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生尖锐的叫喊声猛地让云深清醒过来,一把推开顾惜云,慌忙抓过顾惜云的外衣套上转过身去,只是看见纳苏慌张逃离的背影,还有落了一地的梨酥。
“纳苏……”
“云深,你不可能回和纳苏在一起的,从你第一天进入戏楼开始,你就注定无法同寻常男人一样。”顾惜云叫住慌张追了出去的云深,看着他消瘦的身子猛地一震,“回来吧,回到我身边,以后的日子都让我陪着你。”
“叔父,不劳您操心了。”诧异地愣住了,随后苍白一笑,是啊,他是哥哥的孩子,是他的小侄子,是那个从前在宫中同他一起饮酒,听他吹笛的孩子,冷风吹过,吹干了额上的汗珠,也吹去了他刚才的失身荒唐,云深没有为了他的话停下来,走回他身边,反而向着自己相反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越来越抓不住云深的脚步,他究竟打算做什么,他都不再清楚。
“纳苏。”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这才发现纳苏满脸尽是泪水,娇小的身子哭得不停颤抖,他没有将她搂入怀中只是悄然松开了手,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泪流不止的纳苏,“云深哥哥只是……”
“你只是有了你的情郎,不再需要纳苏的陪伴了,没关系纳苏可以走,纳苏和哥哥可以离开。”失魂落魄地冲着云深大吼道。
“怎么回事?!”纳苏的吼声,无疑引来了在房间收拾的孟广,皱着眉头走上前来,将纳苏抱在怀中,“纳苏不哭,哥哥在这,哥哥在这……”
“哥哥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这里根本就不属于我们,我们走吧好不好……”纳苏的声音从带着强烈的愤恨一点点变得绝望无助。
“云深你又跟纳苏说了什么?”孟广不满道,“你知道纳苏她过去经历过什么吗,又为你付出了多少……”
“对不起……”云深不知道除了这说那个字他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你以为你给我带来的伤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一笔勾销?你从来……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们,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想将我们赶走,你有不知道多少事情隐瞒着我们,你做决定从来都不考虑我们的想法,你永远都离我们那么远,你从未将我们真正当做你的同伴……”
“你够了!”顾惜云突然从身后出现,轻轻扶住云深颤抖的身子,“那么你们又知道云深曾经经历过什么吗,云深他对你们隐瞒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知道的越少,对你们来讲就越安全。”
云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挣脱开顾惜云的束缚,一个人悄悄站在旁边。
“纳苏,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这么久以来,我的生活原本已经一片黑暗,至少还有你和孟大哥还有两三个人值得我为之奋斗努力,我不知道哦……”
“那你就把纳苏娶回家,如果你不能,我们马上就走,以后死活都不用你管,我不会让我的妹妹没名没分地跟在一个每种的男人身边。”
顾惜云和猛地一怔,难以置信地抬看着一脸愤怒的孟广,他无法理解这对兄妹究竟是那什么东西思考的,“你们……”刚想开口,却被云深拦了下来。
“我答应你,等到店面开张的那一天,我便娶你。”
“云深你疯了?!你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了吗?”一把扳过云深的肩膀,他不敢相信刚才打那句话是他说出来的,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熬到这一步,他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行了,我已经决定了,顾大哥,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云深转身的那一刻,纳苏猛地瘫软在地,孟广一把将她扶住,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对不起纳苏,对不起,是阿哥没有本事,对不起。”
“阿哥,云深他终于要娶我了,多少年了,我终于熬到了,只是,我却也知道他不爱我,怎么办,我却没办法劝我自己离开他。”
104、拜见甲辰年
“纳苏,你若是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阿哥带你离开,我们到别塞北皇朝,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草原,阿哥在哪里陪你一辈子。”
笑中带泪,凄迷得美好,纳苏不言,只是痴痴地笑着,静静的流泪。
孟广看着这样的纳苏,只是不住的叹气,纳苏是倔强的,从来她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无悔的去追寻,哪怕从一开始便能预料到结局,还是会飞蛾扑火义无反顾,云深啊云深,孟大哥求求你,务必莫要负了纳苏。
