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太子大战假妹子 上——菡萏红妆
菡萏红妆  发于:2015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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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目望去,纵然模糊不清,然而顾天佑空洞的双眼之中恣意散发的阴寒邪气却仍旧让梁宣打了个冷战。

乐清将挣扎不休的顾芗死死箍在怀里,瞧着楼下快步涌过来的五个黑衣人,急切道,“跑啊,愣着作甚!”

梁宣咬咬牙,脚步沉如灌铅,竟是丝毫挪动不了。

他偏脸看去,侧旁正是岿然不动的慕容泽。

面色深沉,眸光如水。

心头不由一暖,仿若干渴时的一杯清茶,饥饿时的一块馒头,严寒中的一炉炭火,酷热中的……一个泽儿,满足而喟叹。

嘴角刚及扬起,慕容泽却是脸色骤变,甚至是抑制不住微微后仰轻呼了一声,梁宣兀自莫名之际,便听慕容泽急促地朝乐清喊道,“带着她先走!快!捂住她的眼睛!”

梁宣心头别得一跳,不详的感觉刹那间充斥着整个心脏,他心慌不安地缓缓挪回视线,眼前登时一片血光,心跳粗暴得骤然停止。

恍惚之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一大团分不清界限的惨白,妖冶血腥的红色突兀地在这里画下了一道让人齿酸心寒的绝望。

顾夫人的双眼凝固了最后的绝望和痛苦,脑袋无力地向左耷拉着,露出破败而脆弱的颈项。

破碎的颈动脉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顾夫人半边脸,在另一半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格外红艳。

顾天佑缓缓从其中抬起头来,满脸血红,狰狞可怖,未曾闭合的口中甚至能瞧清楚森森惨白的牙齿,他伸出舌头回味似的舔干净了唇边沾染的鲜血,本就紫黑的嘴唇越发诡异骇人。

乐清只看了一眼,便火速将顾芗的脑袋揉进自己怀里,抱着她脚不沾地地朝另一头的出口奔去。

顾芗敏锐得察觉到了不同寻常,被禁锢在乐清怀里百般不愿,一时拳打脚踢,闹腾不休,哭闹尖叫。

乐清侧脸不当心遭受一击,险险擦着眼角,手劲却是丝毫不见松,心中震颤,更加不能放开这尚自纯真幼稚的孩子。

顾芗半天挣扎徒劳无果,不知名的恐惧迅速笼罩下来,让她不由失声痛哭,绝望而凄厉地尖叫着,“爹——!!娘——!!爹——!!娘——!!”

梁宣紧紧咬着后牙槽,双拳攥紧,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里。

顾芗悲痛欲绝的呼喊宛如铁锤般一下一下无情而狠命地锤砸在他心头,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察觉到,他竟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无能、一无是处。

“真是该死!”

慕容泽低咒一声,一拳砸上二楼的木栏,梁宣猛然惊醒,茫然迷失的双眼瞬间重聚光芒,锐利的眼神立时转向木梯,那些杀手竟不曾有一人为楼下的血腥暴虐而止步,肃杀的眼神直指这里。

梁宣眸中寒光一闪,呼吸都变得极为轻匀而缓慢,眨眼间作出决定,他拽住慕容泽的手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顾芗怀里都藏有剧毒,那顾夫人的包袱里许是还有其他!

只能赌一把,若有,则逃过此劫,若无……

梁宣不由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慕容泽,径自扯着嘴角轻轻笑了笑。

若无,那他便再闯出另一条活路,因为他无法忍受这个人就这样死在这里。

他觉得有些心疼,有些不甘,有些憾然,有些悲哀。

慕容泽眼见着梁宣将顾夫人的包袱翻得乱七八糟,不由蹙眉道,“你在找什么?适才那种毒粉?”

梁宣头也不回,耳畔已经隐隐传来那些致命的脚步声,急促地说道,“能找到那种才当真是中了头彩!”

慕容泽不明所以,他并不认识那种剧毒,却觉得好用至极,若有此物相助,那五个人根本不足为惧。

真正该忧心的却该是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究竟是谁?是敌是友?抑或只是一介乱管闲事不相干之人?

若她都只当是不相干,那更该不相干的此人又为何如此尽心尽力?他大可以丢下他自己逃走不是么?

