强自己站起来，想去抱他却直接倒在他身上，我不知道他是有多大的力量，来支撑我85公斤的身躯。“宇，对不起……这么久了，对不起……”
第21章：弹头和弹壳
“你应该支持廖勇。他们在外面代表了远城，就不分一中十四中了。”廖勇带领他的队伍打省级联赛去了，我安慰小宇。
“怎么不分？为什么是十四中代表远城，不是一中呢？我还在想要是我们去打省级联赛，未必会输给信城崇德中学，那就可以进入全国大赛了。”
“你们做得都很好了，但结果却说明远城实力还没有到。别气馁，这是一个向上的走势，下一届下下届会更好。没什么不甘心的，还要大学的发展等着你。”
“嗯。”
宇始终没有变，虽然他的可爱在一点点消退，妩媚在一点点增多，球技也进步了不少，但他还是那个喜欢听我说话的小宇。
高三只有过年前后两个星期寒假。我们倍加珍惜这在一起的日子。那天下午我和他一起在楼顶晒冬日稀有的太阳，吸烟。我们谈到了初中，他问我实验中学不远处是不是有个军火库。
“你怎么知道的？”
“军训时去过一次。”
“初二上期吴平带我们去春游，一路走到了那里，估计那个守卫太寂寞了，给我们开了门。我们几个把射击场黄土坡挖翻了。吴平说，哪个农民没有牛，就遣我们去帮着犁田。”我回忆起了往事。
“你们干嘛捣黄土坡？”
“挖弹头啊。我挖了十几个出来”我说。
“真的？你有弹头？你给我一个，我一直都想要一个。”
“现在哪还有，刚出土就全给了出去，一个人要了那些人都来问，我都不知道那有什么稀奇玩意。”
他很遗憾的样子：“那就算了。”
“你等下？”我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我问一下同学，她最喜欢收集古怪玩意，当时问我要了好几个，可能现在还在。”
“不用了！”
“我已经打了。”
“那还不如你带我去挖。”
电话通了，“是周可吗？我杨枭。”
“鸟崽！？你也舍得打电话给我？”
“老同学讲这些，放假没有？”
……
我们打了十几分钟，聊了下各自的情况，我没问她弹头的事。挂后我问小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想跟我去挖弹头？”
“我说你问同学要，不如我跟你去挖。”
“那好啊！”
他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后，说：“好啊！”
我又重复：“好啊！走啊！”
我搞了辆重机车，搭着小宇一路往城郊去。到实验中学后把它停门口锁着，徒步往军火库前进！
这一带山里都是果园，荆棘夹道的黄泥路和七年前一样平坦好走。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因为是冬天而显得萧条。走到一半路程我决定带他翻山，大门是绝对进不去的。
一路上就我们两个，小宇很兴奋，我们边走边聊，我问他军训射击练习打了几发。
“哪里有几发打，就给扣了下扳机。”
“那是啥感觉？”
“感觉肩膀被推了下。那你大学呢？军训也去打靶了吧？”
“去了，五发中三，跟投篮命中率差不多。”我说着在空气中做了个投篮动作。
“他们说在中国只有两个摸枪的机会，一个是去当兵，一个就是大学军训！还真的是。”
“那当然了，你努力考个好大学。不过你想摸枪还不容易，下面那杆关起房门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他被我说得很窘，一个粉拳扔我身上，我做出一副很疼的样子：“我们两个大男人，你又什么好害羞的，要不我给你摸下。”
“你滚。”
“那你给我摸怎么样！”我说着作恶狼扑食，却只抓到衣角还被他挣脱了。他跳到石头上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再扑过去他又跳了下来。
“你抓我？”
“你跑不掉！”我们在山林里追赶了起来，北方飞来躲在林子里的鸟被我们吓得飞过来又飞过去。
绕过一个山头到后山腰，地势走低穿过一片林子就到了。四周都格外安静，比林子里都安静。这边是打靶场，军火库在那一头，说是军火库估计也荒废了没军火。但那边还有住房有人居住，日夜看守。
我们就在这边参观了下，不打算去那头了，虽然那边景色很好，菜地沿地势而上，泥阶，褐色茅房，奇石怪树，背景为峰，自然被人为稍微加工显得如此静谧而和谐。
站在黄土坡上，看着前面一片旷阔而远的平地，十米一沟壑。
