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年初四的时候寒风仍然凛冽着，叶至然穿着一身厚毛绒的学院风大衣，匆匆的坐到了车里。他总喜欢在聚会的时候穿的特别——用李哲的说来说，穿的特别清纯又心向光明的样子，然后去赏色那种地方，在有些仍然不情愿的女人以哀怨的眼神望过来时，轻描淡写的说上一句“再给我来一瓶酒。”

真是恶趣味，不过叶至然可不这么觉得。叶至然不喜欢穿的太过一本正经，但是也不喜欢穿的嘻哈，所以总是爱捡着英伦范的那种衣服穿，不开口时是翩翩一美少年，一开口了，便坏到骨子里，简直帅到让人合不拢腿→当然是让人生气的站不直的那种合不拢。

初四的时候路上车辆还很少，大多数人都还在家里团圆亲热着呢。不过对叶至然这群人来说，他们常去的各种场所也都恢复营业，而被解禁的他们，又可以到处做坏事了。

叶至然进去他们这群人常包的包厢里时，里面都还没开始热闹，而且连一个陪酒的人都没有，只是一群人百无聊赖的拿着酒杯以各种惫懒姿势坐在沙发上，倒是眼睛亮晶晶的充斥着期待。等着叶至然推门进去，和叶至然最玩的来的李哲一把把他拽到沙发上坐着，急乎乎的说：

“至然，你可来了，我们一群人都在等你呢。”

叶至然不慌不忙的把大衣脱下随手扔到沙发靠背上，懒洋洋的问：

“等我干什么？这是要做什么坏事吗？”

李哲和周围的人都笑的神秘兮兮，周围坐着的一个瘦个子人开口说：

“叶大少，我们刚刚撬开经理那张嘴，知道这新来的玩意是什么，也都见过了。现在这里可就你不知道了，大家都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李哲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人一下子把他们想藏着的事说了出来，仍然是笑嘻嘻的说：

“我们的叶大少，等会可得撑着住架子，别在我们一群人面前露出惊讶的神色啊！”

叶至然才不怕呢。他能有什么好惊讶的，就算是等会进来一对对双胞胎姐妹他都不会挑一下眉头。反正叶至然来这只是看热闹，又不真刀实枪的干，也无从理解这周围人脸上略带激动和好奇的神色，想难道是赏色开展了什么特色项目？

既然等着的叶至然来了，有人便按了铃，不一会包厢门就被敲响了，领头的经理走在最前面，后面却跟着一列男人。

男人！叶至然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略一猜，叶至然就知道是怎么着了，脸上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露，倒是让那些盯着叶至然表情的家伙好一阵失望。他们之前已经见过这列男人了，故意让他们重新走一遍，只是为了看看叶至然的反应，哪知道失望了。

他们不愿意去管叶至然了，这也不用让经理再介绍一遍了，自顾自的寻了方才进来时便中意的男孩子搂抱到身边，带着一种与其是色欲，不如说是好奇的心态去摸索着这些涂了淡淡的脂粉，妖娆妩媚的玩物了，剩下一个已经喝了一杯酒的叶至然，和一个刻意谁都没要，单留给叶至然的，现在只好坐到叶至然旁边的男人。

叶至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男人，腰肢纤细，眉眼清秀，做个明星都使得。他不是不知道男人可以和男人玩，其实比叶至然他们年龄大上一圈的浪荡子，早就玩上了，只是叶至然还没遇到过而已。要说这个城市里的各种圈子，大多是按着年龄分的，所以叶至然固然靠着实际掌握的实力，可以进另一个差不多都继承了家里产业的、玩的更厉害的圈子，也不愿意进，因此现在，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

这男人很乖巧，也没有上来就挨着叶至然发浪，倒是很有眼色。叶至然又喝了口酒，把空杯子示意给他让他倒是，便饶有兴趣的开口道：

“你和我说说，男人是怎么和男人做的？”

就这样，叶至然离开的时候，包厢里一股很浓郁的发情味道，倒让叶至然觉得这男人和女人没什么不同，发出的味道差不多，见到的皮肉颜色类似，连这皮肉拍打出来的声音，都一般的清脆，只是除了这口里喊出了的声音，即使刻意压着嗓子，也带着一丝掩饰不去的，独属于男人的声线。