心知肚明,所有的危险其实都只会冲他而来,远离他便会远离这所有的纷扰是非,甚至是性命攸关。

“你为何不走?”

慕容泽险些问出心中所想,却到底吞了回去,拾起靠在门后许是顾芗玩耍用的一只青竹杖,默默守在了门前。

死神的声音,冰冷而沉重。

梁宣翻找得满头大汗,严冬时节竟也能汗湿重衫,热切仓惶的眼神终于在某刻凝结,有些颤抖地将手里摸到的东西掏了出来,定睛一看,当即欢呼道,“找到了!”

慕容泽不由松了口气,却又不得不诧异,这段工夫并不浅,那些人怎得到如今都不曾过来?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来得太慢了?”

梁宣侧耳细细听了听,眼中顿时含了两大泡热泪,感动道,“这些人难不成是在等着我们找到武器,而后对等交手?”

慕容泽神情麻木地盯着那些欲拒还迎的泪水,凉飕飕道,“除非他们跟你一样脑子有病。”

梁宣不满地将慕容泽挥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仔仔细细地辨识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地将门掀开一条小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门前的走廊上竟躺着一个黑衣人,目测已经断气。

梁宣目瞪口呆地猛地将门拉开,两步跳了出去,讶然喊道,“泽儿,快出来瞧瞧!”

慕容泽顿了顿,轻轻一步踏出,就看到,不知为何,原先还凶神恶煞的五人,如今却尽是尸陈在地,该是不久前都见了阎王的面。

慕容泽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莫不是适才那位女子?

当即朝楼下看去,一时之间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逝去,浑身宛如置身寒潭般冰凉彻骨。

他轻轻拍了拍梁宣的肩膀,轻唤道,“梁宣?”

梁宣惨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他轻轻挣开慕容泽的手,一步一步跨过那些肮脏的尸体,走向了顾天佑夫妇的遗体。

两具交叠在一起,该是被人一剑穿心,顾夫人的脖子本就被撕咬得血肉翻飞,如今胸前更是开了一个寸许见方的大洞,凄惨骇人。

顾天佑的双眼仿若是在死前恢复了清明,眸中尽是想要吞噬这所有的不公和扭曲的怒意和不甘。

俱是死不瞑目。

昔日名动江湖的传奇英雄,浪漫爱情,威风凛然为爱而战的剑客顾天佑,浪剑山庄众人护在手心里的娇贵千金沈忆寒,竟会以如此惨绝人寰的姿态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客栈双双陨落。

梁宣慢慢蹲下身,用力深吸一口气,才稍稍缓解了心中的压抑窒息,不过几个时辰,不久前尚自坐在他对首,言笑晏晏的人,如今却命丧眼前,不愿瞑目。

那样叱咤威武的英雄,那样倾城之姿的佳人,究竟是为何非要惨遭如此下场?

谁?究竟是谁?

“让开。”

清淡无情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梁宣探手抚上顾氏夫妇的双眼,淡然起身,仰头遥遥望着二楼西厢的那一抹珊瑚红。

“你要干什么?”

那女子并不曾放下已经拉满弓的箭,箭头上燃着一团明亮的火,闻言依旧无情无心般说道,“毒僵必须火烧才能死透。”

梁宣眸中怒意大盛,当即跳着脚便要上楼,恨不能将怀里的毒药全泼向那个恶鬼,慕容泽出手如电,忍着肩伤死死将梁宣扣住。

“你这无心无肺的女人!一点人性都不通!你是不是没有男人要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所以才能如此狠毒地报复天下?!你爹娘老子都是如何教养你的?!若是你爹娘出了这样的事,你是否也会硬下心肠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禽兽!禽兽不如!你、你这样的人为何会活在这世上!”

一通怒骂叫嚣得慕容泽都震惊不已,一时恍神险些松了手教梁宣给逃了出去,可楼上那白衣女子却依旧面无表情。

她波澜不惊的双眸在梁宣身上定了片刻,平静道,“他活着对谁有好处?你看,他连自己的妻子都吃,若不烧了他,只会让他伤害更多人,你能制伏他么?你能制伏他之后整天看着他么?你的愤怒和争辩根本毫无意义。”

梁宣倒抽一口凉气,嘴巴微微翕合,却是哑口无言,他像是遇水哑掉的炮弹一样,只能从外在威胁敌人。

慕容泽却是另有所思,他尝试着稍稍松手,却发现尽管梁宣无言以对,可想要去自取灭亡的冲动依旧不减,当即又拢紧手臂,一边分神问道,“你也知道这是毒僵?”

