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下——责任好人莫桑
责任好人莫桑  发于:2014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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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挑拨离间什么的,这本是他这种人擅长的把戏。更何况,他只是作为一个生怕心爱的弟弟受到了欺骗,因而说出了真相的好哥哥而已。

叶至然不再去管苏柒的敌视目光和叶陵的沉默不语,只是径自的开口:

“叶陵,你不是想知道瀚海小区的事情吗?那你知不知道,今天除了是我的订婚典礼,也同时是瀚海小区的拆迁动工典礼?”

叶陵一震。瀚海小区今日动工?他根本就不知道!此时据他从S市到Q市也将近一年,但是之前从网上查来的消息,只是说房产商和投资商之间还有事务并未决断,拆迁时宜还要继续往后推啊!

叶至然还没说话。他带着畅快与恶毒的笑意,继续说下了下去,这次却是朝向苏柒:

“怎么着苏爷,作为凌然集团的董事长,这凌然进军Q市的重要项目,你都不去看一眼吗?反倒来参加了我的订婚宴会,鄙人真是三生有幸哪。”

第八十九章

什么!叶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至然话里的信息包含量太大,他不得不花了好些时间才能理清楚。凌然集团是苏柒的,而瀚海小区的拆迁今日开始动工,这个消息还被瞒的死死的!而且,拆迁动工仪式和叶至然的订婚典礼订在同一天,这中间又有什么吗?

叶至然却已经施施然的站起来,撇下一句“叶陵,你可要好好想想,苏柒对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便轻轻笑着走掉了。叶陵心情复杂难掩,只能怔怔的看向苏柒。角落灯光特意弄的昏暗,原本就是为了让人感受这种暧昧不清的气氛,但是叶陵却突然痛恨这里没有足够明亮的灯光,让他好好瞧清楚苏柒的神色了。

是心虚,尴尬,还是不知所谓或者毫不在意?叶陵不知不觉已经凑近了苏柒的脸颊,在这样的距离里,在彼此的眼睛里,也看到了对方的面容。苏柒的脸色是茫然的,还有些不知所措,如同被呵斥却不知自己错在那里的小孩,可怜兮兮的望着叶陵。而叶陵也看到了自己映在苏柒瞳孔里的样子,也怪不得苏柒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脸上满是低沉冰冷的神色,紧紧的抿起了嘴角,勾起了一个苛责的弧度,眼睛里盛满了质问和几欲喷薄而出的愤怒。叶陵突然愣了愣,自己原来生气到这份上吗?是因为自己幼时的家要被拆了,还是因为苏柒竟然瞒着自己?他空白了片刻,只是注视着苏柒眼睛里那个不似常态的自己。

苏柒却被吓坏了。他只看到叶至然突然过来,说了莫名其妙的一段话,也不知道这些都和叶陵有什么关联,然而不管是叶至然得意的作态还是叶陵接下来的反应,都让他觉得,他隐隐犯了一个大错。他做错了什么?苏柒还来不及思考,因为,现在叶陵竟然这样看着他。

苏柒是真被吓坏了,呆呆的只等着叶陵斥责他,对他发火。然而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语气小心翼翼,却又不失稳重的叫了叶陵的名字。

“叶陵,怎么了?”

叶陵突然回神,顿时意识到刚才自己又失态了。他又不是会把自己的情绪赤裸裸摆在外面的人,又怎么会直接露出这样的神情?这该死的身体,这该死的不受掌控的情绪!

