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不要再睡了。”

谁啊，好吵。他现在只想睡个地老天荒。

“起来了。”

莲生握紧拳头想给打搅他的人一拳，一睁开眼，入眼的是一个身穿青灰色的民国长袍。

“你是谁啊。”面对这么温润的眼睛和那张和父亲有点相似的脸，莲生下不了手。

“嗯呵呵。”青年微微笑然后宠溺地摸摸莲生的头。

好舒服啊莲生蹭蹭像小猫一样在撒娇似的。

“再在这里睡，就回不去了。那里还有你需要做的事情，有担心着你的人和爱护你的人。所以，别睡了，回去吧。”青年说道。

“可是，我不想回去。”莲生沮丧。

“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很多事情。”莲生抱起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任其浮沉。莲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自己的不同造成了他的多年的孤独。而且因为自己被捉弄害死父母亲，现在自己因为莫名其妙的东西被伤害。而现在他脑袋中有着莫名其妙的东西，他的脑中有两个胥盲，一个是他认识会关心他的胥盲，一个是可怕会伤害他的胥盲，他分不出真假。脑中乱，他不想去想，所以只想继续睡觉。

“可怜的孩子。”青年拥住莲生。莲生抱住青年埋头嚎啕大哭，这么多年来他不曾哭过，就是父亲和母亲死了他也没有哭过，他一直忍耐着，没人知道他憋了多少事，究竟有多痛苦。莲生为了小静未来能和自己在一起从不敢在小静面前露出怪异的举动，就是小静要求晚上和自己出去约会，莲生都会找各种借口推脱。他想，但不敢。

在这个混沌空间里，莲生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哭了出来。

胥盲抹掉莲生的泪水，莲生不知道莲生梦到了什么东西会让他自己这么痛苦，如果可以，他宁愿痛苦的是自己。在脑袋安静下来之后胥盲才理清所有的事情，这莲生不是无法清醒，而是不愿。眼泪从莲生的眼睛里默默地流出来，胥盲自嘲，看来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地去了解莲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哭泣了。”

这是承诺，还是一辈子的。

在窗口边晒太阳的东神脑袋飞远，这一次他相信胥盲。

一个在三生石上思考了千年化成石头的男人如果还想不清所有的事情，那么这个男人就该下地狱了。

莲生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哭着哭着自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莲生看到胥盲那双满含情感的双眼。

“啊——”莲生的喉咙干得说不出话，他动了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

“好。”胥盲的眼睛里的深情让莲生心悸。

胥盲为莲生倒了一杯水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喂他喝水。

“还要么？”胥盲问。

莲生摇摇头，他浑身上下都在发疼。

“你受伤了，已经睡了半个月。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胥盲将枕头靠在莲生的背上让他靠着。莲生这半个月消瘦不少。

“谢谢。”莲生哑着声音说道。躺了半个月浑身难受得要命，受的伤是背后，胥盲这段时间每天给他翻身就怕伤口感染。莲生知道胥盲为自己做了很多，但是在梦中的那个凌厉的胥盲与眼前的胥盲重合，让他的心里隔阂——因为梦中那个高高在上的胥盲伤害过他和东神。

“东神。”莲生往东神招招手，东神看不到，但听到了。

“我回去给你煮点东西。”胥盲靠近莲生的耳边说完就离开。

东神慢慢地靠近莲生的病床，他摸索到莲生的床头坐下，莲生抓住东神的手。

“怎么了？”东神疑惑地问道。

“就是想看看你。”莲生露出真心的微笑，他不知道那个梦境的真假，可是眼前的这个东神让他心疼，梦中的那个东神也同样让他心疼。这个少年身上似乎背负着十分沉重的东西，他希望东神有一天能够将他的负担分给他，他愿意与东神共同分担那些负担。

胥盲在医院的走廊里碰到张今。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张今说道。

“莲生醒了，我回去给他煮点入口的粥。”胥盲回到。

“哦。”人不想说你也逼迫不了。

胥盲脸色不太好是因为他在莲生的眼中看到了微微的抗拒，他不知道莲生知道了多少。自从东神出现在他和莲生的世界之后，东神什么都没说。胥盲不可能去逼迫东神，他为了莲生七窍流血，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交好的东神和莲生都很亲近。但是胥盲知道莲生应该应该知道些什么——

东神在失去自己的眼睛之前可能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一段时间之后，莲生和东神出院回家，莲生身上的结痂开始脱落露出粉嫩的小伤口。这些伤口闹得莲生身上痒痒的，而且是夏天。和医院不同，家里只有破烂的风扇，广府的夏天热得让人。莲生穿着自己大短裤趴在床上，他的双手被绑在床头上。对于胥盲这种霸道的方式莲生咬牙切齿。

“喝水。”胥盲好笑地看着莲生和自己怄气。

身上开始结痂脱，莲生会无意识地去抓，将那些刚好的伤口又抓烂。莲生管不住自己的手，胥盲便将莲生的手绑在床头上，让莲生好好趴着养伤。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莲生问道。

