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顷刻间混沌成一色的苍白。

顾以默看到叶宁远失魂落魄地走进病房，脸上还挂着深深的泪痕，两眼布满了淡淡的血丝，“宁远，你怎么了？”

“唐少宁……他不要我了。”

顾以默背弃叶宁远的时候，叶宁远心中只有刻骨的恨意。可是唐少宁背对他的时候，叶宁远摸着胸口的位置木然地问道：为什么死不掉呢。“怎么回事？”顾以默明显没有料到唐少宁会愿意放叶宁远走，这一切都进行的太过顺利。“我没有唐少宁，是不行的。顾以默，我真的会死。没有唐少宁，我真的会死。”

顾以默被叶宁远心如死灰的话怔得愣在原地，甚至忘记怎么安慰眼前的人。“我只要唐少宁就好。叶家也好，蓝家也好，你也好。我统统不想要。”

“唐少宁对我那么好。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会觉得温暖。可是我竟然怀疑他。我怀疑那个对我倾尽所有的人。”

“难怪唐少宁他不要我了。是我咎由自取。”

“顾以默，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你了。”

叶宁远的眼神里不带一丝留恋，就好像顾以默从此就如一个陌路人一般。那一刻，顾以默才明白他的自以为是有多愚蠢。叶宁远那样的人，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唐少宁又怎么困得住他。眼前这个曾经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少年，就如他当初所说的一样，他爱上了别人。爱到刻骨铭心。爱到肝肠寸断。叶宁远对他已经没有一丝眷恋。

现在的叶宁远是唐少宁的宁远。

而不再是顾以默的宁远。

属于顾以默的叶宁远早就死在了那次坠楼事故里。“是我做的。”顾以默云淡风轻地勾起嘴角，这一次他输得心服口服，“叶氏的股票是我动得手脚。不是唐少宁。你大概不知道，你舅舅曾经去找过唐少宁，要求唐少宁出手帮他扳倒叶氏。但是唐少宁拒绝了。而且不留一丝余地。”

蓝羽跟他说过，其实他不是他选择报复叶家的最好搭档，在此之前，他曾去找过唐少宁。但是唐少宁拒绝了他。顾以默起初听到这件事还尤为震惊，不过现在他明白了，唐少宁是在保护叶宁远。他想让叶宁远永远活在与世无争的世界里，希望叶宁远的世界永远那么纯粹透明。对他来说，叶宁远只要躲在他身后就好。人人都说，心狠手辣的唐少宁根本没有心，却不知那人的情深似海只是为了遇到该遇到的人。

叶宁远望着顾以默没有说话。没有勃然大怒。没有气急败坏。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顾以默所说的话。“顾以默，你不欠我了。”

“我也不会恨你。”

“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那时候我还恨你，是因为我对你还残留一丝情感。但现在不会了。”

“曾经我以为你是我的全部。没有了你，我会死。”

“可是我错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痛起来的时候可以那么疼。想去死，可是那个人还活着，就还不忍心死。可是活着，那个人却不再愿意看自己。”

“顾以默我们都自私。即使在爱你的时候，我也是有所保留。比起爱爱情，我们都更爱自己。但是唐少宁他不一样。无论是对唐少谦，还是对我，他都是孤注一掷，倾尽所有。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给我的庇护和爱情，我以为我爱他，但在最关键的事情上，我竟然怀疑他。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

“不过没关系。我会改。我愿意等他。这一次换我去把他追回来。”

“我要告诉他。”

“我爱他。”

“这一辈子。”

“我要跟他纠缠到至死方休。”

我没有见过那样的叶宁远。眼底平静得仿若一汪清水，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我明明在他面前，但他的眼里却没有反射出我的身影。此刻的宁远，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叫做唐少宁。唐少宁，你赢了。因为叶宁远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爱上别人。你给他的痛，给他的爱，都成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这一次，我大概真的能放手了。最后一次的输死一搏，我想让宁远离开你，却不知带给他的却是万丈深渊般的疼痛。

谢谢你，宁远。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蓝总。我是唐少宁。”叶宁远离开后，唐少宁立刻给蓝羽打了电话。“唐少？”蓝羽的声音里微微带着惊讶，“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想必蓝总现在已经成功收购叶家了吧？”

“唐少是来恭喜我的？”

“不，不是。”停顿了一下，唐少宁沈声道，“蓝总，这次能收购叶家，也是顾以默在身后推波助澜吧？”

“唐少，你还真是睿智。”

“那想必他也一定告诉蓝总，唐少谦是谁了吧？”

蓝羽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唐少宁居然会自己打电话来说这事，清清嗓子道，“看来顾以默说的都是真的了。”

