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今天把这些弄完就能走了,不然明天又堆好多事情。”
“要是很快的话我等你一起走好了,今天降温骑自行车不方便。”
白君凌环视一圈,回答:“好。”
于是吕炀又坐了回去。
上一次来老爸的公司好像还是大二开学之前要交学费,吕父因为工作太忙忘记把钱交给吕炀,于是吕炀自己跑来公司找老爸要钱。再上一次……干脆就没有记忆了。
所以,吕炀看见自己老爸从公司最里面的办公室里一蹦一跳的走出来时心跳慢了一拍,差点就找个桌子直接藏起来了。
吕父看上去心情不错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最先闻到的是空气中久久不曾散去的饭菜香味,于是他随便找了个人问:“你们今天吃的哪家盒饭?这么好吃……”
“不是我们吃的,是新来的阿白有个朋友来送的饭。”
“阿白是哪个?”
同事指指身后:“坐在角里的那个。”
吕炀的爸爸今年五十五岁,身材细瘦腿尤其长,经常做一身撑不起来的运动服打扮,白君凌第一次看见公司老总的时候一直以为他是进来兜售饮料的大叔。
“你就是阿白?给你们那批面试的时候我没在公司……咦,儿子?”
——儿子?白君凌本来还在头疼怎么跟老总自然的打招呼,就听见这两个奇怪的字儿,再看看老总注视的人明显不是自己,回头一看果然,吕炀一脸不情愿的抱着保温盒在凳子上蹭了两下:“爸……”
“儿子你怎么来了?”
“来给阿凌送吃的。”
白君凌,年六七千岁,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见朋友父母的压力。
第九章
白君凌一直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年龄早就将脸皮置之生死度外了,但是没想到在一群凡人面前他竟然罕见的脸红了。
一瞬间他脑海中飞快的过了一句话:居然让老总的儿子亲自做饭送来我不会是在这个公司呆不长久了吧,呆不长也可以至少别给我小鞋穿好嘛balabalabala……
可是吕父并没有提起这茬,而是很自然的问吕炀:“还有剩下的么,我也没吃饭呢。”
“没了。”说着还把保温盒打开让老爸看了一下。
“好久没吃到儿子做的饭了,要不要周末回家一趟?跟你这位朋友一起。”
吕炀看了一眼处于僵硬状态的白君凌,轻轻捏捏白君凌的手,随后欣然答道:“好啊,我们周六去做客。”
听到吕炀说的是做客,而不是回家,这让白君凌稍稍有点惊讶,结果不过一走神的功夫就被别人私下定了周末要去老总家吃饭这么一个待办事项,他刚想推辞,手却被吕炀不疼不痒的掐了一下。
“那就这么定了,记得带钥匙,我和善萍如果不在家你们就随便坐一坐,肯定会回去的。”说完吕父又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临走前在电梯旁边还冲自己的员工挥挥手:“加班辛苦了!”
回家路上,白君凌提起这件事,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公司是你父亲开的。”
“你不说我也忘了我爸公司在这儿。”吕炀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从旁边拿出木糖醇递给白君凌:“吃一片。没什么,他又不知道我们住上下楼,就算我们不住上下楼该录取你他们还是会录取你,跟这个都没关系的。”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周末去我爸那儿,做点什么菜好呢。”
“要帮忙么?”
“……”一听这话吕炀手稍微有点滑,方向盘没扶稳,车子稍微划了一个小s型才回到正常车道上,多亏时间已经不早路上车辆不多,没出事故。
“说真的,你这个反应让我有点受打击。”
“习惯、习惯就好了。”
白君凌不爽的把视线转向窗外,小声嘀咕了一句“啧,凡人”。
“你现在可坐在我这个凡人的车子上,行为举止都要小心点,得时刻注意讨好我这个车主,不然一个不小心把你甩出去就只能靠双腿步行回家了。”
“你把我现在放在这儿我到家速度一定比你快信不信?”
“不信。”
“……那就不信吧。”白君凌泄了气,乖乖抱着保温盒坐在副驾驶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飞过的风景,他住的这座城市正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白日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夜晚的路灯下偶尔有相拥告别的情侣,加班结束路边打车的上班族,成群结队醉酒的青年人还有从广场跳完舞蹈回家的老人们。本来白君凌下凡只想来享受凡世的安逸,没想到自己活得这么入戏,每天下班之后连淘宝店铺有时候都懒得看一下脱衣服就想睡觉,好几次如果不是白君凌来楼上敲门,他连晚饭都不会吃。
“累了?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家我喊你。”
“嗯。”
吕炀把车窗关上,稍微开点暖风,余光扫一眼闭上眼睛的白君凌,突然就觉得心情特别好,就像刚刚收了好几个月的房租一样。
周五下班前白君凌把手头一切他负责的工作都呈给顶头上司,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就溜走了,回家焚个香好好洗洗澡,之后躺在沙发里看戏曲频道。刚舒舒服服没两分钟,就来人急促的敲门。
“来了——”一开门果然是楼下的房东,“怎么这么早开饭?”
