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扇底
扇底  发于:2015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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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要在家里住几天的呢。”迟重越见到林夏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被赶出来啦。”林夏风半是无奈地说道,“为什么呀,我也只是看他一个人冷清想陪陪他嘛。”

“让你外公也清净一下吧,这几天谁看见他都要他保重,让他节哀,他也听的烦了是不。”

“哼,肯定是因为我外婆不在了,现在他就只好和我吵架了。不是西风压到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啊。”

“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元旦时候再回去,你外公肯定又很想你了。”

“有道理,没有我外婆和他吵架他肯定很寂寞。哎,不知道我外婆会不会托梦给我?”

“听说要三个月以后才会,还是过了五七?小时候听人说的,人刚去世是不会的。”

“这样啊,不过说不定我多想想就会了,你知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今天这篇悼词是谁写的啊,真是一点都不贴切,还有主持人,声音这么难听,我开始真想把他赶走的。”

“毕竟只是工作人员嘛,没有感情才能念得下去,不然你上去念,你能念得完吗?”

“唉,有点遗憾,就最后那个悼词有点遗憾,感觉整件事情让我们家忽然就团结了一下,结果来了个不相干的人,还做了这么重要的一件工作。要我去念,我就说一句‘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真的,我刚才在山上脑子里一直是这句话,还是古人的话说的简单深刻。”

这件事一直是林夏风的心结,在很后来,林家安也去世的时候,悼词就是他自己写的,只不过他自己吃不消念,让迟重越代劳了。“哎,不想了不想了,去哪儿吃饭?……”林夏风觉得再想下去就要抓狂了,只好努力把那个明明没感情却强作悲伤的声音赶出脑海。

吃完饭,迟重越陪林夏风去自习,他现在出国的申请材料该寄的都已经寄出去了,剩下的就是等结果,很清闲,林夏风在那里做题,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玩手机,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本书在看。

晚上回去,在图书馆里待了一天没见到林夏风下午回来过的李明亮很惊讶地问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外婆过世了。”

“啊……,那你这几天肯定很辛苦,多休息休息啊。”

“嗯,谢谢。”林夏风突然觉得,才三天时间,他就已经可以很平静的对待这件事了,最初,他总想要他人也和他拥有一样的悲伤,而现在,他自己都可以不带情绪地说起这件事,这又让他觉得有点内疚,在心里怀疑是不是对外婆的感情太少了,以至于一种情绪都维持不了太久。

不过在睡觉的时候,他又重新确认了自己的正常,柳含章当时送他的那床蚕丝被依旧摆在床上,现在寝室里有空调了,但林夏风冬天还是习惯盖两层被子,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回忆着当初外婆送自己这床被子时候说的话做的表情,他想,自己是把外婆的心意盖在身上呢。

五七的时候,按照习俗是要把柳含章的日常用品烧掉的,代表着让她在阴间享用的意思。所以林夏风和林惟康整理的很辛苦,把所有东西用白布包了,又用细线扎好,堆在柳含章床上,所以那几天,即使有阳光照进来,柳含章的房间也是阴森森白惨惨的。

五七的前一晚,陈梅指挥,林惟康一众朋友来帮忙,总算是完成了这件大事。一晚上的烟火缭绕后,那些柳含章曾经自己踩着缝纫机吱呀吱呀制作出来的泡泡棉、人造棉的夏日居家服,都化成了灰烬,林夏风手中攥着一颗整理当时从外婆衣服上剪下来的扣子,眼中映出高高蹿起的火苗,这也是被陈梅视作吉利的象征。

柳含章的房间彻底空了,只有一些零碎物品,还要连着在忌日烧两年发挥作用,所以被妥善的安置在抽屉和柜子里,只剩下一张花纹传统的床单,单薄的铺在棕绷的床板上,印出棕绳的纹路。

阳光照进来,不再是白惨惨的,却再也没有了活气。

林夏风和外公一起过了第一个没有外婆在的春节,林家安给了他两份红包,说是把外婆的也一起给了。

又过了几天,就是情人节了,迟重越因为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不免有了一种分别在即的紧迫感,想方设法要在走之前过一个“充实”的情人节——他在一家酒店订了个房间。

和林夏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迟重越还是颇带着点得意和炫耀劲儿的,林夏风的脸倒是红透了。迟重越觉得这没什么,甚至觉得早该这么干了,之前两人偶尔会去学校旁边的快捷酒店,有一次迟重越兴致来了,拉着他在宿舍也做过,但那次林夏风因为太紧张了根本就没射还被迟重越笑话了,于是后来再也不愿意了,害的迟重越素到现在。 最近七七八八的事情一堆,迟重越觉得都有点不好意思向林夏风提起这件事,可他是个有欲望的男人,能看不能吃这件事,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因为知道林夏风晚上要回家,迟重越倒也没太多关于一起过夜的妄想,先是一起吃了中饭,然后就去了酒店。有时候,迟重越觉得林夏风身上很矛盾的一点就是,他能很坦然的接受这件事,迟重越说走吧,他就跟着走了,但是其实又放不开的,非得迟重越耐心哄着,把他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烙上几遍,但也正因如此,饼熟了,尝在嘴里的味道特别香甜。

