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龙奴把歌唱 上——雾容
雾容  发于:2014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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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塔已经不足以容纳怪物巨大的身躯,如同它屹立在帝都那般经典,它的毁灭也富有传奇色彩。

倾倒的法师塔横向卧下,砸倒房屋无数,整个西城区被它砸起的尘埃吞噬,渐渐消散之后,一头洁白的巨龙踩在法师塔废墟之上仰天咆哮。

这一天,巨龙的吼声再次在大陆中响起,却是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恶意,揭开帝国覆亡的帷幕。

第二十九章

白色巨龙,近似龙人族信仰的龙神姿态,只在壁画与及历史文献中出现的龙族,如今出现在帝都,并且喷出一口龙息让西城区陷入火海。

神为什么要破坏?显然是因为凡人激怒了神明,这是天谴。

很多对拥有虔诚信仰的龙人纷纷陷入触怒神明的恐惧当中,双手交握跪在地上念颂着赞美神的经文,祈祷能够得到神的宽恕。

然而只有正在破坏的巨龙知道,他的愤怒来自于挚爱的死亡,亦的确是对整个龙人族的恶意。

他憎恨龙人帝国,憎恨龙人,憎恨圣域,憎恨龙族,憎恨造成今天不幸的一切一切。

想要毁灭,毁灭所有,包括他自己。

巨龙守护着失去生气的尸身,孤单无助却如同未开眼的小兽,对这黑暗的未来失去了方寸,它在哀鸣,体形庞大声音却极轻,仿如呜咽着寻求温暖怀抱安慰的幼崽。

然而它的归属已经被生生地夺走,它的愤怒和痛苦,绝不会独自承受,它要这些人全都尝尽千百倍苦楚,它要复仇。

除了伊凡的尸身,旁人绝对没有那么轻松,法师塔倒塌过程中,再强悍的龙人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倒霉的爱芙莉就被倒下的横梁压住双腿,她早在不久前的仪式中消耗太多,根本无法挣脱,何况即使是平时,她也没法抬起这么沉重巨大的横梁。剧痛从双腿传来,血染红她嫩黄色的裙摆,她身上布满灰尘与及碎石击出的伤痕,作为大公夫人,她从未如此狼狈,而且那头疯狂的巨龙正在上方,巨大的阴影打在她身上,她惊恐又委屈,咬住下唇不敢哭泣出声。

就在这混乱中,比哭更难听的笑声骤然响起,爱芙莉惊恐地转眸望去,看到了不远处跪在地上仰望着巨龙狂笑的伊雷斯,她大喜过望,高声求救:“伊雷斯,快帮帮我,我双腿被压住啦。”

狂笑中的白发龙人顿住,徐徐转过头来,布满泪痕崩溃绝望到扭曲狰狞的脸容面向爱芙莉,他的母亲,他爬起来拖着蹒跚的脚步走向她,手脚上断开的链条在地上拖拽,如同被死神所囚将要前往地狱的恶灵。

“母亲,不要害怕,我会陪你死,呵呵,我们死在一起,不用害怕。”

爱芙莉微怔,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儿子疯狂的嘴脸,脑袋一阵发晕:“伊雷斯,你不要吓我,伊雷斯,你清醒一些。”

“我很清醒,再也没有比今天更清醒了。”泪水再次冲涮脸上的灰尘,留下两人行清晰水痕,他握紧母亲柔弱的双肩,眼中却有着极致疯狂的兴奋:“我不应该存在,你和爷爷更不应该存在,我们都不存在才是最好的结果,呵呵,母亲,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伊雷斯!”爱芙莉惊恐地看着儿子,双腿的剧痛都无法盖过她的心痛,她委屈,她为儿子做了这么多,牺牲那么多,竟然换来这样可怕的误解,甚至想要她死,她连心都碎了。

就在她泪涟涟的时候,伊雷斯突然双眼一凝,而后目光焕散颓然倒向了一侧,爱芙莉看到了站在儿子背后的老人,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爷爷,救我,我被压住了。”

老人睐一眼她,不得不说爱芙莉的能力的确很有用,他当然不会丢下她不管,正准备帮忙抬起巨石,突然动作一变,扛起被打晕的伊雷斯迅速退走,巨龙的足印踏下,踏碎巨石,包括爱芙莉的双腿。

