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影(包子)——风鉴
风鉴  发于:2014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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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一顿,继而狠了声音,道,

“邵若拙你自己看着办吧!”

邵若拙听了心下有些不满,想着他这般臆测自家娘亲,便也是毫不嘴软道,

“我娘怎就是那样不堪的人物了?再如何她也是辛苦将我养大的人,若是我要的事情,凡是有理的她均会依着我。这会儿是让你去见我娘,我们好一家团聚的,你这般妄自菲薄,又是何苦的事情!”

薛翔听他生气,也不去搭理他,只是嘴硬道,

“再如何,都不能教我和小猫儿分开。”

邵若拙听他这话,一下有些明白了,伸手转过薛翔的肩,见他不肯瞧自己,便道,

“你总以为我留下你,叫你回来见娘,只是为了孩子,是不是?你回答我。”

薛翔顿时一声不吭,低着头不敢抬起眼来看他,憋了半晌,感觉邵若拙的目光在头顶愈发犀利,才是有些苦涩地道,

“小猫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他。”

邵若拙皱起眉来,揽着薛翔的肩,道,

“是你的,小猫儿一直都是你的,没人要抢走他。我让娘回来,也是多个人照顾他是不是?没说让你和孩子分开。”

薛翔挣开他的怀抱,也不说话,只抱着小猫儿,慢慢坐到一边去。

邵若拙见状,有些不甘心,又凑上去,贴在他脸边,蹭了蹭他的脸颊,低声道,

“我也知道你之所以和我回来,也只是为了孩子。若是没有这孩子,你也根本不肯和我回来。”

闻言,薛翔半晌没有应声,他微微偏过头去,目光落在角落里,却也十分肯定地道,

“是,没错。”

邵若拙听了,心下一颤,不由地生出一股冷意。教他放下战场放下荣誉,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邵若拙的目光在车垫上徘徊了好一阵,继而他抬起头来,看向薛翔。见他一直不肯看着自己,邵若拙抿了抿唇,冷静地道,

“把小猫儿留下,我就放你回去,你肯不肯?”

薛翔听罢,一时没有作答,过了片刻,邵若拙忽听他冷笑一声,听他异常淡漠地道,

“若真要我选,我为何不杀了你?”

他说这话时渐渐转头看向邵若拙,语毕,一双美目死死地盯住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邵若拙迎上他坚毅的目光,一颗心顿时跌落到谷底,只对视了片刻,他便缓缓垂下眸子,直至视线离开薛翔的脸。薛翔听他惨然一笑,道,

“倒真是个万全之策。”

这声音里,隐隐地透出一股悲哀之意。

薛翔心下一紧,也不肯说什么,恨恨地别过头去,托着小猫儿的手一时青筋贲张。忽地又听邵若拙道,

“只可惜,已经死了的是你薛翔。一个鬼,再怎么样也斗不过我们人。”

薛翔顿时一惊,回过头去看他,正见邵若拙淡淡看着自己,他便复又低下头去,只看着怀中的小猫儿,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冷到冰点,薛翔不肯认输,邵若拙亦是心寒得不愿让步。两人便这样僵着了许久,直到小猫儿睡醒,睁开朦胧的眼来盯着薛翔直看。

薛翔见他醒了,心下又是柔软起来,伸手抚了抚小猫儿的额头,凑到他脸边去低声地道,

“宝宝醒了?才睡了没有一刻呢。”

小猫儿睡意还浓着,又缓缓闭上眼去,瘪着小嘴恹恹地打着小哈欠,复又睁开眼睛,一双大眼晶亮晶亮地犹如两潭清澈而深邃的泉水,美艳里又带着十足的灵动。

薛翔看着他这副小闺女的模样,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邵若拙见他正哄着儿子,一时又不肯靠上前去,只是侧着头用余光打量着两父子。

薛翔瞥了他一眼,有些赌气地对着小猫儿道,

“长得美美的最好!千万不要像了有些人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的!免得过街时人人喊打!”

