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哥……”惊呼一声,赶忙跑过去将他扶住,还未站稳便被他一把拖倒在地。
“不错嘛,还有命撑着寻到这里来。”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尘烟笑着拉扯开云深的手,从他怀中接过奄奄一息的顾惜云,二指探了探他的鼻息,轻飘飘地嘟哝了一句什么,云深并没有挺清楚,但是他的笑容里却明显带着冷漠的距离。
尘烟迅速从袖口去处一丸丹药,替顾惜云服下,随后将他扶回床上。
“你怎么……”看着尘烟蹒跚地扶着顾惜云的背影,云深不经大脑地开口道。
“怎么,你不会以为动一动手指就能够将他凭空移回床上?”那笑容像是簌簌的雪屑,那样精致的美貌,若是这样的容貌为女子所有,恐怕也会是艳绝一方吧。云深正这般呆呆的想着,那人扑哧一声笑了出声,回头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有想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你知道吗,总是被你看穿我的想法,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的。”云深先是一怔,随后扁着嘴不满地嘟哝着,瞥了他一眼,随后便将目光转回到床上奄奄一息的顾惜云。
“可是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情。”忽然那人悄然贴近了云深,伸出纤长的手臂从身后将云深环住,下巴虽已地搭在他肩头,暧昧地在云深耳边念叨,“这世上只有我能看透你,也只有我能守护你,这是我心里最美的事情了。”
消瘦的身子微微一僵,心头莫名一震抽痛,脑海中如时光飞逝一般匆匆闪过几个抓不住的片段。每次云深经历着同样的心痛的时候,总是如同被团团的海藻缠绕捆绑着陷入深深的海洋当中窒息着,好半天才从那样难受的感觉中挣扎出来,额上已遍布汗珠。
“你……”
“放心,他无碍的,你的那位儿皇帝此刻也无碍,”尘烟深邃的目光所定在云深身上,这样的目光,看着这样的目光,眼前再度出新幻影,慕容御疆的身影再度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叠,忽然那双青白色的唇微微开阖,“所以,白龙……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守护你,也会让那位占了你整颗心的少年平安地活在这世上……”
尘烟脸上仍旧是那样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只是不知是否是幻觉,他却觉得那样让人心碎。但是莫名的,他却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你为什么总是喊我白龙?”
“白龙啊?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喊你吗?”双眼弯如新月,皎洁而明亮,云深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收回目光坐在床边,去处手帕轻轻擦拭着顾惜云脸上的血渍,渐渐露出原本那张斧削般刚毅的轮廓。
顾惜云的胸口忽然一阵猛地起伏,一口血呕了出来,人渐渐清醒了过来,眼前朦朦胧胧看见了云深的影子,便不顾身体的不适,猛地将云深搂入怀中,仿佛寻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珍惜着。
“云深……云深……你没事……没事真好……”
“那小皇帝呢?”尘烟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冷峻,漠然地开口问道,顾惜云这才留意到了这个谪仙一般的人,除了琼瑛戏楼的昆穆,那位塞北皇朝曾经的使臣纳兰海瑞,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出尘的气质,甚至更甚于那几人的样貌,竟一时间看呆了,尘烟忽然轻蔑一笑,“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我已经有了白龙,心里可容不得他人了。”
就这样悄然将云深重新拉回了自己怀中。
114、微雨巷暗潮
“你说什么呢?!”听他这样说,顾惜云忽然一阵觉得心气不顺,态度也渐渐不好了起来。
“是啊,顾大哥,皇上呢?”云深心下最要紧最想知道的便是关于慕容御疆的下落,至少要听到顾惜云亲口告诉他那人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云深放心,皇上被人救走了,虽然不知是何人,但是李将军也和皇上一起。”
“李将军也在啊……”听到这番话,云深才放下高悬的心,长舒了一口气。
“李少陵?他可是和那个张瑞有过一段不大寻常的往事哦,那个小皇帝竟也这么放心他。”尘烟忽然咯咯笑了两声。
“什么?!”听者二人均是一阵惊呼,“你怎么会知道的。”
尘烟并不解释,只是身后将云深自然地揽入怀中,轻声在他耳边呢喃,“我知道,你是相信我说的话的。”
那一瞬间,本想反驳的云深却没有开口,心底的异样究竟源自何处,身后正抱着自己的人,身上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已经经历了太久太久……
“云深,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顾惜云收回逗留在眼前之人身上的目光,定了定,开口问道。
“我想去找他……”
“白龙……我想,先下的当务之急,你应该尽快赶回微雨巷,也许,你的夫人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啊……”尘烟淡淡的在云深身后开口,没有丝毫的温度。
“你什么意思?”听到‘夫人’那两字的时候,云深浑身一怔,恍惚间转过身去,看到他清冷的目光中空无一物,只是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或许一开始的决定并没有错,只是着世事瞬息万变,快得他不及反应,这时,真正平静了下来,才为了自己的决定惊出一身冷汗。
纳苏一个虽然聪明,但是应对甲辰年她还太过单纯了些,他竟然就这样将她一个姑娘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而且没有任何人保护。
