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呢？”沈严立刻看向孟广平。

“我？”孟广平有些惶惑地摇摇头：“老许很少跟我说医院的事儿。不过，就算是有过，也肯定不是什么大的事故，如果真的闹得厉害了我会知道的……”

沈严点点头，看向程晋松。

“看来，事情被压下去了。”程晋松轻声在沈严耳边说。

沈严点点头，想了一想又再开口：“你说，那些病例档案里会不会有线索？”

程晋松摇了摇头：“恐怕有些困难。以他们这么小心的性格，估计早就清除掉相关的证据了。”他皱起眉头，一边思索，一边下意识地自言自语：“现在的关键是要搞清楚他们当初到底给那些病人用过……啊！”

“怎么了？”沈严立刻追问：“有办法了？”

“嗯。”程晋松点点头，然后笑了出来：“看来，我要请老将出马了……”

Chapter 10 突破

程晋松让其他人先回警局去将医院档案分类，自己则拉着沈严上了车。

“我们这是去哪儿？”沈严问。

“去找一个人。”程晋松边开车边说。

沈严见程晋松一脸有把握的样子，便也没再追问。车子在市内开了一会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仁爱医院？”沈严有点惊讶地看看这个地方，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有医生是从医科大学医院调过来的？”

程晋松笑笑：“可能有，不过我们今天是去找另外一个人。”

程晋松领着沈严走进医院大楼，直接上了电梯，按下楼层键，他动作做得无比自然，仿佛很熟悉的样子。

沈严看着他，心中越发奇怪。

电梯在9楼停下，程晋松出了电梯，直奔一间办公室而去。沈严抬头看看，骨科，专家诊室。

程晋松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程晋松推开门，笑嘻嘻地对里面打招呼：“张医生，忙着呢？”

“嗯，忙着看你的复诊病例。”里面的人冷冷地回答，似乎很是不满。

“咳，我这不是来了么。”程晋松倒是没有丝毫不快，继续笑嘻嘻地朝那人走去。沈严跟在后面，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样子，就见那人站起身来，走向程晋松，然后猛地一伸右手。程晋松似乎吃了一惊，立刻往后退，但是那女人动作显然更快，一把就抓住了程晋松的胳膊，接着使劲地往后一掰——

程晋松几乎是立刻大叫了起来：“诶哟诶哟疼啊！老妈你轻点啊！”

妈？！

沈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听到了沈严下意识发出的声音，那边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沈严这时才看清程晋松母亲的样子：瓜子脸，卷发打理得很是精致，白大褂里面是一件黑色线衫，衬得人整个气质高雅而专业。而且，如果不是知道她是程晋松的母亲的话，沈严几乎不敢相信这人有那么大年纪了。因为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过50岁的人。

看到有外人在，程母似乎有些意外，手也不自觉地减小了力气。程晋松赶忙趁势抽出了自己的手，咳嗽一声，开始给两边介绍：“这位是我妈，张萍。妈，这位是我警局的同事，沈严。”

沈严礼貌地开口：“程伯母您好。”

程母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你好。诶，以前没听小松提过你啊？”

“哦，我刚调到这边不久。”沈严解释。

程母点点头，她看看沈严，又看看自己的儿子：“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事？”

“嗯。”程晋松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换了一副比较认真的表情：“妈，你们的资料库是可以查到各种药品的检验报告吧？”

程母点点头：“嗯。”

听到程晋松问出的问题，沈严有些明白过来。果然，程晋松接下去的话便是——“我想查九年前被禁掉的一种药。”

“被禁掉的？”程母皱了皱眉：“什么方面的？”

“具体不太清楚，总之应该是内科药。这种药会造成人造血功能出现问题，诱发血液方面的疾病。”

“血友病？”

“我怀疑是卟啉病。”程晋松回答。

“卟啉病？”程母皱起眉头：“这种病可不多见。”

“嗯，我们在查一个杀人案，被害人都是医生，而且全被抽光了血，我们怀疑这些医生大概是给病人开了什么药，导致病人血液出现了问题。凶手才要这么复仇。”

程母一边听着程晋松的话一边思索，然后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电脑。

程晋松和沈严立刻跟上。

程母打开一个专门的医药数据库，开始搜索，程晋松在旁边看着自己母亲的搜索，时不时提供一些参考性意见。沈严对这些太专业的内容不够了解，只好在旁边等着。过了好一阵子，突然，母子两人停下了交流，他们都盯着屏幕，露出一副凝重的神情。

