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十八年 上——大醉大睡
大醉大睡  发于:2015年01月29日

关灯
护眼

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坐起身往外看,来者有两个人,一个锦衣华服步履潇洒,一看就是高毅,另一个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照亮面孔,居然是常常跟在裴用国左右的书僮。两人把何道原叫出去一阵,回来之后进入囚室,把油灯放到一边。

高毅站在季舒流面前发问:“季小兄弟,秦颂风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去的?”

季舒流答道:“大概还没到子时,和钱先生一起回来的。”

“从那以后,你离开过那间屋子没有?”

“没有。我……”

“秦颂风离开过没有?”

“我不知道,他回来不久我就睡了,一直睡到今天中午,因为外面天太黑。”

“一觉睡到中午?那还有什么可问的?”高毅转头去问书僮。

“小人不才,还想出几个问题,”书僮恭敬地朝高毅作个揖,然后弯腰瞧着季舒流:“你中间没醒过?”

“早晨醒过一次,他还在屋子里。”

“什么时候醒的?”

“不知道,只醒来一下,马上睡着了。”

何道宪转转眼珠子,插话道:“睡得这么好,死猪似的?照我猜测,是这小子不会撒谎又不想说实话,才拿睡着了搪塞咱们。”何道原却戳了弟弟一下。

书僮直起身来在囚室里踱了两步,缓缓道:“季公子,你是向来就睡得这么多,还是只有今天早上这样?你们习武之人难道不习惯早起苦练?”

季舒流抬眼看他:“我以前不至于睡到中午。但是那天放血以后我精神不足,所以近日睡得较多,一觉睡到中午是常事。”

书僮眨眨眼睛,接着问起季舒流起床时秦颂风在干什么、站在哪里,起床后是否去过钱睿和曲泽的房间,他们二人当时说过什么之类,季舒流一一照实回答,书僮似乎也没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该问的问题全都问遍以后,高毅不耐烦道:“你是不是还要再多问几遍?本人只会剑法,不懂你们这些东西,就不凑热闹了,你们继续。”说完挥挥袖子潇洒地掉头而去。

待他步子去远,何氏兄弟和书僮互相干瞪了一会。书僮忽然对着季舒流一躬身:“季公子,得罪,兹事体大,必须慎重。何大侠、何二侠,小人以为季公子是习武之人,在危机四伏的关头不至于毫无警惕,他现在的说法小人信不过。两位——有什么办法?”他顿了片刻,“——有什么办法能让人说实话?”

何道原沉痛点头:“兹事体大,只能这么干了。”突然把季舒流两只胳膊紧紧抓住,一起反扭到背后,把他按得趴倒在地上。

季舒流吃了一惊,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我说的就是实话。我不是江湖人,当然不如一般江湖人警惕……”腿上忽然剧痛,接连被何道宪下狠劲踹了十几脚。何道宪停下来时,季舒流几乎已经无力挣扎,脱口问:“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书僮道:“他杀了人却不肯承认。”

“你们怀疑他杀了谁?”

“抱歉,无可奉告。”书僮语意渐转犀利,“下面你听见我的问话就请马上回答,不要犹豫,秦颂风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去的?……”他开始翻来覆去地问前面提过的问题,又夹杂了秦颂风等人前几天的行踪。季舒流只觉得双腿又疼又僵,肩膀胳膊也被何道宪扭得十分难受,心中错乱不堪,但此时马虎不得,必需维持一线神智回答书僮的问题。

这书僮口齿伶俐头脑清晰,有条不紊地把每个问题都问了至少三次,方才暂停片刻。季舒流身体已经有点发抖,忍不住哑声道:“你问完没有?”

书僮缓缓蹲下身,向下探头,跟侧着头趴在地上的季舒流面对面:“你呢?你答完没有?你今天早上,真没听见过什么特殊动静?真没见过秦颂风出门?”

季舒流冷下脸:“果然,你不是怕我说谎,你是想逼我说谎诬陷秦二门主。”

******

书僮听了季舒流的怀疑,勃然变色:“季公子,你别含血喷人!我只是担心你的说法不尽不实,才行此下策。”

季舒流用力冲他咧嘴一笑:“原来如此,我刚才神志不清,误解了阁下的的弦外之音,得罪之处敬请见谅。季某虽说算不上好人,却做不出污蔑他人之事。阁下是否还要继续问下去?”

