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沿着这个思路，继续检查那些证物的。”程晋松替沈严说完后半句。

“好。”沈严微微点头：“大家行动迅速，有发现立刻向我汇报！”

第二轮的调查很快有了初步的结果，李玉忠在被陆玉斌威胁后，很快便吐出了侵吞的抚恤款，因为事情隐蔽，病人那边并不了解内情；而李玉忠独占的钱则都用于给他在国外念书的儿子，也与他被杀没什么关联。最后，还是法证那边发现了线索。

“我研究了一下程晋松的研究报告，其中有一部分很奇怪，因为卟啉病又称为吸血鬼病，所以在这篇论文的背景研究里，有一些关于吸血鬼、以及古代人们如何治疗甚至杀死吸血鬼的内容。而有意思的是，在这部分的初稿中，引用了一个吸血鬼家族的族徽。而这个族徽，并不是常见的吸血鬼家族的族徽。”

“不是常见的？”

“没错，这个族徽与布鲁赫族的很像，但是有些许差别。”程晋松将两者的对比图递给沈严：“左边的这个是正版，右边的这个虽然是个盗版，不过也有些来头。”说到这里，程晋松微笑着微微挑了挑眉毛：“这是城内一个著名的吸血鬼俱乐部的会徽。”

“吸血鬼俱乐部？”沈严吃了一惊。

“没错，而且我帮你做了点背景调查，据说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全都在20岁上下，没有超过30岁的人。”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在论文上署名的全是30岁以上的……”沈严边说，边快速翻看文件核对。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后，他抬起头来：“所以说，这段文字是另外有人写的？……”

“而且，这个人的名字还并没有被放进论文中，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对吸血鬼相当了解。”

沈严听出了程晋松言语背后的意思，他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程组长功课做得这么到家，应该也查出了这个俱乐部的地址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程晋松居然卖起了关子：“告诉你自然没问题，就是我们服务这么周到，沈队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表示？”沈严重复了一次这个词，微微皱起了眉头：“做什么？”

看到沈严笑容变淡眉头皱起的模样，程晋松知道沈严恐怕误会了，连忙摆摆手：“别紧张，不是让你们做什么违反规矩的事。其实我就是想拜托你们以后出去办案的时候，帮我拍一些本市地标建筑的照片，最好是从四面都拍一下。”

“拍照？”沈严开始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破案要用？”

程晋松眨眨眼：“具体细节暂不方便透露，不过如果沈队同意帮忙的话，等东西做好那天，估计你们是最大受益人。”

听到程晋松这么说，沈严已经明白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他点点头：“成交。”

听到沈严答应，程晋松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将一张写着地址的小纸片递给沈严。一边递一边说：“我刚才说要表示的时候，你不会以为我真是要向你索贿吧？”

被程晋松发现自己刚才的疑惑，沈严觉得有些尴尬，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迅速回答：“没有。”

程晋松没有接话，他只是微笑着打量沈严的脸，直看得沈严愈发尴尬，扯过小纸片，说了声谢谢就往外走去。

程晋松露出一个腹黑的微笑，他一边跟上去，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口：“嘿，别着急啊！我也想去看看呢，跟你一起去行不行？……”

Chapter 06 疑凶

想不到，程晋松说要去看看还真不是开玩笑，当天晚上，程晋松真的蹭着沈严、方礼源二人，来到吸血鬼俱乐部的门口。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小店，位于距大学城不远的一条酒吧街上。小店门脸不大，特意做旧的黑色木质门窗，上面有暗色的痕迹，看上去好像血迹一般。茶色的玻璃挡住了不少光线，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在门窗上方挂着以一些假蝙蝠，还有一块蝙蝠形的木头门牌，上面画的正是两人在论文稿中见到的徽标。

沈严与程晋松对视一眼——看来就是这里了。

推门进去，里面一下子暗了许多，拜那些茶色玻璃所赐，小店内部相当阴暗，深色的装饰，哥特式的装潢，增加了这里的神秘与压抑之感。而店内的物品都带着鲜明的吸血鬼特色，白色的蜡烛，长条餐桌，在大厅偏里侧的地方甚至还放着一口外表华美的棺材。有些桌边坐着一些青年男女，他们都穿着非主流的衣服，有些孩子开口说笑时，还可看到他们口中尖尖的犬牙。

就在三人还在扫视内部情况时，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到了两人身边，他大概20来岁，穿着一身燕尾西装，带着白手套，微笑着打量两人：“请问几位有什么事？”