“子弹都埋在这里面？”小宇问。
“全部都是，要是挖不到我们就垒快泥巴回去。”
这些都是黄泥，不硬，我们一点都不怕冷，直接用手刨土，小宇太顽固了，逮着一个地方挖了好深。挖着我说宝我们来唱歌怎么样。
“唱什么？”
“刘海砍樵。夫妻双双把家还。老司机带带我。”
“我不会，你唱我不唱。”
“那好，我唱给你听。”我说着真给他唱了段，逗得他哈哈大笑。
冬天的夜来得早，眼看着天色要暗下去，弹头我挖了两颗他挖了一颗，都是一节小指头大的子弹头，戳干黄泥生了锈。我们的手通红，麻木失去知觉。
回到城区，小宇要我走清江路去他伯伯的广告牌加工厂，他下车让我等他。宇进去和店里的人打了招呼，两人有说有笑而后他很自主，带好走电焊的面具，把一电钻接上电左手拿稳，右手掏出兜里的弹头，蹲下来用老虎钳子固定好按在地上，左手手指往内一施力，电钻钻头fu的一声飞速旋状，沿着他专注的目光往下直刺弹头底部，金黄色的火花四处飞溅……
我不知道小宇要干什么。他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也乐意注视他一举一动。
他出来天就完全黑了，没赶上打球。我们又回到了租房，他掏出那三个被打了洞的弹头，问我：“好看吗”
我点头。
“你选一个。”
我照他说的选了个最起眼的。
他拉出抽屉，把另外两颗放进去，又从里面拿出两根红色麻绳和一颗差不多大小的弹壳来。很快，两条项链出现在我面前。
“你喜欢吗？”他问。
我再次点头。
“弹头是你，我会把它系在脖子上，弹壳是我，送给你……。”
他帮我把“他”系好垂在心口，我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唤他的名字：小宇。
这是我们头一次承诺。
第22章：廖勇
小宇的高考成绩不怎么理想。他自己倒没什么挫败感，无忧无虑，天天打球不管其他。他父母很生他的气，但连气的时间都很少，管不了他。我也结束了在传媒公司的无偿实习，又全国各大城市跑了遍，到处面试了一通。然后回远城陪小宇。
我们到处打球，我甚至都和小宇这届校队混成一团了。
“技痒，想找廖勇打球！”小宇说。
“我也很想去见识见识。”我说。
我们去了水电站，听说现在这个球场，没有知名度的人，都不被允许进入。
刚拐进去在球场另一端，我远远就看见了廖勇，他穿着个金色球衣，在阳光下显得耀眼，背后的6号也似乎灵活生动。电光火石的他猛然一回头，和我四目相对，我们都怔了一下，仿佛是多年前的仇家，而不是第一次见面，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是我表哥。想找你玩玩。”小宇一点也不客气。
“来撒！”廖勇无所顾忌的投着三分，这是连进第4个了。
说干就干，我们整理好装备立马上场！廖勇四个都是十四中校队的骨干，和他们对峙，领略的是把八九分的十四中风骨。一切来得如此之快，没有做铺垫，廖勇就和我较上了，他在我面前一系列假动作，从我身边溜了过去，上篮得手，还回过头对我冷笑一声。
他挑起了我斗志！
小宇底线背打他的对位球员，一个转身看似上篮，实则球调出来，冲击在我手里，廖勇顺势上来防守，我没有丝毫犹豫腾空挑起，往球框飞去，隔着他一个劈山虎扣，小宇第一个吼出声，四周一阵咆哮，屈辱感让廖勇也毛了。5比4，他们输了这局。事至如此，唯有斗牛！
我的对手比我体型小一号，力量均衡，攻防通吃，拥有超强个人能力！我们前面能赢他们，是因为我和小宇配合打得好，和他单挑，我本来就退化的进攻已稍逊他一筹，防守也在他之下！我靠转身后仰拿了一个，背打拿了三个，他仅凭突破上篮进四，他的进攻很明朗，但速度之快非我能及。4比4，还有最后一球。我仍然背打他，我利用身体优势开启推土机模式，球场上，对手从来就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只是尊重。他所有防守技巧在此刻是软弱无力，趁他偷球不得，我一个转身跳投，他反应如此之快，我感到眼前压力巨大，球砸框弹起，我们同时跳起，同时到达一个高度！（他比我矮十公分！）同时触球，我欲把球拨到左手，却不想球被他挑高，他迅速落地，我在落地前二次跳起，抢到这个篮板，运出三分线……
就像他始终拿我的背打没辙一样，我无法不放他从我身边溜过……我输了这场决斗，廉颇老矣！
“走了，小宇。”我说。
“就走？！”后面廖勇的声音，“你有事吗？”
