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局长看一眼,说:“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向内务部的人打声招呼。”
“谢谢局长。”乔震放松。
这时候,齐局长拉下了办公室的百叶窗,室内的光线黯淡下来,齐局长微笑地说:“但是,你得知道,副局长的职位,竞争很激烈,言小姐、
何先生都有意向。你最好有所表示。”
“什么表示?”乔震望着局长深邃的眼神。
“我教你。”齐局长低沉的声音刚落,就低下头,吻住了乔震的嘴唇。
乔震一愣,嘴唇上柔软的触觉持续了好久。
齐局长轻声说,“嗯,你没有喝酒,我亲自检验过了。”
说着,齐局长冲乔震微微一笑,又咬住了他的嘴唇,吻得不亦乐乎。
乔震惊醒了!
乔震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幸好,不在警局,但糟糕的是,齐局长还在吻他,更糟糕的是,乔震想起自己偷喝酒了。
啊,副局长的位子没有了……
“你醒了?”齐为川望着他,问:“齐局长是谁?不会是我吧?”
原来只是一个梦,但乔震知道,齐局长已经检验出真相了。
“你喝酒了?”齐为川微笑地看着乔震。
“只喝了一点点。”乔震懵然片刻后,耍赖。
“嗯,一点点。”齐为川忽然翻过身,从床头拎出一个空瓶子,说:“700mL,一点点。”
乔震睁大眼睛,思绪有点胶着,但他知道,任何借口都会被齐为川拆穿。
乔震无话可说,只能无辜地望着他,承认:“这酒很好喝,真的,特别好消化,喝起来就犯困,我又困了。”说着,乔震就拽着被子,蒙着头
装睡。
齐为川发现,就算舟舟做尽天下坏事,他都舍不得教训他。
第二天,乔震起床,刷牙洗脸的时候,想起了齐局长昨天回来了。人呢?乔震漱口,下楼,俯瞰的视角里,客厅被各种纸箱堆满了。
林紫玉和林仲玉正坐在沙发上,挥着马克笔,像勤劳的蜜蜂一样,在纸箱上标注截止日期。
“搬家?”乔震忍不住问。
“JOE,你醒了?”林紫玉伸个懒腰,手搭在一摞纸箱上,说,“这些是我和仲玉大清早搬过来的,你必须在截止日期前搞定。每单CASE都关系
重大,有些人的身家还有自由能不能保住,就靠你了。”
“等等,这些是什么资料?”乔震问。
林紫玉与林仲玉相视一眼,林仲玉耸耸肩,问:“BOSS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乔震问。
林仲玉微笑,说:“BOSS说你太悠闲了,这几单案子都给你负责。”
扼……
乔震就知道,喝酒被抓现形,齐局长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林紫玉说:“这单是广昭钢铁,这单是华原林业……这几个案子牵涉的利益方众多,争锋相对,博弈非常复杂,JOE,你要小心。”
“没有更简单一点的案子?”乔震问。
“有更简单的。”林仲玉说。
乔震放松,问:“在哪儿?”
林紫玉微笑,说:“BOSS让我们挑出来,由我和仲玉负责。”
扼……
齐为川是蓄谋的。
乔震问:“他在哪儿?”
林紫玉说:“你问BOSS?他出海去了,他说要钓鱼,熬鲜鱼汤给你醒酒,BOSS对你多好呀,JOE。”
乔震望向四周厚厚的资料,齐局长对他真好呀!
林紫玉笑着说:“放心,只要你稍微发挥一下演技,BOSS会帮你的!老弟,咱们走吧?”
“嗯!我要回去补觉。”林仲玉活动活动筋骨,跟乔震说了声再见,就和他姐扬长而去。
乔震一个人坐在纸堆里,无可奈何地愣了片刻之后,搬下一箱资料,一页页阅读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齐为川提着个桶,哼着歌回来了。
似乎有胜利果实。趁着他心情好,也许。
乔震放下资料,走到门口迎接,问:“你钓着什么鱼了?”
齐为川拎着桶,说:“鲈鱼,两条,一条炖汤,一条清蒸。”
“我来做吧?”乔震很自觉。
齐为川微微一笑,说:“不用,我来做,你好好看资料吧。”
他的眼神飘向客厅,冷静地又补充了一句:“我也要提高厨艺,嗯,你还有酒吗?”
“没有了。”乔震撇清,齐为川不信任的眼神望向他,乔震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没有了。”
“没有私藏?”齐为川思考了片刻,“哦,你还来不及补弃存货。没有料酒,我的厨艺达不到巅峰。”齐为川进厨房做鱼去了。
被讽刺的乔震想着厨艺这两个字,也能和齐局长挂钩?还巅峰?