“怎么样？找到了？”沈严问。

“大概是。”程晋松抬起头，他眉头紧皱，神情相当严肃：“我们还是赶快回警局吧。我怕许学威有生命危险。”

沈严一听，脸色一凛。

两人与程母告别，便急匆匆地往外走。程晋松边走边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喂，嘉宇，你现在还在警局对吧？你帮我在所有那些病例档案中寻找一下九年前因为妊娠高血压而入院的病人案例，然后把其中孕妇是A或AB型血的给我找出来！要快！”

等程晋松一挂断电话，沈严就吃惊地追问：“你刚刚让查的……难道说，说当年的受害人，可能是个孕妇？”

程晋松沉重地开口：“最大的受害人，应该是他们的孩子……”

“我和我妈刚才在被禁药品清单中排查，结果发现，九年前本市曾经出现过一种治疗高血压的中成药，这药要是一般人吃也就无所谓了，但问题是这药中含有一种微量成分，有可能与母体血红细胞中的A抗体发生作用，并引发胎儿的血液系统病变。也就是说，如果孩子的母亲是A型或是AB型的话，他们的孩子有30%的机会患上卟啉病。”坐在车上，程晋松一边开车一边向沈严详细地解释了原因。

“30%？！这可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沈严吃惊地说。

“没错，也正因为如此，这种药根本没有拿到批号，如果不是我妈他们那儿有药监的内部记录，我们恐怕根本就查不出来。”

“你说这药没拿到批号？那怎么会有病人服用它？”

听到沈严的问题，程晋松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因为这种药，正是医科大学医院和本市的另一间药厂联合研发的。”

沈严吃惊地睁大了眼：“你是说……”

“没错，我估计医科大学医院当时劝说了一些孕妇参与了试药——或者说，他们在病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他们用了还没有通过药检的新药。”

“然后，这些孕妇的就生下了患病的婴儿！他们简直太过分了！”沈严愤怒地握拳。

“最糟糕的是，药理学分析显示，婴儿的这种病症不一定在他们出生时就显露，很可能到一两岁的时候才会开始出现，而且会随着他们的年纪增长而越来越严重。”

“所以说，”沈严顺着程晋松的思路分析下去：“当那些家长发现他们的孩子出现这种怪病时，恐怕根本不会想到这病与孩子母亲怀孕时服用的药有关！”

“而且，就算想到了，估计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当初医院的药物造成的结果。”程晋松接着补充。

“但是，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开始回来复仇了？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要抽光他们的血了，这么大的仇恨，的确会可能诱发凶手做出这么激烈的举动。”沈严分析道，突然又想起了点什么：“不过，许学威拿走那些血，又是要做什么？”

程晋松迟疑了一下，开口回答：“我怀疑，那个孩子还活着。”

“孩子？你说患病的那个孩子？！”沈严再次吃惊。

“嗯。红细胞生成性卟啉症的患者自身血液机能很差，严重的病人必须靠定期输血来维持生命。许学威失踪时带走的血浆，我怀疑就是拿给那个患者的。”程晋松顿了一下，接着开口：“照凶手之前对待那两个人的手段来看的话……”

“凶手恐怕会让许学威真的‘不得好死’……”沈严面色沉重地补完后半句。

程晋松没再说话，他大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就以这样的高速甩进了警局大门。

当两人脚步匆匆地跑进警局办公室的时候，李嘉宇那边已经整理完了病例：“晋哥，我们查过了，这里面一共有7位孕妇是A或AB型血，因为这7个人并不是都在医科大学医院生产的，所以秦凯他们正在通过户籍那边搜索这7个孕妇以及他们的孩子现在的情况。”

就在李嘉宇汇报情况的同时，秦凯正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忙碌着，他已经找出了这7个孕妇的档案，正在搜索他们的家人的信息。

“头儿，你来看，”秦凯扳过电脑显示器，上面显示出7张女人的照片。他一边用手指着屏幕一边解释：“根据档案，这7个女人中，这个已经去世了，这个人现在迁到外地了，剩下的都在本市居住。”

“去世的先留着，迁居外地的可以排除。”沈严盯着屏幕指挥秦凯。

秦凯按了几个键，一张照片从屏幕上消失。

“根据目前情况估计，那个孩子应该还活着，所以，排除掉现在没有孩子的。”

秦凯点点头，一阵操作之后，屏幕上又少了两张照片。

条理清晰地分析：“杀人抽血并弃尸很需要体力，一个女人肯定干不过来，那个孩子现在应该也就8岁左右，肯定不行，所以，排除掉她们的丈夫已经死亡的。”