“啊!!!!!!!!!!!!!!!!!!!”爱芙莉清晰感受到骨头断开,血肉生生扯离的痛楚,她灰仆仆的脸上苍白无血色,甚至痛苦失禁,鲜血从她身下流出,带走她身上的温暖,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好可怕。

她不敢相信自己要承受这些,她委屈,她痛苦,她怨神明没有保佑她,无法让她免受伤害,她不应该受到这种残忍对待,不应该呀。

太不公平了。

巨龙垂下脑袋,带着憎恨的竖瞳注视着她,透出不同寻常的冷光,仿佛她所有的遮挡与伪装都不具有效用,被看进了灵魂深处,所有一切都无所遁形。

然后巨龙呼吸间跳着火星子的鼻头几乎挨到她身上,她虚弱地躺在地上,一道光系治愈魔法落在她身上,她顿感所有痛楚都远离她,生命不再流失,她脸上一喜,就听年轻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恶意与怨恨。

【贱女人,你就活着吧,带着你残缺不堪的身躯,等我夺去你的所有,你的一切,痛苦而且卑微地活着。】

爱芙莉满脸惶惑不解,然而巨龙也并非要她立即醒悟又或者扭正她奇妙的逻辑,它扬起脑袋朝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喷出龙息,又制造一片火海。

想到巨龙要伤害自己的儿子,爱芙莉拖着残废扭曲的腿往前爬,嘴里嚷嚷着:“伊雷斯!伊雷斯小心呀!”

巨龙已经远去,废墟中一片死寂,只有爱芙莉低声的啜泣,突然一人从天而降,赫然是她的丈夫战神大公,她心中一喜:“文森特,我们儿子有危险,你快去救他。”

战神大公冷漠的眼神扫过整齐躺在一侧伊凡,又看一眼他的妻子爱芙莉,眼中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听到伊雷斯有危险之后,立即飞身离开了此地,留下爱芙莉愣在当场。

被丢下的爱芙莉心中空落,却只能自我安慰:没关系的,他这是要去救伊雷斯,我们的儿子,他还爱儿子,所以他会爱我。

老人感觉到巨龙已经靠近,这几年他迅速衰老虚弱,早就没有当年的实力,对上巨龙必无胜算,可是哪怕已经没几年活的,他仍旧舍不得就样死去,于是他把心一横,将伊雷斯扔到巨龙脚下,然而巨龙并没有理会这个诱饵,反而趁机喷出一个光球击中老人,在他坠地后,乘胜追击。

晚来一步的文森特抱起昏迷中的伊雷斯,看一眼混乱的战局,毅然抱着儿子离开,在中途遇上帝国军,他没有停留,只是送出一个信物,让他们把自己麾下的一些兵力也请出来,对付这头疯狂的巨龙。

巨龙再强悍,却终于在龙人族军队的奋力抵抗之后,毁掉半个帝都,整个西城区,巨龙带着不甘的咆哮离去。

直至巨龙的影子在空中消失,存活的士兵们纷纷松一口气,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帝都,犹如遭遇天灾的惨况,都不禁红了眼睛。

他们不明白传说中应该是龙人族守护神的白色巨龙,为什么要破坏,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对待它的子民。

没有受到攻击破坏的皇宫召唤所有大臣进行会议,讨论巨龙出现并毁掉半个帝都的事情。

而此时,远去的巨龙在飞出没多远之后终于竭力,身上属于巨龙的特征变成光点散去,一名年轻龙人像流星似地划过天空,轰然坠地。

金诺没有在自己轰出的大坑里待多久,很快就爬出来,赤裸着上身体带着满身狼狈朝森林深处走去。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是大陆中著名的魔物森林,一般人组团都不敢轻易深入,何况是单独一人?从没有人能单独地走进魔物森林深处,又能够活着走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森林深处有什么,只知道绝对要命。

然而金诺不知道这些,或许就算知道,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他已经成年,不再是十三四岁营养不良的样子,身材精壮健硕,比起一般龙人更强壮,但不至于夸张骇人,结实的肌肉线条饱含力量,俊美的脸容冷漠又艳丽,妖魅而不显女气,这是他唯一跟白子时期相似的特征,冰雕玫瑰。

