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程以皓的叛逆期比起一般人延长了不知道多少倍，读书期间就是个让任教老师又爱又恨的学生，上班后也是让所有领导又恨又爱。他在有着优异成绩和优秀能力的同时，也有着桀骜不驯的性子，不听安排顶撞上司是常事，侦破案件的时候也时常剑走偏锋，游走在法律边缘，让局里的领导头疼不已。

前阵子终究是闯出了大祸，他直接把省长的宝贝儿子给打进了医院，虽然那位二世祖身上的确有着重大嫌疑。因着这事，省长大人很生气，发了狠话要告程以皓施暴殴打嫌疑人，幸得程老爸走前走后为他解脱，才算保得了饭碗，只是简单调职到了市里的警局，算是降了一级。

今天是程以皓报道的第一天，对于自己的职业他一向是尽职尽责，和以前一样提前了半小时感到了警局。

比起省警局那宏伟的建筑物，市里的警局看上去要小巧很多，大门前摆着一张警示牌，右侧是明晃晃的招牌，站岗的小警察坐在门边的小屋子里，检查了他递出的出入证后才放人进去。这个时间上班的人并不多，程以皓走了好一段路才遇到个将来的同事，问清了局长的办公室后直奔而去。

一路寻过去，警局里果然还是刑事科最繁忙，比起其他科室里冷清的几个人，这里早就是挤满了顶着熊猫眼的人，三两人的围在一起讨论还未侦破的案件进展。看见这番场景，程以皓还是有几分怀念，因着那二世祖的事，他可是被停职了很长一段时间。

和他预想的一样，像局长这般大人物果真不会提前上班，他靠在门口，右脚无聊的点着地，等了十来分钟还不见人，有几分不耐烦的程以皓顺着走廊走下去，到了拐角处意外发现了一小段阶梯，楼梯口挂着一个指路标记，箭头符号的后面跟着“特殊案件调查科”几个汉字。当了三年的警察，他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科室，心里头难免生出些好奇，艺高胆大惯了，他没做多的考虑，顺着心意踏上了楼梯，推开挂着锁的铁门后，一扇半掩着的门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顶楼的一个隔间，整个楼层就只有两个房间，另一扇门明显是锁着的。既然是警局里的，以后这个科室的人也算是自己的同事，提前打个招呼不算什么。程以皓丝毫不在意报道会迟到的可能，随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径直走向了半掩的门。

“乔泉，这个案子明显就归你管，你拖着不去办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刚准备踹门打招呼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了一个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

“局长，我这个科室一共就4个人，上一次的案子还没有解决，阿玉和阿锦两人还在继续追踪，王峰只负责联络其他部门，派他去就和送死差不多，没有足够的人手，我也是有心无力。”应答的这个声音明显年轻许多，话里虽是解释的意思，不过那懒洋洋的语气是赤果果的敷衍意味，听在耳里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果然，先前说话的局长动了怒，里面传来了清晰的拍桌声响，紧接着是一阵狂吼：“你自己就不是人手吗！再说了，不管什么案件到头来还不是需要你来解决大头，是个人都知道这个科室其实就只有你一个人！你小子给我个准话，到底办不办这个案子！”

“好吧，看在局长你年纪太大不易动怒的份上，我就实话实说了吧。”男人应该是叹了口气，依旧懒洋洋地说道，“我没兴趣陪一群小孩子玩游戏，你就另请高明吧。”

“乔泉！”局长显然是更加火冒三丈了，气呼呼的继续吼道，“当初你们乔家可是发了誓会尽力协助我们的工作，你这样是打算毁掉誓言吗？”

“发誓的那个乔家人又不是我。”男人说完这话忽然停顿了片刻，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声音轻快了不少，接着说道，“等等，好像有人送上门来了。局长，你要我接下这个案件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只要你肯办案，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或许是乔泉松了口，局长这会儿气息平静了不少。

“很简单，只要你把站在门外偷听的那位小朋友安排到我手下就行了。”乔泉一下子起了兴致，语调中带着些欢乐，说道，“有了那位小朋友，或许对案件的破解会有很大的帮助。”

第二章

特查科的办公室并不大，除开一张办公桌以外余下的就是两三把凳子，门边右侧摆着一株盆栽，摇曳着嫩绿的枝叶，背对着办公桌开着一扇玻璃窗，窗帘卷起，外面的阳光射落进来，扫尽了顶楼的阴暗，留下一室温馨。

单单是这环境的话，在程以皓眼里还算是小有雅致，尤其是偶尔吹进来的清风，带来清晰的大自然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可惜，办公室里满地的纸屑，黑一块白一块的地板砖，凌乱不堪的办公桌面，以及转椅上那个不修边幅，顶着一个鸡窝头的男人，瞬间让还算愉悦的心情消散殆尽，余下的唯有满腔不爽！

脑袋里响起了老妈的唠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心头涌起的不舒适。对着另外一位穿戴还算整洁的局长老大行了个军礼，说道：“程以皓，警员编号89757前来报道。”

