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耳边是喧嚣嘈杂的声音。这与在内层截然相反，内层只会安静的如同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样。很安静，但安静的可怕。

童瓷是一个常年生活在都市的人，每天枕着喧嚣声入睡，然后听着喧嚣声醒来。

这久违的声音，让童瓷有种莫名的感慨。人世间的东西，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会知晓其珍贵。

不知道昨天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童瓷想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临走前，他‘好心’的把他们拖进了小巷深处，用特质的粗麻绳捆成了粽子。如果运气不好，恐怕还要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

今天的打算是去一趟酒吧。那里素来是人多嘴杂的地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够碰上传说中的情报贩子，以打听翡玉的消息，据说这东西一般只能在地下拍卖场才能碰到。

“所以，你就这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银发男人用手捏了捏眉间的皱褶。

“嗯。”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白发男人叹了一口气。

“今天？我知道前天是祭典。”童瓷晃了晃眼前杯子里的浑浊液体。

“这一周，是全年发情率最高的一周。”男人撩了撩白色的长发，接着说：“你现在跑过来，简直就是送上门让人家……太危险了。”

“发情？”童瓷皱眉，书里没提到过……明明都可以变成人了，居然还有发情期？

银发男人玩味的接着格里森的话说，“嗯，太危险了。不过你看起来很厉害嘛，就算是那些醉鬼们一起上都打不过你！超酷啊。”

童瓷满不在乎，解决一堆醉鬼并不能让他自豪。

“啊，这是我的弟弟，格里斯。”格里森道。

“双生？”仔细的打量这两个男人的脸，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发色不相同。不过弟弟似乎要开朗活泼的多，那双眸子里无时无刻不露着狡黠的光。

“双生喔。”格里斯回答。

“你刚才说发情期……你们呢？”

格里森：“我们还没有成年。”

格里斯甩了甩身后的尾巴，说：“为什么你连这些都不知道？”

童瓷耸耸肩道：“因为本来就不知道。”

这么说完，格里斯马上咧开了嘴，说：“本来就不知道……好有趣。哥，我有点相信你是在迷梦森林里遇到他的了。”

格里森点了点头。

格里斯则摇了摇头，“果然很奇怪吧……一个雌性居然会单独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还厉害的不像雌性。应该说不愧是迷梦森林里出来的雌性吗？”

童瓷皱了皱眉，早在刚出门时就察觉了不对劲，明明天才微暗，街上的兽人就少了一大半，只是虽然注意到，但并没有在意。没想到，一进酒馆，就引来了酒吧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其中一个离得稍近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扑上来。

童瓷当机立断的抽出匕首，与那只雄性兽人打斗起来。仗着手里匕首的锋利和那男人喝的神志不清，童瓷利落的将那雄性兽人打昏。酒吧里又站起来了好几个雄性兽人，似乎想要加入战斗。

这时候，他遇到了格里森。

不过已经解决完了一堆醉鬼的童瓷，显然没给他们英雄救美的机会。

19、死神的镰刀

童瓷将自己所住的旅馆的位置报出来后，格里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要不，童暂时住在我们家吧？”

格里斯马上在一旁起哄，“哥，你这招太直接了点吧……不过，我喜欢。”

格里森见被误解了，马上慌乱的解释，“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一个雌性单独住的话太危险了，我阿爸在家可以陪着你，也算有个照应。真的只是这个意思，没有别的意思了……”

“嗯，我知道。”童瓷点了点头。格里森这家伙，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还是一点都没变。

踌躇了一会儿，格里森又问道：“上一次，在迷梦森林里，那个雄性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意识到格里森是在说弥迦，童瓷马上道。

“阿爸，这是童，啊……因为是雌性，这个时期很不安全，所以就想让他住到我们家里……”格里森向被称为阿爸的雌性兽人解释着。

察觉到那名雌性兽人的目光，童瓷按照礼节向他鞠了个躬，他点了点头。

跟着格里森他们进入的这间房子，在外层区算的上是豪华了。而且这一带似乎也有雇一些兽人做警卫，看起来的确是比旅馆安全了不少。室内的装潢算不上豪华，但很讲究。

再看前面的那名雌性兽人……长相很是符合现世的邻家妹妹的形象，头发很长，颜色是耀眼的金黄色，很漂亮，被主人在背部的位置用丝带随意的扎起来。

兽人的平均寿命，为两百岁，也有少数可以活到两百五十岁。在幼儿到成年期，这一段时间内，人体的变化最为明显。进入成年期后，到一百岁左右，都会保持成年期时的容貌。一百五十岁以后开始衰老，进入老年期。一名雌性兽人，从幼时开始便会有雄性兽人追求，条件优越的雌性兽人在成年期前或许会有多达百位数字的追求者。进入成年期后，开始着手选定伴侣。也有一些雌性兽人在刚进入成年期不久就选定了伴侣，结成契约。

