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刃 上——王粥粥
王粥粥  发于:201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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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把传世宝刀,引出一段尘封过往。闲散王爷为求当年真相,不惜以身涉险亲自查案;

一次桃林偶遇,又生无数悱恻缠绵。原本不起眼的庶出少爷,一鸣惊人跃入众人视线。

皇子遇刺,究竟谁才是幕后推手?旧梦依稀,能否真的前尘尽忘?

文案无能,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慎,严子溪┃配角:秦畅,耶律信,赵忻

楔子

丰县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

每个国家的版图上都会有这么一些芝麻大的小地方,既不贫瘠,也称不上富饶,对统治者来说,不过是开疆扩土时顺手收入囊中的一个附属品,广袤土地上的一丝点缀。山河壮阔,谁会去留心这最为朴实的一笔?就连坐镇一方的父母官,也很少在这些几乎被人遗忘的小地方上头费心思。

在当地百姓眼里,丰县最喧闹的一处,竟是城外那条车水马龙的官道。这条官道由来已久,联通着明国南北,每天都有不少商客经过。丰县百姓靠山吃山,借着这条官道的光,日子也算过得富足。

丰县总是宁静平和的,这天却与以往有些不同。

傍晚时分,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官道两边已经开始沉寂。此处虽然离丰县县城不远,但两旁皆是密林,白日里还不觉得,眼下周围连个人影都不见,就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十分怕人。

路边开茶铺的张老头伸长脖子往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心里啧啧称奇:就在一炷香之前,当朝二皇子赵恒的车驾刚经过这里,那时还是人声喧哗,一副前呼后拥的样子,怎的自己转了个背收拾了一下东西,这路上就连个人影都不见了呢?

不过,据说皇室的人出游都要清道,一路上不许有闲杂人等通行,想起那二皇子方才的排场,若说他做出了事先派人清道这样的事情,倒也说得过去。

张老头咂了咂嘴——不愧是天家子弟,出个门简直比他们这里过年唱大戏还要热闹,前呼后拥旌旗招展自是不说,光那十几辆崭新的马车,寻常人家怕是几辈子都消受不起!车队路过茶铺时小憩了一阵,二皇子自是坐在宽敞精致的马车中没有露面,但一干随行的侍卫均停下喝了一口茶——光是这么一口茶,就让张老头得了足足一锭银子的赏钱!按照以往,张老头就是起早贪黑干上半年,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想他张老头卖了一辈子的茶,也不过勉强维持个生计,平日里节衣缩食恨不能把一文钱掰成两份来花,可世上偏偏有些人,打赏下人喝一口凉茶都能花掉寻常人家半年的收入。

他叹息了一会,见天色渐渐晚了,路上又始终无人,便索性将茶铺的招牌揭了下来,自己躬身在并不大的铺子里收拾东西,准备歇业回家。

横竖今日赚足了一锭银子,早点关门算什么?

早春的微风一阵接着一阵,明明不是十分猛烈,却无端撩起一丝寒意来。张老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暗道白天还是风和日丽的,怎么这么快就要变天了?

这么想着,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就加快了一些。摸黑行路最不方便,虽然此地向来太平,但他今日身上多带了点银子,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老伯,还有茶水喝吗?”

张老头正低头考量着自己的事情,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不免吓了一跳,急急抬头看去,却只见到一个修长的侧影,一身白衣,在晦暗天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张老汉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站起身来道:“有的有的,公子稍等,老头子这就给您沏茶去!”

问话的年轻人将白马栓在铺子门口的木桩上,朝张老头微微颔首,然后很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张老头一边忙活,一边时不时拿眼睛偷偷觑着眼前的客人——不怪张老头大惊小怪,实在是这年轻人太过出众,不过是一身普通的白衣,硬是穿出了翩翩谪仙的味道来。张老头迎来送往大半辈子,平日里总是自诩各式各样的人见得多了,如今瞧见这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却依旧免不住一阵惊叹。

仔细看来,那年轻人的容貌也十分出色。他眉目修长,鼻梁秀挺,看起来清俊儒雅,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一股斯文内敛的气质,使得这张过分精致的面庞非但不显得女气,反而优雅异常,一举一动都像是画上裁下来的精致剪影。

不用想就知道,这必定是哪个单独出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

“公子来得倒正是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再晚一些就不方便行路了,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横竖也没什么生意了,老头子我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呢!”张老汉总喜欢和客人唠上两句,见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就随便找了个话题先拉扯起来。

“的确是晚了呢。”年轻人抬头朝外面看了看,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来,“老伯也劳累了一天了,我这个时候前来,倒是给您添麻烦了。”他看起来冰冰冷冷的,一笑起来却又像个未长开的孩子,十分清灵。

“哪能这么说!”张老汉活了一把年纪,依旧被这人的笑容晃花了眼,连忙定了定神,摆手道,“公子能坐下来喝碗茶,那是照顾老汉我的生意,我高兴还来不及的。说起来,平日里这个时间其实并不算晚,只不过今天二皇子的车驾经过此地,想必是刻意清了道,过往的商客才显得格外少一些。”

那青年又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明确表现出疏离,但看那架势,显然是不愿意多说话。张老汉看出来了,也不勉强,干笑了几声便将全副注意力集中在了煮茶上面。

一时间,只有炉子上即将滚开的茶水发出噗嗤噗嗤的细微声响。

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呢……似乎,连周围的鸟雀也一并早早地躲藏了起来。

年轻人形状姣好的眉头皱了皱,半晌倏然一惊,有些突兀地站起来问道:“二皇子的车马经过多久了?”

