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云丝偏了偏脑袋，看着烟岚难得的错愕，他不禁让一丝笑意上浮，然酒醉中的一切都被放大，于是他唇角勾起美美的笑容，眼神依旧无辜清澈地看着烟岚。

“烟岚，我可不会让你有一点点、一丝丝的机会又跑掉呵。”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对劲，他不该是这种会笑着做“坏事”的人，这样会被烟岚讨厌的……但一想到烟岚可能会讨厌这样怪怪的“云丝”，他就很慌、慌到想逼烟岚习惯这样云丝，所以不想改变，所以顺着本能去运作。

不管了！反正他是魔族，怎样都是合理的！

“云丝，为什么跟别人订婚？”镇定下来，烟岚单刀直入，很坦率地把唯一的问题问出来。

“为什么？因为没有其他办法解决我的困扰，只能拜托母亲呀！烟岚，是你自己不在的，是你让我少了第二个意见来源的，又怎能这样问我呢？”

烟岚又和他对视半晌，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啊，到底喝了多少？这样子被多少人看去多少？”

“会嫉妒吗？”眨眨单纯中夹杂勾人意味的双眼，他轻笑反问。

“是有一点。”

当烟岚在回这句话时，诺尔云丝有些迷惑，因为对方身上的压抑感去了大半，那种深沉的情绪也掉了大半，这……

“所以，为什么“不得已”要和别人订婚？”

“不说。”即使知道该解释，他还是不想提这件让自己不开心、感到烦躁的事，笑容淡去，他等着对方回应。

被绑着的人下颚微微一扬，下一瞬间，原先看似缠得牢牢的锁链全数消失，倚靠着长榻的烟岚俐落地翻身站起，绕过榻边人迳自往门走去，干脆地一点犹豫都没有。

连这点耐心都不留给他了吗？

果然不喜欢这样的“云丝”吗？

果然时间留住的只有烟岚一个人。

他终究还是转身离去啊……

所有才热腾起来的血液又瞬间冻结，心启止一个“疼”字可解？只是它再怎么抽痛，身体的主人也不想提起力气揉一揉，只想什么也不做，就站着好了，说不定能就此石化、风化……

“这是诺尔云丝赛凡洛德亚帝维吗？什么也不确认就私自灰心，配得起“展依”一姓吗？”、“母亲的肯定就这样被你否决吗？”、“甘心吗？”……恍惚间，许多声音回荡在他耳里，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来自于云丝的倔强。

对、其实他什么也没确认，只是一厢情愿的难过；快、现在追出去还行……

“烟岚！”

他不顾此时夜阑人静，不顾烟岚可能已走远，不顾任何顾虑太多的事，就只是顺从他想做的，呼唤那个名字，追上他、留下他。

“烟岚！”跑过小院的碎石路，他用力推开那心爱的紫檀木大门，因心急而脚步有些踉跄，眼睛却直盯着那抹就要转弯的身影，更是努力冲过去，扑向烟岚，从后面一把抱住他。

“烟岚，为什么你又要走了？都不见十几年了还不够吗？”

被抱住的人微微一颤，听着埋在自己颈窝的的他语带哽咽，如泣如诉的哭腔搔在他耳边，那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倔强与压抑，吐出来的是质问、是抱怨，也是思念和失落。

“喝了酒的云丝不一样、不能像平时那样对待。”这句话突然清楚地浮现，烟岚这才意识到，方才只是想直接去找央央问清楚的举动，让云丝完全误会了……还让他很受伤。

果然魔族的形貌会影响他的思考成一直线。

他抬手握住诺尔云丝把他环得紧紧的手，握上他发颤的冰冷，心中因而生出丝丝愧疚与疼惜。

第七章（4）

果然魔族的形貌会影响他的思考成一直线。

他抬手握住诺尔云丝把他环得紧紧的手，握上他发颤的冰冷，心中因而生出丝丝愧疚与疼惜。

他缓缓拉开圈住他的手，在对方来不及产生“被拒绝”的误会之前，转过身，把两人一直未放开的双手拉到唇边，微低下头，用口中温热的气息温暖这一双被他惊得发白的手，后来干脆把它们分别贴在自己颈子两侧，依然手不离手，抬头，迎上那对比平时更红通的双眼。

