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默修魔 上——九日殿
九日殿  发于:201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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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倒没用赵默哄上半个小时,三娃很快就乖乖张开嘴,把鸡蛋水一口一口都喝了进去。赵默怕呛着他,特地喂慢点,没想到三娃的胃口比平时好,没一会儿就全喝完了。

喂完一碗鸡蛋水,赵默把三娃放在炕头的小褥子上,给他擦干净下巴,哄着:“三娃真乖,都喝完了。在炕上等着,大哥等会就回来。”

等赵默刷完碗回来,就抱着三娃去后院把了泡尿,然后回屋。他忙着低头帮三娃抖干净小叽叽,错过了三娃那双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凶光。

快两点的时候,赵军在堂屋里叫了一声,然后就去上学了。赵默正守在又睡着的三娃身边,听到二弟的声音在里屋里答应了一句“路上小心”。

等了一会儿,赵默出屋去灶间把前门插上,然后转身进了西屋。他脑子里一直走马灯似的过着那三十六幅图,心里直犯痒痒。

虽然第一幅图的动作看上去很简单,但是赵默谨慎惯了,不敢在东屋里练习。他怕中途做着做着再错手摔了,三娃在东屋炕上睡觉,万一碰着了就不好了。

第一幅图上的小人做的是一个类似于起手式的动作,在赵默看来就和初中那会学的广播体操开始那段时是一个意思。看着图上的小人做着简单,自己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了。

赵默今年虚岁十七岁,身子骨早就长开了,骨骼什么的也都定了型,现在做起动作来全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因为图就在自己脑袋里,赵默的动作差了一丝一毫不对劲他自己都能感觉出来,他又是个严谨惯了的人,差一丝儿也不愿意将就,只好一次次扳着胳膊腿矫正。

也正是因为脑袋里有图,他学起这套动作来占了很大的便宜。别人学得自己一点点记一点点对照着来,他学却只要跟着脑子里的小人一起做就行。

等赵默终于严丝合缝儿地把第一张图的动作做出来,也已经折腾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这套动作看着好看,做起来太累人了,比什么广播体操难得多,他一琢磨,反正也不认识图上的字,就给这套三十六幅图的动作起了个名字,叫最难体操。

要不是右手腕上的尖牙印处不时流出一股暖流缓解全身的酸痛难忍,赵默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完成一个动作。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赵默把第一幅图的整个动作完整连贯地做完,一丝清凉的气息从手心和脚底涌入,让他全身上下的疲惫一扫而空。那丝清凉的气息在他身体里顺着刚才做动作时活动到的身体部位转了一圈,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赵默看不到自己体内的情况,却能感觉到清凉气息在身上带来的那股说不出来的舒服劲儿。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在这丝气息消失后,他身上充满了力气,连手脚都似乎比以前灵活一些。

精神振奋的赵默还想接着再做一遍好不容易学会的第一个动作,顿时感觉脑袋一阵阵针扎似的疼。他知道这是自己今天下午用脑过度,感觉上浑身力气充足,精力上却不允许他再做了。

既然不能再做,赵默也不强求,拿手背抹去脑门上的汗,掀开门帘往东屋走去。今天能学会一个完整的动作他已经很知足了。

东屋炕上,三娃还没有醒。赵默心里有点打鼓,平时三娃都不会睡一整个下午,军子说有时候他连午觉都不会睡,吃完饭就坐着发呆。他看着三娃头上被浸红的纱布,马上又开始心疼了:三娃本来身子骨就单薄,这回脑袋又整那么大个口子,得有多疼多难受啊!

这样一想,本来想叫醒三娃的赵默又不忍心去叫了。他抬头看看表,已经快五点了,这个点菜市场还没有关门,正好去买点肉好好给三娃补补。

赵默往裤兜里揣了几十块钱,又仔细给三娃掖掖被子,这才放心出门。路过灶间的时候,他顺手拿了个塑料食品袋,也塞进裤子口袋里。

今天准备的鸡蛋还没怎么用,赵默寻思着自己明天还得在家呆一天照看三娃,鸡蛋只能先放着了。现在天气热,东西都不好放,他把半箱鸡蛋都搬到堂屋墙角阴凉的地方,又专门去后院找了个大敞口油桶盛满沁凉的井水放到箱子旁边吸热。