果然,乔震握着一沓资料进厨房,就看见齐为川在案板上残暴地拍鱼头。
“你得挖腮,不然鱼肉发苦。”乔震好心提醒。
“我知道。”齐为川的双手血腥的,忽然说:“你过来帮我卷下袖口。”
“哦。”乔震积极地凑上前,揩好齐为川的袖子到手肘那。
“你在笑?”齐为川问。
“没有,你还该穿围裙。”乔震绷着脸,耐心指导。
“嗯,帮我穿围裙。”齐为川说。
乔震把围裙抖开,套在齐为川脖子上,顺便系好腰。
“没你的事了。”齐为川过河拆桥。
“嗯。”乔震坐在餐桌边,拎出手机,悄悄给齐为川拍了张杀鱼照,看着齐局长费力地刮鳞、割开鱼肚,嫌恶地扔内脏。
乔震忽然觉得,合理分工是很重要的。
川儿到底是在惩罚他,还是惩罚自己?
乔震忽然心情愉悦,就像窗外的花树一样,风和日丽。
58.
乔震划一行字,喊一声川儿。
“你很闲?”齐为川小心翼翼把鱼上蒸锅,转过身问。
乔震说:“香川做空失败后,公司大楼的职员,都对我微笑。”
“不好吗?”齐为川问。
“一直以来,他们看我像帮闲。”乔震说。
齐为川毫无安慰之意,说:“帮闲也不是轻松职业,我记得你是游手好闲。”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顺耳呢?”乔震脸皮奇厚无比,神色悠闲,标记一道重点。
齐为川笑,与人相知,贵乎识其天性,油盐不进是舟舟的特长。
乔震说:“这么多个案子,我不可能及时完成。”
“我很忙。”齐为川事先声明,他忙着观察蒸气缭绕里的鱼。
乔震终于惊讶,他发现自己浪费感情半天。示好果然不是他的风格,用多就失效。
他只好专注于眼前的案子,一个崩溃的谈判。
谈判一方拥有垄断矿产,是强势方,另一方则是联合买家,由许多大买家、小买家组成。本来因为共同利益,应该同心协力,争取话语权。但
小买家中有商业间谍,透露行内信息给卖方,回回谈判都导致高价买入。
年年失利,原因很简单。
卖方私下提供给小买家更多的合同优惠,有手段的小买家崛起。看似,小买家出卖同行,获得利益。实则,小买家受大买家压迫多年。大买家
们拥有政府资源,但懒于经营,成本奇高,一直靠政策优惠,限定小买家只能向大买家购买矿产,惯用二道贩子的获利模式。
又是一出内部利益不均、外部乘虚而入的戏码。
而乔震浏览的另一个案子,则是另一个套路。
一家公司由于虚报资产,海外上市后被揭发,破产,资不抵债。投资者们追究这家公司,也是无用功,于是追究负责这家公司上市的金融机构
。而金融机构们为分摊损失,追究负责上市尽职调查的律师事务所。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家破产公司的一些关键资产证明,并不是正式的法律文件,而是与某些政府部门确认的临时文件。
文件是真是假,非常暧昧。如果这家公司风生水起,文件当然是真的,破产之时,这些文件就是软肋。
多少有些骗局的意味,可看不出谁是无辜的。不过,市场是公平的,该出局的,都出局了。不该出局的,总会有办法。
相较之下,乔震忽然觉得,娱乐圈是个清平世界。
他嘴角含笑,说:“川儿,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去旅行吧?”
“不拍戏了?”齐为川轻描淡写地问,实则心花怒放。
“暂时不拍了。”乔震说。
“那你想去哪里旅行?”齐为川问。
乔震看着墙上挂的一幅风景照片,说:“大雨过后的旺多姆广场,光线美得惊人。”
齐为川调侃说:“广场容易,大雨要祭天吧?”
乔震忍俊不禁。
之后,齐为川为了尽早旅行,主动和乔震一起处理完那几个项目。
但也是半年后,秋季天气。行道树萧瑟,乌炭色的树干上,金黄色的、丹红色的叶子凋零在半空,旋舞的,狂欢的。
乔震推开窗,这样的风景里,都是微微颤抖的凉意。他穿着隐士般的驼色粗线毛衣,竖翻领子遮住脸。齐为川赤脚下床,裹着被子拖着走路,
就像一只白色孔雀迎着冷风打了个寒噤,干脆把被子裹上头。
乔震嘴角含笑,这是他的恋人呀,有足够多美好的天性,等着他去发掘。
“我们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怎么样?”乔震说。
“嗯,一起去。”齐为川趴在窗台,四面一望,说,“撕个羽毛枕头吧?迎着风抖开,一定很漂亮。”
齐为川微微晃动身体,带一点雀跃的,仿佛无数的白色鹅毛,已经从天而降,流风回雪一般。
他乐衷于破坏活动,或者,这是一种提神活动。
乔震冷静地投了反对票。
齐为川笑出声,又说:“我看今天不会下雨。”
乔震说:“嗯。”
齐为川看着乔震,说:“幸好,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直住到下雨天。”
如果某一个固定的日子,将会大雨倾盆。
那么,他们每一天都在接近那一天。
他们一直靠着窗,时间也许是从他们的笑容里流逝的,或者,从别的什么地方。
恋人拥有的一瞬间,没有办法度量。
上午,他们有一个聚会,是齐为川的朋友,是个老头,旧书商,偏收藏方向的。他们熟络,所以并不需要客气,氛围很闲适。之后,两人在街
上瞎逛,看着有年头的建筑,偶尔望进某扇大门的门缝,好像吹出数百年前的凉风。
齐为川握着乔震的手,有时停驻,有时漫步,没有什么必然要做的事情,但并不觉得无聊。
他们就这么谋杀时间,常常窝在房间,不出门,直到某天凌晨,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在窗上,乔震醒了。
下雨是多么自然的事情,等待后的雨,却又截然不同。
而那天的光线、广场、大雨,并没有像摄影照片一样惊人,但在乔震的记忆里,却相当梦幻,甚至随着回忆的次数,迭加出无法超越的美感。
于是,他们终于结束旅行。
回到清门市,齐为川仍然工作,乔震也重新拍戏。
乔震演得更加轻松,更加入迷。也许有出色的演员,可以在真实的自我和虚构的角色中,自由往来。可乔震却觉得,角色的某些习惯,渐渐代
替他的习惯。
或者,演得越好的角色,越吞噬演员。
演员可以选择抵触,保持自我,混口饭吃,本来就不必太认真。
可也有演员把自己当祭品,不成活。
乔震想,不疯魔,他不算全力以赴,答案也不会揭晓。于是,眼前的这个剧本,显现出催眠的意味,他的内心观照角色的需要,他与这个角色
重叠在一起,剧本就是他的人生。
59.
