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但他们的对话,却比刀锋还利,比寒冰更刺人椎骨。
人虽然己走光,可是旺财整个人呆呆的呆在那,一动也不动,好像他整个人就像是石雕的一般。
严大公子和丁大公子说的那些话,听在他耳里,犹如睛天霹雳一般。
击得他心口血气翻涌,猛的张口吐出鲜血,惨呼一声:“子韵!”
人便已晕了过去。
朱珠皱眉,喃喃道:“子韵又是谁?”
朱恨道:“先别管那子韵是谁,把人扶到床上去。”
朱凌风从私塾回来,看到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旺财,奇怪的道:“旺财怎么了?”
朱珠道:“今天发生了一些事。东方姑娘被丁大公子的人打下冰河中。旺财救了东方姑娘,然后,丁大公子带人来闹事。把他打成重伤。严大公子赶过来,把丁大公子劝走了。严大公子走后,他猛的吐了一大口血,人就昏过去了。”
朱小弟皱眉,心中一团火升起,暗暗咬牙,心里发誓,定要找个机会,把严大公子和那什么丁大公子狠狠的修理修理!
朱珠叹口气,道:“这些都是富贵人家,按道理,跟旺财是八辈子打不到杆,可不知道为什么,旺财见到严大公子和东方姑娘,好像就很难受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之间,本来就认识的,他们之间,有着密切的,不可分割的关系似的。”
朱凌风道:“我认识旺财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了,到处给人打,到处给人欺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朱珠道:“他的医术那么高明。他本来可以比任何人活得都好。只是他好像自己在惩罚自己,故意让自己活得不像样子。”
朱恨道:“他一定经历了惨无人道的遭遇。他身上那些伤,我能看得出来,最少有大半是致命伤。他没死,只怕是奇迹。”
朱凌风将手按在旺财的额头,叫了起来:“好烫啊!”
朱珠道:“郎中也看过了,药也喂了,也许睡一觉,就没事了。”
朱凌风坐在他身边。
朱珠叹口气。
朱恨道:“他不止医术高明。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的武功,应该也不弱。他替东方姑娘驱寒时,是用内力替她驱寒的。”
朱凌风悄悄绕到一边,想往屋外溜去。
朱恨叫住朱凌风,朱凌风吐吐舌,道:“我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草药。”
朱恨一掌打向朱凌风,朱凌风吓了一大跳,身子斜斜一滑,闪了开去,道:“爹你干嘛?”
朱恨脸色微变,道:“你这步法,是跟谁学的?”
朱凌风愣了会,道:“什么步法?”
朱恨道:“你刚才闪过爹这一掌的步法。一定是有人教你的。”
朱恨说完,连发几掌,竟然都被朱凌风闪了开去。
朱恨瞪着儿子,道:“快说,是谁教你的?”
朱凌风眼见瞒不过去,赶紧的找个借口,便要溜出去。
朱恨喊道:“站住!”
凌风只好站住。朱恨道:“是旺财教你的?”
凌风苦着脸,道:“是啦。”
呜……他没有说出来哦,真的没有说出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旺财会武功的事情哦,是老爹自己猜中的,不能怨凌风啊,凌风悲哀的想着:师父,千万千万不要怨凌风哦。
朱恨嘿嘿一笑,道:“我果然没猜错!”
朱珠道:“那他到底是谁?”
朱恨道:“他是江湖异人,他自己不想说,我们逼他也没用。既然他真心教凌风,就让凌风跟他学好了,我们都不点破。凌风能学到高深武学,也是凌风的造化。当年,若是我懂得高高深武学,你娘就不会死在那个人手里,而爹也不会因此瞎了双眼!”
夜空有零星星光。旺财缓缓睁开双眼,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院子中,坐在院子中的一块石头上,望向东方家的夜空。看着那一颗颗闪烁的星光。
今晚的月,只有细微的一道弯。
朱珠走到旺财身边,道:“我知道你有一段伤心往事。”
第61节:梦里情深——蓝颜终出轨
旺财不语。
朱珠道:“我知道,你的伤心往事,说不定就跟那位高贵的东方姑娘有关。”
旺财眉心微促。朱珠用手抚摸他的额头,道:“还是这么烫。”
旺财轻轻咳了咳,从他心口拿出一条手帕,似是想捂住嘴,但又将手帕握在手中,没有捂向自己的嘴。他的口中,咳出了血,他免强将一大半的血咽下,然而,嘴角却仍然渗出不少血来。
朱珠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擦向旺财的嘴角,旺财撇开脸,不让她擦。
她的手愣在空中,看着旺财手中紧握的白方巾,旺财自己身上又脏又臭,可这方巾,却折叠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显然可见,他虽然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但对这条方巾,却很是爱护。
不由暗想:“这方巾,是他的心上人的。若是我能得到这样执着的一份情爱,就是一生一世受穷受罪,我也心甘情愿了。只可惜,他的心,却永远不会在我身上。”
朱珠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看来很邋遢,可是你的过去,一定不平凡。”
旺财的眼睛己经闭起,身子靠在在石头上,呼噜声渐渐响起。
朱珠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假装睡着的。我一直有仔细观察你。你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旺财叹口气,果然睁开了眼睛,但他的眼睛,却是望向不知名的空间,空洞,而无神。
朱珠道:“自从我娘死后,我爹也瞎了双眼,那一年,我才十三岁。我即要照顾我爹,又要照顾弟弟。转眼过了三年多。”
朱珠叹息一声,道:“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旺财不语。
朱珠叹口气,旺财在听。
朱珠道:“你知道芦花吗?芦花很美,洁白的芦花,像雪片一样,被风一吹,飞舞于空中。那一年,芦花很美,可那一年的芦花,却是血芦花……”
血红的芦花,在夕阳下飞舞,是那么凄美,那么绝艳!
