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被那一声声的老师叫得心烦，走出厨房，抱起了双臂，“想好了没？”

向文墨见沐雨不为所动的样子，低着头想了想，抬起来又是微笑的样子，“那我就替老师先保管这花吧！总有一天老师会接受的！”说着就将花放在了沙发边的小桌子上，“老师，先放一下哈，我饿了，先吃饭行吗？”说完，还用眼睛看着沐雨，两只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有多饿似的。沐雨刚才好不容易装出来那点强硬，被他这样好笑的样子碎了个干净，强撑着点了点头，回到厨房，嘴角却牵起了笑容。可转瞬想到那一束还在那里躺着的白玫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安沐雨出来的时候季锦城正和向文墨少有的坐在一起，看起来谈得还挺高兴，可看见他出来季锦城就起身去了桌子边。安沐雨放好手里的煎蛋，淡淡地看了季锦城一眼就招呼向文墨来吃早饭。向文墨笑看着沐雨，大步走到桌边。

吃饭的时候，向文墨一个劲儿地往沐雨碗里划拉自己的东西，沐雨想拒绝都不行。

“老师老师，你吃这个！”

“老师老师，这个营养好，你吃吧！”

“老师老师，煎蛋我不吃，你吃吧！”说着就往沐雨碗里夹煎蛋，可沐雨分明看见他的垂涎欲滴。

安沐雨一边说着“不用”，一边看向季锦城，明显是要他帮他解围。可季锦城却像没看见似的，甚至是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地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向文墨看到沐雨无力拒绝不得不吃自己夹的早餐的时候，心里想：果然还是季锦城的方法管用啊，缠着老师他就无能为力了！好在季锦城不计前嫌主动帮助自己，那他也不能太小气。于是向文墨将碗里最后一个煎蛋夹给了季锦城，笑着说：“你也吃！”

季锦城的眉毛挑了一下，终究还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安沐雨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转而想到了什么，看向季锦城的目光里带着几丝不赞同。而向文墨那个孩子还是傻乎乎地招呼着安沐雨吃早饭。

沐雨知道向文墨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相信他，可沐雨没想到那人居然会这样死缠烂打！

沐雨刚刚走出小区门的时候，向文墨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老师老师，你去哪？我送你啊！”所谓的送，当然就是和沐雨一起走到目的地了！

沐雨刚在超市里买好了东西，向文墨又蹦了出来，“老师老师，我帮你提啊！”

沐雨好不容易去学校办好离职手续，向文墨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风声，从教室里跑了出来，非要带着安沐雨去他的寝室参观。

安沐雨看着少年的一厢情愿，虽然心里还有着不能回应少年的愧疚和对他的心疼，但说实话，真的是有些烦恼了。

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明白，他们两个真的不合适，一丁点也不合适。

对于向文墨时不时堵在路上、堵在家门口的举动，安沐雨真的无能为力了，而季锦城则是作壁上观，好似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事实是，真的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安沐雨想到这里，有些失落，有些疲累。

或许等自己真正离开的时候，向文墨就能消停下来了吧。

毕竟，这种年纪的所谓的爱究竟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就像很久之前那个突然不辞而别的人所说的一样，什么也长久不了。

沐雨本着向文墨总有一天会自己疲倦的心思对他接二连三的纠缠不予理会，就这样到了三月。可谁知向文墨居然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季锦城看着向文墨不得其门的爱情攻势，觉得有些好笑。向文墨还是不明白沐雨究竟需要的是什么？可是，季锦城扪心自问，自己又明白安沐雨需要的是什么吗？他曾经不明白，可在他不明白的情况下，他还给了沐雨一种接近幸福的假象；如今，他明白了，那人却已经远离了他。

季锦城看着站在窗边的安沐雨，他知道那人现在已经心软了。因为现在向文墨正站在他们的窗子底下，外面随风扬起阵阵蒙蒙的细雨。三月，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春雨依旧带着冬天的寒气，这时候的雨水是最伤身的。安沐雨心情复杂地看着站在那里忍受寒冷不愿离去的少年，他深深叹了口气。

只是因为今晚的自己拒绝了少年一起去情侣餐厅吃饭的邀约，少年就这样站在雨中，也不打伞就是等着沐雨下来。沐雨知道这段日子已经心软地迁就过向文墨太多次。而今天沐雨知道，如果自己再次心软，那么害的将不止自己，还有向文墨。他想至少下去让向文墨上来，可是一旦心软出现在向文墨面前，沐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硬下心肠拒绝向文墨。他不能冒这个险。

季锦城转身打了个电话给季汉臣。这些日子，不好过的绝不止安沐雨和向文墨，季汉臣同样不好过。汉臣不说，但是身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季锦城知道季汉臣只是忍着，或许是忍着不去爱向文墨，也许是忍着心里喷薄而出的念想正在将自己压在重重工作之下，或许……哎，季锦城想，他们现在谁都不好过。其实，明明只要想通了，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的。可惜。可惜有人太执着，有人太固执。

打完了电话，季锦城走到安沐雨身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向文墨倔强地站在那里的身子，看不见那小鬼的表情。