陪坐在叶至然身边的男人，全身都光着，因为要亲身给叶至然示范一下“男人和男人怎么做”这个课题，把自己弄的也很是狼狈。不是叶至然可不是那种会收拾烂场子的人，丝毫不打算亲身上去帮助他解决一二，只是用下巴示意了前面沙发上滚做一团的人，叫了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自己去加入，便手里扔着车钥匙打开了门，自己先回去了。

叶至然发现现在他有一个奇怪的心理现象，那就是不爱在外面多呆，倒是居然开始留恋起家里了。他回家换了身衣服，便很主人范的打开了叶陵的房门，又抱着叶陵看了一会也不知道都在放着什么的电影，才回去开始打开他自己的电脑，开始办公。

新年前要忙，新年后要忙的也不少。有些蛀虫好收拾了，也不枉叶至然特意留给他们一个愉快的新年给他们，真是慈悲的很哪。一过完年，开学的时间数一会就到了，叶至然到了快开学的时候，按照现在两人都快默认的惯例，熟门熟路的进了叶陵的房间，又突然问起：

“叶陵，我给你的手机呢？”

叶陵现在已经习惯叶至然的抽风了。他无所谓的很，只要命令下身体，就完全可以无视他的存在，现在听到叶至然的声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眼睛还盯在屏幕上的超人和罪犯战斗，只是看也不看的，手去床头把手机摸索出来，再递给叶至然。

叶至然拿过手机，一只手状似不经意的揽到叶陵的腰上，想着这孩子该吃肉补补，实在是太瘦了，一边用另一只手灵活的打开手机，翻到了发件箱。

眸色瞬间翻涌了片刻，又最终暗沉下去，貌似不经意的对叶陵说：

“陵陵，你以前给我发的那些短信呢？”

叶陵茫然的回过头，险些被叶至然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吓了一跳，然后说：

“我也不知道，掉地上一次就这样了。”

当然是骗人的。叶陵不想看到那发件箱里密密麻麻都是以前他发的恶心话，索性全删了，刚才还迷迷糊糊的，因为不知道叶至然要做什么，而把手机给他了。叶陵瞬间僵硬了身体，怕在记忆里脾气一直阴晴不定，只是现在不知怎么着没发过火的叶至然突然发难。

但是叶至然只是轻飘飘的问：

“那还能发短信吗？”

叶陵摇头示意不知道，便看到叶至然舞动的手指，不一会便听到了叶至然身上传来的震动。接着叶至然便把手机递还了叶陵，说着有事先走了。

叶陵看着门关上了，才打开手机看发件箱，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里面躺着的唯一一个短信里，写的是：

“哥哥，每日一短信业务又恢复了运营哟。”

这是……叶陵心里瞬间闪过“闷骚”二字。这是让他每天都重新给叶至然发短信吗？不，不。重点不在这里。叶陵再结合着叶至然这几天的诡异表面，心里不仅想，难道阴差阳错下，让叶至然喜欢他的目的还真达成了？

可惜，那也没有到，叶陵说要他反叶逐丰，叶至然便反叶逐丰的地步吧。叶陵还是等着十年之后，再看曾经叱咤风云的叶老爷子，不甘却又必须的，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停住呼吸吧。

手机被叶陵扔到一边，不予理会。叶至然想让他发短信么，那就发好了。每天把叶至然编辑的这条短信再给他发过去，那可真是每日一短信呢。

于是在叶陵每天晚上想起来便开始的转发短信，正月十五便随着在郊区只能隐隐看到的烟花过去了。开学的日子也到了，而叶陵的心里，又重新记起苏柒的存在了。

也不知道一个寒假过去，这个有可能是未来的BOSS的阴郁少年，变成什么样子呢？叶陵可不喜欢听到这孩子饿死了所以不能上学的消息。早上到了学校，叶至然便一直张望着门口，直到快上课了才看到他匆匆的赶过来。

啊，还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呢，只是长短倒没差。叶陵面无表情的塞了张纸条过去：

