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重越就在对面的L大，两所大学的校区，几乎都是规划在差不多地方的，无论是市中心的旧校区，还是这里的新校区。

林惟康送他到以后，在迎新处拿了宿舍钥匙，进了宿舍，不禁对环境有点咋舌，因为上一届的人搬走以后没有被细心收拾过，所以到处都脏兮兮灰扑扑的，只有地上掉的墙壁灰在说明这件寝室最近有过一次粉刷。林惟康看看隔壁几个寝室，都是父母在帮忙打扫，免不得只能带个纸帽子，和侄子一起，打扫了一下他的床铺，又把浴室和厕所用水冲了几遍，看着大环境差不多了，林夏风的位置上也收拾的整齐干净了，才带着他离开，林夏风本来是想第一天就住下了的，但是来到寝室一看居然真的没有空调，最近天气很热，就决定晚上还是回家住。

林夏风和迟重越打电话，说起自己寝室没空调的事情，语气里对迟重越他们满是羡慕，林夏风他们学校的几幢寝室楼，因为线路负荷小，连自己装空调都不能，只能等着学校改造了线路统一装，好在已经有一片宿舍区改造好了，让人也看到了希望。不然，一个新校区的寝室设计中竟然不把空调供电考虑进内，实在是一件被人诟病的事情。

迟重越对此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他们寝室有空调，而且四个男生很“和谐”，既没有很浪费的，也没有十分小气或是家境特别不好的，空调该开的时候就开，非常享受。所以林夏风再说没有空调这件事的时候，迟重越就开玩笑，说你住到我寝室来好了，林夏风反击，问他何不食肉糜。

第二天晚上，林夏风还是乖乖回了学校，柳含章十分心疼外孙寝室没空调，F城秋天来得晚，

九月了还得热上好一阵，就和他说要注意防暑，晚上不要把电扇对着头吹，唠叨了一番，才送林夏风出门去。

林夏风晚上到的时候，寝室另外三个都已经到了，大家彼此介绍一番之后，也就各干各的。倒是晚上睡觉时，因为都热得睡不着，开始了大学第一次卧谈会。

林夏风以前虽然也住校，但和黄泽桦好像没有讲过太多，黄泽桦会说说学校里的女生之类，评价谁身材好之类的，林夏风眼里只有迟重越，对于这个话题，聊起来并不投机，黄泽桦也只是把这归因于林夏风是竞赛班的，太爱学习了；所以对于寝室里的同学才第一次见面，就有人主动交流情史这件事，林夏风想我还是闭嘴吧。

白薇薇知道辗转知道了林夏风读了N大，心想这下两人一时半会还真是断不了了，但又有点莫名其妙的自豪，她估计着两人这种“比邻而居”的混账想法是早就有了的，结果还真能实现，白薇薇想，别人家孩子谈个恋爱把学习搞得鸡飞狗跳的，我儿子就是厉害。

然而她也不是真的就这么放任了，断过生活费，可是迟重越的压岁钱这么多年没收缴过数量实在可观；要他去申请交换，他英语就是考不到分也没办法，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考不到；让迟其钧管，迟其钧放了几句白薇薇她自己都听不下去的轻飘飘的狠话。白薇薇当时心想，反正儿子是自己的，就算自己管不好，那别人更没资格管，由着去吧，大了总要结婚的。

林夏风除了和一个整天泡图书馆的室友一起去自习，剩下时间基本都和迟重越厮混，周末有时候会去邻市玩，一天坐车来回，所以其实回外婆家的时间好像也不多，至少没有他想象中多，而且有时候周五晚上东西都收拾好了，班长来通知说周六的比赛大家要去做观众，或是七七八八的学生活动，林夏风真是恼火地不知说什么好。所以算起来，林夏风也就是一个月最多回两趟家的频率，当然，这比一些在外省读书的同学，已经幸运多了。