“没错。都是真的。”唐少宁轻轻一笑，淡淡道，“我想我照顾了令郎那么久，令郎也该回家了。”

“唐少真是个爽快人。”蓝羽没想到唐少宁会自己提出将叶宁远送回蓝家。“那蓝总什么时候上门？”

“明天吧。”

“好。我恭候蓝总光临。”

挂下给蓝羽的电话后，唐少宁拎起办公室专线将段玉成叫了进来，“玉成，你进来一下。”

“好的。”

没过一会儿，段玉成就进来了。这几日，他总觉得唐少宁阴晴不定，连带说话都战战兢兢起来。“玉成，你一会儿去一趟唐家。让人将二少的行李全部整理起来。”

“行李？”段玉成的声音里泄露了丝丝惊讶。“嗯。你只要吩咐下人去做就好，把行李整理好之后就放在我的房间里，今晚我会回家。”

“好的，我知道了。”

“嗯，去吧。”

第四十八章：日落西山

“蓝总，叶氏的叶总要见您。”

“让他进来。”

蓝羽冷冷一笑，他早就猜到叶明远早晚会来见他。今时不同往日，叶明远为什么登门找上他，目的再清楚不过。“叶总。”

现在的叶明远只能用狼狈不堪四个字来形容。哪里还有往日如沐春风的样子，原本英挺俊逸的样貌看上去也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一夜冒白头，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蓝羽可没有蠢到去同情这种人。“蓝羽，你到底想怎么样？”先是趁着叶氏股盘打乱，趁机以低价买进所有股，然后再全部放空，让他再以高价收购那些垃圾股。如今叶氏资金短缺，银行不愿放贷，各家公司追到门口催债要求赔偿。叶明远根本连门都不敢出。“叶明远，你当初造孽的时候，想到今天的结局了吗？”蓝羽冷嘲热讽道，“我妹妹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把小三领进门，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是我对不起蓝和，但你不能用报复叶家来替蓝和复仇！”如今叶氏堆高如山的债务几乎让叶明远每晚都彻夜难眠，双眼布满了深红色的血丝。“你最好搞清楚，叶明远。你真的以为一个叶家能够偿我妹妹的命吗？”要不是当初叶老爷子早就有所防备，穆雪宁那个女人早就把蓝和害死了，叶明远那个时候坐怀软香玉，想必开心极了吧，“当初我妹妹重病卧床的时候，你去医院看过她几次？大概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吧？十年的婚姻，你给了我妹妹什么？你让蓝和活在绝望里，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

“是我爸爸逼我娶她的！我本来就不想娶她！”叶明远终于将当年的怨恨倾泻而出，“当年我爸爸第一眼见到蓝和，就一定要我娶她。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爱人了，怎么可能愿意！”

“叶明远，我不管你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娶了蓝和。我只知道，既然你娶了她，不管你爱不爱她，你对她都必须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可是你没有。就算你对蓝和没有爱，宁远是你的孩子。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他的？你真不知道那对狠心的母子一心要害死宁远和蓝和吗？装聋作哑那么多年，叶明远你的演技都可以当奥斯卡影帝了。”

“我承认宁远的死，是我的疏忽。但这跟连城母子没有关系！”叶明远还活在很多年前初见穆雪宁的时候，卓越多姿，倾国倾城。“没有关系？叶明远，我是该说你蠢还是傻？你真以为那个女人是心地善良？当年蓝和重病在床的时候，她往蓝和的饭菜里下毒你知道吗？”蓝羽一字一顿说道。“下毒……？”叶明远茫然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蓝羽。“蓝和死了，她才有可能成为叶夫人。为什么蓝和那日暴毙，你想过吗？”蓝羽轻轻一笑，“叶明远，你欠蓝和的，怎么还得清？”

“不可能……雪宁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不可能的……”

“叶明远，你太相信你的女人了。而你看女人的眼光不得不说，简直糟透了。”蓝羽冷冷挑眉，“蓝和嫁给你十年，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知道那十年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爱着你的吗？叶明远，你根本没有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当年娶不了穆雪宁，你就应该知道你和她之间没有缘分。你将一个爱了你十年的女人视若无睹，让她独守空房。你难道就没有愧疚之心吗？”

“是我对不起蓝和，对不起宁远。但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叶家。”叶明远哀求道。“叶家不是你的东西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曾经对你说过什么？一旦你将那个女人娶进门，你就失去了继承叶家的资格。要不是宁远现在不在了，叶家应该是宁远的东西。不是你叶明远的。我不过是替宁远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蓝羽，你就放过叶氏吧……我求求你了，我只有叶氏了，我不能没有它……”叶明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恳求，蓝羽嗤之以鼻，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叶明远，你没有机会了。现在叶氏就是空壳，现在各家公司都在向你所求赔偿吧？我相信，再过不久检察院的人就会上门找你了，你就用你的后半辈子在监狱里忏悔吧。”蓝羽毫不客气指着大门道，“叶总，走好不送。”