每隔两天去街里搞批发的吴哥那进箱子鸡蛋是家里最大的花销,还有米面油之类的,都是本钱,所以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东西赵默是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浪费的。

1第9章

赵默把前门挂好,然后敲开隔壁胖婶儿家的门。胖婶儿正在灶间做饭,看到赵默进来就把手里的柴禾放下,站起身。

赵默问清楚前头给三娃包扎脑袋花了多少药钱,然后从兜里掏出钱塞给胖婶儿。胡桂兰一听,竖着眉毛不肯接,一个劲儿地往外推他。

“十几块钱的事儿,你也好意思跟婶子说道!”胡桂兰这次说的不是客套话,是真没心思接这钱。她知道赵默起早贪黑赚点钱不容易,一个没爹没妈的半大孩子还带着两个弟弟过日子,这点子药钱她胡桂兰今个要是接了明个出门都得被戳脊梁骨。

赵默不好真和胖婶儿用上劲撕扯,踉跄着被推出她家屋门。最后实在没法子,他只好把钱塞回兜里,胖婶儿那势大力沉的胳膊才从他身上挪开。

对面的王贵家的儿媳妇金花正巧出门来,看到俩人这架势,乐了。她天生嗓门亮堂,一笑搁几条街外都能听着:“哎哟,二婶这是干啥呢?咋把默子往外撵啊?”

“说啥呢!咋就是撵他了!”胡桂兰双手往腰间一叉,还有点气喘吁吁的,“晌午前那会三娃子脑袋磕了,是我抱着去老李头那上的药。默子这孩子死拧死拧的,非得把药钱给我!这不是糟践我吗!”

一听这话,郑金花也不笑了,点着头附和:“就是就是!默子,这就是你不对了!”

赵默连连点头,说两句场面话,又托胖婶儿帮忙看着点家门,然后就赶紧灰溜溜地钻出杨树下前街这片地儿。说实在的,整条街里他最怕的就是王贵家的这个大儿媳妇,一张嘴皮子不饶人,生生能给你数落得脱层皮去!

菜市场离得不远,走路去也就二十几分钟的事。赵默这会子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脚底下生风,走到菜市场将将用了十分钟。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大多数菜摊子都收了摊。赵默运气不错,还有处肉摊没收,剩了些猪肚子肉和猪下水。赵默一问,摊主也就把剩下的这些东西都包给他了,价钱也很实惠。

一袋子猪下水和一袋子肉加起来有七八斤,赵默掂掂手里的分量,感觉实在是太轻巧了。他把两个袋子并到一起都用左手提着,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空塑料袋抖擞开。

菜市场里,被挑剩的还有摊主卖不出去又不值当带回去的菜叶子都乱七八糟地被扔在地上,混着烂菜帮子、泥块子、烂柿子之类的,一眼看上去又脏又乱,偶尔还能看到一半好一半坏的黄瓜茄子什么的。

赵默也不嫌脏,绕着走上半圈,捡些看上去还不错的菜装塑料袋里。零星的两三个收摊子的摊主都对他视而不见,倒是没有人给他白眼。

同样捡菜的还有个白发苍苍的瘦老太太,穿着破烂的褂子,整个人就剩一把骨头了。那是后街的陈婆,也是个可怜人儿。赵默看她那颤巍巍的样子,不忍心和她争不多的好菜叶,捡了几把就赶紧提着袋子回家去了。

赵默回到家的时候,赵军已经放学回来了。他们这初中管的松,初一初二晚上没有晚自习,只有初三才有。赵军要等后半年才上初二,每天晚上放学回家就自己在西屋里学习。

赵军听到门口有动静,就从里屋出来,正看到赵默把东西放在灶台上。第一眼瞅见大哥放下的肉袋子,赵军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光一错就看到了另一个袋子里装的菜。

他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怒气冲冲地吼赵默:“大哥!你又去捡人家扔的烂菜了!”

“啥啊,不是烂菜。”赵默顺手拿起个盆子,拎着袋子拐进后院,“这都是好的,一点也没烂,我洗洗就能吃了。三娃呢?还没醒吗?”

