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是看得到我的人+番外——单反君程公子
单反君程公子  发于:2015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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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知道,他回不了头。

回不了……头了。

一阵猛烈的风雪激荡了过来,简之把头缩进风衣高高竖起来的领子里,还是被打红了眼眶——他突然就想起楚繁原先答应过他一件事来着。

算了,当初一个是无心言之,一个是无意回答,太认真就输了啊。

江火然在元旦过后果真立马就滚蛋了,亲自飞往越南谈一笔军火生意。

简之在年前正好接到了一笔中国风的设计,于是这个年几乎就是在成天的核对细节,忙脚本,设计图纸当中过完的。

没有鞭炮吵醒的年还真是有种分外冷清的味道,要不是程智斐那短信提醒,他大概还不知道这个中国年已经过了。

二十一岁了,简之,再不快点达到目标,你就完蛋了啊。

简之对着被几个画架子占满了的空间,红色喜庆的底稿还留在其上,大片大片红色的颜料堆了满地,突然间就迷茫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从天花板上一寸寸的降了下来,濒死的感觉。

就这样,他在伦敦的第二年生活开始了。

那一天,简之像往常一样从图书馆赶回家里已经是深夜了。

他现在已经是业界非常出名的设计师了,由他接手的设计案一般都能被卖到很高的价钱,简之也忙的越来越找不着北,可他却很少出席应酬活动,尽量不去露面——有些人说他这是在故意耍拽,只有简之清楚,自己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再说了,他这辈子唯一会亲自去领的,大概只有那个全球顶级的设计奖了——既然现在领不到,自然就没有出面的必要。

他这几天一直在跟导师一起合作一个即将上市的大项目,今天刚从图书馆里找到点灵感——还是看书看的烦了,一合书看到对面一个正在喝奶茶的中国女孩时,来了灵感。

简之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记录下来,但是想了想,这么晚了那个女孩子回家安全么?便又折了回去——整栋图书馆仍旧灯火通明,但是人已经不见了。

一瞬间就有一种巧妙的感觉浮了出来——人生见与不见,消失与否,都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情,这或许就叫缘分,就差了那么短短几分钟而已,或许就可以点一下头,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然后简之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似的,又快步的走了回去。

伦敦的仲夏夜带着些微温暖的凉风,简之最喜欢的那种,因此他一回到家,并没有急着开灯,而是走过去扭开了客厅的小台灯,打开了窗子,打算静静的感受一阵子这样舒服的夏夜。

渐渐地,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便出现了。

简之因为从小被窥视惯了,所以这种感觉很强烈——家里出小偷了?强盗?杀人犯?

简之不动声色的从地上站起来,优雅的拍了拍裤子,然后慢慢的走到了自己放着木刻画板的位置,假装收拾画板的同时把那几把雕刻刀握在了手心——如果一下子刺入心脏,能不能还有活路?

被窥视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简之拍开了客厅的灯,空空如也,只有他自己,偶尔一两阵风吹卷起地上的画纸来——又是那个幻觉!

又是!!!

『靠!』

简之暴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几年他离成功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反而童年的事更清楚,更清楚就觉得夏清航在无时无刻的不注视、嘲讽着、窥视着自己……

『夏清航你去死吧!』

简之把面前所有的画纸甩了出去,在漫天飞扬的图纸中,他重重的跪在了地板上,靠着双手撑在地板上才勉力不让自己倒了下去。

原来,光是那个人三个字的名字,就足以要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自己面前,随即自己被大力的按入了一个怀抱当中——冰冷的气息,却没有银白色的披肩发。

简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心说夏清航你他妈的要害死我了,老子还不想没成功就死啊!

这个人他不认识!!

下意识猛的推开抱着自己的人,简之也被反推力给摔的坐在了地上。

有一层淡淡的胡茬,黑色的利落短发,没有眉钉和耳钉——外国人的长相,他真的不认识这样一个沧桑的带着忧郁的男人。

『喂喂喂、要钱我有,要命不给啊!』简之飞快的爬了起来,那人也一步步逼近过来,直到——退无可退。

随即简之意识道语言问题,用带了发颤的音道:『Please,don’t kill me. I’ll give you all my money……Plea……』

还未说完,便觉得一个冰凉的吻印了下来,然后一寸寸攻城略地。

简之心说这他妈是中了什么邪了,这年头难道连个强盗都是GAY吗!