在床上,一向是迟重越做主导的,但他又是极尽体贴的,知道林夏风喜欢被抱着,总是在还能控制着自己的时候采用些温柔的动作。

“你看……”迟重越反手从扔在一侧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以一对戒指。林夏风对于形式上的东西乐于接受,两人有情侣衫,情侣杯子等等,但那些都是闹着玩的,一个人用着的时候也没有人看得出这其实是一套。这一次,迟重越更希望用传统而实质的东西把林夏风绑住,对所有人宣布这是他的专属。

“帮我带上。”迟重越在林夏风耳边轻轻说道,声音如有魔力。

林夏风很听话的就帮迟重越戴上了,“嗯……”迟重越在他身后奖励似的一顶,弄得他猝不及防地溢出了呻吟。彼时林夏风正被迟重越压在下面,细长的身形好像嵌入了柔软的床垫中似的,其实并不是个舒服的姿势,但林夏风很喜欢,觉得整个人都被温暖和炽热所包围了。“那我呢?”林夏风伸出手掌朝迟重越在迟重越晃晃,扭过头来看他。迟重越用食指和拇指拈着戒指,放在林夏风眼前,就是不给他套上。

“给我!”林夏风伸手去抓,想要自己戴,却不防迟重越下面一记顶弄。

“你说的。”迟重越笑的恶劣。

“我说戒指给我啦!”林夏风又去抢,迟重越拿的更开,还有另一只手按住了他想去拿戒指的手。

“给我给我。”林夏风看着迟重越拿戒指的手在眼前晃着,玫瑰金耀眼又柔和的色泽犹如最甜蜜的蜂糖,而他就是那只想找蜜吃的熊。

“给你什么?”迟重越笑着问,腰下使力,而后又远远抽离。

“唔——,戒指。”

“什么?”迟重越继续重复刚才的问话和动作。

“唔——”林夏风被逼出了眼泪,话都说不连贯了。

“说出来就给你。”

“给我吧,我——要你。”有如惊涛拍岸,林夏风觉得自己的意志都变成了细碎的泥沙,随着潮水翻滚着,又被带离岸边。

迟重越一边动作,一边为林夏风套上了戒指。是早就熟悉的指围,还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测量过。

“这是交换戒指了。”林夏风伸出手掌打量着它,眼角还带着微红和水意,他努力地把自己翻过来,面对面地望着迟重越,“哥哥,我爱你。”

“有多爱?”迟重越觉得自己一定是听见林夏风的表白脑子秀逗了,这TM是什么问题?

“爱到……,爱到这辈子就是你了,再也不会对其他人说这样的话。”林夏风却是在很认真的回答。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对别人说的。”迟重越轻轻咬了一下林夏风的耳垂。

“一直带着好不好?”林夏风握住他正在自己胸前动作的手,迟重越忽然觉得心头仿佛被人揪住了似的,他没想到夏夏是这么喜欢这枚戒指,“戴在脖子上也行。”

“我就戴在手上了,我就要别人看见。你是我的。”

“呀,我开始还没注意,这戒指怎么有粗细?”林夏风把玩着迟重越的指根,又把自己的手和他的贴在一起。

“因为我是你男人呀。”迟重越可不想再陪着林夏风纯聊天了,他只想坐实刚才那句话。

“唔——”

第五十章

迟重越得了趣,便有些不管不顾地放大招,林夏风的腰酸的好像被拆了重装过似的,连撒娇求饶的事情都赶出来了,才被身边人意犹未尽地放过。

理智回笼,迟重越又变成了那个最最体贴细致的人,把人扛去浴室一顿搓揉,兼又吃了不少嫩豆腐,洗的林夏风面红耳赤。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林夏风说肚子饿,自然免不了被迟重越抓住“饿”字大做文章,一顿调戏。看着林夏风略微有点别扭的走路姿势,迟重越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刚才表现似的,要去捉弄他,直到差点把林夏风推一个趔趄跪在地上,这才收手,让他坐着,装模作样地给揉了几下,又帮他穿好外套,戴上围巾,又仔细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东西落下了,才离开房间。

街上灯市如昼,商家各显神通,把同一种粉红色装点出不一样的风格,一对对情侣或是即将成为情侣的,挤满了大小餐厅,林夏风和迟重越也在其中,迟重越还细心地选择了一家茶餐厅,林夏风在知道他有提前订位后,望着外面排队等号的食客,本来还觉得他考虑周到,但在对方阻止自己点了餐单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辣菜的时候,默默想了想,赏了他一脚,大叹用心险恶。

气氛一直很好,让迟重越真有一种今晚不想回家的冲动,很多人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他的就要结束了,这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迟重越送林夏风到地铁口,这是两人的约定俗成,之前有一次走在小区里被林家安和柳含章晚上出来散步看见了,然后林夏风就再也不敢在自家楼下和迟重越搞出些什么花样来,林夏风知道他外公的散步路线,知道他不会走到地铁口来。

“亲一下。”林夏风磨磨蹭蹭就是不走,向迟重越索取道别吻。

迟重越可不想回去了,林夏风是个慢热的人,如果两人一段时间不见,不管中间怎样的手机网络联系,再见面的时候一定会让迟重越有种第一次约会的错觉,像今天这样几乎是一整天的相处,简直最大限度地激发了林夏风地黏糊劲儿,迟重越心头默默滴血,实在是太舍不得了。

“再不走,今天跟我回去?这种时候估计酒店没有房了,你要不要和我回家见家长?”迟重越说道。

林夏风愣了一下,听见酒店二字,想起两人下午的所作所为和一直都酸痛难当的某些部位,有点恼羞成怒,“还回去,你精虫上脑了啊!”