只是,面对着苏柒的问话,叶陵却没法恢复自我。不自觉的,他已经坐的离苏柒远了一些。没错,因为沙发特意设置的狭小,两个人的身体还是紧挨着的,但是那种之前亲密的无距离,却已经消失了。

苏柒心里大恨,想不到叶至然竟然给他埋下了这样的炸弹,只是现在还无暇计较,得先安抚叶陵才行。他现在只知道,叶陵突然变化这样的关键词是两个,一个是“凌然集团”,一个是“瀚海小区”。苏柒没有马上凑过去,以免引起叶陵的反弹,而是很主动的对叶陵说,“你都想知道什么?凌然集团的事,还是瀚海小区的事?你问,我都会告诉你的。”

叶陵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现在他感觉很不好,他曾经幻想的,病态的身体产生会影响感情的物质的想法,现在却突然能感觉到实质了。他好像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再分泌着不详的物质,渗入到皮肉里,在血液里流动着,又侵入到大脑里,将他本该用于产生情绪的物质都压了下去,使他如同服用了镇定剂,离这个世界越远了。他渐渐的觉得自己是局外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掌握着身体的哪些器官……

可是,从口里发出的声音,却又明明确确属于他真实想问的,是他潜意识里,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瀚海小区的拆迁动工,之前却没有在新闻上报道出来?”

话一问了出来,叶陵突然自己觉得又清醒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烧红,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羞愧。没错,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是真的在怀疑苏柒。怀疑苏柒是故意隐瞒这个消息,并带着自己来参加叶至然的订婚典礼,防止自己中途知道的,怀疑苏柒知道那个房子对他有多重要,又为了事业而瞒着他,好事成定局,再无更改。

没错,叶陵最在意的是这个,是苏柒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对他诚实而无刻意隐瞒。而其他的,凌然集团是谁的管他什么事?瀚海小区的拆迁,也本是无可挽回的。甚至叶陵想,如果自己站在苏柒这个位置上,也不会因为爱人的心意,而放弃这么一个项目。

因为叶陵从苏柒这段时间的进进出出,现在也能猜出来大概苏柒正是为这个事情而忙碌的吧,也能看出来这个项目对苏柒的重要性。如今,这个小区牵扯的势力已经太多了,那些合作者,那些已经投入的资金和产业链,都使瀚海小区的拆迁,势在必得,甚至连苏柒这个发起人,也只能影响它的发展,而不能拦腰截断了。

“什么没报道出来?你是说拆迁的事情没有上报吗?这个事情我不知道啊,是下面的人负责的。”

叶陵恍然大悟,也对,这种宣传的事情并不需要苏柒去过问,他只是掌握着大局。而为什么会在今天举行,叶陵心里也有了隐隐的猜测。

叶至然。他既然过来找自己说出这番话,便是故意的吧。即使他说的似乎和苏柒无关,但是也难免在自己心里埋下了一个疙瘩。想一想,叶家也许控制了那些报纸,而叶至然,又故意选了今天这个日子举行典礼。可是他做这些对他有什么好处?明明是和苏柒好好沟通就可以知道的事情啊!难道叶至然是想让自己以为,苏柒是故意的吗?

千百种思维在叶陵的脑海里转动着。叶陵不相信叶至然的目的那么简单,肯定包含着更深刻的含义。对了,瀚海小区这么快动工,也说明叶氏等Q市的企业家在这场拉锯战里输了吧!

叶陵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商业上的事情,还是交给苏柒吧,反正那是他的商业对手。叶陵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订婚典礼是晚上举行的,而一整个白天,叶陵都和苏柒腻在一起。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去看瀚海小区,必将认不出来了。心口有一角好像在坍塌了,却是不疼,只是隐隐的空茫。叶陵不想在去思考这个事情,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的问苏柒,“那凌然集团是怎么回事?”

苏柒不知道叶陵现在的心情,只是提紧了心神,继续回答。

“凌然集团是用我得到的那些势力建立的,一开始只是为了洗钱,后来我想干脆建立个明面上的企业把手下的人正当化,于是就想起建一个物流仓库,也可以顺便掩饰下我做的那些地下交易。本来我是不打算在Q市做的,毕竟当时我知道你也不想回这个城市,但是我看了这周围的一圈城市,也只有Q市的位置最合适。那个时候我本来还想做了这个便去S市找你呢,却没想到你居然也回来了。”

苏柒说着,却蓦地皱紧了眉头,显然是发现了他做这个项目和叶陵突然回来之间的关系。他紧张不安的注视着叶陵,忐忑犹豫的问,“叶陵,瀚海小区和你有什么关系?”