局长一听这自我介绍，立即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程以皓，哈哈，我和你父亲算是老战友了，他之前特意和我打过招呼，小侄你就放心吧，到叔叔这里绝不会让你吃亏。”

“那就麻烦叔叔了。”程以皓和和气气的回了一句，在他本性还未暴露之前，至少表面上还算是谦谦君子般的帅哥一枚。

随后，他转向第一印象便级不顺眼的乔泉身上，再一次正视男人那副邋遢样，他的额角跳了跳，语气也不由得带了些厌烦的味道，挑着眉说道：“这位就是特查科的科长了，果然是特殊科室，要不是在这个办公室里，我还真不会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会是个警察。看样子你们遇到了难解的案子，我这个人一向最喜欢这种难办的案子，有什么就直说吧，或许就和你说的一样，有我在案子指不定立马就水落石出了。”

或许是眼前这邋遢男人太过碍眼，程以皓那副温和模样维持不到一分钟立马破功，至于那位局长叔叔会如何看待，此时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乔泉倒是来了精神，仰躺着身子竖了起来，右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拖着下巴认真地打量程以皓，视线扫过包裹在制服下面的胸口时停顿了片刻，随即笑着说道：“我看你没必要去其他科组，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干脆直接死在特查科，起码我们还可以给你指指路，让你不至于找不到黄泉路，成了只孤魂野鬼，程以皓小朋友。”

最后小朋友几个字带着翘舌音，引得程以皓头皮跳的更厉害了，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慢慢走到办公桌前，两只手撑在桌面上，将脸凑了上去，直逼近乔泉那看一眼就不舒心的脸，眼里冒着火气，说道：“你很好，真的很好！乔泉是吧，我记住了！接下来的话你有必要听清楚，我这个人最会记仇，以后的日子记得要小心些，或许哪天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彼此的瞳孔中映出了对方的神情，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笑容之下掩饰的厌恶感，不单单是程以皓第一眼讨厌上了乔泉，对乔泉来说，眼前这个越发狂妄的小子同样上不了他的心。

这便是这对冤家的第一次见面，因着乔泉一时心血来潮将程以皓拖进了特查科这个大家庭，彼此的印象都深深的印在了对方心中，并非是一见钟情般的喜爱，而是一件钟怨的厌恶，从此他们走上了吵吵闹闹的小道上，携手闯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时代。

程以皓最终的入职还是需要在人事科记录下档案，在乔泉的拍板下定到了特查科以后，他随着局长一起办理好了所有入职手续，顺便拿下了所谓的特殊案件资料。资料上显示的内容很简单，从文字和图片上看仅仅是一次交通事故，只是这次事故里面死去的人不是一般人，市长的小儿子，富商的独生女以及黑道上颇有名气的少主，无论哪一个都是一呼百应的小霸王，死在同一场车祸中的确让人觉得意外。

其实死亡的人数有四个，只是剩下的那小子家中没权没势，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力。车祸案件中倒是有一个生还者，同样是普通家庭出生，看照片应该是个文静的女孩，相貌也很有淑女味道，走出去算得上是个气质美女。五个年轻的男女唯一的共同点在于就读于同一所学校，只是他们都分别处在不同的专业系别，甚至有两人还在不同的校区，不过同校的校友互相认识也并不奇怪，车祸的奇怪之处在于出事的地点，那是一处郊区，不远处是城郊的一片树林，那片林子里发生过好几起杀人案，由于林子太大且有不少天险，很难进行全面搜索，以至于连环杀人魔一直都没有落入法网，媒体的报道没用消停过，警局也担心出现更多的受害人，通过媒体向市民警告过尽量不要去那个地方，周边也拉起了警戒线。

通往那片郊区的车道只有一条，警局特意派人设置了路障，以防外地人误入到里面，出事的那天也有警察在路障边上执勤，他们一直没有发现有车辆路过，直到车祸发生的时候才醒悟到有人进去了。

一开始案件交由了交警部门处理，他们勘察了现场，除了意外事故以外没有得出其他结果，可惜车祸里死去的学生背景太大，有了那么几个家长及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交警们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到现场，希望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怜的两个执勤的小片警也被询问了许多次。直到车祸发生的半个月后，交警在树林中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案件便交由到了刑事科。

案子在刑事科的手中照样陷入了胶着之中，拖了一个多月，那些个大人物也不耐烦起来，刑事科压力很大，能够摆脱大鸭梨他们当然是乐意，听说程以皓是特查科的新进人员，二话不说立马交出了所有资料，一个个长长舒了口气。

放下手中的资料后，程以皓心中很快就有了方案，从一叠纸张中拿出了生还者的照片，他直接找到了局长办公室。

“我需要转学去H大，这个女孩将会是案件的唯一突破口。”刚刚踏进办公室，他理所当然的朗声说道，并非是征求局长的意见，而是一种告知。

正拿着手机和家里老婆说小情话的局长惊了一下，险些将手机扔了出去，惊心动魄的接住了从手中跳出去的手机，局长抹了一把汗，抬起头说道：“你进门不知道敲门吗？还有我好歹是你上司和长辈，说话的语气注意点。”