“我们来找人。”方礼源开口。

听到方礼源这么说，青年做出一个礼貌却拒绝的动作：“对不起，这里是血族的地盘，人类来到这里，可是会被当成食物的。”说完，他露出一个刻意的微笑——两只尖牙。

程晋松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年口中的尖牙，似乎在研究那假牙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不过沈严显然没什么幽默感，他直接拿出了警察证，面无表情地举到青年眼前：“警察。”

“啊？”小青年看到警察证吃了一惊，顿时呆住。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哦，店长，这三个人说他们是……是警察……”服务生似乎还并未完全回过神来，说话结结巴巴。

听到店员的话，那位店长似乎也有点惊讶。他看了看沈严的警官证，然后才说：“三位警官，我就是这里的店长，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想想你了解一些情况，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哦，有，两位请跟我来。”

三人来到房间里侧的吧台边，这里也是一样的欧式风格，比较显眼的是在吧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每个瓶子大概都是小手指大小，里面都装着红色的液体。这样的风格，无疑也是贴合这吸血鬼的主题的。

“这个是什么？”程晋松有些好奇地指着那些小瓶子问。

“哦，这是我们的blood wall——每个成员进来的时候都会挤出自己的一点血装进这个瓶子里，然后放到这儿，这也算是我们的一个入会仪式吧。店老板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下，然后转入正题：“警官，我叫华乐棠，是这里的老板，不知几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

方礼源开口：“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听说你这里有不少大学生经常过来？”

“嗯，是。我们是一个主题俱乐部，主要面向的就是大学生……”

“那有没有医学院的学生经常来这里？”

听到方礼源的这个问题，华乐棠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也有一些，不少医学院的学生对吸血鬼很感兴趣……” 华乐棠打量了一下几人的表情，有些试探地问：“几位是要找什么人么？……”

“嗯，我们想知道哪些医学院的学生经常来你们这里。”沈严开口。

“这个……”华乐棠有点为难：“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啊……”

“嗯？”方礼源指着那面挂满小瓶子的墙问：“你们这里不是有会员么？登记会员时不会登记名字？”

华乐棠一听，笑得有点尴尬：“登记是登记，可是我们登记的都是英文化名……”

化名？沈方二人一起看向离墙较近的程晋松，后者对他们一点头——确实如此。

“为什么不用真名用化名？”方礼源问。

“警官，吸血鬼毕竟是西方的东西，英文名会比较有感觉。所以大家登记的都是英文名，平时也都是用英文名相互称呼的。所以我真不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名字，应该能知道长相吧？”就在这时，程晋松突然开口，他指指天花板角落中的监视器：“你们这里应该有监控录像吧？”

“啊对了！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华乐棠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几位稍等！我这就去调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是存在服务器系统中的，想查看之前的需要系统导出。于是，在等待导出的这段时间中，程晋松开始饶有兴致地与华乐棠聊起天来。

“中国搞吸血鬼俱乐部的不多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点子的？”

“呵呵，也不算吧。我从初中就去国外念书了，所以对吸血鬼的传说和文化比较了解，加上大学时参加过类似的俱乐部，刚回国那会儿本来是想弄着玩玩的，没想到国内也有这么多喜欢吸血鬼的同好，误打误撞地就搞起来了。”华乐棠笑笑。

“嗯，你这就叫眼光独到。”程晋松说：“而且我看你弄得挺专业的，你刚才那个blood wall，是模仿初拥吧？”

“是！想不到警官您也了解这些！”

“呵呵，当年被大学同学拉着看过《惊情四百年》，所以好歹知道点常识。”程晋松笑笑，指着墙上的小瓶子问：“这高低排列也是有讲究的？”

“嗯，是按照被初拥的先后顺序排列的，这表示你在这里身份的高低。”华乐棠笑笑：“血族是很讲究身份尊卑的。”

“那这里有你的血么？”

“有。”华乐棠指了指靠近顶端的一个小瓶子。

“第二排啊，这得算是长老级别了吧？”程晋松眯着眼睛看小瓶子上的名字：“Leon……”

“对，是我中文名字的谐音。”

“对了，说起来，你的中文名字感觉也蛮特别的，是哪几个字？”

“哦，快乐的乐，棠棣之花的棠。”

“哦，华乐棠，嗯，果然好名字。”程晋松微笑点头。

在两人乐淘淘的谈话中，那边的视频导出终于完成。华乐棠操作机器，调出了一段监控录像，然后站起身来：“这个是我们前几天搞聚会时的录像，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你们想找的人。”