秦凯又鼓捣了几下，“嗯？”

“怎么了？”

“这个女人……”秦凯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说：“她和他老公全都去世了……”

“什么？”其他几人一听，都警觉了起来。沈严皱起眉头，凑过去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女人和他丈夫的照片：“陈慧，华志祥……”

“这两个人……”一旁的程晋松突然出声。

“怎么了？”所有人立刻转过头去。

“这两个人……”程晋松脸上带着些疑惑的神情：“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眼熟？”秦凯吓了一跳：“晋哥，你不是吓唬我吧？这个女的3年前就死了，这男的1年前也死了，你看着眼熟……”不是见到鬼了吧？……

当然，后半句，秦凯没有说出来。

“不是，我真的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是在哪儿见过……”程晋松依旧皱着眉头。

沈严看着程晋松，刚想开口，突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沈严凑过去接起电话，脸色愕然一变：“什么？！”

“怎么了？”几人看沈严脸色不对，立刻追问道。

“许学威的妻子打来电话，说他们的儿子也失踪了。”

“什么？！”

Chapter 11 真凶

“许学威的儿子叫许天冬，是S大学四年级艺术系的学生，是他的辅导员发现学生失踪的。从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到现在，已经有4天了。”方礼源放下电话，对众人介绍案情。

“什么？四天？”程海洋吃了一惊：“那怎么才报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愣是没人注意到？！”

“根据他的辅导员的解释，许天冬这孩子性格比较特，他喜欢玩cosplay，好像还参与了一个什么社团，以前就隔三差五地出去跑活动，夜不归寝是正常现象。更何况他们现在都大四了，很多学生也都不在宿舍住了。这次要不是有一个材料必须要交而辅导员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本人的话，估计还没人发现他失踪了呢。”方礼源解释。

“那他的家人怎么也才发现？”江厉问。

这次回答的是沈严：“孟广平说，许天冬跟许学威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从上大学后就一直住学校，很少跟家里联系。尤其最近许学威自己也出了不少事儿，估计就都把这个儿子忘了。”沈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孟广平正在赶来警局。”

“头儿，你觉得，许天冬失踪和许学威失踪有没有关系？”秦凯问沈严：“按照你和晋哥的分析，许学威应该是被犯人威胁了，你说有没有可能犯人是拿许天冬来威胁他老子？”

“有可能。”“我觉得有可能。”

两声回答同时出现，让大家有点意外。一个说话的人是沈严，而另一个人是一直盯着电脑的程晋松。

“嗯？晋哥你说什么？”程海洋有点怀疑地问，刚刚程晋松一直在摆弄电脑，不见得挺清楚了他们这边在讨论什么。

“你们刚才是说许天冬是S大的学生吧，S大是在大学城里的，而且他又喜欢玩cosplay，照这么说的话，他很有可能见过这个人。”程晋松说着，转过电脑的显示器，上面是一个青少年的照片。方礼源一看就叫了出来：“这不是那个吸血鬼俱乐部的老板么？叫什么来着？……”

“华乐棠。”程晋松回答。“你们再猜猜华乐棠的父母是谁？”

“华志祥和陈慧。”沈严开口。他终于明白刚才程晋松为什么会说这两个人看着眼熟了，因为他们曾经见到过这两人的儿子。

方礼源盯着屏幕上华乐棠的资料皱眉：“可是，这个华乐棠今年应该25岁了吧？他不可能是当初药物事件的受害儿。那应该是……”

“没错，是他弟弟。”程晋松调出一张户籍表，上面显示着华志祥和陈慧夫妇还有一个次子华乐棣，而这个孩子正是八年前出生的。

“华乐棠，华乐棣，他们的父母一定是很希望这对兄弟能够相互友爱。”李嘉宇感叹地说——棠棣之花，就是用来形容兄弟之情的。

“如果他们兄弟真的感情深厚的话，”沈严开口，清冷的声音透着一股严肃：“那么，这个华乐棠，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

市区的另一端，一间昏暗的小屋中。

一个小孩子躺在一张有些破旧的木床上。小孩子面色是一种病态的白，脸颊手臂等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暗色水泡，显得狰狞可怖。若忽略这些水泡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这个孩子眉眼俊秀，本应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孩子。这孩子此刻正躺在床上，而他床边有一个简易的输液架，上面挂着一袋红色的血浆，那鲜红的液体正通过输液器输入小孩子的身体。在他的旁边，华乐棠一身黑衣，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小棣，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华乐棠摸摸弟弟的头，轻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