“云丝，你眼睛好红，好像兔子。”他很诚实地说出感想。

“是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烟岚的反应让他心慢慢安下，不小心泄漏的哭腔也收起，反而是带着带着嗔怨意味的任性流出。

“是，是我害的，但我只是因为你不想解释，我也不想误会你，所以要去踹你母亲的门而已。”真的只是“而已”。

“那你不要走，我解释，我自己说，你不要再转身离开了。”

烟岚感觉到诺尔云丝的指甲微微刺进他颈子，显然他还是有点慌，不禁又是一阵愧疚，更加捂紧了掌下的冰凉。

他们就保持这个姿势，诺尔云丝一双红眼睁得圆圆大大，直直盯着烟岚，说：“你离开后，我发现我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上、不该让彼此发现心意的人……母亲让我顺从本意，但是展依家不能无后，所以帮我找了阿贝儿、一个只是配合而已的人……她只是来假装成我弟弟的母亲……”

诺尔云丝说得有些跳跃，而且烟岚一开始就把注意集中在“喜欢上……的人”，他后面说什么也没怎么听进去，所以更没什么思考，因为思考能力在冲动的血液里完全被洗掉了。

“所以，是为了另一个人去利用一个人？”他承认这句话有些冷，也有点刺人，不过对他来说，的确只是“两个创造物”，云丝喜欢谁、那个“谁”是谁不重要，甚至一点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居然能为了一个人去利用另一个人，做出不像他会做的事……一瞬间，他真的想把令央拖出来吼一顿。

然而诺尔云丝只是用酒红依然的双眼，看进对方眼底，“另一个人？烟岚你很可恶啊！”

语落，不给烟岚思考空间，毫无预警地，诺尔云丝贴着烟岚的手微微出力，将烟岚拉向自己，狠狠地吻住首次在他面前慌乱的的对方。

脑、中、一、片、空、白。

方才悄悄浮现的冷酷霎时被融去，他表情瞬间呆滞，太近的距离让他只能看见诺尔云丝的眼睫轻颤，不用思考，一切都在心中摊开，一滴喜悦荡漾起涟漪，他知道自己并非无感，跟着闭上眼，他拥住诺尔云丝。

照着记忆里书中所描述，诺尔云丝用舌头轻舔烟岚的唇，试探，感受到他慢一拍的回吻，才滑入他的嘴里，循着对方的舌，碰、挑、勾、逗、缠，诺尔云丝到最后只是顺着感觉在玩，感受着舌尖传来烟岚的味道、被烟岚的温软环绕……

烟岚从来都不知道诺尔云丝舌头那么灵活，都快怀疑他其实练习过，当然，意义上的怀疑。

这个吻，就像他们之间细水长流、无火慢焖出的情感，缓慢而细腻、不激烈却令人一颤。

回想起来，他们怎么就没早些发现呢？不是没有悸动过，只是误认为比友情亲密的亲情；不是没有融化在对方怀里过，只是太过青涩于是回避情动；到最后还要靠还原成最直接、最坦率的状态，才能直直望进彼此的双眼。

稍稍分开，烟岚因为方才的惊愕加上想开的兴奋、大胆的诺尔云丝让人……种种原因，他微喘着气，收紧搭在对方腰上的手，下巴抵着肩头，用气音在耳边低喃着：“小云丝，真正坏的是你呵。”

有点心虚的诺尔云丝并不回答，今夜醉得可以的他侧脸轻咬烟岚的颈子，沿着线条优美一路向上，留下齿印深深浅浅。

突然他停在吻上耳垂，抱怨道：“烟岚，我不喜欢你魔族的样子。”