齐为川知道乔震选的剧本。
故事并没有什么新意,但好的剧本,总有一些经典的情境,定格在某些独一无二的画面。而这些画面的效果,往往取决于特定的演员,换一个
人来演,韵味多半会被破坏。
而这样的演员,也是各大奖项青睐的。
乔震的戏拍了一整年,白天拍过的,往往有重拍的可能。而角色的名字,在一年里无数遍地重复,乔震下意识地应答,好像渡过一条往生河,
站在船头的他,望见自己的旧躯壳,顺流而下,愈去愈远。
而这一年,对齐为川简直是折磨。
他头一回知道,发疯的人不一定是激动狂躁的,相反的,舟舟变得神秘、不动声色。
齐为川每天都盼望着乔震的戏杀青,他甚至有欲望收买投资方,停拍这部戏。但他总算还有一点清醒,他要真这么干,难保一向温和的舟舟不
会性情大变——虽然现在的舟舟已经不太正常。
有时候,舟舟对着镜子款款而谈,意气风发,身上散发着自由的气息。有时候,舟舟又带着挖苦的意味,念着大段、大段的对白,又爱又恨的
语调里,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因为得不到应有的怜爱,忍不住挥出一爪子示威。但偶尔的偶尔,舟舟是正常的。他变成了一位有为青年,带
着动人的社交气质,成熟、理性地分析时政。
齐为川眼花缭乱之余,也有些异样感觉。他无法感染乔震的那种严肃,就像一位自以为是的国王,不能理解一位放荡不羁的乞丐一样。尤其当
这位乞丐,闲闲地对他说:那个谁,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齐为川非常讨厌这种情形。
此刻,他坐在沙发,乔震在灯下徘徊的身影,好像已经无数遍扫过他手上的书页,令他无法专心。
“我们都需要镇静一点。”齐为川开口。
“为什么?”乔震的灵魂,早已经出窍到某一个电影场景。
“因为,”齐为川克制地合上书,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着乔震,停顿片刻,没有答案,只是温和地说:“你过来。”
乔震莫名其妙,缓步站在齐为川面前。毫无征兆地,齐为川已经动手撩开乔震的T恤,脱下他的裤子,将他整个人抱坐在大腿上。
齐为川牢牢抓住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房间霎那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此后,戏拍完了,后期制作漫长,乔震接拍另外一部电影,有的时候太匆忙,他并没有机会反刍角色,也因此,他需要在拍戏前做更充足的准
备。
那天太阳很大,片场热得很,就像若干年前,他在保姆车里等候经纪人,从中午等到天黑,车里开着冷气,他还能感受到那股热。乔震那个时
候已经明白,小人物的时间,难免廉价。
乔震瞬间走神的片刻,助理晓雯忽然尖叫着跑过来,狂喜地抱住他,连阿JIM也跟着跑上前抱住他,片场里所有的人忽然都笑着看向他。连原本
正在专心回放镜头的导演,也走过来和乔震握手,还临时宣布,今天提前收工。
祝贺的声音,不绝于耳。
乔震的意识,一霎那有抽离的感觉,他几乎不能确定,他听见的那个字眼是真实的。
好像从天而降一样,他懵了,嗡嗡的声音穿过他的神经。
他的电影作品,入围电影节的影帝角逐。
。
第十四章:海边的杜鹃树
60.
影展闭幕颁奖礼,乔震跟着导演走红毯之前,领他们上礼宾车的工作人员,比乔震还紧张,还嘱咐乔震入场后千万别随便换座位,灯光亮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