邵若拙听见他的话,顿时眉头一紧,坐直了身子,不轻不重地咳了声。

薛翔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索性抱着小猫儿转过身去,恰是面对着窗子。他看着小猫儿,想着他从未见过外头的景色,出生这样久也只是和自己在外奔波,薛翔心里总是有亏欠的。

他便掀开帘来,露出车外的景致,微微侧过小猫儿的身子让他瞧着外头。小猫儿看见缓缓移动的东西立时高兴起来,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薛翔见他似是在认真地看着,心下很是欣慰,甚至为他一一介绍起来,这时恰从一个人家前面经过,薛翔便道,

“那个大大的是宅子。宅子知道吗?宝宝今晚就要住在宅子里。”

小猫儿虽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可是听见薛翔的声音他便很是振奋,小手小脚一起扭动起来,又转眸盯着薛翔的唇瞅着。

薛翔觉着他是听懂了,心下更是高兴,又引导着小猫儿道,

“方方的叫做门,这个门很大很漂亮是不是?宝宝看见了吗?”

小猫儿现下只顾瞅着薛翔了,对外头那门丝毫没有理睬的意思,邵若拙见状便道,

“儿子最喜欢看你了,门什么的又没他娘亲长得好看,小猫儿才不要看。”

薛翔回头盯了他一眼,又不肯理他,转眸看见小猫儿可爱的模样。他忍不住心软起来,低头凑在小猫儿脸边,轻轻抵住他的小额头,口中发出只有他俩才听得懂的亲昵之语。

邵若拙正欲说话,便听车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

“噫!好生亲昵的父子!”

“这父亲真是俊美无双,谁有这福气觅得这般男子,还生得如此玲珑剔透的孩子?”

“可惜可惜,都已为人父了。若是我早遇见他便好了!”

一时车外的唏嘘赞赏声响作一片。薛翔只听着,细细挑起眉来,也没有躲避的意思。邵若拙听得一清二楚,见薛翔毫无羞怯之意,反而隐隐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不由微微挺直身子,面上略有不快地盯着薛翔。

小猫儿听见声音便立刻朝着声源看去,只可惜他还小着,转不过头来,只得在薛翔怀里踢蹬着小胖腿。薛翔见状,嘴角微微一勾,侧过小猫儿的身子,让他看见车外的几个面容娟秀的女子。

薛翔看她们的打扮气度,也不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但只稍稍看了几眼,便也低头看着小猫儿去了。

女子们看见小猫儿,惊呼欢喜声愈发响了,又有嬉笑声时不时地传进车里。薛翔细细听着她们的话语,嘴边便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小猫儿见到生人又是欢喜得很,眼睛丝毫不肯松开,紧紧地盯住看。

薛翔正得意时,便听车外忽地传来一句,

“咦?这不是邵将府中的马车吗?这人怎会在他家的马车里?”

“这么一说倒也真是,不知邵将是不是也在这车里。”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敛了嬉笑,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薛翔闻言,立时皱起眉来,见有人还不断地朝马车中看来,薛翔回头看了眼邵若拙,神色中闪过一阵慌乱之意,便急急伸手放下车帘,搂了搂怀中的小猫儿,看向邵若拙,道,

“怎么办?”

邵若拙微微眯起眼来,看出他的担忧,邵若拙心道现下也知道怕了,他心下得意了一阵,见薛翔稍稍有些神色惶惶,还是开口劝道,

“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好你的身份。”

薛翔闻言,微微颔首,顺下眼去也不再说话。

21.2.

