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邢亦开口他又接着说:“正如我永远也不可能把能源线布设地那么漂亮——那简直就是门艺术——大约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一顿像样的饭了,所以,厨房从此还是交给我吧。”
被一个仅仅十二岁的少年一根大棒一个甜枣的给教训了,邢亦心中的感觉一时诡异到了极致,他眼神奇特地看着苏恪,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我这一辈字都不可能做出一顿像样的饭这是一定了,不过你将来未必就布设不出这么漂亮的能源线来,年轻意味着无限可能!”
说得似乎他有多老了一样,苏恪摇摇头,将盆子了放进加热器中。
邢亦嘿嘿一笑,接着又说:“尤其是现在有我在这里了,我会好好操练你的!”
苏恪的脸顿时灰暗了下来。
事实证明,邢亦之前并非虚言,下午苏恪果然被邢亦好好的“操练”了一番,除去之前说的两百个深蹲跳,三百个两头起邢亦还加设了一个训练双手的项目——用手指拨动一盆的球状物使他们在一定的速度范围内滚动却不能跳出这个盆子。
苏恪不知道这样的训练意义何在,却只能毫无异议地完成。
虽然在吃饭前后邢亦对于他的态度有极大的回暖,但一涉及到与“操练”有关的项目他又立刻变得冷酷起来,他实在不想也无力在这个领域试探他的底线。
一天训练下来,当晚上床的时候苏恪倦得几乎想倒头就睡,摊着身体躺了良久,他却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腿开始冥想。
别说风刃的出现让他对于魔法产生了极大地期望,已经坚持了整整十二年了,就算习惯使然他也会继续。
也许实在是想早早的完成任务之后倒头睡觉,苏恪今天进入冥想的速度特别快,不一时他的思绪就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是今天的黑暗又与平时有些不同,微微地透着些极黯淡简直可以说是错觉的光点,像是集中精神力时感受到的稀薄元素,更像是他曾经看过的模糊的星图。
这是意味着他终于看到了希望之光,还是说,这就是属于他自己的小宇宙?
苏恪心中微有明悟,瞬间就从冥想中退了出来,看了下闹钟,却发现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
陷入冥想中之后,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但是像今天这样快还是第一次,几乎只能算是一刹他就醒过来了。
苏恪细细回顾了一下之前的感受,不得其解,只能判断出精神力又有增长。
或者极其疲乏的身体倒有助于精神的集中?
苏恪不及多想,又开始试着聚集风元素。
因为那天发出的是风刃,所以这两天苏恪一直从风元素方面着手,可是试了几次都还是跟昨天一样,毫无进展,对于元素的感知是比昨天之前清晰了不少没错,可在凝结元素方面却始终没有进展。
是自己太过心急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苏恪垂头思索。
那天风刃的瞬发因其偶然性至少在短期内不可复制,但至少会给他一些提示。
苏恪仔细地将当时的状况回忆了一下,归结于技能手法方面并没有什么偏差,缺的只是当时那种不假思索,不顾一切的气势。
莫非这种气势对于风元素有所影响?
偏偏气势这种虚无的存在最是难以模拟,以苏恪固有的谨慎和冷静实在难以在脑海里再造当时的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景,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提示。苏恪暗忖了一下风的凌厉、火的暴躁、土的沉郁和水的宁静和金的锐利,又顾及到此刻身处矿山身处,方圆百里之内皆是石头而没有什么土壤,最终他决定将努力的方向放到水元素上。
伸出一个手指,苏恪集中精神,默默感受。
身边渐渐显示出一个又一个淡蓝朦胧的光斑,细小、黯淡,分散,却遍布了整个房间,其实比起无处不在的风元素它们更为稀少,且相对弱小,可是看着他们如此平和安宁的样子苏恪却预感自己一定会成功。
苏恪像献祭一样放开了自己的身体,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那些水元素如同得了召唤一般缓缓地向着那一根手指集中,须臾,苏恪的指尖出现了一颗晶莹的水珠。
仅仅一滴,但这代表着一种开始!
苏恪微笑着把那根指头抿进了嘴里,愉快地想,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他会不再需要净水合成器。
第7章
苏恪原想再试验一下土元素、火元素和金元素,但是他实在太疲倦了,白天的身体摧残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而刚刚虽只凝聚了一滴水却也花费了他大半的精神力,这种精神力使用所带来的疲倦甚至比身体的疲倦更难以让人忍受,勒逼着他赶紧去休息,因此苏恪顺从的放松了一切。
这是一次质量相当好的睡眠,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苏恪再生以来最黑甜的一次,早晨六点,他却还是准时的醒了过来。
也许受超长精神力的影响,在没有刻意控制的情况下,他的生物钟仍然准得简直令人发指。
不知道邢亦醒了没有,苏恪一边起床一边犹豫,不确定自己现在该去做早饭还是继续昨晚睡前的事。
少年人的恢复力难以想象的好,休息了一夜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精神十足。
“哐啷”!