这周末，林夏风左算右算是不会有什么被观众的活动了，收拾东西回了家。柳含章很高兴，指着一床蚕丝被说是新给林夏风做的，让他带去学校，因为之前林家安还特意去他们寝室看过，说是觉得寝室冬天没空调应该会挺冷的，柳含章就去找了那种很传统的弹棉花的作坊，他们现在也升级了，羽绒被，蚕丝被，什么都会做，而且很多人想要弄个厚实的被子，都会找这种作坊去做，柳含章也订了一床，前几天刚拿回来。

林夏风看到有点懵，心想这么大一床被子让我怎么搬去学校，蚕丝被不像是那种化纤或者是羽绒的被子那样轻，如果是纯正的蚕丝做的，是很重而且不易压缩的。柳含章就是觉得商场里轻飘飘的被子不保暖，才去订做的。

“外婆，我被子够了呀，你这么大一床，我怎么拿去学校啊，像打工的一样。”

“那怎么行，你晚上被子不够盖冻着了怎么办。”柳含章神气的拍了拍面前这床被子，露出对它很满意的表情。

“哎呀，你让我抱个被子去坐地铁，好难看啊！”林夏风也爱面子，总觉得扛着大包小包坐地铁挤公交的，是来这个城市打工的。

“那你打个车好了啊。”柳含章似乎也看出了外孙好像对被子不是那么满意，一下子就有点失落。

“夏夏，我看你寝室里的那床被子是挺薄的，而且你床垫也不够厚，这床被子大，可以像你在家里睡那样，卷一半在下面，睡着舒服。”林家安见一老一小要闹得不高兴，赶快来打圆场，“你抱着被子有什么难看的嘛，以前，大家都是抱着脸盆水壶去报到的，你们现在什么都可以去了学校再买，但学校哪有这么好的被子，你要是觉得难看，那我给你拿去好了，我老了，看惯了，不觉得难看。”

“好了好了，我自己拿回去就好了，还挺重的，你可别拿。”林夏风听外公这么说，一下子就觉得有点后悔，又抬眼看向外婆，想看看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你就不要坐地铁了，坐地铁到你们学校不是还得走一段么，打车去就好了，我给你钱。”柳含章不由分说掏出一张一百的，“剩下的自己用。”

柳含章跟外孙讨论钱的话题的时候，是最孩子气的，常常悄悄问林夏风，“你要不要钱啊？”，而且她还要和林家安比，要是林家安塞给林夏风钱了，她过段时间肯定会找个借口给，比如说，“我有特别新的钱，你要不要拿几张？”

见外婆又和自己讨论“找来的钱怎么花”这种问题了，林夏风松了一口气，知道她没有生气，赶紧换了话题，“明天可别叫我，我要睡懒觉；今天晚上也别来催我睡觉呀，我们寝室可是周末不断电了，不能让我回家连寝室待遇都没了。”

“随便你，我们关上门睡各自睡觉，你爱玩多久玩多久。”柳含章亲昵地说道。

林夏风走之前，柳含章把被子用压缩袋给他装了，教他怎么把里面的空气抽到一点不剩，又找来带子给绑了个方便提拿的结，林夏风拿在手上，觉得也不是那么庞大，想着外婆虽然给了钱，但按照她老人家的观念，坐出租车到学校，花四五十块其实挺贵的，就还是坐地铁回学校了，回到寝室，把它打开，上面还带着在家里阳台上晒了一天留下的香味。

晚上时候，迟重越来找林夏风吃饭，林夏风就说自己下午搬了床被子回来，现在右手一直有点发抖的感觉，像是打了一下午羽毛球。

“帕金森传染了？”迟重越说完就知道失言了，想到林夏风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拿他外婆的病开玩笑，正要道歉，林夏风愣了一下，自己把话题带了过去，说自己抱着被子出闸机卡差点又刷错方向了。