简之只觉得自己的脸被那人的胡茬刮的生疼,又喊不出一句话来,正考虑着怎么逃出家门的时候,那人放过了他,然后简之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原来你真的姓夏。』

简之呆了几秒,优雅的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刘海,然后毫不留情的扇了江火然一巴掌。

江火然也被他扇呆了,可随机遏制住了自己还手的冲动。

因为简之又接着毫不留情的双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一面猛力摇晃他:『江火然你是要作死么回来为什么不开灯!』

江火然屈肘撞了下简之,简之疼的捂住锁骨蹲了下去,再抬眼时,眼眶已经红了。

江火然有些愧疚的也蹲了下来,拍了拍简之的头:『对不起,我下手不知道轻重的……松开手,我看看青没青……』

简之摇了摇头:『不是疼,你干嘛不开灯?装鬼很好玩啊?以后我做鬼了吓死你啊!你大爷!还有,这副鬼样子是怎么回事!不许问我刚才那个问题!不许问!回答我!』

江火然其实很久之前就怀疑简之的真实身份了,因为——他还记得他要废掉他一只手的时候,简之进入癫狂状态之前,说的那句:『我能让你江家彻底败裂。』

只是,夏家不仅仅在军中官职太高,国家重要的保密人物之一,所以他费了很大的事,才联系到了一个名叫安禾的女人。

说实话,他仅仅是为了简之才去调查的,他想知道他的过去,他的一切,他空白的那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可是,那个女人只是说——他不知道简之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江火然怕再次把简之逼入那种癫狂的状态,只好顺着他的话也不去计较刚才那无缘无故的一巴掌道:『我更喜欢中国多一些,所以染了黑发。』

『那怎么也剪短了呢?』

『长发打架容易被揪住。』江火然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简之怀疑的看了一眼,心说你只要拿了枪,别人近你十步之内都费劲,更别提还能揪住你头发。

『留胡茬干嘛啊,忙的没时间刮了?』

彼时江火然正在揉着简之的屁股,一面拿鼻尖蹭着简之的乳头,一面平静的答:『他们说这样在做的时候更能刺激爱人的……』

简之伸出手拍在了江火然的嘴巴上,江火然只能睁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简之,简之也用一种平静的嗓音道:『那你这一身忧郁的沧桑感是干嘛?』

江火然吸进去简之掌心一小块肉,咬了下,疼的简之放开了手,便把简之压在了沙发里,用已经哑着了的嗓音说:『这样不好么?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看起来老成些。』

简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喜欢?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啊,怎么会有喜欢这种感情呢……

于是他决定了,他要把江火然从自己这个坑里拯救出来——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路要走。

而自己……不一样。

只是江火然没有给他这个拯救的时间,江火然在国内的江山越坐越稳了,自己则在忙着巩固手里最后这段权势——他要楚繁把原先欠了江家的,现在千百倍的还回来。

因此简之也已经习惯了有时候两个月才出现一面的江火然——每每都是一副疲惫的姿态,看见了简之就直接抱着入睡,完全没有给简之能开口说话的时间。

简之心底已经开始真真正正的愕然了,江火然只是单纯的为了能见他一面。

他觉着,自己如果不是个怪物的话,一定会喜欢江火然的。

他突然想起程智斐说过,希望能在你剩下的这几年内,遇见一个能留住你的人,毕竟我不想失去你,阿简。

有的时候简之也觉得自己心太狠了,毕竟,连程智斐都不是能留住他的人。

连……程智斐……都不能是。

好在江火然忙疯了的这段时间,简之也学疯了——他把选修课程安排的满满的,一天几乎也只给自己留三四个小时睡眠时间,因此一些大型驻扎伦敦的设计公司也主动给简之发出了邀请函,都被简之婉拒了——钱,他现在足够,他要的是更加能深入表达自己观点理念的东西,而不是,为别人卖命。

其实自从听到江火然口中的那句:『原来你真的姓夏』之后,简之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被恶梦缠上的感觉了,如俎附骨之感,他非常的厌恶。

他今天跑到很远的一个学区听了三个讲座,回来的时候又去找导师——他那个工作狂加疯子艺术家导师核对了近来很多的任务,赶回家时已经快要凌晨了,不过反正今天没课。

天色微微露出一点白,有种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黎明还是黑夜。

简之刚把包摔在沙发上,就看到了坐在餐厅椅子上的人形轮廓,几乎是下意识的,简之招呼了声:『江火然,你还睡不睡了?要睡快点,我困死了。』

简之这么问的原因是在想江火然是不是要出去跑步锻炼什么的,要是是,他就再挺一会等着江火然回来再睡,毕竟他可不想刚入眠就又被江火然那一身冷气给弄醒——这样非常影响睡眠质量的!