在乔泉办公室已经见识过眼前这小子的真性子，再加上现在这完全没有掩饰的样子，局长总算知道老战友交代那么多的用意，想到特查科还有个叫人头疼的乔泉，一时间觉得自己当真有远见，难搞的小子还是得交给难搞的人。

“特查科独立于警局，不归我管，有事上楼左转，我这里没有出大问题不用过来。”还没等程以皓说出第二句话，局长立马撇清关系，直接把人送到了乔泉手上。

“很好。”程以皓忽然展颜一笑，黝黑的眸子盯了局长好一会儿，直到走过大半人生的局长背后冒出了冷汗才移开了视线，转过身大步离去，在拉上门的瞬间冒出了一句，“以后我更能够放手去干了。”

干什么程以皓没有明说，只是这句话在局长心理留下了不少的阴影，当他再次拨通老战友的电话，并调出了程以皓的详细档案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安稳的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解决这件事的是特查科的王峰，比起乔泉那副模样，这位大哥级的人物给程以皓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这位王大哥个性爽快，办事效率也快，仅仅是两天就让他拿到了转学的通知，赶上了H大新学期的运动会。

脱下那身制服，往头发上喷上一层塑胶，换上一身校服，脚上踏着一双运动鞋，再添上一个斜挎着的布包，程以皓面对着镜子，里面的那个人瞬间年轻了好几岁，走出去自我介绍是高中毕业班的学生都不会有人怀疑。

路过理发店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直接转个弯在里面逗留了片刻，走出来的时候头发闪着淡黄的色彩，额前贴着几缕碎发，活脱脱的一个酷帅小伙。

H大里面相当的热闹，操场上近乎是人山人海，做为市里面闻名的重点大学，校运会的时候总是请些名教授来撑个场面，尤其是开幕式的时候，运气好或许还会有一两个体育明星露个面。

程以皓这个转学生在教导主任那里报个到后，率先去了被带去了寝室。带路的学生恰好去给教导主任送东西，被抓了壮丁当个领路人。或许是他的运气比较好，走在前面的男生正是他要转去的班上的学习委员，自然也是车祸幸存者卢雅琪的同班同学。

将挎包往身后挪了挪，程以皓加快了脚步和男生并排，扬了杨下巴，说道：“喂，你和卢雅琪熟不熟？”

卢雅琪这个突破口刑事科的家伙不可能想不到，正式和非正式的询问也有很多次，到了最后女孩是一见到警察就犯头痛，他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和警察这个形象相差甚远，一个染着黄毛拽上天的小混混，就算是做些奇怪的事也不会让人太过注意，毕竟不良学生在大多数师生眼中，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

男生显然把他当成了小混混一般的人物，眉头皱了起来，警惕地说道：“你认识卢雅琪？”

“见过，但是不认识。”程以皓掀起嘴角肆意笑道，“那女孩长得不错，当女朋友正合适。”

第三章

男生的脚步在这一刻停了下来，转过身盯着程以皓瞧了片刻，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说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他们的感情相当深，你是不会有机会的。”

程以皓将一只手插在侧面的裤袋之中，稍稍侧过身，垂下眼睑仰着下巴看向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男生，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是刘凯吧，那小子在道上的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人物，说实话，那家伙的性子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刘老大的种，连砍个人都犹豫不决，星夜里发生的事早就在道上传遍了。更何况，现在那家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星夜是H市著名的高档娱乐场所，能够进去的人在这座城市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它背后的大老板就是黑道上的刘老大，刘凯的亲身父亲。两年前星夜里的一位小姐破了规矩，将客人的重要资料透露了出去，按照规矩是要剁了双手，刘老大有心让小儿子立威，结果是刘凯打死都不出手，这件事传出去以后成为了黑道上的一个笑柄。

“不是刘凯，那家伙根本就配不上卢雅琪。”男生似乎有些激动，冲着程以皓低声吼道，“你也配不上她！能够和卢雅琪在一起的只有李哥！”

李哥？程以皓对这个称呼上了心，他不屑地扫了稍稍胀红了脸的男生，说道：“管他什么李哥张哥，我程爷看上的女人，就只能是我的！”

他忽然凑了过去，近乎贴着男生的鼻子，龇开牙笑了笑，接着说道：“当然，你完全可以让那个李哥来找我，也好让那小子知难而退。”

“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正规的大学，受到法律的保护，你要是敢乱来，警察不会放过你的！”程以皓身上的气势很强大，男生冒着冷汗瑟瑟发抖，勉强忍住了害怕的心情，强壮镇定地鼓着眼睛瞪过去，不过带着颤抖的语调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哦？”程以皓挑了挑眉，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是警察厉害，还是我程爷厉害。至于你的那个李哥，要是识相的话最好跪倒爷面前服个软，不然的话……”

“你！”男生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眼，脸胀的更红了，指着程以皓的手也在发抖。

程以皓抬头看了眼所在的地方，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牌子，清楚地写着前方就是宿舍方向，隔着道边的树木，依稀可以看见宿舍大楼，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宿舍附近，右手旁是一栋两层的建筑物，挂着第三食堂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