“八五日了。”胥盲说的是新历。莲生大吃一惊，快到七月十四的鬼节了！

“解开我，我要画符。”莲生张开嘴没有喝水，他将头一偏狠狠地咬住胥盲的手指。胥盲手上一疼却没有挣扎。

“向我保证。”胥盲笑，然后将那被咬住的手指在莲生的嘴中刷过莲生的舌头，挑逗莲生的舌头，显得极其暧昧。莲生脸上一红吐出胥盲的手指“呸呸”了两声，莲生被这个暴君逼迫只能发誓自己不会再去抓那些刚好起来的伤口。

“乖。”胥盲摸摸莲生的头。

在将莲生放了之后，莲生终于自由，但他还是不敢有太多的动作，以免自己冒汗。下午的时候，张今来拜访，张今还带来了好东西——空调。这安装空调的在莲生和东神的房间里。张今调笑道：“胥盲真是宠你们啊。”

抓着张今在的日子，莲生拼命画符。张今对于莲生的举动不解之外还是很惊讶的，他发现莲生现在画的十张符之中已经达到了7张是成功的。而且还都是中等符，如果自家师傅有这样的徒弟一定会很高兴。

“莲花”一楼，张今喝着这劣质的茶水和胥盲聊天，东神在三楼陪着莲生。

“莲生似乎很在意七月十四这个日子。”张今说道。

“鬼门大开的日子，他要做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胥盲淡淡地说道。

张今摇摇头，莲生的事情和他们要做的事情撞在一起了，他和师兄张渊还有胥盲因为猎鬼人的事情打算在七月十四将其一网打尽，若是莲生打算在七月十四做出什么事，这倒不知会不会受到影响。而且胥盲也不会在七月十四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放任莲生不管。虽然在鬼门大开的那一天少了胥盲这个助力张今和师兄会比较难，可张今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让胥盲对莲生不管不顾。

聊了一会，张今忽然问道：“胥盲，查尔厉重新找了一个工作，我觉得有个位置很适合你，而且赚钱也快。”

“是什么？”胥盲问道。

“去娱乐圈打酱油，查尔厉做你的经纪人。”张今露出白白的牙齿。查尔厉已经在查氏表示过不会参与查氏的企业，所以查尔厉创业一朝失败之后愤怒联合查家老爷子调查那个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内鬼。公司被封之后查尔厉比张今还穷，在朋友的介绍之下查尔厉去了娱乐公司做经纪人，只是查尔厉想签的新人，打造更加闪耀的新星。所以张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胥盲，胥盲这人长着一张好相貌和好身材，再加上他的气质，在娱乐圈必火。但张今看得出来胥盲是谁都无法束缚的，而且谁都无法束缚他，所以张今提议胥盲去娱乐圈打酱油。至于怎么打法又怎么赚到更多的钱，以查尔厉的手段一定会让胥盲稳稳妥妥地功成身退。

在张今解释了一下娱乐圈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之后胥盲倒也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要在七月十四之后，他不放心莲生。

在三楼厅子里，莲生光着膀子画符，东神在一边剪纸。剪了各种各样的纸。

“东神，以后，你想做什么？”低头画符的莲生问道，他想带东神去看最好的医生把眼睛治好。

“我？不知道。”东神没想过未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而且他从没有看到过自己的未来。

而且，东神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这样吧，七月十四之后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么？”莲生停下毛笔对东神认真地说道。

“好。”东神微笑。

七月十四之后，莲生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是带东神去检查眼睛，第二件事是想尽办法将爷爷留下的伞修复完毕。

第二十七章：七月十四走阴阳

“叮铃铃——”

“莲花”清脆的小风铃响起。

“欢迎光临‘莲花’。”

“胥盲，给我一打钱和香烛。”是文古阁的王老板。

“请稍等。”胥盲请王老板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七月十四的临近让“莲花”生意好了起来。在七月十四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祀逝去的人，杀鸡鸭摆贡品等晚上回来的先祖享用，燃香烛烧冥币，在七月十四这一天，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许出门，当日必须早点睡觉，出去马路边烧纸的老人在祭拜之后便回家锁门睡觉。

七月是鬼月，阴气最盛的时候，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百鬼走人间。家家户户闭门灭灯火。这一天在南方极其隆重的日子。

而且在这一天，那么没能回到阴间的人间百鬼都可以借着鬼门大开的日子回到地府，而想离开阴间留在人间的鬼门也会借着这一天的到来而来到人间，等待明年的七月十四再回去。

“我阁里有上好的茶叶，有空胥盲去坐坐。”王老板笑眯眯地说。这时间一长，他们之间就熟悉了，恰巧接近七月十四，这一条街上的人全部在“莲花”买祭祀物品，这毫无往来的人之间倒也形成了一股默契。只是这文古阁的王老板与“莲花”的三人更为熟悉一点罢了。胥盲也打算得好，自己不在，若莲生和东神出了什么事，这王老板倒也是能帮上一二。