“沐雨，你会下去吗？”季锦城迟疑着问，窗外随风飘散的春雨刮进屋子里，细微的雨水溅在脸上，却很凉很凉。

“我，我不知道。”安沐雨看着底下向文墨的身影，不确定地说。

“沐雨，”，季锦城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沐雨面前，沐雨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现在下去，只会害了他。你，并不爱他，不是吗？！”

安沐雨讨厌他这样肯定地回答，好似他季锦城有多了解自己，可是，季锦城说的都是对的，沐雨的头隐隐痛了起来。

“我根本不值得他这样爱我，这样为了我折磨他自己！”沐雨双手抱着头，站在那里，开口，声音里却都是苦涩与难堪。

“不，沐雨”，季锦城看他痛苦的样子，忍不住靠近他抱住他，“沐雨，你值得任何一个人对你好，任何一个人！可是，你不爱他，比不能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季锦城将手覆在沐雨的手上，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不能也害了我……”季锦城的喉咙已经哽塞不已，不能害了他，他这样爱安沐雨，可安沐雨却可能因为心软接受另一个不爱的人！

他不允许！

安沐雨看着季锦城渐渐红了的眼眶，心里渐渐酸涩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你上回说的事情还作数吗？”沐雨看了看底下的向文墨，他还在那里固执地等待，等待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出现的自己。

季锦城看着安沐雨突然清明起来的眼神，“算，当然算！可你不是说不愿意欺骗吗？”

“我不会让他发现那是欺骗，永远也不会，只要你不说就可以了。”安沐雨挣开季锦城的手，撑在窗子上，幽幽地说。只要自己离开，不再和向文墨联系，那人就会以为自己幸福地和季锦城生活在一起了。那样，对向文墨是最好的。

季锦城看着幽幽望着底下的安沐雨，本来应该高兴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犹豫，可紧接着就变得坚定起来，“对，只要不让他发现那是欺骗就好了。”

只要，只要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了，那么这就不算欺骗了。

第55章

“老师，你终于来了！”向文墨看着撑着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安沐雨，眼里、心里都是喜悦，要不是因为身上都湿了怕弄湿了沐雨，他一定会紧紧抱住安沐雨的！

“文墨，我们先进去吧。”安沐雨走到向文墨身边，为他撑伞。

“不，老师，我说了，我不进去，除非你和我一起去那家餐厅吃饭。”转而放软了语气，“好吗？”向文墨企求地看着安沐雨。

安沐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时候季锦城从楼道里出来，撑着一把和安沐雨一样的伞。

“老师，你……”这两个人……

“文墨，你听我说，我和他……”安沐雨转身看向季锦城。

“我们在一起的，一直在一起，沐雨怕你伤心一直没跟你说。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我们也很抱歉。”季锦城虽然一直希望安沐雨能够拒绝向文墨，但是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向文墨不敢置信地看向安沐雨，“老师，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向文墨几乎吼起来。

安沐雨看着伤心欲绝的向文墨，虽然很想告诉他这都不是真的，至少向文墨就不会这样伤心，可惜，他必须得硬下心来。沐雨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像是要自虐似的说：“他一直在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我发现我也还爱着他，所以，我们……”

向文墨打掉沐雨撑在两人上方的雨伞，目眦尽裂，“骗我的，一定是骗我，是不是？！”向文墨看向安沐雨，满眼里都是血丝，冲着雨水跑了两步，又如受了伤的小兽一样，转过身来跑到沐雨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他，不信般地叫道：““骗我的，是不是？老师，你说啊！”沐雨看着伤心的向文墨，心里痛得无法自抑，被自己爱的人欺骗的感觉他体会得太深了。沐雨几乎要伸手将伤心的少年搂在怀里了，这时季锦城跑了上来。

“向文墨，你快放开！”季锦城掰着向文墨死扣在安沐雨肩膀上的手。

“季锦城，你滚开！”向文墨一把推开季锦城，季锦城不防被推开了几步。

沐雨再也受不了了！他真的不值得向文墨这样伤心。“文墨，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是个凶手，我害死了我姐姐，就算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幸福的！”安沐雨像被巫术控制的玩偶一样，毫无生气，但嘴里却说着这些话，伤心、自责、绝望、悔恨，一点点重新覆盖上他的身体，淹没了他的头顶。他的手，又是那样的感觉，像是被鲜血浸润，滑腻、血腥，沐雨将手远远地远离自己的眼睛，他宁愿没有这双手！

为什么，为什么？！心里却又对着这双手有那么丝留恋？

季锦城稳下脚步就听见安沐雨吼出这句话，一时间心里都是酸涩，鼻腔里都被阻塞起来，窒息的感觉压迫着他。他知道，沐雨又不对劲儿了。

他跑到沐雨身边将沐雨从向文墨的手里抢过来，搂在怀里。轻声拍着沐雨的背，嘴里说道：“没事儿了沐雨，沐雨没事儿。”然后又将沐雨的手放进自己的怀里，搂着他往家走。留下向文墨愣在那里，看着渐渐走远的季锦城和安沐雨，他知道，从季锦城撑着伞出现的那一霎，他就知道，他再也没可能了。而刚刚那样无助的沐雨就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却愣在那里没能给他任何安慰，能安慰他的，只有季锦城而已。