“你过年收到多少红包？我收到了好多零呢。”

开学第一天第一次见面，叶陵便毫无顾忌的开始刺激苏柒的行为，并且毫不心虚的忽视了其实他只收到来自叶至然的一万块钱红包的事情。反正嘛，扮演富家跋扈少爷是刺激最大的办法。果然，叶陵看到苏柒怔住，好半天才没动作。

有效果！叶陵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仍然隐秘的关注着苏柒的动作，却突然看到苏柒把手伸到了他那破旧的红包里。

难道是要拿刀子？叶陵一下子警惕起来，看着苏柒一脸犹豫下不定决心的表情，已经决定等会看事不妙马上开叫，但是等着苏柒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叶陵才看到苏柒掏出的是一个红色的东西，然后轻轻的放到看叶陵的桌子上。

叶陵恨不得马上变成一副塑料手套戴上免得上面涂了什么毒药，但是一想苏柒好像还没养出这份心计，只好故作嫌弃的继续传纸条：

“这是什么破烂东西？脏死了！”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柒的脸色一黯，才回了纸条：

“这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叶陵狐疑的看着这个看上去是红色，确实很像红包的东西，只是这红色未免褪色褪的太严重了吧！叶陵打开他，想里面是不是只有一张写着诸如“傻瓜，居然拆开了！”之类话的白纸，而这个也只是个恶作剧，但是却真的在里面看到了钱。

还是真钱，看着就像是易碎物的真钱。叶陵小心翼翼的把他抽出来，生怕一大力气了，便会碎在里面，等着完全展开了，便看到上面是一个人像，正朝着自己露出了富有民族气息的笑容。

第四十五章

叶陵从红包里抽出的，是一张一角分值的钱。只是和现在还流行的一角钱不同，这是一张十年前发行的一角。叶陵疑惑的望向苏柒，便看到苏柒又在纸条上写字了。

似乎现在苏柒已经很习惯用传纸条的方式来进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谈，连话都不必说了。好在平时苏柒上课起来回到问题的时候还口齿清晰着，要不叶陵准保会担心，会不会苏柒把自己弄成个哑巴。

叶陵接过纸条，上面写的是：

“我听说以前的老纸币以后会升值的，就找了这个给你。”

叶陵再看放在手心里的这个一角钱，边角有压痕，但是现在已经被人细心的压过，整体看来也很干净，纸币的正面都没被人折过。的确，以后老一套的纸币确实会升值，但是像这样并没有特殊日期的一角钱，也并不算是很珍贵。

但这也是苏柒的一片心意。不对！叶陵猛地惊醒，什么心意啊！难道他和苏柒之间的关系，不是势如水火的仇敌关系吗？怎么会到达特意找来一张老钱，又装到红包里送过来的地步？

叶陵想起这个年代还没普及的恶作剧中的痒痒粉和辣椒粉，心里还是颇多狐疑。不过不管这是真心还是假意，作为挡在boss成长道路里的反派，他能饰演的只需一个动作：

叶陵十分不屑的朝苏柒笑了笑，便把纸币和红包一起，撕成了好多片，然后一起划拉到垃圾袋里，再得意洋洋的朝着苏柒笑。他连纸条都不用传，便已经笑出了苏柒光看都能看出来的含义。但是苏柒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手又伸进了书包里，掏出来同样的一个红包，递给了叶陵。

叶陵这次连撕都懒得撕了，直接扔到了垃圾袋里。但苏柒就好像和叶陵杠上了似的，不停的从里面掏出来红包递给叶陵。叶陵起初还会一个一个的摆出不屑的笑容再扔掉，但是等着他看到垃圾袋里都快满了的时候，终于挫败的妥协了。

这一次从苏柒那里递过来的，便被叶陵发狠一般的猛地装到了书包里，而苏柒，也满意的笑笑，终于停在了现在让叶陵一看就发怵的，把手塞到书包里的动作了。

真是，就非得让自己收下这一角钱吗？这是多大的怨念哪，也不知道叶陵都从哪里找到了那么多的老版一角钱。等等，之前递过来的那些，也未必都真装着了东西吧？再想想，好像最后一个递过来，被他收起的那个红包，好像连颜色都格外的鲜艳，和那些旧的明显不同？