“不烂那也是别人不要扔的!爱谁吃谁吃,反正我不吃!”赵军气得眼眶泛红,摔着门帘子一头扎进西屋里。

原本一脸轻松样儿的赵默愣愣地看了会手里的芹菜叶,半晌,叹了口气。他蹲在后门槛上,缩着肩膀,仰脖儿看一圈自己家后院。院子里杂草丛生,杂物这一堆那一堆,看着就挺荒凉的。

他不是不想好好收拾下院子种点子菜,实在是没精力也没时间。每天早上不到五点起来就要做浆子,然后着急忙慌地出门,煎饼果子一卖就是一整天,晚上七点多钟回来,天都黑了。一天天累的胳膊都伸不直,晚上睡觉浑身疼不说,小腿肚子还直转筋。

爸妈还在的时候,后院里好歹还种上了菜。就算是菜都不怎么长,也能将就着吃上点自己家种的黄瓜豆角。

想起以前的日子,赵默也红了眼圈。如果有条件,谁愿意挨着白眼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吃呢?他可以为了不丢脸憋着不吃菜,可是军子学习正是吃力的时候,三娃也正长身体,长年累月吃不着菜怎么行?

他也知道这事不光彩,也没少挨人白眼,可是真要隔三差五地买上点青菜,三块两块的加一块儿得多花多少钱呢!父母刚去的时候,家里真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连给三娃住院的钱都是街坊左右给凑的,自家的几家亲戚连面都没露。赵默做煎饼果子的本钱还是赵军班主任高老师借的五百块钱,那时候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日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他又要攒钱供军子念书考大学,还要给三娃看病,怎么舍得多花一毛钱!

赵军还可以冲他发发脾气,赵默心里的苦却只能自己吞着。泪花在他那双有些浮肿的眼睛里打个转,很快又被收了回去。

他利落地把半袋子菜都洗干净,然后回灶间生火,做了个芹菜炒肉,还有个猪杂乱炖。他的手艺说不上太好,但对半个多月没尝过肉味的哥仨来说已经足够诱人了。米饭是赵军早蒸好的,赵默做好菜就把菜和饭都放锅里热着,连带着给三娃的小碗粥也放进去。

这一番忙活完就快到七点钟了,外面的太阳也落了山。赵默忙出一头汗,扯着身上大汗衫的下摆擦擦,然后又把剩下的几斤猪下水的都装着袋子放后院水桶里用凉水浸上。

回到堂屋,两边的屋子里都静悄悄的。赵默想了想,还是没去西屋,而是先进东屋去看看三娃。他心里想着,军子虽然脾气冲了点,但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会儿肯定还拧着,先让孩子自己呆会吧!

赵默一进东屋,就看到了炕头上坐着的孩子,睁着俩大眼睛地发着呆,眼神有点呆滞。赵默心里纳闷:这么冷不丁的看上去,三娃虽然脑门上还贴着纱布,但是看着可比前两天精神多了。

这想法一出现,他自己倒是现乐了。他肯定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自己经历了那么奇怪的事,所以会才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

他走到炕沿边,一把抄起三娃的小身子抱进怀里,呵呵乐:“哟,咱家三娃终于睡醒啦!晚上肯定不睡觉了。”习惯性地用手掌在光溜溜的小屁股上摸两把,发现是干爽爽的,“还好,没尿。走,大哥抱你嘘嘘去。”

在后院里,赵默捏着三娃的小鸟儿嘘嘘半天,手指间的小豆芽菜也就挤出了几滴来。他奇怪地捏捏,“今个咋没尿啊?那会你二哥给你把了吗?”