“不,我是想说,你今天不忙吧?”吕炀的样子稍微有些局促。
“今天开始终于清闲了。”
“那……能帮我打扫打扫房子吗?”
“……啊,我都给忘了。”
因为前段时间太忙,白君凌几乎吃完晚饭就躺下睡觉,有好几次甚至趁着吕炀洗碗的空档里他已经头枕在椅子背上会周公去了,最后要么是吕炀费大劲把白君凌背回楼上,要么是吕炀懒得动弹,直接把白君凌往床上一扔,两个人挤一挤睡一张床。
然后因为宅男吕先生实在是不会打扫房间,但是又在干净的房间里住惯了,于是他开始每日祈祷公司结算期快快结束,好让白君凌有时间来注意到这凌乱的物品摆放,这不知所以的、里外还套反了的沙发套,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看在你这么忙还养的这么白胖(并没有胖只有白)的份上,来给我打扫打扫房间吧!——吕炀真心这样呐喊着。
于是五分钟后,白君凌穿着吕炀的睡衣开始絮絮叨叨的打扫起了房间。本来他是穿着自己的衣服下来的,结果因为刚洗完澡穿的还是浴衣,打扫起来不方便,所以就在他拎起地上仅剩下一只的袜子之后,他喊道:“我上去换个睡衣再下来!”
“到我屋子里随便拿一件穿吧,饭也快做好了!”
结果白君凌选来选去,看着一排基本上一模一样,花纹都是跳跳虎只是颜色稍微有深浅区别的睡衣,无奈的选了一套深蓝色的。
“你的睡衣品味真差。”白君凌揪着自己的衣领嘲笑吕炀。
“我看网上打折就买了,很便宜的。”
“你这么会过日子怎么就不学学打扫卫生?”
吕炀反驳道:“你不也不会做饭么!?”
“我!”
“好啦,吃饭吧,吃完再收拾。”
“咳咳,那我先吃了。”说完,白君凌嗖的迈了一步迅速的拉开椅子坐下并举起了筷子。
吕炀看白君凌这样子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白君凌一口米饭刚下肚抬头问你笑啥,他摇摇头解下围裙,什么都没说。
周六到吕父家的时候家里真的如他所说是没有人的。玄关贴着大大的字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我们三点多就能回来,你们到了就随便坐坐”。
吕炀把特地去超市买好的菜放在厨房,倒杯水给白君凌,接着带他参观起了大学以前一直住的家。
“一共两层我之前住二楼,我爸和刘姨住一楼,书房和视听室都在二楼,二楼阳台冬天都没人上去太冷。厨房旁边的小屋是以前保姆住的,后来我爸娶了刘姨,她太贤惠了保姆都没她能干就辞了。”
“……”
“我觉得你也挺能干的,除了不会做饭之外。”
“厨艺是可以学的!我去好好学了一样能做一手好饭菜的!”白君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解这个,其实身为白虎神君,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也没什么丢人的,只要修为高、能坐得稳神位、能打,就行了。
吕炀站在楼梯上,怜悯的看着白君凌,之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那神态和电视里演的医生对没挺过手术的病人的家属们做出的表情基本上没什么两样。
看吕炀这个反应,白君凌反而来劲儿了,撸起袖子在吕炀开始洗菜的时候非要给人家去打下手,结果他站在门旁边,很是焦虑的看着炉灶,额上不禁流下一滴不太明显的汗水,毕竟他真的一上手把自己老总给毒死了,明天就得进公安局,后天就要被老神君揪回去捆好从天上直接扔下来砸死了。
“不是说要来帮忙?”
“我在观望,看哪步去帮忙比较合适。”
吕炀把洗好的菜摆在菜板上:“炒菜不行,切菜总会吧?你试试?”
白君凌看着菜刀觉得有点亲切,不都是属于兵器类嘛,心说这个我还是在行的,就接过了菜刀。前两下切的还挺像样,不过后来越切越厚几乎形成了从土豆片到土豆块的完美进化。
“前面切的还不错,这后面是怎么回事儿?”吕炀笑着问。
“都是紧张的缘故,区区一颗土豆……”
“小心切了手,慢点切。”
事实证明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切到最后一块的时候白君凌果不其然对着手指划了一下,口子不大,血流的速度却不慢。吕炀赶紧把人给从厨房里拉出来,菜刀被放在一个白君凌绝对徒手够不到的地方,然后他窜到楼上去找药箱。
“祖宗你是怎么做到的……说什么来什么。”
包扎完毕后,吕炀还是自己执刀切完菜拢好放在盘子里封上保鲜膜,准备等家里人回来再炒菜,等的过程就跟白君凌坐沙发上看看电视。
吕父和刘姨回到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扔在地上沾满血的手纸,之后是散乱的药箱,接着顺着垃圾一路看去,白君凌以一个捧着自己金贵的右手(手指上还缠着绷带)的姿势靠在吕炀肩膀上,四仰八叉的睡着了,而吕炀则板板整整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两人开门进屋,只能僵硬的扭动脖子转过来打招呼道:
“哦,老爸刘姨你们回来啦。”
第十章
晚饭吃得很丰盛,吕炀和刘姨在厨房忙碌了好一阵子才解围裙宣布开饭,而在此之前吕父和白君凌已经在客厅聊了将近两个小时,两个人都闻着米饭的香味口水直往肚子里咽还偏偏表面上装作镇定的样子。
“内人手艺一直都很不错。”
“吕炀也是。”
“有点饿了哈哈哈哈哈哈。”
“您说得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吕父张罗着要喝酒,不过有了上次现真身的经历,白君凌是打死都没敢沾一滴酒,推说酒精过敏逃过了一劫。
“喝酒没法开车了诶。”一边帮刘姨洗碗,吕炀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那就在这儿住啊,房间还是有的,一会儿让你刘姨把被子铺一铺,家里应该有多余的被褥吧?”吕父说,见刘姨点点头,他接着说:“你们正好就睡吕炀小时候住那屋。”
白君凌心说这么多屋子难道就没有一间客房么!?又要两个人挤一张床简直不人道!