叶陵虽然想是这么想，却没真的去打开垃圾袋看。但是真若如此的话，苏柒的心计和察言观色的功夫，可是长进了。

果然，晚上的时候叶陵回去打开这个红包，果真发现红包是新的，而且里面装着的也是老版的一角钱，但却是有七张，而且最难得的是，这七张都是连号的，大概是对应了他名字里那个“柒”字。叶陵本来想扔了，但是又想想，还是把他放到了柜子里。反正在这里扔苏柒也看不到没法生气，那留着也没什么。

但是苏柒开学这天给叶陵带来的惊讶远远没有结束。他就像是转性子似的，虽然周身气势还是那样，阴霾桀骜，鬼气森森，但是对着他，却没有了上个学期的不耐烦和抵触。叶陵再施舍状的给他什么东西，也都收着，并且还会用他其实很好听的声音说句谢谢，这都让叶陵牙疼不已，不知道苏柒都想到了什么，突然对他转了性子。

难道，他的坏人扮演失误，反倒把自己变成好人形象了？可是也不对啊，他明明没对苏柒说一句好话，还天天写着很难听的纸条传给他，表情也总是很不屑很不善的，这家伙也不像是受虐狂，反倒以此为喜啊。叶陵没往苏柒觉得他是真好人的方向去想，是因为他做的事已经不属于那些“别扭不肯直白的表示自己”的做法，而是真的恶毒了。

但是叶陵却忽视了，他长的一副相貌精致的脸，不好的表情又不是时时挂在脸上，平日里安静的时候，也是可以混淆到能冠以苏味直冒的词语的。最起码，苏柒是信了的。

后来叶陵便停了给苏柒的食物和牛奶，而是故意吃喝给苏柒看了，但是苏柒仍然没有对叶陵流露出两个人最一开始认识时的厌恶表情。而叶陵递给苏柒的纸条，恶毒程度也再一次上升了。

“你爸妈是死了吗，怎么都不管你？”

传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苏柒是身上带着轻微的瘀伤来教室的。叶陵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对他冷嘲热讽。

“你不连父母都没有么。”

苏柒转过来头，看了苏柒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他早已经摸透了叶陵的底细。叶陵就这样被哽住了。

其实，到现在，一开始的初衷也变了味。说什么要让苏柒成长以后好对付叶家的，不过是叶陵打发时间的无聊而已。而他对苏柒这个人在上一世的身份，也渐渐的回想起来了。这个人成长的方式，他无可逆转，所以不管他现在怎么对付他，苏柒都会成为日后那个站在阴暗里巅峰的人。

而现在叶陵的想法，倒不如说是小孩子闹别扭。他讨厌苏柒那副不管自己怎么辱骂他，他都无动于衷的反应，因此老想让矛盾升级，好让苏柒露出来点讨厌他的表情。真是，这种行为已经是找死了吧，如果苏柒真的是日后那个人的话。但是叶陵第一次知道，原来做坏人也是会上瘾的，每次欺负苏柒，尽管只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苏柒的反应，却也会觉得很爽啊。

好像是把他自己的无力感，对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感，甚至对这重来的一生的怀疑，都尽数变成负面的脏东西，倾泄到苏柒身上一样。叶陵希望苏柒生气，这样不管是吵一架还是打上一次，都能让他舒服的很。因为整日里仍然不能露出他真实的性格，因为他仍然受到了来自叶家的拘束，叶陵就是要以苏柒为着火点，来找个由头，受点伤也好被骂了也好，心里都会舒服些吧。

但是偏偏现在都找不到机会。心里的这股火被憋的久了，叶陵心里都懒得很，甚至连针对苏柒的幼稚行为都停住了。等着叶陵连纸条都不愿意传的时候，叶陵终于在放学的时候拦住了他。

这时离叶陵一张纸条没给苏柒传，一个不屑的表情都不愿意给苏柒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固然是有叶陵觉得无法在苏柒身上把那股火发泄出来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像想让这种突然的行为，让苏柒疑惑一下，好找些别的发怒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