“云深你既然决心要入宫,为什么还要答应娶纳苏?这样你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和皇上在一起了。”顾惜云蜡烛云深纤弱的手臂,将他拉回来。
“是,他是皇上,但我却不是晚迳,我不会让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我爱的人保守天下的非议,如今的我,已经不配拥有他了,我只求站在他的身边,知道我必须去负担我命运的那一刻。”云深倔强的话让顾惜云无言以对,他总以为云深还是那个可怜得需要他守护的孩子,却忘记了这些年这个孩子的成长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守护了。
“云深,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你可以活得自私一点,这样子至少你也会幸福一点,快乐一点。”顾惜云低声轻笑,这一刻看着云深的侧脸,他看到了哥哥的影子,曾几何时,哥哥也这样倔强地选了一条注定会灰飞烟灭的路,然后淡然地微笑到了最后一秒,最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现在他却必须看着哥哥的儿子背负一天比他更加沉痛的命运。
“从前我也痛恨过为什么自己不得不背负这样的命运,但是你知道吗,那些人的背叛人让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无情和贪婪,我还在他们的双眼中看到了我自己,看到了我身上的力量究竟有多可怕,可怕到足以毁掉这个世界,也让我看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永远毁掉这份力量,还这世界太平的人,只有我自己。”
“云深,我谢谢你能跟我说这番话,也多少让我看明白了当初你父亲的选择,云深,跟我说说你下一步的打算吧,你娶纳苏究竟有什么目的。”
云深的目光带着那样从容和淡然的样子,平静无澜,“第一,为了保护她,他们兄妹已经在西罗城已经被纳兰海瑞找到过一次,他们不同于我,只是普通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那个人的双眼,所以他们只有呆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其二,为了掩护我的身份,有了纳苏,我入宫就不会被晚迳怀疑。”
“好,就算是这样,那么你准备用什么身份入宫?一介平民就算是我来保荐,皇上也不会看你一眼。”
“以戏楼的老板,以一个神秘之人的身份,我想你也知道,我师兄沈炎如今不知去向,戏楼落在了甲辰年手中,庆幸的是,我在睦州曾与甲辰年有过一面之缘,我准备将戏楼买下来。”
“云深,你真的以为他会见你?”甲辰年是个朝乾国的传奇人物,他的产业大的惊人,而且交友广泛,即便是在这动乱年代唯一能够保留自己本钱的商人也只有他而已。
“我要去见了才知道。你替我安排好纳苏和孟广,我现在就要甲府。”说罢云深冲顾惜云笑了笑,从身后拿出斗笠,戴好之后,便转身离去。
“云深……”脚步停下,但却并未转身,“保重自己,如果将来一切都结束了,我便带你去找你父亲。”
“那我们说好了……”白衣翩然,如蝶衣一般留给空荡荡的门框一抹匆匆离去的影子。
“哎哎哎,别敲了,谁啊?!”甲府门内传来一个不耐烦地声音,紧接着大门便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双琥珀色的三角眼从门缝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云深一番,“你找谁?”
“你告诉你家老爷,羊奶玉的主人来访,问他可否详见。”
“你等着。”搁下一句话,门被再度阖上,里面一度没了声音,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甲辰年带着一众家仆亲自开门迎接。
“小公子,老夫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甲辰年一眼就瞥见了云深胸前挂着的羊奶玉,却见云深头戴斗笠,遮住了整张脸,不禁对眼前的少年更加好奇了,初见他的时候他以黑巾覆面,直言拒绝他的邀请,此番再来竟是他主动拜访,而且仍旧遮面。
甲辰年屏退下人再度开口,“公子可将斗笠摘下了,老夫喜欢同爽快之人交往。”
云深轻笑一声缓缓将斗笠取下,抬头望向甲辰年,“在下顾长门,拜见甲老前辈。”甲辰年心中多少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斗笠下竟然是这样一张惊艳的模样,只是脸上并未显露出分毫,只是淡淡地开口道,“长门小兄弟可真是青年才俊啊,不知是否有人说过小兄弟的长相有些像倒有些云贵妃的影子。”
一瞬间,长门二字浮现在脑海中,换了名,是不是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摆脱过去的影子?
他不知道。
“哦?是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甲辰年开口这样讲反倒让他松了口气,他反倒害怕他暗自放在心里,这样他便很难琢磨出他的想法了。
“只是样貌有些相似,可是神态举止却不像,云深此番来访恐怕不仅仅是路过这里来看看老夫吧?”