“我娘和我外公,是被人杀的。他就是今天丁大公子提到的世间第一美男子,江小浪。我到死也忘不了这个人,幸好他死了,要不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替我外公和我娘报仇的!”
“你认识东方姑娘,又认识丁大公子,这些有钱人家,你都认识,他是东方宏的人,你肯定是知道了。你见过他,是吗?”
旺财点头。
朱珠道:“虽然他是世间第一美男子,可惜,心肠却坏透了,否则不会遭世人诅咒。这种人,就算再好看也是妄然。就算活上千百岁,也不如平凡人家活上一年。”
旺财苦涩一笑。
朱珠道:“他要是有旺财一半的善心,也不至于死了还不得安生。丁大公子说,那兰月楼来了个姑娘,长得跟他很相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真想去看看。”
旺财想了想,拉起朱珠就走。
朱珠道:“去哪?”
旺财道:“兰月楼。”
朱珠愣了,道:“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去那种地方?还有啊,你这么邋邋遢遢的,人家的大门也不会对你开啊,再说了,你这病还没好,额头还发烫呢。”
旺财不理会她,动气调息一会,带着她走到兰月楼,抱着朱珠从围墙外一跃而上,从隐秘处寻找道路。
凡是女支院,总有龟奴。
一个龟奴屁颠屁颠走到草丛边,脱下裤子,拉出鸟儿,把尿在草丛里。
朱珠羞得满脸通红,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那物件。
真丑,真难看!朱珠一脸恶心的把脸埋在旺财的胸膛。只盼那不要脸的龟奴赶紧的尿完,赶紧的离去。
龟奴尿完抖了抖,刚系好裤子,咽喉便是一紧,一只脏兮兮的手掐住他的咽喉,一股恶臭熏人,那恶臭,是N久不洗澡的旺财身上散发出来的,任何人闻着,都能将隔夜的饭菜呕出。
龟奴皱眉,憋着声音,闷声道:“好臭!”
旺财冷冷的问:“新来的姑娘在哪?”
龟奴颤声道:“在,在……”
旺财道:“带我们去。”
龟奴哦了一声,为了活命,再臭也得忍着!只好走在前头,带到一个兰字房中,道:“就在这里头。不过,她的恩客可多了。只怕没有空闲。”
旺财一掌将他劈晕。
把门推开,却见一个白衣女子正绕着桌子打着转儿,躲着一个在调戏她的男子,神情慌张,那男子满口污言秽语。
听得推门的声音,两个人都怔了怔,望向门口。
那女子猛然回首,旺财身子如遭雷击。看着那女子双眼含泪,神色慌张的模样,他的心口犹如刀刺一般的难受。
上前一把揪住那男子,扔了出去。
被扔出门外的男子气虎虎的冲了进来,扬起拳头便要打向旺财。却在旺财冷眼瞪视下,握着自己的拳头,很没骨气的夹起尾巴,逃了出去。
朱珠走进去,看着这女子,身子猛的颤抖着,道:“像!真像!就跟当年在芦花湖岸看到的他一模一样!神仙的容颜!魔鬼的手段!”
旺财走向惊慌中的女子。那女子更是没命的躲着,受尽欺凌的她,身上衣衫凌乱,红稠肚兜露了一半,却依然用自己的小手,紧紧的护着自己的桢洁。
旺财眼中情感复杂,朱珠看得心疼不己,还有一股酸溜溜感觉。暗想:“这个女子,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旺财轻声道:“子韵。”
朱珠吃了一惊,喃喃道:“原来,她就是子韵。这落魄的流浪汉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何这些高贵漂亮的女子,还有,东方家族,严家,这些富贵人家,都与他有关系?”
那女子愣了,望着旺财,惊恐之心未消,道:“你是谁?”
旺财双眼含泪,道:“子韵,你怎么会到这来了?”
原来,这女子,竟然是江小浪的妹妹,龙子韵。龙子韵望着旺财,道:“你是谁?为什么你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
旺财张口欲言又止,许久,才道:“我、我是子俊啊。”
子韵吃惊的道:“子俊?哥哥?你怎么这副模样?”
旺财撇开头,道:“说来话长,你先跟我出去。”
说罢,拉着龙子韵和朱珠的手,往外走去。
女支院内的打手将他们团团围住,朱珠吓得脸色惨白,她几时见过这等阵仗?
