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未晓——荧夜
荧夜  发于:201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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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要欺负我,难道国公爷不会护着我?」褚奉元反问道。

李承懿被他一噎,最终无可奈何地道:「你是我的人,不论出了什么事,我自然只有护着你的道理……然则柴公子对结契之事本就排斥,瞧不上我也是在理,你又何必拿这般私隐之事嘲讽于他?」

褚奉元垂下目光,半晌后,方嘟囔道:「这次是我不好,国公爷莫要动气。」

李承懿一笑,「你知错便好,往后说话之前,当想一想后果如何,得罪旁人事小,惹下祸患事大。」

「我明白了。往后行事,自当遵国公爷教诲。」褚奉元想了一想,终究如此说道。

李承懿见他受教,心中亦是欢喜,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承懿方才想起一事,不禁问道:「你如何知晓柴公子倾慕郡马爷之事?」

褚奉元撇了撇唇,「也没什么,只是先前偶然在街上见过柴公子与郡马爷,两人行止如常,并无逾矩之处,但每当郡马爷笑了起来,又或者亲近分毫,那柴公子时不时便要红了耳根,且态度又软得过份,这便不得不叫人生出些疑窦,方才也不过是拿话诈他罢了,倒没料想是真的。」

李承懿叹道:「我还道你如何能知晓柴公子私隐之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又想了想,便将此事放下,不再提起。幸而年关将近,又逢年末诸事繁忙,皇帝彷佛也没心思管他的事,好一阵子都不曾传召,倒是叫李承懿松了口气,浑将此事当作不曾发生过一般,镇日便在府中休养生息,偶尔出门赴宴饮酒作乐,倒是过得自在快活。

过了年关,便是元旦,按律而言,文武百官须得入宫朝贺天子,内外命妇亦须入宫朝贺皇后,便是李承懿这样的勋贵也不例外,是以当日便早早起身,换上朝服入宫,待得祭天诸事过后,复有各地官吏手执方物入献,李承懿又得了皇帝亲赐御笔墨宝,写的乃是一个福字,此后诸事既毕,开宴同欢,自不必提。

待得李承懿坐下,身侧之人却伸出手,替他斟酒。李承懿正要辞让,忽而一怔,魏执义瞧着他这副模样,却是一笑,复而道:「久久不见李兄,在下甚是想念。」说着,悄悄伸来一手,握住李承懿手腕,因桌案遮掩之故,倒是无人瞧见。

李承懿心底隐隐有些恼火,强笑着道:「魏兄胆大妄为,吾等常人所不能及,如今便在宫中,还敢这样行事,莫非不怕皇上瞧见?魏兄纵然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勿要牵连旁人才好。」他顿了一下,终究压低嗓音道:「魏兄这样奸滑,莫非当真不明白……我当日仅稍稍提了选尚事宜几句,皇上便说起了你,或许早已知情……」

魏执义淡然一笑,「李兄肯这样言语,我自是承你的情,只是此事我早已知晓,自有计较,李兄不必担忧,便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牵连了你。」他说着,竟悄悄捏了捏李承懿手心,犹如挑逗。

李承懿手心一阵麻痒,心道此人如何能这样舍得下脸面,便是这等场合还如此胆大妄为,正自暗忖之际,却听魏执义低声笑道:「想来此事李兄大抵还不知晓,公主娘娘选尚之事,我已是过了初选。」

「恭喜魏兄。」此事本在意料之中,李承懿只得如此说道。

「李兄何必这般敷衍?纵是成了驸马都尉,倘使李兄有意相邀,我也必是要赴约的,你我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魏执义笑了一笑。

这话着实无耻已极,李承懿听到此处,不禁忍着气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往床上拉的,还请魏兄自重。况且你这般行事,就不怕触怒皇上?倘使皇上知晓此事,申斥倒还是轻的,莫非魏兄从未想过后果?」

「我敢这样行事,自有我的缘由。李兄这样担忧于我,当真是叫我受宠若惊。」魏执义笑吟吟道。

李承懿闻言,心中的怒意却是渐渐淡去,徒增一丝无奈。

自先前交谈而观,不管是出言相激,或者有意侮蔑,此人俱是一副平常模样应对,显见性情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其所图谋之事,也必然不会仅是庆阳长公主……然则他也派人打探过魏家之事,除了与京中几位勋戚来往以外,倒也无甚奇怪之处,且魏家又非是门庭破落,须得藉由尚主一事撑起声势,为何偏偏要如此行事?