他这一声问得有些急促,与方才的清冷模样完全不同,张老汉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有些愣神,猜想这年轻人必定是有什么急事,忙道:“不久不久,也就一炷香时间,车队人多,行走得慢,公子若有急事,现在追上去也还是来得及的。”

“如此便多谢老伯了!”年轻人顾不上喝水,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交到张老汉手里道,“劳驾您老白忙一场,这点茶钱您还是收下吧。”说完便急急冲出铺子,娴熟利落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公子,您的茶还没喝,老头子不能收您的钱!”张老汉哪肯收钱,忙举着碎银追到铺子门口,却连年轻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怪事,怪事,今天这一个两个的,竟然都上赶着给老头子送钱来。

张老头摇摇头嘀咕了几句,见天色愈发暗了,便不再理会那古怪的年轻人,赶紧加快动作关了铺子,拢了拢外套往家里走。

他没有闻到,远处隐隐约约送来的,是阵阵浓烈的血腥之气……

1.

周成在丰县当了二十几年的仵作。虽说是县里唯一的仵作,其实也不过是份闲职。丰县小小的一个县城,哪有这么多的人命官司?所以,当天还蒙蒙亮便被衙差拍着家门叫醒的时候,周成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心想横竖不过是谁又遭逢了什么天灾人祸,总不会是什么大事,过去看上几眼便可以结案了。

及至到了衙门里头,周成才估摸出不对劲来:大腹便便的县令严广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不断地来来回回,几乎要将停尸房门口的走廊踩出一个个窟窿来,这般景象实在少见得很。待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周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何止是不对劲,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大案!丰县一个小地方,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大事?

顾不得擦擦一身冷汗,周成立即收拾了器具,拔腿往停尸室里走。

丰县衙门的停尸室平日里不过是个摆设,从未有过这样草木皆兵的阵仗。青天白日下,门却紧紧关着,只有老旧的窗户纸上透进一丝日光来,衬得被用于存放尸体的屋子愈发阴冷。明明是暖洋洋的天气,屋里的人却莫名感到心寒,仿佛一墙之隔,将一线生机也隔绝了开去,门外还是生机勃勃的万丈红尘,门里却是不见天日的无边地狱。

屋子中间的木床上安放着一具尸体,被人用白布小心掩盖着。这人一看就是刚死不久,空气中还残留着阵阵血腥之气。周成神色凝重地走上前去揭开白布,便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这男人身材魁梧,眉目英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尽管躺着,仍可以看出他生前身量很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英气。这人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斗,质地上乘的衣料变得破破烂烂,好几处都开了不小的口子,加上一身的泥泞与血迹,几乎看不出那身衣裳原来的颜色。

尽管狼狈,但这人头上的蟒冠,手上戴的猫眼石扳指,无一不昭示着他的身份。

死者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刚及弱冠就被封为怀王的二皇子赵恒。

若是二皇子还活着,本应该宝马香车佳人在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周成这样的小人物,哪有机会一睹真容?谁曾想,如今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却沦为了白布掩盖下的一具尸体,冷冷冰冰毫无生气,同过去横死的无数平民百姓一样,躺在这张简陋的木床上,等待着仵作不带任何情感的审视。

生,死,有时候不过一线之隔,但却天差地别。

周成不是官场中人,不过活了半辈子,见惯了生生死死,心思自然比寻常百姓细腻一些。据坊间传言,二皇子赵恒从小不善诗书,当时还是淳安王的文帝见其在诗文上无甚长进,又生得人高马大,索性将他打发到了军中。因此,赵恒同其他王子不同,他虽常年不在文帝身边,但常年驻扎在外立下了不少军功,在朝中也算是有些份量。更何况,赵恒还有一个家世显赫的母家。他母亲曹贵妃深得文帝喜爱,舅舅曹显官拜镇南大将军,在文帝继位之初立下了汗马功劳,有这样的后台撑腰,赵恒即使性格飞扬跋扈不得文帝的心,也享受着最为尊贵的待遇。

本朝迟迟未立储君,三位皇子势均力敌,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赵恒有心坐拥江山,哪一次出行不是护卫重重?能在这样的防卫下得手,凶手显然也非等闲之辈。

朝堂上的权利倾轧,周成一个小小仵作自是不敢也无权参与。赵恒于昨日遇刺,上报的折子还在传往京城的路上,文帝尚未发话,丰县的地方官员战战兢兢,不敢轻举妄动。然而眼下已经开春,天气越来越热,和京里的通信一来一去就要花费半月的时间,待文帝的圣旨下达到丰县,赵恒的尸体怕是早已经腐化。丰县县令严广志虽然吓得六神无主,不过到底也不是傻子,立马召了周成先行验尸——说是验尸,周成并没有权利动赵恒的遗体分毫,他要做的,只是粗略验看赵恒的死因,并且想法子保持他的尸身在短时间内不发生变化。