叶陵张口想说话,又顿了顿。苏柒竟然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明明苏柒该是强大坚韧,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也像他的变态性格一样肆意着的,而绝不是现在这样,好像叶陵的手里拿捏着他的命脉。原来张口欲出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叶陵只是说,“我以前在那里住过,这次回来就是收拾东西的。”

苏柒不信真实情况像他说的那样那样能一句话带过,心想回去一定要仔细去查查。他又认真的端详着叶陵的脸,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于是心情又愉悦了起来,这次敢凑上去了,他挽住叶陵的手臂,也不像之前那样小心了,对叶陵说,“这宴会没意思极了,我们回去吧。”

“嗯。”叶陵站起来,和苏柒一起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在会场的另外一边,有一双死寂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叶至然在想,他都做了什么呢?无聊,荒诞,没有实际作用,倒像是放弃般的胡乱出招,也心知没有一丝作用。但是……至此,也可以彻底放弃,不去想,不去念。

苏柒回到之后,便找人去调查叶陵和瀚海小区的关系。发出消息之后,他便重新腻在叶陵身边,想发挥他身体的优势来让叶陵开心一下。叶陵却没有玩乐的兴致,只是说累了先去睡觉了。苏柒阴阴沉沉的站在原地,想起了导致这一切的主谋,叶至然。

苏柒并不会去谋害叶至然的性命,因为死了的人总是会占据在巨大的优势而凌驾在活人之上。但是除此之外的正当手段,想必叶陵知道了,也不会说他什么吧。

而苏柒,也在第二天的晚上拿到了关于叶陵与瀚海小区的报道。

这之前,苏柒只关注叶陵之后的事情,并没有去调查叶陵以前的事,无论是家庭还是生活。他以为自己参与的是叶陵的之后,并且与叶陵有了实际关系,当然有资格去调查。但是之前的事情,那是叶陵的个人秘密,他不能参与。但是现在,也必须得知道了。

第九十章

从前苏柒以为叶陵是什么样的人呢?反正那时在苏柒眼里,他以为他是极了解叶陵的。苏柒以为好多人一眼就可以看透,叶陵让他花了好多眼,却觉得已经看透了,但是在苏柒拿到叶陵幼时的资料时,却突然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叶陵,真的是那个自己了解的叶陵吗?还是说,自己看到的也只是叶陵的一面?苏柒把电脑上的几页文档翻来覆去的看着,脑子里晕成了一团,又沉甸甸的。

资料上说,叶陵曾经在幼儿园里很调皮,经常被老师打,还喜欢和小孩打架;之后姐姐自杀,父母双亡,被送到叶家,却一年没有出来过,之后便是上学,上学,一直到现在。

这几页的文档,其实也只说了这一些,然而里面调查出的细节,却让苏柒很替叶陵难受。叶家是什么样子的,在这些资料里也说的很清楚,而他的叶陵,都在里面受过多少罪?苏柒又想起初见叶陵,拐弯抹角的知道叶陵是自闭症的事,再想想现在的叶陵,想来,那个时候叶陵也只是迫不得以假装出来的吧。

谁的生活不幸苦?就苏柒本人来说,衣食无忧的叶陵其实要远远的胜于他,但是苏柒不这样认为。人总是觉得自己的爱人无比脆弱,动辄会被伤着,此时,苏柒便对叶陵产生了不必要的怜惜之情,想着以后自己要对叶陵更好一些,至少要控制一下自己天生的阴阳怪气刺入的脾性。

当然,苏柒也知道了瀚海小区原来是叶陵儿时居住的地方。他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叶陵都对这个小区和他的房子有着什么样的深厚感情,只是很深的心虚和懊悔,因为他知道,无论叶陵对这个小区的感情有多深,现在的拆迁工作,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住的。合伙人不会同意,那些阻挠人会因此对他不利,而费了大力气打通的政府环节,更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苏柒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放叶陵听说此事的表情和之后对他说话的神态,却仍然心中惴惴,不知道叶陵到底对此有何想法。苏柒不愿意自己闷在心里默默等着事情过去,更不愿意让此事变成一颗毒瘤哽在他和叶陵之间,成为不定时爆发的炸弹,因此苏柒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去了他们的卧室。