一块玻璃毫无预警又肆无忌惮地碎裂开来,苏恪的思绪豁然被打断,浑身的寒毛全部应声竖起!
是风,是石头,还是又来了一个人?
又或者是邢亦在找死?
一时间苏恪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脚比念头更快,匆匆地踩着一份隐怒冲下了楼去。
这次是104室,基于位置原因,倒霉的总是一楼,苏恪暗暗琢磨着基于安全方面的因素他们是不是应该将一楼的阳台全部放弃。
玻璃容易打碎,石门却足够牢固,他相信,封闭阳台的石门足以挡住绝大部分不速之客!
但这样就意味着要动用到三、四楼的太阳集能器,将需要更多更长的能源线来保证空气净化合成器的工作,可这栋楼里真的能收集到这么多的能源线么?
不等苏恪斟酌清楚,双脚已经带着他来到了104室。
邢亦来得比他更快,似乎声音发出的一刹他就已经到了这里了,又或者他原本就在这里,不然他不应该没听见任何脚步声。
若不是此刻邢亦正在对抗着什么,他简直要以为他才是打碎玻璃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苏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似乎从来就没听到过邢亦的脚步声。
不过苏恪却来不及想太多,与邢亦正面对抗的东西突然跃了起来,虽然它的攻击被邢亦及时地挡了回去,但那短短的一刹已经足够苏恪看清楚它小半边相当古怪的身形。
滚圆,灰黑,带着扎人的鬃毛以及细长的腿。
这会是什么东西?
苏恪吞了口口水,绕到一侧去看个究竟,及至真正看清了那个东西,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凉气。
老鼠!
竟然是老鼠!
可这世上什么时候会有这么大的老鼠了?
苏恪有些不解,前世他曾看到过猪猡兽,对于那样的庞然大物从来不曾感到过畏惧,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在微微颤抖。
是因为猪猡兽于那个世界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存在,而像猪猡兽一样庞大的老鼠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怎么也算不上正常吗?
尤其是,那双嗜血的眼睛里此刻正闪烁着饥饿且残忍的光芒。
“变异……么?”
良久,脑子里终于闪过了这么一个词,苏恪迟疑地吐出了口,却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讯问邢亦。
“是。”
邢亦的脸上稀罕地有些沉重。
变异生物在被废弃的星球上并不罕见,因为类似核能源站等危险产业再不会有人维护,久而久之必然会产生这样或者那样的泄漏,变异生物便会应运而生。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只在MZ13号被彻底遗弃的第三天他就遇到了这样极具攻击性的变异生物。
这说明MZ13号的情况早就恶劣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吗?
想到这点,邢亦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倒是苏恪已经从刚才那种明显的惊惧中回过了神来,他冷静地指出:“可是附近并没有核能源站,也没有氦能源站(备注)。”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只有这两种危险能源的泄漏才会造成某种程度上的变异,而对于附近方圆百里之地,他虽说不上了如指掌,却也足足在生活了十二年,这些关键之处不会不清楚。
“应该是从别处来的。”
邢亦沉声说:“Fe1-16矿组蔓延何止千里,地底下的矿洞早就四通八达,这个东西应该是从其它什么地方跑到了这里来。”
邢亦没说出口的是:否则,他们遇到就不会是仅仅一只。
苏恪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既然已经出现了第一只,那么就还会出现第二只,第三只……
一楼阳台的放弃似乎迫在眉睫!
更迫在眉睫的是眼前这头变异生物!
苏恪敏感的发现,由于他的出现,这只老鼠似乎突然间就转移了兴趣,虽然状态还跟之前一样保持着跟邢亦的正面对峙,它的眼神却不住地向他这个方向瞟来。
是认为他更加软弱可欺还是更加可口?
苏恪皱了皱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不动声色的向前欺了半步。
不是苏恪逞能,只是前世有限的实践经验以及海量的理论经验让他明白低阶魔兽的智慧毕竟有限,而气势这东西此涨一分,彼便落一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开头自己就弱了下来。
变异老鼠虽然不是魔兽,大抵也是一样的存在。
果然,在苏恪的压迫之下变异老鼠的眼神微微闪烁,不甘地往回缩了半分。
而这半步也似乎给了邢亦一种他可以独当一面的错觉,因此,他相反地退了半步。
这半步的示弱之意并没有给变异老鼠一种其实邢亦软弱可欺的错觉,但它却抓住了这个契机,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了苏恪。
在他简单的智慧看来,身量仅仅邢亦三分之二左右的少年才是最好的猎物!