一名兽人，二十八岁成年，同居三至五年即可怀孕。孕期有长有短，幼子是雄性则时间在一年左右，雌性则大约五个月。像格里森和格里斯这样的双生子的话，孕期大概就在一年半左右了。

“先吃饭吧，森，快点去添一副碗筷。”雌性兽人微笑着，柔声对格里森说道。

童瓷被格里斯推搡着在餐桌一旁坐下来，位置在格里森和格里斯的中间。格里斯敲着碗说：“童要多吃一点喔，阿爸最喜欢看别人吃他做的菜了。”

童瓷这才发现格里斯有对尖尖的小虎牙，笑的时候小虎牙就露了出来。

“牙齿。”童瓷望着那对小虎牙。

“唔……”格里斯仿佛一下子被揭了什么丑事一样，紧捂着嘴，眉头皱成了川字，脸刷的一下红成了猴屁股。

“怎么？”童瓷有些不明所以。

“噢，因为……斯觉得有那对虎牙很丢脸。”一旁的雌性兽人笑起来。

“是乳牙，一直都没有掉，似乎是被嘲笑了呢。‘连乳牙都没有掉的小屁孩’之类的。”格里森走出来，将餐具摆放在童瓷面前。

格里斯朝格里森瞪眼——如果他有胡子的话，此刻一定被吹起来了。

格里森没有理会格里斯，转而朝童瓷说：“童不知道吧，未成年的雄性兽人，在幼时是兽形喔。长大了才能慢慢的试着改变形态，但没有成年的话，是无法完全变成人形的。”

童瓷点了点头。

“格里森呢，还有多久成年？”

“三年。”

“双生子的话……为什么格里森没有虎牙呢？”童瓷的视线在格里森与格里斯之间转换。

格里斯的嘴已经撅的可以挂油瓶了。

童瓷笑起来，“虎牙还是很可爱的。”

格里斯的嘴还是撅的快要挨到鼻尖。

“真的。”

说完，童瓷自顾的拿起碗筷，开始吃饭。眼角的余光能看见格里斯的头垂了下来，不过至少嘴已经不会撅的那么高了。

“父亲又在忙了么？”格里斯低着头闷闷的问。

一旁的雌性兽人夹菜的手顿了顿，“斯，别怪你父亲，那是工作。”

“工作……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天知道他是真的为了工作还是其他什么，连这种日子都不打算回来……”

“斯！”格里森不满的叫出来。

“其实是因为人鱼的问题……”雌性兽人为难的说。

人鱼……是埃罗城外的人鱼？没多想，脑子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啊，是的。据说是对自己种族的处境很不满……”

事关爱罗城防御的问题，认真一点总是要好一些的。童瓷点了点头，朝格里斯说：“既然父亲没有时间回来，那么身为儿子的你不是应该去看看他，而非在这里埋怨吗？”

“哼——”格里斯撇过头，冷哼了一声。

“别管他，他就是这个样子。”格里森在一旁说道：“明明缠父亲缠的要死，却还不肯承认。”

“这样啊……那格里森的父亲一定是性格很好的人吧。”

“很温柔呢，是个温柔的人呢。”一旁雌性笑着说道。

童瓷还是被弥迦给找到了，短暂的‘离家出走行动’被划上了句号。

他是在陪格里斯去看父亲的路上遇见弥迦的，当事人正阴沉着脸半眯着眼望着他，颇有一股谁敢惹我就当场灭了你的气魄。方圆十米的行人纷纷绕路，实在不行先得加件衣服以防冻伤。

“你自己去吧……”童瓷努力的扯了扯僵硬的面皮，终于扯出一个笑来对着格里斯。

“……”格里斯瞬间就幽怨了，无声的眨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童瓷以表示自己的幽怨。

“乖。”

格里斯怒了，“我不是小孩子！”

眼瞅着不远处弥迦越来越阴沉的脸……童瓷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为什么那家伙总是纠缠不休？

为什么明明只是离开了没几天就要马上找上门？

“我还有事。”

“真的有事。”

“真的真的有事！”

“……”格里斯咂了咂嘴，哀怨的离去。

“所以？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说，你这几天跑出去到底做过了些什么？”身后阴沉的声音传来，手腕被猛的抓住，重心移了位，童瓷朝弥迦的方向倒了过去，腰间马上传来了被搂住的触感。