这对于仵作来说实在是最简单的工作,但周成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尽可能小心地检查着二皇子身上的各处伤口,指尖微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赵恒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横死的人,大多会流露出这种表情。明明是金尊玉贵身份显赫,尚未来得及将这红尘中的乐事一一享遍,死亡却猝不及防地降临,任谁也摆不出好看的面孔来。

周成叹了口气,轻轻掩上二皇子圆睁的双眼,用软帕将他脸上沾染的血迹和污渍仔细地擦去。按照以往,清理尸体这类琐事并不需要劳驾他亲自动手,不过赵恒毕竟是皇室血脉,周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悄悄将那些帮手的人都打发走了。

赵恒与那刺客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恶斗。在他的手肘、腿上、身上,有多处深浅不一的擦伤,习武之人最熟悉这些擦伤,伤口往往看起来恐怖,实则并不致命。真正伤及要害的,是那道横贯前胸的刀伤。说是刀伤,周成却又有些犹疑——他见过的刀伤太多太多,眼前的的这道伤口,虽然深可见骨,但切口过于工整,在血液凝固了之后只留下一道细细长长的口子,从外表上看来,仿佛只是凶手和赵恒在缠斗之际一个不经意间造成的细小划痕。

周成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轻轻笑了笑,挥去这种可笑的猜测。若这种深度的伤口还只是轻轻一划,那凶手不是力大如牛的怪物,就是当世罕见的武学奇才。

赵恒是武将出身,按说功夫不错,这次竟落得如此狼狈,实在令人震惊。周成仔细验看了一遍外伤,确定了赵恒的死因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嘴巴。这一步是验毒——若是寻常的人,要检查是否吸入毒物,只要剖开死者的喉管便是,不过赵恒毕竟不是寻常人,周成就是多长了一个胆子,也不敢切开当今二皇子的喉管来求证自己的猜想,只能试图在赵恒的口腔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这种精细的活计最是费神,周成不敢假手他人,用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处理好赵恒的遗体。验尸的结果出乎意料:种种迹象表明,赵恒竟是在没有服食任何毒物迷药的情况下与凶手交手失利,送掉了性命。

赵恒武功不凡世人皆知,即便是大内高手,能和赵恒交手之后全身而退的也没有多少,这也是朝中其他党派素来忌惮赵恒的原因,没想到这人竟在丰县栽了大跟斗,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周成起初怀疑是迷香之类的药物作祟。在此之前,严县令曾经提起,与赵恒一同遇害的还有护送他上京的一队亲卫。遇害的亲卫共有二十七人,皆是赵恒在军中的心腹,武功身手不用怀疑。与赵恒不同,这些人死状安逸,虽然都是殒命于刀下,脸上却没有痛苦之色。根据他们口鼻中残留的痕迹显示,这些人生前都曾经吸入了一定量的迷香。

眼下这些亲卫的尸体正被安置在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周成还没来得及前去验视,不过他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稍稍内行的人都知道,迷香这一类的东西只适合在相对封闭的地方使用,一旦到了野地里,任你药力再强,一阵风过便就吹散了,很难有得手的机会。案发的地点是在郊外,凶手如何就能轻易迷翻了一众皇家护卫军?况且,若凶手真的得手了,何以赵恒却没有丝毫曾经吸食迷香的迹象?

倒像是凶手有意让赵恒留了几分清醒。

想到这种可能性,周成不由打了个寒噤。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要让人清醒地经历死亡?

这很明显是一桩有预谋的刺杀。他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方才缓缓地打开了停尸室的大门。

与屋子里的阴冷不同,外面正是难得的晴好天气。周成心里诡异地生出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来,不由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的严县令早已忙不迭地迎了上来,难得和颜悦色道:“周老弟,辛苦你了!依你看,这案子要怎么说?”

严县令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腆着一个硕大的肚子甚是辛苦,平日里官架子端得十足,很少亲自过问案情,周成在丰县衙门干了几十年,同他也不过几面之缘。如今他在外面等了一天不说,态度也是难得客气,可见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周成瞥了他一眼,果然看到那张富态的脸上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连油光发亮的大脑门也隐隐有些发青。想来严县令顺风顺水惯了,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大案,生怕丢了脑袋,心里正像油煎火烤似的纠结。

向来趾高气扬的一张脸,如今眉眼都愁苦地耷拉着,倒显得有些可怜,让人联想到某种动物。周成内心不合时宜地一乐,随即又换上了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神色道:“二皇子天家血脉,吾等平头百姓不敢妄议。不过严大人无需担心,卑职自会据实上报,不使二皇子殿下蒙冤。”

叫我怎能不担心哟!他煞费苦心等着周成验尸,可不就是想探探风声?严广志内心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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