我和小宇对视，不知道廖勇什么意思。
“才热个身！难得遇到个有意思的，不多玩玩，那就没意思了。”他表现的真有些急的样子“陈新宇，劝下你表哥。”
小宇不说话。
“你要现在走了，那以后不会欢迎你来。”廖勇又说。
我笑了，“本来我挺好意思的，你们这么搞得我都不好下台。”
廖勇把篮球扔我手上，“有什么不好下台，你是杨枭吧？”
“你认得我？”
“真的是你！居然让我碰到了你，你可是我偶像啊！”
“哈！那现在你是我偶像了。”
“我说真的。我在二中初中部上初一的时候，没记错那时你高二，你带着一中来打客场，那场比赛太震撼了，我从来不知道有人把篮球玩得这么神奇，那时我别人关注你，到处都是你的传说，等我自己水平上档次后，我去过几次防疫站，可惜都没遇到你，我特想跟你交手。”
“什么时候？”
“高中每个暑假我都会去那玩。”
“暑假，我一般都在外面做事没回来。”
“你今年毕业了吧。”
“嗯！和你一样。”
“呵呵，我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这些年在哪里？”
“信城大学。你呢？”
“海城体院，特招的。”
“你小子。”说着我给了他肩膀一拳。这下他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场上在4VS4，我们就在场下看台上聊天，他说话既不拘谨也不越池，我也比较随意，我们聊得很投机，当前的局势，未来的发展以及自身打算，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他又说对我他一直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和我对位，一个是和我队友，刚才的斗牛算是对位了，现在该队友了。我听后哈哈大笑：“那我们上场吧。”
和我们组队的还是小宇和无间道，他们那组被打下来，我和廖勇又把他们喊了上来。我的状态很好，廖勇也一样，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向我证明什么，而我自然也不能破环了自己在相互欣赏的队友记忆力的偶像形象。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进攻，他的确好打配合，不管是篮下双塔，还是一内一外，我们默契得像老队友。小宇也一个经给我们打助攻，我都不忍心也传给他，他就傻笑。无间道基本打酱油，帮着挡拆，穿插，掩护，上堵。我们这组再没下去，一直到天色昏暗，精疲力竭。
不得不承认，我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下午。金色6号，的确是很值得欣赏的球员，不管是球技，球风，球品，以及场下的张弛力！夸张一点讲，他把我这几年对走元后继无人积累下来的挫败感一扫而光。
从回来路上到家里，小宇一直沉默，到吃饭还没说一句话。我意识到有些事我做过火了，虽然他和廖勇也是朋友，但本质上还是对手。我却毫不掩饰自己对他对手的欣赏，他是在生我的气？还是沉溺在自己负的惆怅？我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惺惺相惜，他能理解吗？
“宇。”我关切的问。
“嗯。”他抬起头应了我。
“你怪我？”
“嗯，你干嘛输给他。”
“和你凑一对，一起输给他呀。”
“你怎么说话？”
“好，我知道错了，我一下口快，我错了真的错了。”我表现得很诚恳，也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
“真凑一对，你这次输了他，我觉得是自己又一次输了他，还两倍，加上上次，我们两个一共输了四倍了。”
“你就为这郁闷。”
“怎么可能，输给他我心服口服，不过只是现在，以后未必。”
我忍不住笑，真是后生可畏，小宇的斗志和不怕输，何尝不值得欣赏。廖勇的某些地方的确不是小宇比得上的，但是以后的事谁说得定？
他突然又说：“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哪里都有人知道你听说过你认识你，我好烦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