“这么大的被子？”迟重越奇道。

“是啊，就和我家里那床一样的，两米宽的？反正一面可以卷在下面睡。我都用真空袋装了，可还是很大。”

“你家里的那床……是很大啊，就是床小了一点。”

“闭嘴！”

第四十五章

迟重越大三的时候，白薇薇正式地和他讨论了一下未来是继续读书还是工作的问题，迟重越对于再继续读个研究生什么，和白薇薇意见倒是一致的，只是在要不要出国的问题上，有了不确定。按白薇薇的想法，她是想把儿子送出去读几年的，周围朋友同事，基本都会让孩子出国读研或者读博，也算是他们小圈子里的潮流了，好像不这么做很落伍一样，更重要的是，白薇薇实在是看不下去迟重越和林夏风腻歪在一起的这件事了，心想，别说林夏风他外公外婆两个老人不太可能放他出国去读书了，就算出去了，难道还有运气这么好能凑在一起；再说，熬不熬得过中间分开的一年都是问题。

迟重越其实心里也挺想的，当初申请交换，他还真不是故意把英语考差了，实在是考了两次都没够分，当时想想去个一年，刚熟悉环境就又要回来了挺没意思的，所以也就不想费力在很短一段时间里再准备英语了，不过看到去交换的同学，又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所以面对白薇薇的“诱惑”，似乎也想不出坚定的理由拒绝。

他脑补了一下怎么和林夏风讲这件事，决定还是直说，两人在一起四年，彼此早就足够坦诚了。

两人出去吃了饭，迟重越送林夏风回寝室的时候和他讲了这件事。

“嗯？所以这个是要问我吗？”林夏风以前见过迟重越为交换准备英语考试，他们当时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林夏风本来就一直以为迟重越读研会是出去的，现在他来和自己说，也丝毫不觉得惊讶。

“当然要问。三年呢，诶，你怎么什么表示都没有，你舍得？”迟重越对于林夏风的反应有点不满意，难道不问一下别的什么吗，自己可是准备了一大应对各种问题的堆解释呢。

“那你会回来的吧……？”

“当然啊，这不还有寒暑假嘛，哦，是圣诞假和暑假。”哦，迟重越的答案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不是，我是说毕业以后。”

“会”

“那就行了啊。”林夏风转过身面对着他，“你是怕我不高兴吗，想这么多，或者说，你是觉得我们两个不整天见面就不亲密了？那你读大一我读高三的时候，大家不也没在一起吗，那时候我还复习那么忙，照样都能忙里偷闲和你打电话发短信。”

“你高三的时候，对我可冷淡了。”

“那不是你妈妈来找过我嘛。”

“什么？”

“呃……。”

然后迟重越花了三分钟时间听林夏风讲了这个自己从来不知道的故事，又花了三十分钟钟来消化这件事，但心中还是不平，追着林夏风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人吗？”林夏风笑着反问他。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算了啦，就当……，就当以前胆子小不敢告诉你，好了吧。干嘛还要我去复原当时是怎么个心情啊。唔……”迟重越听到林夏风这么说，心中酸楚又抽疼的情绪汹涌而来，不管不顾地吻住了他。

“感动了？你看我以前就这么这么喜欢你，是不是特别开心？”虽然宿舍楼下还没有什么人，额林夏风还是怕被人看见，主动结束了这个吻，笑嘻嘻地问。

迟重越又轻轻吻了吻林夏风的额头，“你真好。”

“哎哟哎哟，别这么说，再说下去，我会自我感觉好过头的。”

林夏风和迟重越道了别，上楼去了，一开寝室门，就看见室友裴宇站在位置上穿外套，看上去刚洗完澡，“啧啧，春意盎然啊你。”他打趣林夏风，他也是GAY，两人之前还互相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发现对方是GAY这件事，后来互相出了柜，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如果寝室没别人，那么聊聊GAY蜜话题也无妨。