“不过呢,顾公子,你恐怕不大适宜随我们回江州,若你此时同云深一齐出现在江州的话,恐怕云深往后的日子也便不好过了。”尘烟丝毫不给云深和顾惜云留出任何一点空挡,转眼间他又靠近云深的身边,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将他安安稳稳地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留在云深身边,我一定要亲自保护着他。”顾惜云再度拍案而起,眼前这男子摆明了对他抱有敌意,处处都试图将他从云深的身边赶走,但是这人的身上却透漏出一种不同凡人的距离感。
“是啊,顾大哥,此时你的确不宜留在我身边,成亲王一直想要见我,我一旦离开这里踏入江州境地,那必定会是万人瞩目的境况,尤其是成亲王,若你跟我在一起的话,恐怕不仅仅是你,就连我,纳苏,整个微雨巷甚至还有皇上和李将军都要一起陪葬,太冒险了。”
虽然早已急不可耐,但是他此时必须放下慕容御疆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回到江州去,彻底将顾长门这个身份生存在这片大陆上。
“所以,顾公子,我这里非常隐蔽,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到时候我与云深也好有个说话商量事情的地方,同时在风头过去之前,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出去走动的好。”虽然眉眼间笑意连连,但是谁都听得出其中深意。
顾惜云狠狠瞪着眼前这张让人厌恶的笑脸,心里始终想不出这个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云深的身边,而且云深会对他如此信任,他也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他无论有多少疑惑,无论他多么不信任眼前的人,眼下他都只能留在这里。
云深知道,也许此时此刻成亲王早已派人在江州等待着他的出现,一路上他在心里试想过无数种情况,无数种假设,念了多少遍台词,但是真正踏入江州城门的那一刻,当他向城门的那些守卫出示微雨巷的私令时,随着那些人高声的喊道,“微雨巷长门公子回城。”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沉。
那些人对于进城的每一个人进行了严格的排查,摆明了甲辰年在成亲王的面前说了些什么,所以成亲王才会派人在此守候,这城中除了甲辰年之外无人能够见到成亲王,也无人敢跟他作对。
那么,也就意味着,纳苏也在成亲王的手中。
“哟,在下鄙贱之身怎劳烦甲老先生在此恭候啊?”一踏进微雨巷,便看见他微雨巷中每一间店铺都布满了守卫,看这样的架势,他反倒放下心来,谁都清楚,这微雨巷少了他顾长门,在没有别人号令的动,成亲王此举,恐怕旨在招揽他投入他门下罢了。
踏进自家府宅,便看见正殿上甲辰年悠然地坐在桌旁饮茶,看见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那样‘慈祥’。
“长门啊,我可等你好久了,这样的战乱时期,你不好好呆在你这微雨巷中,莫不是跑去投奔敌营去了吧?”
“敌营?”轻轻瞥了一眼,便瞧见了甲辰年腰间的玉佩,他是认得那玉佩的,成亲王最喜爱收集这些珍贵的玩件,这个龙门玉佩,他曾经在成亲王的书房中见过,如今天下间除了他胸前的羊奶玉之外恐怕再找不见这样通透的玉佩了,“如此珍贵的玉佩都戴在身上了,恐怕甲老先生次来是有话对长门讲吧。”
“哎,在家中我们不谈这些沉闷的话题,只是唠唠家常罢了,当初不知是有什么急事,竟然我们顾老板丢下了新婚的妻子,离开了微雨巷啊?这些日子不见,恐怕是想念极了吧?”
“是啊,回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去瞧瞧纳苏。”
“是回来的巧了。”诡异的目光滑过云深的双眸,本想探寻到什么端倪,但是从云深的眼中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春水般平静。
“成亲王既比我先到,那么甲老先生可曾见到纳苏?”
“皇上对长门可是爱惜的紧,这不,怕长门走后,夫人一人在家无趣,便请去了京城小坐几日,到处玩一玩,长门,我这可是专程来接你的,就是不知你肯不肯赏脸啊?”
“皇上的邀请那么云深自当是感激不尽了,怎敢不去赴会啊。”着意加强了皇上二字,不知这个老狐狸是忍耐了多少年,便这样心急如焚地坐上了皇位,冷哼一声,想起那人的嘴脸便觉得一阵反胃。
115、皇城易主
皇城外,长亭旁,垂柳弯弯诉离殇,路遥遥,风凄凄,旧岁不敌往事去,记忆随风凉。
几时间,大街小巷竟已传遍了这童谣,马蹄的声音在冷清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一路上都由陌生的太监带着一路往乾清宫而去,这一路的风景没有丝毫改变,正值同样的秋季,除了 裸露的枝干之外,便只剩下了遍地的落叶。
忽然一个消瘦而所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一双眼睛大大地张开,霎时间便浸满了泪水,挣脱开两个强拉住他的太监,朝着云深奔来,一把扑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攥着云深的前襟。
“小公子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两只纤细的手臂剧烈摇晃着云深的身子,看着那张不满眼泪的脸庞,原本想要说的话都梗在了喉咙,只是闭口不言,怔怔的任由他拉扯着自己的衣襟。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赶紧过来帮忙啊,别上了皇上的贵客。”云深身旁的一个瘦高的小太监抖动着浮沉,走上前来,高声喊道。
“小公子……”云深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凄厉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攥着自己前襟的双手被人硬生生拉开,小泉子原本瘦小的身子被那些人团团围在中间,脚下无情地起起落落,尘土飞扬,忽然脑海中一个声音传来,“白龙,勿动。”
忽然一怔,原本跨出去的步子悄然收了回来,晃神之间小泉子已经被那些太监脱了下去,地下还残留着一道深深的血迹,仿佛是浸入了土层一般,看得人一阵刺眼。
那小太监悄然打量了一番云深脸上的表情,赶忙再次开口,“快来人将地上清理干净了,莫让贵客看了闹心。”两只黑豆般的双眼滴溜溜转了两转,谄媚地开口,“许是这些不懂规矩的奴才见顾公子您仪貌堂堂,一时间有些失控了,没吓着您吧?”