薛翔与邵若拙两人又是沉默着坐在车里,过了不多时,便到了邵若拙所说的玉台寺。

这会儿小猫儿又睡着了,窝在薛翔怀里安安静静的,薛翔怕他着凉,细细裹了裹小猫儿身上的小棉毯,随着邵若拙走出车去。

邵若拙先下了车来,见薛翔抱着小猫儿不方便,他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来,目光淡淡地看着薛翔。薛翔见他淡然地伸出手来,不禁心中忽地一紧,他看着邵若拙,见他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想到方才两人的别扭,薛翔不由脸上有些发烧。

可仅是对视了几瞬,他仍是装作有些冷漠地避过眼去,自顾自地抱着小猫儿下了车。

邵若拙见他这般,便也悻悻地收回手去,看了薛翔几眼,见他不理。邵若拙抿了抿唇,便也作罢。

薛翔看他不动,本是不愿与他说话,又怕小猫儿吹了风,便低声道,

“走呀。”

邵若拙闻言,回过眸去看他,他微微抿了抿唇,轻轻颔首。

薛翔便十分安分地跟在邵若拙身后,随着他见了住持,又跟着一个尼子七拐八绕地走了一遭,最终来到厢房前。

待两人正要进门时,薛翔忽听后头有人叫道,

“慢着慢着!”

薛翔回头见是姚音,不由奇道,

“你怎么跟来了?”

姚音一路奔来,跑得浑身大汗,站定了喘了口气,盯了眼一旁的邵若拙,道,

“不是怕你第一次见婆婆害羞呢嘛,然后我就来看看。”

薛翔顿时皱起眉来,嫌弃地盯了姚音一眼,道,

“大男人害羞个什么!现在就给我回去!”

姚音便赖着脸皮道,

“不回去~过来就累坏我了。我陪着我们家小猫儿好吧?把小猫儿给我抱着,你安心去见婆婆。”

说完这话,姚音又是看了邵若拙一眼,邵若拙便道,

“小猫儿也睡了,你让姚音抱着去厢房里休息吧,你和娘也好说话。”

薛翔看了他一眼,心下渐渐生出疑惑来,姚音见他犹豫,又是道,

“就把小猫儿给我呗,难不成我还能把干儿子给卖了呀?快给我抱着吧,就离开一小会儿,别舍不得。”

说着便伸手连抱带抢地抱走了小猫儿,薛翔见状,轻轻皱了皱眉,也不说什么。

姚音催道,

“那快进去吧,快去快去。”

薛翔一头雾水,三两下又被催着进了厢房,待掩上房门,房中顿时一片寂静,薛翔便也不再说什么。

邵若拙走进内堂去,掀开帘来,便见邵母背对着跪在蒲团上,似在低头默念经文。邵母面前摆着一座观音像,燃了香炉和烛火,屋中寂静得有些冷清。

邵若拙见状,不由心头一热,声音里隐隐带了些哀伤之情,唤道,

“娘……”

薛翔轻轻缩了缩眸子,转眸瞟了他一眼。只见邵母停了动作,微微直起身来,可仍是静默着,下一刻又微微低下头去,默念着经文。

邵若拙见她不理,微微抿了抿唇,道,

“娘,我把薛翔带来了,你……”

这时便听邵母不冷不热地道,

“到了菩萨面前也不跪下,还像个什么样子。”

这话里,似是没有明显的斥责之意,可给薛翔听了,总有股十足严厉的味道。

邵若拙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薛翔从未见过邵若拙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愣愣地看了看邵母的背影。他皱了皱眉,也是跪在了邵若拙身边。

邵若拙见他也跪了,便低声道,

“娘是让我跪,你快起来!”

薛翔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只简短地道,

“你跪着我没理由站着。”

邵若拙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愣看了他许久,直到薛翔又盯了他一眼,邵若拙才收回眼来,心底渐渐有些欢喜的滋味。可他随即又清醒起来,道,

“你这身子跪不得,日后落下病根便治不好了,快起来!”