随即，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后童瓷发现自己被甩到了一张床上。正茫然呢，眼前出现了弥迦那张阴气沉沉的放大了数倍的脸。他就这么压在自己身上，双手摁着自己的手臂。

“为什么要跑！？”他问。

童瓷微眯着眼，“我好像并没有理由要待在你身边吧？”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就算你想去外层区，可以让我陪着你啊！再不行，留个言会让你觉得很麻烦？还是你觉得根本就不需要留言想要一走了之？”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弥迦更近一步的压紧了些，用力箍住自己的手臂的手不断的用力，“为什么逃跑，就这样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一次两次总是这样，你到底在想什么？”

烦。

厌烦。

这个人到底要怎么样？

“这种话我才想问你吧。”

“擅自倾入别人生活，擅自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擅自对我的生活提出要求做出改变，明明是在囚禁别人却说得好像有多爱对方一样，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吗？”

弥迦好像有些慌乱：“可是……可是……你没有反抗……？”

童瓷有点儿想笑，于是真的就笑了出来，“是啊，我没有反抗，我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情愿，所以，那些不经过同意就被擅自决定的事情，就不算是强迫了？”

……

沉默。

死寂。

只剩下一个人的房间有些冷清，童瓷面无表情的揉揉已经被扭断的手腕，开始思考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钱，没钱就没办法请医生，没办法请医生伤就好不了。

麻烦。

果然还是得自己掰回去吧。

20、死神的镰刀

冬季对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生命来说，是个肃杀的季节。哪怕是经过了数百万年的进化后，已经习惯了冬季，还是会更喜欢春季一些。

入冬之后，气温直线下降，至于多少度……没有太标准的数字。因为童瓷不会去注意零下三十度与零下五十度有什么区别，也区分不了。

告别时格里斯不在家，所以只能让格里森代为转告。毕竟格里斯可是很别扭的，如果让他知道童瓷默不作声的就离开了一定会偷偷记恨的。

撇开这些。

室内虽然有燃火以升高室温，但童瓷仍然有些不习惯。这是小事，可以忽略。

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童瓷经常窝在旅店的房间里一整个月然后把自己制作的小玩意一股脑搬到街道上卖，生意很好，不过这还是多亏了‘月曦’教他的详细步骤。

虽然那家伙最近一直在骂他不争气。

比如说什么【明明再过一个月就要在月牙山开会，到时候你跟着弥迦就有机会偷偷进去了。】再比如说【而且跟在弥迦身边多好，又不用工作每天都可以睡懒觉，哪像现在想要买到翡玉还得先搞到入场票，然后准备尽可能多的钱……】再再比如说【……童瓷是个笨蛋……】直接念念叨叨开骂，可是骂就骂吧，最后居然哭了。

【……笨蛋……明明就是为了你好的……】

【恩恩，为了我好。】

【我也是不想你受伤啊……弥迦很厉害的，靠一下他又不会怎样！】

【恩恩，不会怎样。】

【居然还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

【就有！小气鬼，笨蛋！你一个人进月牙泉的话一定又会受伤的，那里有守卫你要怎么办？】

【引开就好了。】

……

“行了你好烦。”童瓷嘟囔，把脑袋埋进厚重的被子里，但是还是冷。

不想起来。

明明以前也不会很怕冷。

大概还是因为这里的温度太低了吧。

打听到翡玉的确切消息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在外区的地下卖场里两天后会有一次拍卖会，据说待售品里就有一块翡玉。

童瓷窝在被窝里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积蓄倒出来，一个硬币一个硬币的数。

月曦在耳边碎碎念【怎么数都不觉得这么点儿银币能买到翡玉吧，至少翡玉可比弥迦买给你的那只毛毛虫贵重多了！】

“是是。”童瓷数完了硬币，“反正我也没打算买，只要这些能买到入场票就好了。”

月曦一下子静了下来，顿了顿才惊讶道【……你打算干什么？？？！！！】

“恩？”童瓷摆了摆脑袋，拉紧被子把自己牢牢塞进去，“没什么。就是……打劫吧。”

反正外城混乱不堪，只要不造成太大范围的骚动，守卫队一般是不会搭理的。更何况这样的恶劣天气……

【纳！尼！？？？？这样还没什么？？！！】月曦又开始不淡定了【童瓷你丫好歹还是埃罗城的少城主的待定契约者吧！！怎么能知法犯法……不不不，是带头犯法？？？不行不行，这感觉就好像明明是警察的老婆还偏偏要去当杀人犯一样好恐怖救命！！！】

童瓷：“……那好吧，翡玉就不要了。反正我还嫌出门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