他想了又想,终是想不出个头绪,索性不再白费力气。身旁那人却佯作酒醉之状,靠得极近,衣衫上那股淡淡的薰香之气不免混着些许酒气传了过来,倒是叫李承懿心头略略有些意动,随即想起先前持身不严而受人摆布之事,又连忙打消这不合时宜的念头。

「魏兄,魏兄……」李承懿耐着性子道:「倘使醉了,可要去外头醒一醒酒?」

「不必如此费事。」魏执义咬字含糊不清,「只请李兄替我斟一盏浓茶来,自可解酒。」

李承懿如何不知此人是在惺惺作态,一时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依言行事,然则魏执义竟是一副连茶盏都拿不住的模样,又险些洒了茶水,李承懿唯能按捺着性子,将杯口递到魏执义唇际,服侍他喝了一盏茶水,过了片刻,魏执义才如同回过神来一般,倚在他肩头,低声笑道:「多谢李兄援手。」

「魏兄不必客气。」李承懿冷冷道,随即将人推开。

魏执义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笑了起来,不知何故,那笑声倒叫李承懿心中生出一丝恼火,然则眼下乃是身在宫中,便是有意教训此人亦是莫可奈何,故而只作充耳不闻之状,心中默念佛家真言,好压住心头那一丝火气。

皇帝设宴,自是不便与群臣同乐,待得朝贺过后,宴席初开,便略饮了半杯屠苏酒,又说了几句话,便往后殿去了,因此席间倒不甚拘束;又过片刻,便听闻中官到前殿宣人,说是皇帝召见,李承懿自然也在列中;往后殿而去时,他瞧了瞧身侧诸人,又见魏执义跟在身后,倒是明白过来,这些俱是尚主初选之人,皇帝召见,想必是要问几句话的,一思及此,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他惯常与皇帝相见,自非为此忧虑,只是魏执义这样性情,万一言语间露了什么蛛丝马迹,叫皇帝得知两人关系,那可就难办了,万一东窗事发,往大了说,便说是欺君之罪也不为过。

想到此节,李承懿不由得瞧了魏执义一眼,那人却若无其事地朝他一笑,全无戒慎警戒之态;说不清为什么,李承懿一时恼了,便不再回头看他。

这十馀人跟着内侍行到后殿,其中自是李承懿身分最高,走在前头,其馀诸人无非是国公长孙或侯爷幼子,身分自不如他,到了殿中,李承懿见得皇帝座旁支起一片珠帘,心中却是一凛。能坐在那样位置,又以珠帘阻隔,按理而言,无非是后宫妃嫔,然则瞧着皇帝偶尔与帘内之人交谈时诸般情状看来,竟是太后亲至也未可知。

众人行过大礼,待得皇帝叫起,才一齐起身,皇帝彷佛心情极好,神态温煦,一一叫人上前问话,或问读书如何,或言及家中亲长之事,倒是一副罕见的亲和作派,众人俱是恭恭敬敬地答了,随后又退到一旁。

待轮到魏执义时,李承懿心中一紧,便听皇帝意味深长地瞧来一眼,又对帘内之人笑着道:「这便是朕说的那人了,母后可要叫他近前一观?」说着,不等太后说话,随即抬手招魏执义上前。魏执义倒也落落大方,几步便来到皇帝面前,这时殿中安静已极,却听闻一声低微惊呼,随后便是一声脆响,倒像是什么东西落到地上,故而碎裂的声响。

「母后这是怎么了?」皇帝神情关切,忙道:「可是身子不适?快些着人传唤太医!」后面这句话却是对身旁宦官所言。

不知何故,李承懿瞧着皇帝这副情状,虽说面上关切,态度又是急切,然则全不像是过往真情流露之状,虽作关心之态,但眼底却是一片冷静之色,李承懿心中想起一事,一时怔愣,不由得皱了皱眉。

皇帝与太后关系平平,此事人尽皆知,李承懿与京中勋贵多有往来,先前却曾听过一件旧闻:太后娘娘当年深受圣宠,然则始终无子,后来竟阴夺宫人之子,充作己出,方才如愿以偿,正位中宫。只是此事应是道听涂说,常人多半不信,只当作是宫人造谣,如今见了皇帝这样态度,李承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怀疑。

因太后微恙之故,片刻后,皇帝便将诸人遣出后殿,李承懿重回前殿宴席之中,心中却又生出另一层疑窦:照皇帝所言,帘后之人当是太后无疑,然则为何太后见了魏执义竟会生出这等异状?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之缘故?