书僮冷笑两声,站起来倚到墙边,再次从秦颂风昨晚回房的时辰问起,重新把所有问题问了两遍,这次他夹带的一些问题已经明目张胆得拙劣,甚至问起季舒流梦中是否嗅到过血腥气、清晨是否见过秦颂风擦拭佩剑、中午醒来时是否听到秦颂风呼吸急促。季舒流还有余力迅速回答他的问题,声音却渐渐变得虚弱。

所有问题的答案依然没有差别,也找不出破绽,书僮皱起眉毛,有点焦急地看着何氏兄弟。何道宪突然厉声大喝:“说!你到底瞒了什么?秦颂风那点事早就露底了,别以为你不说他就能没事!”边喊边拾起囚室里一端嵌入墙里的长铁链对着季舒流抽了两下。

新伤触及前几天的旧伤,季舒流忽然眼前发黑人事不知。

再醒过来时,似乎没过太久。他仰卧囚室的地面上,何道原正用力掐他人中,书僮蹲在旁边,虽然火光昏暗,还是能看出他有点焦急惊慌。季舒流在一阵阵疼痛中暗想:看来他们也怕被人发现逼供的勾当。

见到季舒流睁开眼睛,书僮咳嗽两声:“季公子见谅,秦二门主、钱先生和曲泽的解释都非常详尽,只有你睡得太熟,什么都说不出来,何二侠想必也是一时情急。”

季舒流眼神扫过身边三个人:“季某心中没装亏心事,向来行得正坐得直吃得香睡得熟,睡着了就是睡着了,哪还有精力留意身边的动静。诸位莫非成年累月寝食难安,因此难以置信?”

书僮目光闪烁:“可是,秦二门主他们都没提过你在熟睡,而且秦二门主早就承认他离开过房间了,你如此煞费苦心地替他遮掩,就不怕欲盖弥彰?”

季舒流扬起眉毛:“我对你们说过的话句句属实。既然你问不出什么,又质疑我的话与他们有出入,为何不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跟他们对质?”

书僮无奈地叹息一声,用求助的语气道:“何大侠、何二侠,季公子的说法据我所知确有可疑之处,可他如此固执,该当如何?”

何道宪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季舒流:“他不说实话就不让他吃饭睡觉,秦颂风又不是他亲爹,我就不信……”

季舒流按捺不住怒火,提高声音道:“江湖人图的是一个痛快,你们想逼季某诬陷秦二门主就请明言,口口声声要季某说实话,难道不觉得可笑?”

何道宪也怒形于色,一脚踹在季舒流胳膊上。季舒流疼得全身一缩,正想索性痛快大骂,眼前居然再次发黑,又晕了过去。

这次似乎晕了很久,直到神智恢复,季舒流依然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发烧,背后的地面冰冷刺骨,囚室里的寒气好像全都在往骨头里钻。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隐约听见有人低声商量“他好像病得挺重”、“果然是个废物,这点小伤都受不了”、“别真出事”之类,随后被两个人分别抓住双肩和脚腕抬到楼上一个有床的房间里。这里比囚室暖得多,也明亮得多,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光亮从眼皮透进来。何道原把季舒流拽起来匆匆灌进一杯水。

季舒流感觉舒服不少,没睁眼,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何氏兄弟轮流看守在门口,但裴用国的书僮没再出现过,也没再有别人进来。直到天色黑而复亮,季舒流一觉睡醒时,玄冲子亲自来到,说要把季舒流带走问话。玄冲子表情严厉,季舒流不敢怠慢,试着在地上走几步,觉得筋骨没什么损伤,便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随玄冲子走出门去。

玄冲子离开囚室所在的小楼后,南行一段,绕道向东再向北,走到碧霄山庄里一处季舒流从没到过的僻静院落。他先把季舒流带进院落里最大一座屋舍的厅堂里,里面赫然摆着两具尸体。

“你仔细看看,认识这两个人么?”

季舒流明白事关重大,秦颂风多半就是被人怀疑和这两人之死有关,于是皱起眉仔细看了两具尸体的面目身形。其中一具尸体全身赤裸,躯体上无数狰狞伤口,其中好几条都能致命,似乎和很多人发生了一场恶斗;另一具尸体衣物整齐,平躺在那里,看不出死因。两人都是青年男子。

“我都不认识。”季舒流边说边观察玄冲子的表情。

玄冲子态度忽然大为和蔼,温声道:“你且歇一会。”伸手扶住他胳膊,带他走进旁边一座不起眼的屋舍。北丘派掌门赵增文居然也坐在里面,另有一名年轻的武当道士坐在赵掌门旁边,目光炯炯,精华内敛,一看就是武当派年轻一代中的高手。

玄冲子搀扶着季舒流坐到一张铺着锦垫的椅子上,赵掌门亲自站起身,提起火炉上烧开的水倒进一碗放凉的米饭里,送到季舒流手边,歉然道:“你先凑合着吃一点。”

季舒流已经饿了两天,端起饭碗一边吹一边喝,咽下小半碗米,身体这才渐渐回暖。

玄冲子走过来坐到他对面:“你如果信得过贫道,就来说说你这两天都遇见过什么人、什么事。”

季舒流整理思绪,猜测玄冲子既然这么问,或许已经怀疑何氏兄弟和裴用国的书僮居心叵测。

见他一时没回答,玄冲子诚恳地补充:“我拿当年跟你父亲的交情担保,我对你和秦二门主绝无恶意,也信得过你们的清白,赵掌门也一样。你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尽管直说。”

季舒流连忙道:“道长别误会,秦二门主和我姑母都说过你是可信之人,晚辈相信他们的眼力,刚才只是在考虑从何说起。”

赵掌门微微颔首:“我早就说过,这孩子心里有数!”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