吕炀默契的给他解释道:“本来是有一间客房的,但是……”
“但是什么?”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抱着刘姨从衣柜里拿出的床具走上二楼,把东西安置好后吕炀拉着白君凌来到二楼拐角的房间门口,“往后退一步。”
“什?”
就在白君凌还在提问之际,吕炀已经手快一招打开了房门,一大团影子迅速的从房间里窜了出来,直接把吕炀压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得欢实。
白君凌张大了嘴看着这条立起来几乎有一人高的哈士奇,此时它正压在吕炀身上舔得正欢,完全没有在意旁边另一个人惊讶的目光。
“这是哈叔,我爸养的哈士奇,太淘了基本上白天没人就关在客房里,家里回来人了再放出来……好久不见又沉了好多。”吕炀在哈叔身下艰难的找准了支撑点,费大劲把哈叔从身上掀下去拉住白君凌伸过来的手才晃悠悠的站起来。
“好、好一只健硕的哈士奇。”白君凌比吕炀稍微矮一点点,哈叔站直了跟吕炀一般高,也就说白君凌其实比哈叔还要矮上几公分。
吕炀走进房间里掏弄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遛狗绳,然后急匆匆的跑出来把哈叔从白君凌身上拽下来,几乎是骑在哈叔身上才成功的把遛狗绳给它套好:“走吧,正好散散食儿陪哈叔出去玩?”
白君凌擦了擦被哈叔舔过全是口水的脸,站在吕炀五步开外点点头算是答应。
还没走出院子哈叔已经撒欢儿一般的往前冲,吕炀在后面拽着遛狗绳差点被哈叔给扯出去好远。其实哈叔是吕父从朋友家抱来的,那段时间他身体出了点问题医生说每天必须出去跑步一到两个小时,他一个人又没什么动力,就从朋友那儿领了哈叔回来,哈士奇需要的运动量大,他每天就陪着哈叔出来玩,正好可以坚持跑步。
“你还拉得动它么?”白君凌指了指看见旁边过去的萨摩就一股劲儿往人身上窜的哈叔,怀疑的问道。
“能……吧。”吕炀双手使劲拽住遛狗绳,很是凌乱。他上次见到哈叔的时候它还没这么有劲,到底是拿哪个牌子的金坷垃喂大的这么威猛。
“换我来吧,我力气大。”白君凌从吕炀手里接过遛狗绳,轻轻一拎,哈叔立刻就老老实实的回到了正轨,走回来之后还一脸怀疑的直回头看,仿佛是不相信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它来回来的似的。
“陪哈叔出来玩真没必要穿这么多,我都出汗了。”吕炀解开外衣扣子,使劲给自己扇了扇风:“你力气还真大,我记得之前你能把我连带轮椅一起搬下楼,我当时真觉得自己格外的渺小。”
白君凌有些得意:“凡人,你还是把扣子扣上,小心吹风感冒。”
陪哈叔绕着小区跑了三圈之后,白君凌和吕炀累的气喘吁吁,哈叔威风堂堂的抖抖一身狗毛,眼神中透露出对两个弱小人类(?)的无限鄙视,只不过它伸长的舌头还是暴露了它身为一只哈士奇最大的特点——蠢萌。
“歇一会儿吧我要累死了。”白君凌提议。
“你体质太差了……”
“……你有比我好到哪儿去嘛。”
“说的也是。”
白君凌随便找了条长椅坐下,哈叔难得乖巧的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吕炀不急不慢的走过去坐在白君凌右边,刚要说话,安静了两秒钟的哈叔突然一下子跳起来跳上了长椅,使劲往白君凌左手边挤。
“它又怎么了!?”白君凌被吓了一跳,只能临时向吕炀的方向挪了挪。接着哈叔仿佛还不满意自己的地位,干脆想把自己的身子横在长椅上,得逞后满意的打了个响鼻回头英俊的冲两人吐着舌头,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的大事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