「李兄这般神思不定,究竟是在想些什么?」魏执义神情如常地道。

李承懿回过神来,方道:「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不足挂齿。」他有心想问先前太后那般情状是怎么回事,又知魏执义必然不会如实相告,索性对此事绝口不提,也不理会魏执义,转而与旁人说起旁的事情,竟是将魏执义生生晾在一旁。

只是魏执义到底不甘寂寞,过得片刻,内侍上了菜肴,又悄悄扯了扯李承懿衣角,待他回过头来,但见魏执义提箸夹了块角子,却是已咬了一口,内里肉馅露了出来,李承懿一时怔住,魏执义飞快地将那角子塞到他口中,他不由得一嚼,登时咬到异物,齿间生疼,连忙伸手取出异物,瞧了一眼,方知是一块雕成如意形状的金锞子。

这却是宫中惯例,在角子中包入金银锞子,食得此物者则终岁大吉,又有辞旧迎新之意。想来魏执义是吃了一口,发觉内有此物,方才给了他……此举出奇不意,倒是叫人不知如何应对,李承懿心中登时生出一股莫名滋味,但听魏执义笑道:「虽是宫人预备之物,也不妨借花献佛,只盼李兄来年诸事顺遂,平安康健。」

李承懿沉默良久,方道:「承你吉言。」

魏执义这般作派,李承懿也不好再冷着脸,只得为他斟酒,两人不提前事,只捡了些闲话说着,又饮了几杯佳酿不提。

这一晚,李承懿却是醉得过了,待得回府之后,甚至尚未沐浴,便在榻上睡着了,府中诸人因年节之故,或而回家,或而留于府中,柳含和兄长俱在岭南,自是不得团圆,褚奉元亦是孑然一身,自是留在府里,故而李承懿醒来之时,便见榻上二人依偎于左右两侧,俱是睡得熟了,一时想起前晚守岁之事,又兼府中诸事繁忙,想来他二人亦是累极了,不由得将人揽到怀中。

才稍一动作,便听褚奉元含糊道:「国公爷醒了?」

他这一出声,柳含和素来浅眠,便也跟着醒了,强撑着一副惺忪模样,开口问道:「国公爷可要沐浴?又或者饿了,奴婢这便让人送些消夜来?」

李承懿按下二人,笑道:「别忙了,如今这样冷的天,还是快些睡罢。」

他早早入宫朝贺,一整日都在与旁人交谈应酬,如今虽是睡了一觉,却仍觉不足,颇有倦怠之感,自也提不起梳洗沐浴的心思;褚奉元听得此言,忽而笑了起来,李承懿不明所以,奇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褚奉元却不答话,在他身上蹭了一蹭,李承懿便稍稍明白过来,不禁忍着笑道:「你……当真是个最没规矩的,当着含和面前,如何能这样胡作非为?」他说着便屈指弹了下褚奉元额头,语气却满是宠溺。

「柳管事倘若有意,便跟我一起侍奉国公爷,如此岂不有趣?」褚奉元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一般,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

李承懿摇了摇头,才要让他消停一些,便听柳含和从容不迫道:「有何不可?只是到底要国公爷情愿才好,否则奴婢是不依的。」他素来谨慎,从未作此言语,李承懿听闻此语,心中却是一片愕然。

正当他走神之际,褚奉元已解下他中衣小衣,低头便含住那胯间物事,柳含和亦是不甘示弱,凑了过来,便与他唇舌相接,不住纠缠……李承懿醉意未消,情潮又至,整个人浑浑噩噩,一时动情,又兼亢奋,不由得低喘起来……待得褚柳二人在他身上不断亲吻,弄得他浑身滚烫之际,一时叫人把住敏感之处,精关不固,却是早早泄了出来,又惹得褚奉元一阵笑声。

李承懿何曾甘于如此,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抬手便将少年拉到身下,也顾不得柳含和在侧,草草以膏脂润泽过后便挺了进去,又不时与柳含和亲昵一番,褚奉元少年心性,最要脸面,到了这等时候,却不似过去一般软语求饶,反倒变得大胆起来,甚至主动求欢,神色间竟有几分挑衅之意。