那女子点点头,答道,“原先刚及出现时,谁都不曾在意,可如今却已然威胁天下,武林中毒僵吃人的案例骤然增多,早已不是一派一己之力能够应付的了的,所以才要召开武林大会诛魔屠尸,你们竟是不知情?”

梁宣一怔,“什么诛魔?”

那女子淡淡答道,“诛灭魔教,替天行道,能养出这样恶毒阴邪之物为害人间,此间江湖除了魔教,舍他其谁?你与其厌恶我冷面无心,倒不如加入我们,诛魔屠尸,还江湖安宁,便可杜绝此类惨剧的发生,如何?”

梁宣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咧开嘴轻轻笑了笑,而这般的笑意如何也抑制不住,竟是越笑越发张狂,震天的大笑闹得慕容泽心中发怵,梁宣却突然收回所有的放浪不羁,庄色肃容道,“不如何,我讨厌你。”

第二十六章:少主很忧虑(五)

那女子略有怔愣,倒也觉得不置可否,话题倏尔又转了回来,冷漠道,“那就请你让开。”

梁宣寸步不让,凛然道,“不敢劳驾,惊恐污了女侠纯白双手。”

那女子不觉蹙起眉头,眸光闪烁不定,手中拉满的弓弦不知不觉便有些松弛。

梁宣刚及转身,心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寻处风水宝地好生将他二人安葬,不然莫说找到顾芗时他无言以对,便是他自己日后都不能安心。

岂料不过风吹烛摇的刹那间,一道黑影迅疾地从二楼跳下,一掌将他二人推出去丈许远,大刀阔斧地将手中的四坛宜家红砸烂在顾氏夫妇遗体四周,清冽的酒水瞬间将他二人打湿。

梁宣堪堪站稳,当即目眦欲裂,甩开步子疯狂奔去,嘶心裂肺道,“不——!!”

然而,终究是无法制止,束手无策。

那人身形尚未落地,一招马踏飞燕麻利地转身回到二楼,夺了那白衣女子手中火矢继而翻身下地,毫无转圜地拉弓射箭,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听轰的一声,浓烈的酒气之下,火光迅速膨胀流窜,而后又是骤然消散,只余青蓝的火苗熊熊燃烧。

仿若最后的火树银花,壮烈而凄美。

灼热的气旋逼得梁宣不得不停下脚步,偏过头闭眼遮住脸,再回头时,火势早就无法控制。

他睁着眼瞧着那团大火中隐隐绰绰的两具身体,毛发几乎是瞬间燃尽,衣服湿了水,一块一块地烧焦剥落,肉身随着燃烧的加深,不由变得扭曲而焦臭。

痛苦而诡异,诡异而心殇。

什么都没了……

便是芗儿回来,她都再也见不到她爹娘的丝毫影子,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敢胡乱祈求。

梁宣走火入魔般朝着火堆靠去,竟是不顾死活地想要将手探进去,慕容泽大吃一惊,慌不迭将人拽回来,怒斥道,“你发什么疯?!”

梁宣恍恍惚惚地转脸死盯着他,乌黑的双眸深不见底,呢喃着,“我得给芗儿找个念想……找个念想……”

慕容泽的心脏骤然紧缩,缓了缓,突然朗声冲着一楼拐角处躲起来的掌柜大喊道,“再不救火,你是待让这火烧了整间客栈么!”