只是当年他还有一丝柔软,一丝温暖,现在已经没有,他散发的寒气仿佛要将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驱散,冰封整个世界。

或许如果有一天,他有能力做到,他不会犹豫,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毕竟对于这个世界,他唯一的留恋,也不过是复仇。

没有什么可以浇灭他的怒火,在他的生命结束之前,破坏不会停止。

他会来这里,也是满腔怒愤难平,不得不来,因为在成年期间最为混乱的这一刻,他根本无法抵抗传承的支配,在他即将竭力之前,他终于被强制领到了这个地方,他甚至无法带上伊凡的尸身。

想到伊凡孤伶伶被丢在帝都,也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对待,金诺对传承打心底里排斥,猝地喉头一甜,唇角有溢下一行血色。

比起身上的伤痕累累,这一点血他都懒得抬手去擦,或许他已经不再关注身体上的伤痛,因为心实在太痛了。

帝都受到重创之后,翌日就开始清理,毕竟是首都,能人多的是,恢复重建和安抚人心的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正在清理法师塔废墟的龙人在那里找到很多断肢和残躯,心惊之余,也感到格外悲凉,西城区特别是这法师塔的情况极惨,活人没几个,完好的尸体都难找到。

“咦,这里有个活着的,没有残废。”

“什么?真好运。”

“是个黑龙奴。”

“……什么狗屎运,扔一边去。”

就这样,仅有微弱生命迹象的黑龙奴被扔到一边,直至被清扫废墟的黑龙奴发现,并带走。

第三十章

战神大公府的大老爷和大公夫人在此次事件中身受重伤,对外,大公府只说这二位是在对抗黑龙的时候英勇负伤,而外人显然也接受这种解释,根本没有人怀疑他们在法师塔干了怎么样肮脏的事情。

大公夫人双腿齐断,断肢找不回来,再好的医师都无法医治她的残缺,而战神大公则只吩咐下人给她配备一座轮椅,甚至连基本的关心与慰问都没有,这让卡米儿暗地里痛快了很久,后来更加没少拿这事挑拨离间夫妻感情,令大公夫人终日以泪洗面。

而大老爷则是比爱芙莉更惨,他被巨龙的魔法球击中,身上焦灼的伤害因为附带龙族诅咒效果,一直持续伤害,治疗只能舒缓它而不能解决它,就连最好的除咒师都无法解咒,算是半死不活地拖着,身上又不只一处巨龙造成的伤害,躺在床上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每天只能扯着嗓子骂人泄愤。

战神大公也只在第一天挨了一顿骂,然后他就把老人交给医师,再也不多理会。幸好大公府实力雄厚,帝国最好的医师几乎都请过来了,甚至连国王都将皇族专用医师送到大公府去协助治疗。

那可是对抗巨龙的‘大英雄’,国王不能毫无表示,还给送上不少珍贵药物。

当然,国王这么做也不乏试探,毕竟这位曾被喻为帝国最强,拥有龙脉传承的强者,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病的,他要弄清楚,才能够更好地给战神家族定位。

结果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传出战神家庭未来继承人伊雷斯觉醒龙脉传承的消息,当下就不用再试探那位过气强者了,伊雷斯的存在稳固住家族在帝国的地位。

自恶龙事件之后,伊雷斯觉醒传承的消息无疑是给龙人帝国国民吃了定心丸,当下伊雷斯在外在形象更为伟大,后来‘小战神’的绰号更不胫而走,英雄人物的事迹让国民津津乐道,毕竟在恶龙事件中唯一存活甚至没有受到重伤的战神家族继承人,还觉醒传承,这是多么传奇的经历呀。

至于家族内部,对于伊雷斯的事情其实大多是从外头听来的传说,自从恶龙事件之后,伊雷斯日益冷漠寡言,再加上他现在的条件,族内人更不敢挑衅他,所以对此自家人反而了解不深。

只知道自那天以后,伊雷斯就特别诡异,总戴住个半脸银面具,那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粟。