薛翔只道,

“我好得很,你别吵。”

邵若拙皱起眉来,又要说话,薛翔立刻瞪了他一眼,邵若拙紧紧抿了抿唇,碍于邵母,便也不再说话。

邵母听见这对话,微微睁开眼来,复又阖上眼去,便站起身来,拿着佛珠坐到一边的椅上,静静地打量着两人。

两人也不敢抬起头来,只是低首盯着地面,见邵母起身也不敢轻易地起来,便在佛前一直跪着。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邵若拙便对薛翔道,

“你给我起来。”

薛翔也不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邵若拙知道他倔强,便对一旁的邵母道,

“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薛翔的事情。”

这便是求着他母亲让薛翔起来。邵母正坐在一边掐着佛珠,听见邵若拙的声音,她便抬起眼来淡淡看他一眼,缓缓道,

“既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那便让他起来。你可以走了,不必回来了。”

第二句邵母转眸对着薛翔道。

薛翔闻言,倏地抬起头来看着邵母,见是一位徐娘半老的妇人,秀丽的面容里却透着股江湖儿女的英气。薛翔又默默低下头去,道,

“我既然跟他回来,便不会离去。”

邵若拙立时回眸看了他一眼,之前那股失落感早是散得一干二净,转而是一股愈发浓郁的欢喜之情。邵母看了眼邵若拙,看不见他的神情,又对薛翔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着他,根本就是害了你自己。”

薛翔一听,心底轻笑了一声,只道这话说得真不错,也不说自己害了他儿子,反而为自己着想起来了。薛翔也不答话,只听邵母道,

“年轻人不懂世故,只图一时之乐。你们这种事情,即便不拿上台面也是不光彩的。你若是跟着他,便要一辈子遮遮掩掩,即使到死,也入不了我们邵家的祖宗祠堂。这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辱问题,连你的宗族也要跟着蒙羞。你们年轻气盛,难免会有做错的时候,但若有悔改之心,我们做长辈的也是可以谅解。今天这番话,即使我不说,想必你的父母也定会说给你听。”

薛翔听到最后一句,登时手中一紧,低下头去不肯抬起来。邵若拙随即皱起眉来,用余光紧紧地看着薛翔,一时也不好有动作。

邵母见薛翔没有反应,微微皱了皱眉,又道,

“我也听若拙说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现下也是一会儿心里过不去。只是你要知道,我们做长辈的,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一定都是为了你们好。毕竟我们经历过的事情比你们多,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而你日后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也定会这般教育劝导你的子女对错是非。何况你跟着若拙,没有子嗣、没有传承,就是我老婆子同意,你的父亲母亲也是不会同意的!”

邵若拙听到薛翔父母这词,不禁捏了一把汗,生怕薛翔会一个不乐意便摔门而去,他又不能说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薛翔,见他一直低着头,神情有些阴暗。他又抬头去看邵母,见她因为薛翔的沉默隐隐有些怒意,邵若拙紧紧抿着唇,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干着急。

这时只听薛翔缓缓地道,

“我既是跟他回来,便没有回去的可能。我答应了他要和他回家,就不会违背我的承诺。如果夫人认为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那我只能说,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不愿意、也不能再离开他了。”

22.1.用计

邵若拙闻言,缓缓转过头去,嘴角已是忍不住地挂上笑意。

薛翔说罢这话,只觉耳后阵阵地发热,心口竟也怦怦直跳。他硬是静下心来,想着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小猫儿日后能有个安稳的生活,可是越这般想着,心中的那份悸动越是难以压制。

他不由悄悄转眸看向一边的邵若拙,见他不看自己,薛翔立时有了些不忿之意,心道这种丢脸的话都替他说出来他竟还真嫌自己太丢脸。

薛翔便不屑地别过眼去,不看邵若拙,又不肯看邵母,就这般僵僵地跪着。

邵母听他说的这番话,两条细眉只是紧了又紧,不想薛翔是这般豁得出去的人物,脸皮身段什么的竟也都不要了。

邵母的口气里立刻有些了不满之意,便是呵斥道,

“你既是不愿离开他便眼睁睁地等着他被你害死吧!”

说罢,她便腾地坐起身来,对着邵若拙毫不客气道,

“你给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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