方礼源点点头，坐在了电脑前。显示器上播放起当天的监控画面来，满屏都是吸血鬼装扮的少男少女，浓重的妆容几乎完全掩盖了这些人的真身，三人盯着屏幕仔细地观察，艰难地从中辨认是否有熟悉的面孔。

“等等！”沈严突然叫了起来。

“嗯？”其他几人一愣。

“倒回去一点。”

方礼源按照沈严的命令将视频倒回去了一些。

“停！”

镜头停了下来。沈严指着屏幕上一个穿着欧洲中世纪衣服的青年男子看向方礼源：“有没有觉得这个学生很面熟？”

方礼源盯着镜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突然吃惊地开口：“竟然是他？……”

镜头中那个身着异服带着尖牙的人，竟是李玉忠的学生，卢毅桥。

警局，问讯室内，卢毅桥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屋内四周。看他微微发抖的样子，方礼源递给他一杯热咖啡。

“谢谢……”卢毅桥道谢接过，却并没有喝，只是不停地摩挲着纸杯，好像在用它暖手。

“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方礼源问。

卢毅桥抬头看了看方礼源，轻声地说：“那里今晚有一个吸血鬼的cosplay聚会，我过去看看……”

“你很喜欢吸血鬼？”

卢毅桥摇摇头：“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这样比较方便接触他们，了解一些资料。”

“那，论文中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是你写的？”说着，方礼源将一份论文稿放到了卢毅桥的面前。

看到面前的文件，卢毅桥身子一震，他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方礼源。

“我们将这份文稿与最后发表的论文成稿做过比较，论文的第一章中有近7000字与它重合，几乎就是整个照搬了过去。而更为重要的是，论文主体的治疗方案，也与这篇文章中提到的有许多重合之处，只是加以完善而已。甚至可以说，这篇文章，就是那个论文的雏形。”

听到这里，卢毅桥的双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方礼源看到了卢毅桥的反应，他继续开口：“我们查过李玉忠的电脑，这份文稿最初创建作者是YiqiaoLu，就是你。你是这个治疗方案的提出者，可是最后的成文却并没有署你的名字。”方礼源直视卢毅桥：“你的老师剽窃了你的研究成果。”

啪！手中的纸杯被卢毅桥攥成了纸团，里面的咖啡飞溅出来，弄得到处都是。而卢毅桥似全未发觉，双手仍在紧紧地攥着纸杯。“

沈严将桌上的纸巾盒递了过去，开口道：“说吧。”

Chapter 07 第二个死者

卢毅桥平复了好一阵，才终于缓缓开口：“我小时候父母长期在外地出差，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我老叔老婶家。他俩都对我特别的好。后来老婶生孩子了，是个男孩。孩子特别可爱。可等孩子长大点，我们就发现了问题，弟弟身上、脸上总起水泡，特别是被太阳晒过之后，现象尤为严重。老叔老婶带着孩子看了好多医生，最后才确诊，是卟啉病。医生说这个病得的人很少，他们也没有什么确切有效的治疗手段。老叔老婶花了好多钱，最后也没能保住弟弟的命。弟弟死后，老婶也得了抑郁症，自杀过好几回。老叔为了照顾老婶，工作都辞了。好好一个家就这么弄得不成样子了。所以，我那时候就记住了这个病。上大学我念医科，主攻血液病方面，我就想找到确切有效的治疗这个病的方法，别让它再害人……”

“那个治疗方案，也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卢毅桥点点头。“我看到外国有相关的研究，就结合他们的一些观点确立的研究方案……然后，开始临床研究……”

“既然是你的观点，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卢毅桥抬起头来：“警官，我们医学研究，光有想法不行，一定要有临床的医学实验支撑才可以。我找到老师说了我的想法之后，老师说，以一个硕士生，这个课题太大，不会批，就算批了，也不会给多少实验经费。而如果他牵头的话，就可以以整个科研组的名义申请，这样无论是经费，还是人力，都会更充足一些。”

“所以你就同意了？”

听到方礼源这么问，卢毅桥笑得有些惨然：“我能不同意么？老师说得没错，以我的资历，恐怕再过五年十年，也申请不到那些经费和人力来搞研究，如果我想尽快研究出成果的话，只有老师给的那条路……研究得很顺利，后来老师跟我说，这个项目可能会获奖，为了争取得奖，最好在论文署名上能挂上几个老专家的名字……”说到此处，卢毅桥变得激动悲愤：“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老师他居然……没有把我的名字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