没有丝毫疑惑，烟岚低笑得很没良心：“小云丝，这几年没长高，嗯？”

“成年后有抽高！你若还是兽族的精灵型态，这下可是比我矮上一点！”他声音有些闷，手在烟岚腰上捏了一把，表示抗议。

烟岚快速地在他脸上印下一吻，稍稍退后一步，立刻就换成了熟悉的大大紫眼少年……噢、不是，再次出现的兽族已非十二年前分别的少年，退去稚气和娃娃脸，削尖的脸蛋上出现成年男性的温柔，以及“烟岚式”的笑容——那不是面具、不是惯性，是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的调皮，每次他笑着牵得大眼都弯弯，总是勾走诺尔云丝的注意，跟着不自觉嘴角上扬。

眼前的“成人”不改“逗云丝”的本性，眨眨眼，故意道：“确定有比我高吗？我这十二年可不只是在睡觉，而是更升了一个层级哪！”

其实在看到司予寒星明显长开的脸蛋及身型，也能猜到烟岚多少也有外貌上的变化。

凝视与自己几乎齐高的爱人，他执起对方的手，烙下一吻，“不论是哪个种族的外表、什么样的姿态存在，你都是我最爱的烟岚。”

“我亦是如此，云丝，不管怎样的你，在我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小云丝。”

相视而笑，笑得温暖笑得幸福笑得甜滋滋。

“那，我发现我醉了，撑不住要昏过去睡了，你也不能丢下我一人呐！”说着，就当真撑不下去，红色双眼干脆一阖，软倒在烟岚身上。

“笨蛋云丝，居然这样硬撑啊……”接住投怀送抱的诺尔云丝，一把横抱起走回小院落，留下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夜间，愉悦的嗓音传到隔墙转角，让未被察觉的白翅少女收到，她悄然离开。

第八章：噗咻

已经转醒的诺尔云丝第一时间意识到的是头痛、突然大醉的那种头痛，虽然想装死继续躺着，但又不得不勉强在不舒服中回忆昨晚发生什么事，以免做了蠢事却不自知。

好像，是他发现被母亲灌酒，却因为心情颇闷便顺势来者不拒，直到宴会结束、送阿贝儿回去前他已不知道空酒瓶堆了多少，回来后母亲啥也没表示，只笑咪咪、醉醺醺地让他回去休息，司予寒星也莫名消失；然后，他就乖巧地一路晃回院落，看见、看见……烟岚！

想到这他突然全醒了，只是下意识不愿睁开双眼，就怕那是不曾如此放纵喝酒的他，思念太深出的幻觉……幻觉，是吗？

“云丝，醒了还赖床呵？”

突然，一声久违的呼唤传入耳，惊得他一震，猛然睁眼坐起，直直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却因为力道过猛，反而晕得眼前一阵黑，他抱着头，轻声呻吟。

烟岚看到他反应如此之巨，连忙拿了准备好的解酒汤上前，一边拍他的背喂慢慢喝下，一边语调轻松地说：“云丝啊，我觉得虽然你醉了的模样很可爱，但你还是偶尔醉就好了，不要太伤身了。”

“嗯？喔……咦、等嗯咳咳咳……咳……”诺尔云丝因为觉得酒醉伤身的确有理，反射性地应下后，才发觉不对想解释，却不小心呛到，一张脸胀红着咳。

烟岚在旁边看得又心疼又好笑，把碗拿离放到一边，回过来才帮着顺气，他摇着头取笑：“乖，先别说话，我给你揉揉，等酒真的退了再说话。”说着他爬上床，跪坐在诺尔云丝身后，拉着已经缓过来地他向后靠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手指开始按摩他的穴道，温柔地。

像是愣住了，诺尔云丝就这么听话地不发一语，感受烟岚温暖的手指在额上头上按压，感受他的温柔和……存在。

慢慢地，昨夜的记忆回流，他细细地想起每个细节，包括他的任性、倔强、大胆、脆弱、依恋、安心……一丝窘困的红爬上脸颊，他听到身后传来略低的一声笑，看来烟岚不是偷听，就是猜中了他在努力回忆。