叶明远咎由自取，蓝羽也没有傻到会去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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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太太，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空壳的豪宅里，一群身穿警服的人冲门而入，对着坐在大厅的女子冷声道。“你们要干什么！？”穆雪宁惊叫起来。“叶太太，昨晚我们收到匿名人士举报，怀疑您当初对重病在卧的蓝和女士进行下毒，导致其人身死亡。麻烦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做调查。”

“胡说！？我没有！我才没有害死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自己病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穆雪宁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会被泄露出来，连两腿都开始发抖。“叶太太，当年在病床前照顾蓝和女士的柳梅已经作为证人向我们提供了你下毒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如果您不肯合作跟我们回去的话，恐怕我们只能用强的了。带走。”为首的男人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个小警察将穆雪宁扣起来。“我不跟你们走！你们居然敢铐我！我可是叶太太！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是那个女人该死！是她该死！”穆雪宁被几个警察强行按住，扣上手铐。她开始神志不清地嘶吼着，叶家的佣人纷纷躲了起来。“叶太太，你有什么冤情，等到了警察局再说吧。我们只是奉命办事。”司空见惯了这种场景，为首的警察只是冷冷一笑。“她该死！她该死……！”

穆雪宁撕心裂肺地咒骂声回荡在空旷的豪宅，叶明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穆雪宁被一群警察压上警察，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个警察拦住，“叶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什么调查工作？你们为什么抓我的夫人？！”近日被公司的事情逼得有些神经紧绷的他，没想到回到家还有这么大的一出戏等着他。“叶夫人现在被人指控涉嫌谋杀蓝和女士，我们只是奉命将她带回去做调查，希望叶先生能配合我们。”

叶明远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有些颓然地动了动嘴角道，“我能跟我夫人说几句话吗？”

警察看起来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点点头道，“我们马上要回警局复命，希望叶先生不要让我们难做。”

“好。”

叶明远钻进警车，看到穆雪宁满头凌乱的秀发杂乱无章地散落在脸庞，嘴里一直哆哆嗦嗦地重复着说些什么。叶明远刚刚伸出手，穆雪宁被惊得下了一跳，反射性地朝后躲去。叶明远猛地扣住穆雪宁的手腕，眼里透着沉痛，缓缓道，“雪宁，是我，我是明远。”

“明远？”穆雪宁想恍然大悟一般，突然间死死抓住叶明远的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明远，他们要抓我……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我才不要在那种阴暗的地方过下半辈子……明远，你会救我的对不对？”

穆雪宁此时精神一直处于非正常状态，从她说话的口气就能听出来，叶明远不忍道，“雪宁，我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叶明远深吸一口气，就像费劲全身的力气才问出来，“当年你是不是真的在蓝和的饭菜里下毒了？”

“她该死！她该死！”穆雪宁瞬间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多年来她一直活在蓝和的阴影下，如果不是当初那个女人执意嫁给叶明远，她怎么会遇到那种事情！蓝和她该死！“真的是你？”深邃的眼眶里闪烁着泪光，叶明远痛心疾首地看着深爱的女人。“她本来就该死！”穆雪宁疯了一般尖叫起来，“如果不是她当年嫁给了你，我怎么会遇到那种事！是她毁了我！那个贱女人！”

叶明远被穆雪宁的话说得有些茫然，他连忙继续问道，“雪宁，你什么意思？你遇到了什么事？”

第四十九章：唐少

“当年你大婚的那晚，我跑去酒吧喝酒……接着我喝醉了……后来那群男人就强暴了我……他们一个接一个……好恶心……好恶心……都是蓝和的错，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当年的事情在穆雪宁心底一直都是一个秘密，一个肮脏的秘密。连梦境里都是那些恶心的嘴脸，那晚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什么？！”叶明远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有想到当年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连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城根本不是叶明远的儿子！我早就让医院做过亲子鉴定，连城不是明远的儿子！他是那天我被人强暴后怀下的孽畜！”穆雪宁疯了一般地笑了起来，精致的妆容早已模糊一片，“不过也好……因为那个小畜生，我也过了那么多年的舒服日子……叶明远他一定想不到……他欠我的……他欠我的……”穆雪宁已经疯了，她甚至连眼前人是谁都开始分辨不清。当年的事情，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服用镇定剂才能睡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