向文墨恨自己的迟疑，恨那个搂住沐雨的人不是自己！他更恨为什么几个月的努力没能换来那人一丁点的爱意与留恋。

冒着雨等啊等啊，以为那人至少会心软答应下来，可等来的却是那人和季锦城在一起！自己这几个月来这样痴心的想要打动沐雨的行为在安沐雨看来算什么呢？在季锦城看来又算什么？！

向文墨在雨里蹲下身子来，双手捂住脸，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和着雨水潺潺而流。

季汉臣到季锦城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蹲在那里的向文墨，旁边一把已经翻过来的雨伞。季汉臣撑着伞走到向文墨的身后，看着他因为低垂着头而露出来的脖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为他撑起一把伞。

而季汉臣的身后，是一堵被雨打湿的并不宽阔的后背……

“汉臣，我再也没机会了，再也没了！”向文墨站起来，看了季汉臣一眼，又转身抬头看着安沐雨家的窗户。

季汉臣摇了摇头，意识到向文墨是背对着自己，自嘲地笑了笑，“你还有机会，不放弃就还有机会。”

不过他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向文墨转身抱紧了季汉臣，季汉臣愣在那里。

“大叔，我，我好难过。”向文墨弯着身子将头放在季汉臣的肩膀上，季汉臣肩膀那块瞬间就湿透了。

“哭吧，哭吧，哭过了就不难过了。”季汉臣一手撑伞，一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向文墨把头搁在季汉臣的肩膀上哭了一会儿，等到哭够了，直起身子抹了抹脸，“我不能哭，我不能哭，老师已经说我像个孩子了，我不能哭！”抹掉了眼泪，看着站在面前的季汉臣，搂住了他的肩膀，“大叔，陪我去喝酒！走！”

季汉臣看着明明难受得要命还是忍着的向文墨，第一次希望安沐雨接受了他。至少那样，向文墨不会那样难受了。

可惜，事与愿违。

到了酒吧，向文墨还没坐定就要了杯烈酒，季汉臣来不及阻止，他已经灌了下去。

“你看，我成年了吧，酒吧我都进来了！”向文墨闭着眼睛又是一杯下肚，笑着对季汉臣说。季汉臣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向文墨被安沐雨拒绝会难受，所以在季锦城打电话给自己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看见的却是伤心的向文墨。现在这样沉迷在酒里的向文墨虽然陌生，但若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件事情的伤害，那么就让他喝醉一晚吧。

“季汉臣，你也喝啊！”向文墨明显是不胜酒力，现在已经有些醉了。他将面前的酒推到季汉臣面前，可说完这句话后就像突然觉醒过来似的，“季？！哼，又是一个姓季的！姓季的没一个好人！”向文墨将面前的酒猛地泼向季汉臣的脸。季汉臣闭了闭眼睛，伸手摸了摸被酒水打湿的脸，还是第一时间拦住了向文墨又一杯往嘴里去的酒，“文墨，你醉了！别喝了！”

酒保看着季汉臣吃力的样子，递了张纸巾给他，“你还是带他走吧，他这么喝，酒吧人又多，不太安全哪。”季汉臣想了想，也是，现在酒也喝了，气也撒了，也该带他离开了。季汉臣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向文墨，拍了拍他的脸，“文墨？文墨？我带你回去好吗？”

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向文墨的眼睛已经飘了。季汉臣见他没反应，就扶着他往外走，向文墨碰到温热的胸膛，一时间有些恍惚，“老师……老师……”季汉臣听着那人嘴里叫着别人，嘴里涩涩的，连带着刚才被泼进了酒的的眼睛都涩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老师，老师……

安沐雨，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羡慕到整个心里都是酸涩的，羡慕到整个身上连骨头都痛起来。

可再涩、再痛又怎么样？眼前的人永远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季汉臣扶着向文墨走出酒吧的时候看着这寂寞的热闹都市，自嘲地笑了，揽进了怀里的向文墨，至少此刻，他喜欢的那个人在他的身边。

即使，他的嘴里念着的、心里想着的，都不是自己。

第56章

季锦城搂着安沐雨会到家的时候，安沐雨还是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季锦城那并不是因为冷。搂着他坐在沙发上，季锦城急忙拿来浴巾将他抱在里面，又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而安沐雨仍旧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双手被他自己藏在了身后，他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地面。

季锦城看着眼前的安沐雨，想起以前那个也是一样对外界一切都不理会的安沐雨，他有些怕了。他怕安沐雨会再次地伤害自己。季锦城一手搂着沐雨，一手打电话给季汉臣，可没人接，季锦城知道季汉臣现在一定是跟向文墨在一起。收了电话，暗想今晚一定要好好看着沐雨。上一次的事情，那把美工刀和……季锦城伸手去沐雨的身后捉住了沐雨的无名指，和这个伤口，季锦城决不允许它们再一次出现在安沐雨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