“云丝，我是真的回来了。”

诺尔云丝因为这句温柔的事实一颤，久久才吐出一个“嗯”，又沉默下去，享受着烟岚的陪伴。

好半晌，诺尔云丝缓缓地仰起下巴抬头，一双恢复清醒的红眼对上烟岚的，后者停下动作，相视而笑；突然他快速地坐起来，用手撑着床、腰扭过去，对着烟岚迎上来的唇吻下去，交缠。

嗯，你回来了。

＊＊＊＊＊＊

由于早晨陪烟岚在卧室里多磨了一回儿，早餐也是打情骂俏着度过，基本上诺尔云丝本来就很充实的一日进度，可以说是完全延误，但他丝毫没罪恶感或愧疚，只 是带着愉悦的甜蜜心情，整日拉着烟岚跑上跑下、进进出出，好不容易在书桌前坐下，却是三行一抬头、五句一对眼，与拿着书在旁边看的烟岚名副其实如胶似漆。

路过他窗前，刃心停下，正好看到儿子与？？？“那个谁”在相视而笑，又看到诺尔云丝搁下手中笔，端着茶走到他身边，用这一小杯茶水你一口我一口，末了还被亲了几下……

心底有莫名火烧了起来，刃心忍不住腹诽了一番，想他和小央也不曾这样肉麻，更不曾因此耽误公事，怎么云云就……一定是被诱拐的！

当下他越想越气，脸色也就越臭，几乎就快爬进窗子把那个碍眼的人赶走……

“啧，还真没看过云云这副模样，唉呀呀那完全沉醉在两人世界的模样真让人忌妒，当初还担心着不知如何相处……亲爱的，干脆我们也放假了，看他们这样让我都不想处理政事。”

刃心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婆大人，难得说了一句：“处理过什么政事？”

“有啊！像是把亲亲小刃刃找回来、开导宝贝云云、确认咱们伟大的神还安好、细细照顾魔族最娇贵的紫息皇……唉呀，你可不知道这些多累人？”

看着装忧愁捧着脸的爱妻，他终于没忍住笑，轻拥老婆入怀，说：“好，集体罢工。”

“呀呼——亲一个——”

响亮的“吧唧”声依然未让屋内的两人多看他们一眼，诺尔云丝心里暗暗摇头叹气父母的幼稚。

会越来越减少对父亲以往的敬大于畏，还是因为父亲护子——也就是他——的态度过于激烈，常常一提到烟岚他就不爽，原先诺尔云丝还担心父亲是对烟岚有误 会，后来给母亲提示才发现父亲的心情，与嫁女儿的爹并无二致，当时哭笑不得地向父亲解释却意外看见父亲别扭的一面，自此，父亲在他心中更亲近些了。

“不是烟岚，就会是其他女人，我总是得有人相伴的。”那时他这样跟父亲说。

“来一个，我盯一个；来两个，我瞪一双，你要娶，先说服我。”父亲才冷冷地发完狠话，又迳自喃喃低语：“若非他一个身分是神，云云就一辈子我们的。”于是便落寞地走了，估计是去讨母亲安慰。

“噗——我就说你父亲不是个完全冷的人，不然央央可没兴趣玩哪！”烟岚听完这段小故事，笑得很开心。

“也是能体谅嘛！任谁和云丝相处在一起久了，都会想把你留在自己身边，谁也不许抢走。”

诺尔云丝才温柔笑着要回应，就让当真翻窗进来的父亲先抢去发言：“哼，那你还在这？”

这个抢走他和小央唯一一个宝贝儿子关注的人，看了就碍眼。

烟岚见刃心难得跟他说话，不禁好奇他是突破了什么心理障碍……种族天性，才能这样讽刺出声。

“烟岚呀！我家小刃刃刚想通了你现在可不是“神”的姿态，显然不想被当作神对待，于是就把你当变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