忍不住看向旺财,她发现,旺财的眼神变得好怪异,那眼中的仿佛有噬血的光茫,这种光茫,似曾相识。
就好像许多年前,曾经见过。
她的脑海,飞过一片血芦花,她的身子机伶伶打个寒颤,迅速的甩了甩头,把脑海中可怕的一幕甩开。
打手们看到这样的眼神,竟似感觉到害怕似的,一边往后退去。老鸨走过来,道:“让开,严大公子吩咐过,他来了,就让他把龙姑娘带走。这里没你们事了。”
打手们讯速撤离,朱珠不明白,那严大公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似乎是故意告诉旺财,这里有位与旺财至关重要的人物,然后让旺财来这把人带走。
旺财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她联想到血芦花。
旺财也不管严大公子玩的什么把戏,也不问为什么,拉着子韵和朱珠,往外走去。
朱珠望着他,心里写满了疑问。
旺财带着她们,也不回朱珠家,只是把她们带到一个破庙中。旺财道:“子韵,你怎么会来了京城,又怎么会到了那地方了?”
龙子韵轻泣,道:“我听说哥哥出了事,就逃出阴冥教,一路北上,找到这来。谁承想,遇到了人贩子,将我卖给了女支院。”
旺财啊了一声,道:“邑轩不知道吗?”
子韵道:“我是悄悄逃出来的。”
旺财想了想,道:“我送你回去。以后我的事,你不要管。只要你平安,我就谢天谢地了。”
子韵道:“你真是哥哥么?”
旺财点头。
子韵叹口气,道:“若你真是我哥,那你可记得,咱娘是怎么死的么?”
旺财面容扭曲,龙子韵这一句问话,像明晃晃的刀子直接插进了旺财的心脏。
身子卷缩成一团,斯声道:“娘是死在我的剑下。”
子韵眼含怨恨,一把短剑忽然自她衣袖滑出,刺进旺财体内。
旺财闷哼一声,但却看也不看刺在自己身上的剑,只因心口的疼,已超过了柔体的疼痛。
他的眼神呆滞的看着子韵,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挺起胸膛,将要害彻底暴露。
杀吧,死了正好离开这磨人的躯体。
朱珠正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一声闷哼,吃了一惊,却见子韵手握短剑,一剑一剑往旺财身上刺去。而旺财却不闪不避,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珠吃惊的扑向旺财,把旺财推到一边,龙子韵的短剑,刺到朱珠手臂。
朱珠忍着疼,望着龙子韵,道:“龙姑娘,你这是为什么?”
龙子韵冷笑道:“他杀了我至亲的人,难道我不该杀了他,替我的亲人报仇么?你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朱珠含泪,道:“就算他杀了你至亲的亲人,你要杀他报仇,一剑了结了他就是了,为何要这样一剑一剑的刺杀,要这样折磨他,让他疼?”
子韵像着魔一般,发出凄厉的笑,恨恨的咬着牙,声音从牙缝挤出来,恨声说道:“只因我的仇我的恨,不是一剑能了结的!他杀我家三十多口人命,我最少要还他三十八剑!一剑杀死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旺财道:“是你,七姑娘。”
龙子韵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子韵,我要杀你,你为何不还手?”
旺财摇头,道:“我死有余辜。”
朱珠吃惊的道:“她不是子韵,那她是谁?”
龙子韵冷笑,将脸上易容物弄下来,道:“你看我是谁。”
一张娇艳的容颜,双眼含恨的望着旺财。朱珠更加吃惊,道:“七姑娘。”
小七道:“不错。我是严家最小的女儿。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父母亲和姨娘们,全死在你的剑下,你还记得么?”
旺财点头。
小七道:“三十多口人命!我又怎能一剑将你杀死?”
旺财苦笑。
小七望着朱珠,道:“你走。这事与你无关。我不想妄杀无辜。”
旺财叹口气,道:“朱姑娘,你走吧。”
朱珠摇头,道:“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不相信你是那个杀人魔王,我不相信,你杀了自己的母亲。”
旺财靠着神案,那神像低俯着头,仿佛看尽尘世劫苦,正以慈悲的眼神,怜悯的看着饱含痛苦的天下苍生。
旺财眼神迷茫的望着神像,喃喃道:“你在看什么呢?”
朱珠跺脚,道:“都这时候了,不想法子脱困,却在关心神像在看什么!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烧得太糊涂了。”
小七执剑靠向旺财。朱珠死命档着,道:“旺财快跑。”
小七恼怒,一剑刺向朱珠,只听呛的一声响,小七手中短剑掉落地面。旺财的一只手,己将朱珠拉到他的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己掐住小七的咽喉。小七因为呼吸困难,而脸色越来越难看。
朱珠哀求的望着旺财,用自己的手,温和的握着旺财掐在小七咽喉上的手腕,哀求道:“不要。旺财,不要。如果曾经的过错令你痛苦不堪,那就不要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