“你在想什么?我说回家见我爸妈怎么就就精虫上脑了,莫非你……”难得林夏风说话抓错重点还错得这么和自己心仪,迟重越越加起了逗弄他的意思。

“好了啦,算我说错了,那我走了啊,我外公可不知道情不情人节的,我看你回去怎么和你爸妈讲。”

“讲什么,就讲和你在一起嘛,我都和你说了,他们知道的。”迟重越满不在乎,又觉得有点得意。

“知道和支持是两回事好吗?”林夏风还是挺担心迟重越行事嚣张引起白薇薇迟其钧两人反感的。

“别打击我嘛,我已经很努力的让他们从反对朝不反对前进了一大步了。乖,总有一天要带你上门的。”迟重越正色道,不反对事实了,然而带上门尤其是让家里老人看看什么的,似乎还有难度。

“我开玩笑的,你别这样,不反对就已经很好了,不都是这样嘛,人家还得躲躲藏藏的,你至少已经可以和你爸妈讲今天是我们俩一起,而不用杜撰个什么莺莺燕燕出来了。你要是进展太快,我就追不上了。”最后一句,林夏风的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好了好了。我是不会让你像外公出柜的,我们小心一点,也不会被他发现,除非他自己愿意这么想,但那样反而好办了,乖,回去吧。”

“哦……,那我真的走了,再见。”

迟重越看着林夏风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这才走到路口去打车。

迟重越悄悄摸回家,其实迟其钧和白薇薇今天也学着那些年轻人的样子,去过情人节了,这时候也才回来没多久,听到迟重越的开门声,迟其钧从鼻腔里哼了声,“什么东西。”倒把白薇薇逗得笑了出来,迟其钧一想,这么骂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表情一下子变得讪讪的,不再言语。

时光流逝,池边的柳数抽了嫩芽,孤零零的几株山樱开了满树繁花,居然也成了校园一景走过路过的人,都会举起手机拍一张。

林夏风开学后,有一天林家安突然问他现在哪里有磁带卖,说是想听些老歌。林夏风问清楚以后,帮外公在网上淘了不少,全寄回家了,林家安挺满意的,一个人在家收拾家务的时候,总把录音机开的大大的,让邓丽君、蒋大为的老歌陪着自己。

柳含章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到了。

林夏风和外公都还是第一次来看望柳含章修葺好的墓碑,林家安前些日子终于把白内障手术做了,小手术,前三天后三天就出院了,现在看东西清晰了不少。眼下,柳含章的墓碑上已经镌刻了名字,柳含章三个字用金漆涂了,上方是一枚椭圆形的陶瓷烤制的肖像,发色灰白,面容端庄柔和。林家安弯下腰来摸了摸柳含章三个字,又摸了摸自己那尚未填涂的名字,明明是哀戚的表情,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来。林惟康怕父亲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来,连忙说道,“好了,爸,来给我妈做仪式了。”山上禁火,三个人用酒盅盛了酒摆着,林惟康和林夏风朝柳含章鞠躬,末了再把酒液在地上,收拾了酒器,调整了花束的位置,下山去了。三人还要去林惟柔的墓碑前做祭拜。

对于母亲,林夏风是真的没有什么情绪,毕竟自打有记忆起就没有这样一个形象刻在脑海里,而对于外婆,在她坟墓前的表现都出自真心实意,想着这一切能真的被她所感受到。而林家安则不同,女儿也是带在身边精心抚养的,所以无论过了多久,心中的创伤都不可能完全治愈,所以对着女儿的墓,又是一阵悲恸,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这一年来的种种。

当樱花和梨花都开败,校门口的小贩也不再拎着一篮玉簪花叫卖的时候,人们开始驻足于某几幢楼前盛开的紫藤,淡紫色宛如一片云烟,飘散在空气里,看不到它的边缘;一段时间后,紫藤亦被几场梅雨浇落一地花瓣,水渠里的荷花初露峥嵘,湖畔柳树上的知了开始聒噪,分别的日子近了。

林夏风自以为经历过好大一场生离死别,对于迟重越出国的事情,能看淡一些的,自己本来就没立场让他留下,也断不可能这么做,索性维持住当初的洒脱,多好;然而人失去的多了,仅存的就更加珍惜,林夏风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自暴自弃一般任由迟重越胡闹,今朝有酒今朝醉,迟重越开心就好,像是完全没考虑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难过更离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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