柳含和素来是稳妥之人,如何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中好笑,却也应了他的意思,虽顾忌阉人之身,不愿在旁人面前裸露身躯,故而不曾解衣侍奉,但也被激得使尽诸般手段,直叫李承懿得了莫大快意才肯罢手……三人这般胡天胡地,却是到了天明之际,方才堪堪睡去。

第十章

年节过后,元夕将至。

皇帝敕谕,上元届节,故自正月十一为始,赐灯节假十日。此乃因循旧例,是以李承懿也令府中诸人张灯结彩,因闲来无事之故,也跟着褚奉元一起扎了几个花灯,只是他实在算不得手巧,对比褚奉元的手艺,一时倒有几分讪讪然,终究还是没让人将那几个不成模样的花灯挂起来。

本朝并无宵禁,这般节庆之日,往往是极为热闹,京城中处处可闻嘈杂乐声,随处可见各式花灯,既有芙蓉样式,亦有糊成兔子模样的,倒是好看得很,城中可说是火树银花,灯烛辉煌,便是深夜,也如白昼一般光亮,街上游人如织,常闻行人笑语,着实是热闹得很。

李承懿只穿了一身简素衣衫,便带着柳含和与褚奉元并几名仆役出门赏灯,褚奉元少年心性,见了街上灯谜,少不了要停下来猜一猜,只是他究竟不爱读书,便是猜起灯谜,倒有一半猜不中,还得要柳含和出言襄助。

正当他们猜着灯谜时,李承懿瞧见远处悬着一盏青狮灯,虽是纸糊的,模样倒是栩栩如生,前有灯谜云: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旁边又注了小字:此灯谜打一字。

这灯谜倒也不难,李承懿只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随即招手叫褚奉元过来,笑着让他去猜,褚奉元果然一猜即中,得了那盏青狮灯,复而小心翼翼提在手上,眉目间亦是欢喜得很。

柳含和在一旁瞧着,心中也是好笑,又过片刻,等褚奉元再猜了几个灯谜,才开口请李承懿稍歇一会儿,到一旁小店内吃些元宵,倒也便宜。李承懿闻言笑着应允,拉着褚奉元同柳含和,随意寻了一间店铺坐下,他们三人自坐一桌,另几名仆役也占了一桌,又使人上几碗元宵并小菜,又要了些烫过的酒水。

这元宵虽不如府中所制滋味鲜美,但此时毕竟天寒,几人在外头走了半晌,自是寒冷,一碗滚烫的热汤喝将下去,却是遍体生暖,褚奉元吃了一碗犹觉不足,又再叫了一碗,吃到一半,忽然「咦」了一声,奇道:「那人可不是柴公子么?」

李承懿闻言,循着他目光所向,往窗外瞧了过去,但见柴鉴昭走在街上,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然而那副容貌究竟极为出众,倒是惹得一些出门赏灯的妇人争相观望,青睐有加,只是柴鉴昭对此彷佛一无所觉,亦是心不在焉,倒是令人生疑。

「那柴公子……彷佛有些不对劲?」柳含和迟疑道。

他才这样一说,那头柴鉴昭便惹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是撞了人,或是惹了事,远远便见几人围住柴鉴昭。李承懿素知柴鉴昭心直口快,又见他身侧未携家人仆役,只道他要惹祸上身,连忙遣了小厮过去;这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先是软语赔罪,又奉上装了金银锞子的绸缎荷包,那几人哪里还有不服的?便是怒气重重,也究竟是被这真金白银给打消了,又说了几句,几人方才离去。

柴鉴昭不免回过头来,李承懿遥遥朝他颔首,权充招呼,便也罢了,却没料到柴鉴昭竟走了过来,踏入店中,瞧了他们一眼,便在李承懿对面迳自坐下。

褚奉元本就对他无甚好感,一时恼了,不禁叫道:「你这人可真是无礼,这般不请自来,又是哪家的规矩?」

李承懿见他神情有异,忙示意褚奉元噤声,正要开口说话,骤然闻见一股酒气,却是自柴鉴昭身上传来,李承懿一怔,方知这人竟是醉得狠了,才会这样贸然行事,又想起两人初次见面之时,柴鉴昭也是醉了,故而言语冒犯,态度莽撞,隔日却记不得此事,一时恍然,心底不由得一阵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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