这一天深夜,老人刚发过一顿脾气,下人全数被斥退,整个房间空了下来,走道上仅有的几个守卫也呵欠连连,估计也不认为这过气的老家伙还有谁会去觊觎,都不太当一回事。

突然一股黑气袭来,守卫们瞬间失去意识,而后戴半脸银面具的大少爷自转角处缓步走出,鬼魅般步入老人房间内。

大老爷生着闷气,哪里睡得着,察觉有人开门,再瞧见来人是伊雷斯,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要不是手边能砸的东西都在早前砸光,他怎能干瞪眼,他快把牙齿都磨坏了。

“出息了,觉醒传承就了不起啦,是不?伊雷斯,别忘记你今天的成就是谁给的。”

伊雷斯淡漠的表情未变,只有那眼中的痛苦稍瞬即逝,又迅速冰封起来:“不错,我有今天,你的功劳不可少,所以我今天来了。”

连日受伤痛折磨的老人早已经失去昔日那份脑筋清楚和警惕,他并未察觉不妥,听了这话竟然舒服不少。

老人心想着这才是正确的,哪有人能不感激呢?他可是帮助这小子逃过黑龙奴命运,又从‘灵虚’濒死的边沿给抢救回来,这么大的恩惠,谁都不能忘。

依老人看来,伊雷斯以前的反应才是不正常的。

老人正满心自得,以致未能注意到伊雷斯眼中的怨恨与憎恶,直至一股黑气缠绕住他,连舌头都僵硬,别说动作,求救声音都无法发出,他只能惊恐地瞪住少年人背后形成的巨大阴影。

黑色拥有血红眼睛的巨龙……魔龙。

阴影下的伊雷斯突然喃喃自语起来:“我要怎么做不用你教,闭嘴,别给我废话,你以为可以控制我?少自以为是,你不过是依附在我身上的残魂而已,别忘记谁才是主人。”

如此听来,就像年轻人在跟谁争执,此刻老人看见伊雷斯的眼神,就如无助的孩童看到了最凶恶的怪物无二,单纯的恐惧,可惜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将这份恐惧与人分享,因为事后他瘫软在床上,只有还在转动的眼珠子让人知道他还活着,还有意识之外,身体其余部分都无法的控制。

阴影迅速收缩,倒流回到伊雷斯的影子内,仿佛刚才发生的不过是幻觉,只有老人能够体会它的真实。

伊雷斯微微勾起苍白无血色的唇,在微笑,优雅雍容,完全与身后邪恶的阴影不相衬:“你就好好享受我的感恩吧。”

那一夜之后,曾经的帝国最强瘫痪了,原因不明,就连帝国最好的医师都无法解答,只能确定这位曾经最强的余生都只能在病榻上度过……虽然他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老人的不幸,大多数人只是假惺惺地表达同情,而伊雷斯连做戏的心情都没有,他很忙,他关心过伊凡尸身的去向,确定在废墟中没有发现,他以为是金诺带走了伊凡的尸体。

这想法很合理,可事实上伊凡是被带回帝都下水道暗街,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暗街存在于龙人帝国每一座城市,这是奴隶与罪犯活动的场所,藏污纳垢。

在暗街,人命并不值钱,毕竟奴隶命贱,而罪犯恶人更是亡命之徒,而黑龙奴的生活条件低下,根本不可能请得起医师治病,更何况像伊凡这种无人认领的黑龙奴,扔在角落里根本没有人会多加关注。

生活的苦难,已经磨灭人性中的纯真善良,暗街居民或许并不全是险恶之徒,可是实在没有余力替陌生人担心。

不过龙人始终拥有龙族血统,就算已经被剥夺龙格,体魄仍比其他生灵强健,一般不会生病,大多因为外力伤害才会死伤。

伊凡被丢弃在一个下水道去水口旁边,这片地方平时人来人往的,却没有半个人探看他。也是,暗街像这样随地躺着的也不是少数,没人会多管闲事,也管不起,只要不挡道,躺到发臭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伊凡就在被人遗忘的情况下,不吃不喝也竟然逐渐好转,有一天,躺在路边已经个把月的他,徐徐撑起身来,茫然地转动脑袋。

而在这时候,一名行色匆匆的女性黑龙奴突然停下脚步,神色震惊地打量他,似乎还有些犹豫:“伊凡?你是伊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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