“干嘛！你洗澡是在阳台上洗的吗！”林夏风见他这么说，就知道刚才肯定肯定看到什么了，心想我也看到过好不好，只是没好意思说而已。

“别扯开话题，我洗完澡只是随便望了一眼，都能撞见这样的场面，你们是得吻了有多久。”

“你没给我们掐表啊。”裴宇在一定程度上是自己人，林夏风对着他，不用伪装什么，嘴皮子就变得很快。

“我被闪瞎了，找不到手机了。”裴宇其实正在和他男朋友闹别扭，看到林夏风和迟重越这样秀恩爱，恨不能立马跑去找对方和好。

林夏风：“……。”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无波无澜，林夏风大三的时候，终于不再有“被观众”这种悲惨的事情发生，虽然课很紧，但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周末回家、自习或是和迟重越约会，想到这点他就觉得挺高兴。十二月初的时候，本来上周刚刚回过家，林夏风想着马上要期末考了，估计只有元旦会回家待上一天，就又回家了一趟。

柳含章见到外孙上礼拜刚回来过这周又回来了，还挺诧异的，在房间里指挥林家安解冻冰箱里的肉，林夏风帮外公打下手，很快弄了三菜一汤出来。

吃晚饭，林家安拦着林夏风不让他洗碗，林夏风就陪外婆在客厅里聊天，柳含章见还有一个盘子落在桌上，就要给林家安拿进去，刚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就摔倒了。

林夏风真是眼睁睁看着外婆整个人摔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一下子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拉不动她，还是林家安出来，两个人合力才把柳含章从地上扶起来的。

林家安见柳含章没事，刚才的担心和紧张一下子爆发了，“你就好好坐着嘛，要拿个盘子，叫夏夏拿进来，叫我过来拿都行，还非要自己走一趟。叫你用拐杖，你也不肯用，非要摔出什么毛病来，我们一家去医院里过年才开心吗。”

柳含章其实对于摔倒并没有什么意识，不知道是没看清路还是脚上没气力抬不起来，总之一不留神就摔倒了，好在冬天穿的衣服够多，真么觉得特别疼，但是林家安这样子，明显就是吓到了，她也不好还嘴，就坐在那儿揉自己的膝盖。

林夏风这才注意到家里有一个四轮的拐杖，和他印象里那种一根木头做成的，很不一样。大概是因为一直放在角落里，外公不说还真是注意不到，林家安见林夏风在看那根拐杖，就又说道，“人老了，就要服老，拄个拐杖怎么了，有些人大小便都要人服侍呢，还不是硬扎扎地活着。你说你上次那根拐杖用不惯，那这根不是挺好的，我看很多人都这么用，就你不肯用。”

见柳含章不说话，林夏风蹲下去，替外婆撩起了裤管，帮她看有没有摔出淤青什么的。“夏夏吓到了啊，没事没事。”明明一老一小都吓到了，但柳含章被林家安这么一同埋怨，就不想再去理他，故意和外孙亲近。

林家安见没什么事情，就又进去洗碗了，柳含章悄悄对外孙说，“我上个月退休金涨了，刚取的钱，给你一点吧。”见外婆又说到零花钱了，林夏风这才确定外婆她真没摔坏。

下午的时候，柳含章睡完中午觉，当真拿着拐杖到处走了一会，算是给林家安面子，不过一会时间，又把拐杖放在了墙角，林家安只好当做没看见。

第四十六章

平安夜那一天，林夏风正在上课，突然接到了林家平打来的电话。

林夏风没存这个号码，第一次就任他打着，反正手机设了静音，后来这号码又孜孜不倦了打了两次，第三次，林夏风才跑出教室去接。

“夏夏吗？我是你大爷爷，你外婆摔了一跤，你快来医院啊。”林家平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好，我马上就来了，在哪个医院？”

“附属医院。”

林夏风跑回教室，收拾了东西，也不管老师怎么想了，猫着腰从后门跑了出去，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空的校车，就只好快步走着去坐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