“无碍。”微微一笑,偏过头去,瞧着那个小太监,笑得轻柔极了,“带路吧,莫让皇上等久了。”
“你这没眼见的奴才,长门乃是微雨巷的主人,见过了大世面,怎会被这样区区场面唬住。”一直闭口不言的甲辰年忽然开口道,这句话说得倒是极有分量,云深再清楚不过,成亲王绝不是个仁慈之人,难怪TJ出来的奴才也是如此霸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这样的奴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
这种事情若是从前慕容还在的时候,是断然容不得的。
又想到了这人。前面带路的太监忽然停了下来,云深一愣,抬起头来,赫然看见那三个熟悉的大字——乾清宫。那人总是纵容着自己,让着原本帝王的寝殿成了着天下唯一能被他庇佑的安乐窝,那时,他总是然让小泉子给自己送桂花糕、梨花糕、栗子饼那么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忽然眼前一阵恍惚,身子歪歪斜斜一阵恍惚,身边伺候的太监赶忙将云深扶住,“公子您没事吧?进去吧,皇上和贵妃都在里面呢。”
贵妃?刚刚站稳脚步,这个刺耳的词便传进了耳朵,据他所知,成亲王的只有一位正妻,也在剩下了一众儿子之后仙去了,身边只是有无数的小妾伺候着,若说贵妃的话,他府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的到此封号。
还在思考当中,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阵浓重的脂粉香飘了出来,众人不禁皱起眉头,尤其是云深,他平日里是最受不了这种浓烈的脂粉味道的,即便是身为那样一个莺莺燕燕的微雨巷当中,他手中的青楼勾栏也只是请专门的教习姑姑为那些姑娘育香,那些姑娘常年如此便身带清香,沁人心脾,他的生意也才会如此红火,而如此粗糙的香味,熏得他有些头晕。
“哟,早听说这微雨巷的主人侍卫翩翩公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猛然抬头,这个声音他太过熟悉,一跃从慕容御疆的云贵妃变成了成亲王的贵妃,晚迳脸上那愈发得意的表情真是让他印象深刻极了。
拳头在袖中早已咯吱作响,然而脸上却是那千年不变的招牌笑容,“这位想必便是贵妃娘娘了吧,今日一见真是仙子卓越啊,草民哪里敢同娘娘相比。”
“哈哈……这样一看,长门还和我们云儿有些相像呢。”一个苍劲有力的笑声从内殿穿了出来,被成亲王那双锐利的双目盯着的那一刻,云深心底仍旧下意识的一阵恐惧,眼前这个噩梦。
那残忍的微笑,深深触动了云深深埋的记忆,他毫不留情地利用,他绝情的喂下毒药,他吧曾经那个弱小的他狠狠踩在脚下,让他痛苦不已,挣扎不得,只是如今这些都已经如此遥远,他所恨的一切,仅余下了他对慕容御疆的赶紧杀绝。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身边人都已经纷纷跪拜,甲辰年伸出手硬生生将他僵硬在空中的身子拉了下来,一掌劈在左膝后,左腿一软便单膝跪了下来。
“你为何不肯跪拜,莫非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名捕真言不顺吗?”成亲王脸上的表情顿时寒意肃杀,就连身旁的晚迳也变了脸色,赶忙凑上去轻声安慰,只是眼角的余光始终都未曾离开云深这张还能隐约看到几分与他相似的面孔。
“草民并非对皇上不敬,只是长门乃是修佛之人,这世上除却佛祖之外,从不向任何人跪拜。”一时间看着如此狼狈为奸的二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说道。
“哈哈……好一个不向任何人跪拜。”迥然的目光在云深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仰面大笑,此举也许是冒险了些,只是他也在赌,成亲王虽是个阴狠之人,但是却是个对于奇才礼遇有加之人,否则他的手下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奇人异士,慕容也便不会输得如此惨烈,“朕许你免去跪拜之礼,不过有个前提,朕只会对自己手下的有能力的爱将有如此厚待,若是平民,这般鲁莽恐怕是以身犯险,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