掌柜的这才晃过神,当即凄凄惨惨地大叫一声,招呼起所有的伙计小二端水灭火。

袖手旁观的人群之中,有些心软的便也自发加入了灭火的行列,不多时,如柱的大火便被彻底浇灭,徒留一客栈恶心的焦臭味。

地上两具身体已然焚烧到彼此融合再难区分,黑炭焦糊,竟再也瞧不出原样,狰狞骇人得某些观望的人当即合上门窗。

大火一灭,客栈中阴寒瘆人的气息不由自主便笼罩下来。

梁宣目不转睛地瞪着,免不得悲从中来,俯身凑过去,在尸身周围摸索着,倒真让他找到一物。

便是在这般猛烈的大火之中,仍旧毫发未伤的一颗琉璃珠。

触手竟然冰凉。

梁宣不动声色地将那颗珠子攥进自己掌心,感到珠子硌得手疼都未曾松懈丝毫力气。

他缓缓站起身,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却仍旧坚定地迈着步子站到那人眼前。

那人着一身缁衣,脖颈上挂着大小两串灰亮佛珠,净光浑圆的脑袋上罩着一顶佛帽,眼眶狭长而锐利,面色却透着怪异的惨白。

此时她已经将手中的弓递回给了那白衣女子,负手冷眼看着一切,甚至对于众人救火的行动表露出了若有似无的鄙夷和蔑视。

梁宣面无表情地凑过去,平静道,“你丈夫可是死得早?”

那人顿时横眉竖目道,“无礼小儿,如此狂妄,可是找打!”

梁宣扯着嘴角冷笑道,“你若不是早年丧夫,又如何会万念俱灰甘心剃度出家?若是正儿八经出家礼佛之人,有哪个似你一般心狠手辣、歹毒异常?”

那人不再多言,当即出掌挽出一道凌厉的掌风,刹那间劈向梁宣的天灵盖。

慕容泽本就担心他冲动行事,寸步不离地紧跟其后,当即大骇,慌乱间抱住梁宣便是一个纵步,身形不稳地堪堪避过,甚至是能察觉到发丝被掌风切断的声音。

梁宣却不顾慕容泽满头冷汗,依旧不怕死地挑衅着,“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峨眉掌门慈拈师太原是这样才侍奉佛祖的,难怪这般多年都不曾参透佛理,始终练不会峨眉绝学九阳神功,呵,当真是武林第一大笑话!”

尚未散去的人群中当即响起一阵恍然的声音,就连慕容泽都极为诧异,眼前这干瘦的大婶竟然会是峨眉派掌门?梁宣又是如何识出她的?

慈拈当即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受死吧!”

然到底佛家弟子不能杀生,可若只折断他三五根骨头倒也并不触犯清规佛律,反倒已经是她的慈悲为怀。

咬牙切齿之下,几乎动用了五成内里,脚下如风,变幻莫测,为彰显仁慈,她一只手尚自背在身后,只用一只右手便将掌风掌控得锋利而精准。

这一击慕容泽已经确信自己躲不过去,不由握紧梁宣的手,侧脸瞧着他。

梁宣神色自若,目光平静,嘴唇轻轻抿起,那般稳如泰山的运筹帷幄不曾有过一刻像眼下这般明丽而深刻地出现在这人身上。

眼前梁宣侧脸的弧线过于明润安宁,前后不过只四日,这张本该陌生的面庞,却像是早就刻在记忆里一般,深刻得令人心慌,蓦然之间,竟是让慕容泽的心突兀地多跳了一回。

他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溢出的笑容也不知是笑的谁,静静阖上眼,满口无奈道,“哎……属你会来事。”

梁宣突然龇牙咧嘴笑了开来,逼仄阴暗的空气瞬间噼里啪啦爆开,正是那一朵烟火燃亮了整个天幕,震撼人心,璀璨不息。

火烧眉毛之际,梁宣反手攥紧了慕容泽的手,突然回头斩钉截铁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冲着慈拈朗朗道,“我才不要!”

说着,便将手里的软筋散奋力撒了出去,雷厉风行地拖着慕容泽便逃出了客栈。

慈拈大惊,催动内力慌忙后撤,纵然如此却依旧吸入了些许,立竿见影,登时便觉有些头晕眼花,不过片刻便腿脚发软,不由盘腿坐下,运功逼毒。

那白衣女子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惶惶然地蹲到一旁,关切道,“师父?”

慈拈兀自调息了一番,睁开的双眸中肃杀之气一闪而过,沉声道,“思桐,同你三师姐一起带几个人,给我去追!”

韩思桐满眼担忧地看着慈拈,一时却是不敢应声离开,慈拈当即喝道,“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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