这个变化相当突然,好在苏恪紧绷的精神未曾有一刻的放松,老鼠只一开使发力他就判断出了自己才是目标,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这时候,气势这种虚妄的玩意儿已经丝毫没了用武之地。
苏恪奔跑的方向不是门外,而是邢亦的身后。
这种选择看上去充满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卑劣,而实际上却是苏恪短暂时间内深思熟虑的结果。
首先,他不可能跑得过那只变异老鼠;其次,之前邢亦的表现让他确定至少短期内他有着与这只变异老鼠抗衡的实力;最后,现在的状况完全因为那不知所谓的半步而起,邢亦有那个义务为此负责。
苏恪没想到的是,变异老鼠的速度比他猜想的还要快,短的不能再短的距离,似乎再只要零点零几秒他就可以安全地躲到邢亦的身后去,可偏偏就只差了这么零点零几秒。他已经感受到变异老鼠前爪所带起的风,便是下一刻,锐利的爪尖就将会在他肩头留下深深的血槽,甚至一个斜刺,撕裂他的颈项。
幸而这时候邢亦动了,他利落地伸出了左腿,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格住了变异老鼠的攻击,同时完成了与苏恪身体的交错,一个右旋踢狠狠地将变异老鼠踢得贴在了墙上。
苏恪刚刚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就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死得不能再死地变异老鼠正缓缓地从石墙上往下滑,不由瞳孔微缩。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最终这些凌乱的思绪全部都变成怒火喷发了出来,他微微颤抖地低声嘶吼:“明明你有秒杀它的能力却一直将它留到了现在,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我那所谓的异能吗?那么我告诉你,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那样的‘异能’,这两天我自己也重新试过了,发不出就是发不出!然后,可以停止你那可笑的好奇心了吗?以后再有什么事能不能直接问我,不要再用这么危险的方式来试探——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一点就死了!死了!”
少年的声音急促且充满了后怕,看来刚刚的事是真的吓到他了。
邢亦微觉尴尬,虽然他自信以自己的身手不会让他受到什么伤害,但惊吓本身何尝又不是一种伤害?
“对不起。”
邢亦不自在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我若真的死了,你再说对不起还会有用吗?”
苏恪毫不客气地堵回了他的道歉,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似乎再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秒一样。
看着苏恪的背影,邢亦无奈地耸了耸肩,自言自语:“亏本了!”
非但没有试探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还把那个谨慎纤弱的美少年给得罪惨了,这生意,他亏得可不止一点点!
“不会因此从此就没现成饭吃了吧?”
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恰好给了他这方面的提示,邢亦苦恼地托起了下巴。
诚然,毫无滋味的合成营养泥本身就很难吃,但难吃也是有境界的,他自己所做的就是所有难吃之中的之最!
备注:那两个能源站是作者随便编的,请不要在意其科学性。
第8章
无论是那句“亏本了”还是那句“不会因此从此就没现成饭吃”,看上去都代表邢亦在后悔,但其实其口气中并没有多少悔意,基本上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的话他还会继续试探,
就算苏恪今天的反应非常正常,害怕更是真实,他还是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秘密。
迅捷的思维逻辑判断,毫不留情的言语指责,就算有惊吓的成分在其中,这也不像一个十二岁的普通少年该有的反应。
何况,受惊吓了之后不是应该大脑思维更加混乱,甚至停滞才对吗?
总之,表演得有些过了啊。
当然,下次的试探他会做得更巧妙些……嗯,至少要先想一个漂亮的借口才是。
邢亦快乐地吹了声口哨,掩上了通往阳台的石门,掳袖子准备动手处理那只变异老鼠。
让邢亦感到惊讶的是,他还没想好从哪里下手苏恪就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顶端被磨尖了的石尺和一把不大的石锤——这不像是用来修理104室阳台的用具,倒像是用来肢解这只变异老鼠的。
因为被毁坏得彻底的阳台实在修无可修。
自然,这样的工具用来肢解这只变异老鼠并不够专业,但实际上当合成营养粉逐渐成为下层民众中最普遍的食物之后那些传统的诸如刀具、铁锅甚至锅铲之类厨房用具就慢慢的在他们的厨房里消失了,也亏得苏恪出生在矿工家庭也能找出这么两样代替品来。
是以邢亦的惊讶并不是针对这两样工具,他所惊讶地是,苏恪是怎么知道变异老鼠是可以食用的?
——他绝不会蠢到以为苏恪只是想把这只变异老鼠分成小块扔出大楼。
他知道变异老鼠能吃并不奇怪,他在星际游荡多了,相关的知识总会涉及些,可做为一个矿工的儿子,之前甚至连那只老鼠是不是变异生物都不能确定,他又怎么知道变异老鼠可以食用的?
要知道,“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这句话早就过时了,变异生物的可食用性更是仅仅在上层人物或者星际流浪汉当中流传。
不过苏恪并没有像他所想的一样直接去分解变异老鼠,他先是谨慎地敲下了一块皮肉,然后就一直握着仔细地观察,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所以其实是他想多了,苏恪并不确定变异老鼠能不能吃,不过怀着不浪费的态度来查验一下吗?
依他对于资源的珍惜程度来看并非没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邢亦忍不住快活起来,眉毛飞扬得甚至书写起:求我啊,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变异老鼠能吃不能吃之类的句子。
遗憾的是,苏恪自始至终都没抬眼看过他。
等了半晌也不见苏恪问话,邢亦忍不住了,自己招认道:“能吃的。”
苏恪松了一口气,开始默不作声地肢解起那只变异老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