『是我。』温柔低沉的嗓音,偏向于中年男人的温和。

简之头一瞬间就痛了起来:『那我先跟你说明两点,一,江火然随时可能回来,二,我现在很困,要先睡觉,你有事等我起来再说。』

『好说。』楚繁愉快的回道。

简之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揉着酸痛的脖子到了客厅,就看到了楚繁把双腿搭在客厅桌子上,正在翻看一部简之随手扔在地上的设计录。

『喂,我说……』

『布丁在厨房桌子上,我拿了个碗倒扣在盘子上。打算吃点什么,不饿么?』

很好。

简之在心里骂了声娘,自顾自去卫生间收拾了一番便到了厨房,楚繁已经他面前坐定了,双手交叉,下巴叠在其上,一幅笑眯眯的模样。

楚繁这两年来,没变。

岁月好像特别照顾这类伪善者啊,然后简之一瞬间想到了那个故意要装老成的江火然,一面把碗掀了起来——纯牛奶布丁,这就算了,他记得自家没有塑料勺子。

『我自备勺子来的,而且你这里只剩下牛奶了。』

简之愣了愣,才想起来咖啡之类的东西只要江火然能看见就一定会拿去扔掉。

他喜欢喝茶。

于是淡淡道:『哦,江火然不喜欢我喝咖啡。』

楚繁笑了:『好吧。』

『你怎么想到要找我了?』

『不是想到要找,是现在才敢找,以前一直想,没敢具体行动,害怕江三少那暴脾气直接把你崩了——后来等找的时候就麻烦大了,谁知道你去了哪个国家,伦敦又是江家的地盘……小家伙,为了找你,我可是费尽了心思啊。』

简之也笑了笑,咽干净了这口布丁才懒洋洋的抬头道:『你现在这样来找我,也不怕江火然崩了你。』

『啧啧,两年未见……你就不认我这个老男人了。』说着,还低下头拿袖子擦了擦眼泪。

简之心说,你装,你可劲装。

再转念一想,还是尽快结束这个对话吧,万一江火然也恰巧这个时候来了,他可不想被殃及无辜。

『你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告诉我你又想把我抓回去威胁江火然了。』

『Good idea!』楚繁打了个响指,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觉得我跟那个毛头小子一样没智商么?』

简之心说那家伙比你聪明多了,还是淡淡的反问道:『那请问,聪明的老狐狸,你到底干嘛来了?』

楚繁收了笑,轻轻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似乎在琢磨着说辞,半晌,才道:『江火然很能干,他已经快把我逼疯了。我以前一些费劲心思洗白了的记录不知道被谁捅了篓子,警察现在也开始注意到我了。我这次只是来伦敦办点事就走的,顺道给你做点东西吃。我怕……我怕如果我要是哪一天真被弄死了,之前没见到你,会觉得遗憾,我不想带着遗憾走。所以——我这次是为我自己来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楚繁直起身,说完后就自顾自向大门走去,关门的前一刻,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道:『我给了你一张没有余额的银行卡,你该知道,我没放弃过你。如果有机会,我下次再来做吃的给你。其实知道你现在身边有江火然,我也放心的很——他除了脾气暴点,有时候爱打人之外,貌似没什么缺点,我呢……一个糟老头……』

『楚繁,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就算我离开了,我们的情人关系也可以继续,但是,我也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许跟我打温情牌,否则我会推翻整局。』

『你说过那句话我记得,你警告那句话我没记得。』

『很好,我现下再警告你一遍,无论你死了还是活着,都别再来找我了。你这一次牌打得,彻底惹毛我了。』

『小家伙,你连炸毛的时候,都异常的讨我喜欢。』门被轻轻的带上了。

简之对着剩下的半个布丁发了会呆,然后连着盘子一起塞到了垃圾桶里,接着也出门丢到了离自家最近的垃圾箱里。

一颗心要足够坚硬,才能撑得起往后的路。

他还要看到那群人后悔和遗憾的表情。

他不能输,更不能栽在楚繁手里。

准确的说,他就算栽了,也不能归结于栽在楚繁,而是栽在温情手里。

如果今天,楚繁说,我就是来了想找你做,或者我就是很想你之类,他或许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他偏偏说的是,我来见你,跟你无关,只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留遗憾。

为了做一顿吃的给自己……呵……

『楚繁,你出局了。』

简之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终于一锤定音。

第二十五章

简之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一口气接了四个大项目。

接着每天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奋斗熬夜,并且晚上都打地铺在学校的设计室里。

同样打地铺的有另外几个负责该项目的男女生,大家混不吝的到了个人的生物钟就把睡袋一展钻进去入眠了,所以在白天的时候简之经常要绕开几个大型蛹状生物,找到浴室洗漱一番,同样,那些惯于在晚上设计的人们也要极其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响跨过睡在袋子里的人。

保持着一定的流动性。

简之是熬夜熬惯了的人,那天晚上又很兴奋,就跟一个负责这个项目的女同学小声的在一旁一直讨论着详细的脚本进程,等着简之讲解完这个目录的时候,转过头就看到那个女孩子一手托腮勉力不让自己睡着,一面不断的头在往下点,再放眼望去,只有四周点了几盏小台灯,六七个巨大的画架子在这个已经渐入凉秋的季节突然就柔和了起来。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以跟人一起讨论自己的灵感,可以被他人理解自己在设计上的偏执,可以一起疯狂的熬夜赶工也可以大家一起开心的分吃一盒披萨外卖。

每个人身上或许都沾了点染料,看起来都不怎么太过整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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