“甲老先生真是直爽之人……”甲辰年出奇的直白,反倒让云深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我的确有求于甲老先生。”
“长门直言便是……”甲辰年悠然地端起茶杯,呷一口茶,笑眯眯地望着云深有些尴尬的表情,若是旁人这般扭捏他定然觉得恶心,只是见了这般的云深,他反倒觉得这孩子单纯的紧,觉得他身上总有些熟悉的影子,说不清道不明。
“长门听说甲老先生买下了琼英戏楼……”
“你对琼瑛戏楼感兴趣?怎么你对戏曲还有研究?”一语中的,云深尴尬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甲辰年和蔼的微笑总是能够打破他的伪装,“既然你跟我开口,我便直言告诉你,我是为了我过世的小儿子才将戏楼买下的,他曾告诉过我,在琼英戏楼听过一个孩子唱了让他终生难忘念了一辈子的《长相思》,他一直都在寻那个孩子,可是如今,我找到了那个孩子,我的儿子却不在了,而他寻的那个人却成了当朝云贵妃,所以,戏楼我无法卖给你,但是我却可以交由你经营,一个月,无论你做什么,你若是能让戏楼起死回生,我便将戏楼交给你。”
甲辰年的儿子?虽然他已经不再记得,但是在琼瑛戏楼能唱《长相思》的人也便只有他了,只是他却不记得自己竟无意间结下了如此的缘。
105、云雨半生
“想不到甲老先生竟然同云贵妃有这样一段缘分在啊。”眼神无声留意着甲辰年面色的变化,若是这位痛失爱子的甲老先生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意帮着晚迳的话,那么自己的打算便会全盘落空了。
“谈不上什么缘分,只是我那儿子年少时年少轻狂意气用事罢了,我们哪里高攀的起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妃啊。”
“甲老先生,长门懂得您的痛苦,但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无论我们曾经怎样深陷痛苦无法自拔,都还是需要面对未来的生活,因为这条路我们无论如何都还是要走下去的。”
“呵呵,老夫有三个儿子,如今都不在身边了,你可要多多来陪陪老夫啊。”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房门忽然被人莽撞的推开,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声音沙哑,满面疤痕,那些疤痕比那时的自己还要可怕。
“德双,我告诉过你下次进房间要敲门,别吓到了客人。”甲辰年先是假装严厉地沉下脸来教训了德双,随后展开笑意转过头来跟云深介绍,“这个是德双,是我家的下人,吓到云深了吧。”
“没有没有。”那人虽是九尺高的大汉,但是行为举止却不似常人,反倒像是个痴儿,他不大明白,甲辰年为什么会招来这样一个下人在家里伺候着,只是这样的问题却也不好问出口,云深只是轻笑了,“既然甲老先生今日繁忙,长门便先行离开了,改日一定多来看望甲老先生。”
“长门啊,你这两日若是有空,拿着这个令牌,随时去戏楼。”交给云深一个令牌,甲辰年便随着德双离去。
不知为何,离开甲府的那一刻,恍如隔世般一阵迷离,如今在自己记忆当中他人生的伊始便是便是戏楼,他但是带给他最大伤害的地方却是那座茂茂无边的皇城。
晚迳云深雨未乾,爱闲有客过方干。茶瓯之外无祗待,清坐不言松韵寒。
诗句依旧美好如画,只是念诗的人却已经不再,自从戏楼的人一个个离去了之后,这座戏楼便再没了生气,空空如也的大厅,连脚步声都觉得刺耳。
“客官,您是要来听戏啊?”隔了不知道好久,才有人人匆匆迎上来。
“这里的变化真的好大了,我的从前这个时候戏楼里总是最热闹的。”房梁破损,桌椅陈旧,昆穆在的时候总是最容不得这样的事情,他总是带着一众师兄弟一起来给戏楼除尘,总是要保持每一个角落都是崭新的。
“哟,看来客官还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您有所不知,这些年来,戏楼中的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人去楼空了,那个时候云贵妃那么大的阵仗带走了戏楼中几乎所有的人,只是剩下了几个没处去的孩子留下来,所以……”话近尾声只能以一声叹息草草收场,这里早已大不如从前了。
“我是新来的老板,这个是甲老先生的令牌,以后这里交由我打理,我会让他重拾昔日光彩的。”
“小公子竟已经早早到来了,老奴是来替甲老先生给小公子送东西来的。”紧跟着云深过来的老管家双唇紧闭,眉眼弯弯,笑容不深,深处枯枝般的右手,揭开托盘上的红盖,那满满堆载的金锭子和首饰项链让云深一时间有些讶异,“甲老先生说,小公子想做什么只管做,若是能在一月之内让这戏楼起死回生,便是帮了甲老先生的大忙,倒是自会大大有赏。”
那位掌柜躲在云深后面看得合不拢嘴,云深给他递过去一个颜色,他赶忙走上前来,双手颤巍巍地结果老管家送来的银两,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知道甲老先生不会放着我们戏楼不管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替我谢谢甲老先生,再告诉他,我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这句话的分量说起来轻飘飘的,但是在云深心里分量却不轻,他不是生意人,也并不了解这生意场上究竟有多少门道,多少难处,他只是必须试一试,他觉得甲辰年似乎对这个戏楼并不在乎,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对于这个戏楼的憎恨,他憎恨那个出身琼瑛戏楼的云贵妃迷惑了他的儿子,他恨自己的儿子玩物丧志流连戏楼的一个戏子,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戏楼交到甲辰年手中之后他却从未曾打理过,否则以甲辰年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会允许自己手中的任何一处产业做的如此荒废。
或者换句话说,自己只是来对了时候,这时候并不是经商的好时候,甲辰年对于戏曲没有了解,也不了解戏楼的运作,或者正想转手卖了,恰好自己来了,与其卖给他人不如作何人情交由我打理,这样若是我能够让戏楼起死回生,他也能做个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