叶陵还没睡,倚在床头上拿着本小说看着,漫不经心又微微出神,看不出神情悲喜。苏柒踢掉了拖鞋,直接跳到床上叶陵的身边,张口便问:

“叶陵,你会因为我拆了瀚海小区而改变对我的态度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叶陵愣了愣,不解的问。苏柒紧抿着嘴角,想从叶陵的脸上找出一丝嘲讽或者冷笑之色,但是都没有看到,心里却仍然没有松一口气。无他,都是叶至然那人,让苏柒觉得自己惹到了叶陵最大的忌讳。

“因为我去查了,瀚海小区是你幼时生长的地方,也是你和你父母共同生活的地方。”苏柒神情幽幽,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叶陵不是冷心冷情之人,苏柒知道这点,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点,让苏柒十分担忧,生怕叶陵因为心怀不悦而给旁人可乘之机。

“你想到哪里去了。”叶陵有些好笑。回来之后,他觉得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至少现在也可以正常的面对这一事实了。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真的。”叶陵语气真诚的安抚着苏柒,并不想让他因而而觉得愧疚。他直起身来抱住苏柒,对他很认真的说:

“苏柒,你是我的恋人,要对我有点信心。你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我喜欢的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别的因素而不喜欢你了呢?”

苏柒有些不可置信,喉间隐隐的哽咽了一声,更加用力的反抱住了叶陵。他该对叶陵有点信心吗?

苏柒想,他在这场爱情里,其实一直是不自信的。他对自己很自信,却对叶陵对他的态度不自信。他骄傲于自己的性情,却对叶陵是否真的喜欢这种性情而心里忐忑。他是异类,也始终觉得,叶陵和他在一起,其实只是一种对他的无赖的妥协,对他没办法的迁就。

因而苏柒虽然如常和叶陵相处,但是却隐隐的有些畏缩,并不敢仗着他们在一起而提出不安分的要求,或者奢求更多。只是现在,叶陵却说,让他相信叶陵,因为叶陵喜欢他。真的能够相信吗?叶陵的吻吻到了苏柒的额头上,他难得收敛了那副简直要成为天生的阴沉表情,勾了勾嘴角。那么,就收起他的多疑和猜忌,试着去相信他吧。

第二天,叶陵和苏柒去了拆迁中的瀚海小区。此时的拆迁才刚刚开始,但是隔离带和防护墙已经架好了,带着安全帽穿着工装的工人匆匆忙忙的走着,各种设施也已经开始就绪,正在紧张的工作着。这只是拆迁的第二天,因拆迁而在这个小区里造成的影响,如同水花一样微小,并不能明显的体现出来,然而,任谁走到这里,都会知道,这已经是一个施工中的工地了。

叶陵曾经的房子在靠里面一点的位置,还没有被任何改变。苏柒问叶陵,要不要再进去看看,却被叶陵拒绝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个房子,那些和父母一起经过的回忆,都已经藏着自己的脑海里了,不需再去看,看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回忆,只是一个即将要消失的废墟而已。

叶陵突然恍然大悟。他的头疼了一瞬,恍惚之后,却仿若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瀚海小区要消失了,消失的也是他和过去最后的羁绊。这是无用的羁绊,不是冷情冷心,而是生活所必须的。正如一栋建筑的轰然倒塌,在他的身上,那些还残留着的执念也随着碎裂消失,叶陵觉得浑身上下轻松无比,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隐藏着的感官都在逐渐复苏。

这不是错觉,叶陵抬起手,攥起又松开,手指和手指接触的新颖感觉,指甲掐到自己手心的疼痛,让他确认自己身上应该属于“人”的感知正在慢慢回来。不,并没有完全回来,身体还有些迟钝和机械,也逐渐停止了变化,但是已经接近常人了,这样,也很满足了。和这个变化同时进行的,是来自心里的,好像解掉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叶陵深呼吸一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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