“成，届时王老板可不要舍不得自己那上好的茶。”胥盲笑着应和将王老板要的东西包装上。

“呵呵呵呵。”王老板笑得和蔼可亲：“那自然是，这‘莲花’里可不同从前了，几年前我刚到莲花这莲生就是个闷葫芦，谁都不亲。自从你和东神来了之后，和莲生倒的话倒是能说上一二了。”

“是王老板不嫌弃。”胥盲笑。

这王老板是好人，莲生这个傻瓜将自己关在牢笼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所以这么多年来，莲生错失了像王老板这种善心的人，不过，现在的莲生不会一味地去拒绝人了。

翻箱倒柜找自己儿时东西的莲生被惦念得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莲生好了之后就不断地在折腾，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折腾什么。

莲生用纸箱将自己几岁的时候东西装在一个箱子里才算大功告成。莲生和东神下楼之后赶上了张今前来找胥盲商议事情。在他们上楼之前，莲生叫住张今：

“张今。”

“怎么了？”张今回头。

“那个想杀了我的是谁？”莲生不是瞎子，老太太那件事明显是针对他的。不然老太太没这么闲赶大半个城来专买他的东西。所以只能有一个可能——老太太想害他。可是莲生在这段时间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全部想了个遍，也没想出自己有见过这个老太太。自己的人生单调得很，接触的人不多，如果真和老太太认识，那么他一定会记得的。

所以莲生只能判定老太太这是在想害自己。可老太太有什么理由害自己？他们之间不是没有仇恨不是么？

“猎鬼人。”张今给了莲生这句话。

那个长得精致的少年和那个妖异漂亮的男人闯进莲生的脑海，莲生瞪大眼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害自己。

“别想太多。”站在两格楼梯上胥盲伸手摸摸莲生的脑袋。

“老太太的孙子被淹死找不到尸体，她便给自己儿子立了衣冠冢。可人死后七天都会还魂，她儿子死的不明白，必为恶鬼。而且老太太没有给她死去的孙子做过灵堂，即使做了也没用，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在回煞这一天一定会毫不顾忌的去害人，所以猎鬼人在老太太面前吹了耳边风，让她来找你做祭祀品。”在楼道张今有一半的脸在阴影显得张今异常诡异。

“我知道了。”莲生勉强一笑，心中一阵痛恨。自己的得罪了他们什么？为什么要来害自己？

“嗯，莲生不用担心，到七月十四这一天我会把他们收拾掉的。”张今安慰道。其实，张今也不知道那猎鬼人为什么要害莲生，难道是因为他和莲生走得太近的原因？所以莲生是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张今背后一阵虚汗，他没忘记莲生差点死在那个可怕的别墅里头了。如果真是因为自己莲生受到了牵连，那么张今就该考虑要不要继续和莲生一起做朋友了。

莲生将自己软塌在磕骨的木椅上脑袋放空，还有五天，还有五天就七月十四了，在这几个月里他终于等到那一刻的到来了。在今年以前，自己从没有过这样大胆的想法，心里即使是不甘心也不敢在夜晚出门，可胥盲和张今的到来让他睡在心底的那股暴戾因子渐渐苏醒。

胥盲和张今就是他往前走的光亮。

他在努力地强大，他想要自由地去主宰自己的未来，不再畏畏缩缩。他要知道真相，要让自己与那些恶鬼一起站立在等同的位置上，而不是只有他处于挨打的份。反过来，鬼不范我，我不范鬼；鬼若范我，我三倍奉还。

还有那两个猎鬼人，他同样也不会放过。他要给自己一个敢于走在各种路途的大路上。

所以，这一次，他要彻底改变，他要给自己的未来铺平毫不畏惧的道路，并娶妻生子。

五天的时间很慢也很快，白天，各家杀鸡鸭祭祀。莲生也一样，这是传统。市民们与广府巡警打游击战“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不断响起。

到下午五点莲生就喂饱了胥盲和东神，东神洗好澡之后便被莲生送上了床。

“好好睡觉，晚上不管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要起来。”莲生嘱咐东神。东神应和，这段时间莲生的变化他能感受到，现在的莲生不是一般的鬼能够对付得了的。

晚七点开始大街上开始没人，广府阿婆们纷纷在马路边上烧纸，烧完之后就回去关紧大门。七月十四的广府变得极其安静，即使夜场，在这个晚上也不敢太嚣张。地铁早早地就停了，大街上渐渐变得安静，灯火辉煌的广府竟然变得异常安静。胥盲替莲生抱着他那相小东西出门，莲生一边走一边对胥盲说自己的计划。莲生的计划让胥盲不禁为他的胆子喝彩，因为莲生要捉住——夜游神。

十大阴帅之一的夜游神，由地府十六个小神灵组合成，他们的身高只到莲生的腰部，晚上手挽手连在一起夜巡。而且很喜欢找人的麻烦，这莲生和最难缠的十六个小鬼神是什么关系？这十六个小鬼神若是处理不好会被记恨的，一辈子你都会被他们搅合得不得安宁。而且死后，他们还会对你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