赵默怀里的三娃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不动弹,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所以,三娃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珠子里闪烁着的狰狞凶光谁也没有看见。

抱着三娃回屋里,赵默刚把他放炕上坐好,就看到门帘被掀开。赵军默不作声的搬着小饭桌进屋,把桌子放炕上支好,然后又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把饭菜碗筷都摆好了。

做这些的时候,赵军一直梗着脖子不去看炕头上坐着的赵默和三娃。等做完了,他咬着嘴唇,半晌憋出一句:“哥,吃饭吧。”因为抹不开面子,他白净的脸上一片通红,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迎向自己大哥的目光。

看着这样的二弟,赵默顿时觉得自己再辛苦也啥可委屈的。他本来想着安置好了三娃就去西屋好好开解开解军子,没想到这孩子自己过来了。

“嗯,吃饭,再不吃菜都凉了。”赵默抱着三娃挪到饭桌边,让三娃坐在自己腿上,“今个大哥给你们炒了肉呢。”

他面前放着三娃的小碗,先看看孩子脖子上的围兜,发现没怎么湿就决定继续用着。抄起筷子夹了块瘦肉放进对面赵军碗里,声音是一贯的关切:“多吃点,爱吃大哥明天还给你做。”

赵军再也忍不住了,垂着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饭碗里。

1第10章

“大哥,对不起,”赵军吸吸鼻子,终于肯抬起脑袋,一对通红的大眼睛看着赵默,“你别生气。”

赵默摇头:“瞎说啥呢,大哥怎么可能生气啊!”这是自己亲弟弟啊,怎么可能对他生气呢!“快吃吧,这老多的肉,你不是早就馋肉了吗?”

“嗯。”赵军把那块沾着眼泪的肉塞进嘴里,吃出了满嘴的苦涩。他又扒口米饭,使劲咽下去,忍不住开口解释:“大哥,我不是故意想冲你发脾气的。就是我们班的吴胖子,他妈是菜市场卖菜的,老是说我哥还不如个要饭的,天天捡人家不要扔的烂菜叶子回家吃,还骂我臭要饭的……”

赵默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捏紧手里的筷子,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也忒欺负人了!他骂你来着?”

“嗯,我揍过他两回,他现在不敢当我面说了,说也是在背后说。”赵军咬筷子,眼中有了点神采,一点也没有别的初中生在学校打架怕家长知道的样子,“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上回那两个骂我没爸没妈的初三的,现在看到我都绕道走。”

“就得这样,你比哥有出息多了。”赵默听到二弟说起在学校打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鼓励他:“你不能欺负别人,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你。”他说着,夹起一块肉放进自己嘴里,嚼烂以后低头,把嘴贴到三娃那张小嘴上。

“哎……”赵军答应着,蓦地打了个冷战。抬头四下看看,又看看窗户,现在可是大夏天的,穿裤衩背心都不冷,刚才他咋感觉突然全身一寒呢?

这不是赵军一个人的错觉,而是屋子里在刚刚确实陡然下降了好几度,因为赵默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等他把嘴里嚼得烂乎乎的肉用舌头送进三娃嘴里,然后抬起头后,周围就瞬间恢复正常了。

兄弟俩都没当回事,继续吃饭。赵默嚼了口肉喂给三娃后,又在嘴里嚼了半块芹菜,继续低头,嘴对嘴喂进三娃嘴里。旁边的赵军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专心致志吃饭,他确实很久没吃到肉了,吃的很香。

自从傻了以后,三娃的吃喝拉撒都是赵默一把手包办的。别的傻子起码能自己吃饭,嘴里有东西也知道嚼着吃,可是三娃不行。大概是因为太小了,饭进了三娃嘴里他也不太会嚼,有时候直接就咽下去了。

粥还好说,硬的肉和菜赵默可不敢拿勺子喂他。因为这样,给三娃喂菜的时候,赵默都是自己嚼烂了,然后嘴对嘴喂给三娃。他们这没那么多讲究,这么喂孩子饭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都是一家人,也没啥可嫌脏不脏的。

这次赵默嘴里含着一口芹菜,却不能像刚刚那么容易就喂进去了。怀里孩子的身子还是软绵绵的,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地耷拉着,一张小嘴巴却闭得死紧。

这种情况在赵默预料之中,每次喂三娃芹菜他都不爱张嘴。赵默早有经验,把芹菜先压在舌头下面,然后伸出舌头用上劲顶开三娃嘴唇和牙齿。一个才六岁还身体虚弱的孩子再紧咬牙关又怎么是大人的对手?

赵默撬开三娃的嘴后,就顺势把嘴里的芹菜渡过去,然后就放心地抬起头来,看着三娃嘴巴动动,把芹菜咽下去。三娃这点特别招他大哥疼,只要是喂进嘴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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