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顿一下之后说：“过来坐。”

柳含玉没动，依旧站在门边，似是准备随时跑路。

韩石没有坚持，而是对柳含玉说到：“府里的事情以后不要问王祥，不要和他接触，若是有疑问，要么问我和父亲，要么就去问赵福。”

柳含玉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我去找赵福一趟，韩公……不，韩石，我先找赵福去了。”柳含玉说罢，完全不给韩石挽留的机会便逃也似地出去了。

出门后，柳含玉长舒一口，心内笑骂自己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啊，以后这韩石公子，还是能少接触便少接触，可是这么想着又发现自己请求做人家小厮，可人家刚醒来自己便开始想要逃脱，这怎么能成。

叹口气，柳含玉心知，以后这日子估计少不了尴尬和难堪了。

听从韩石的话，柳含玉去了账房。赵福是将军府的账房先生，为人十分谦和，来府三天，柳含玉见过他两次，对他印象很是不错，而至于去了账房到底该问什么，柳含玉决定还是先去问问他韩石到底什么生活习惯再说吧。

看着柳含玉匆匆离开的身影，韩石轻轻一笑，原来他的含玉其实是这么可爱的啊。

转而想到王祥，韩石眸色深沉下来，他记得上一世的最后，就是王祥出卖了他和六皇子，因此才导致他俩错失了逃走的契机。

他从未怀疑过王祥，因为他掌管将军府半生，算是鞠躬尽瘁，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跟了他们半生的人竟然会为了苟活于世将他们统统出卖。

韩石记得，被抓的时候，王祥站在禁军首领陈道然身后，笑得一脸奸诈，那时出卖他们的还有一个人，不过此时这个人还没有进将军府呢。

哼笑一声，韩石告诉自己，这一世，为了保护父亲，为了保护柳含玉，为了那个活泼灵动的柳净轩，他绝对不会再手软，什么伦理纲常，什么家国法令，都是垃圾一堆，若再活一世还是连身边的人都没法保护，那么自己便连男人都称不上。

第九章：柳净轩

韩石一直都不算聪明，前世更是将家国忠孝看得极重，只是这一世，即便依然不聪明，韩石也会想尽办法将阻挠他的人全部铲除。

正想着要如何做，父亲带着一个瘦高的大夫进来了。

“父亲。”

“现在彻底醒了吧？”韩均年语带担心。

“恩，父亲，孩儿没事了。”

“没事也好好躺着，这一次，大夫说你且得养些时日。”

韩石乖乖躺下，手腕伸出，瘦高的大夫坐到床边，食指和中指抚在韩石手腕上。

韩石和韩均年都看着大夫，大夫闭目仔细诊脉，一会后，大夫睁开眼睛说道：“亏得韩公子平日里锻炼得勤，身体底子不错，多休养些时日便好。”

韩均年笑逐颜开，也坐到床边，看看儿子，却忽然又红了眼眶。

“父亲，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韩均年不住点头，瘦高的大夫再写了方子，“现在依此方抓药吧。”将药方递给韩均年，大夫起身说：“那我便走了。”

韩石忽然觉得这位大夫有几分面熟，仔细想了一想，这不就是上一世他求了多次才求得他随军出征的大夫李雍吗。

不准备这时候和他套什么关系，因为现在还没有必要，而且韩石现在已经知道用什么方法请李雍了，因此，韩石便随他走了。

韩均年将韩石昏迷之间发生的事情都给韩石说了一遍，虽然其中许多他已经知道，但是听到韩均年说柳含玉竟然要做他的小厮来伺候他时，韩石还是觉得有几分震惊。

怪不得一醒来就看到柳含玉在他屋里呢，原来他现在就睡在他的外间啊，而且竟然真的在给他端茶倒水，这也怪不得他会问韩石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偷笑一下，韩石发现，虽然胸口的伤不时泛疼，但是能和上一世有这么多的不同，实在是让人愉快。

上一世，柳含玉将父亲刺伤，而听到他是个男声，韩石气愤至极，于是亲自拿着鞭子将柳含玉抽打得体无完肤。一遍遍问着柳含玉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刺杀父亲，柳含玉只是冲他啐一口，倔强地什么都不说。

直到父亲醒来，看到柳含玉已经脱落的妆容才认出他是谁。

将昏迷的他救醒之后，韩石一直觉得愧疚，便日日去照顾他，但是柳含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上一世，韩石父亲和柳含玉重伤，这一世，父亲无碍，自己重伤。上一世，重伤后柳含玉极为厌恶韩石，这一世，柳含玉甘愿做韩石的仆人。上一世，韩石照顾受伤的柳含玉，这一世，柳含玉照顾受伤的他。

如此说来，真个可笑。当然韩石绝对不会把柳含玉真的当做个下人来看，不过甘做小厮这一点至少说明柳含玉这一世没有如上一世一般在一开始时便那样讨厌他，这已经比什么都好。

看儿子笑容满面，韩均年也笑开来，可是想一想又忽然严肃说道：“虽然含玉说是做你下人，你可不能真当他是下人。”

“父亲，孩儿知道。”韩石当然知道，这一世，他非要真正娶了柳含玉不可，而那个喜欢了柳含玉一世的六皇子，他要让他俩连见都见不到，哼。

此时外间有人来报：“老爷，公子，柳少爷求见。”

韩均年起身掀开珠帘说：“不是说了要当他和韩石一样是主子吗，怎么还求见求见的，快让他进来。”

柳净轩门口冒个头，然后笑嘻嘻进来，“伯父！不要说他啦，是我让他禀报的，嘿嘿。”

虽然柳含玉什么都没说，但是生活在将军府，柳净轩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所以听说韩石醒了，柳净轩便自己跑了过来。

韩均年笑着拉起他的手进了里间：“来，净轩，正好伯父带你见见你韩石哥哥。”

柳净轩看着床上的韩石，嘿嘿一笑叫道：“韩石哥哥。”

韩石只觉一暖，这个便是柳含玉的弟弟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那个爱上六皇子却最终被四皇子折磨致死的孩子，这一世，他一定不会让他再如上一世那样凄惨，绝对不会。

“唉，净轩啊，呐，这是我随身带了许多年的玉佩，算是见面礼，送你了。”韩石从枕边拿出一枚玉佩，看颜色便知一定是上等好玉。

柳净轩看了一下玉佩，笑嘻嘻地接过，眉眼弯弯，显然很是喜欢，抬头看看韩石，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便说道：“韩石哥哥，我没有什么送你的，那这个给你吧。”

韩石轻笑，果然啊，和前世一样，是一个草编的锦鲤，如果没记错，柳净轩下面的话就是这是他父亲教他编的，全世界只他一人会。

“韩石哥哥，你不要小瞧这个锦鲤，会带来好运的哦，这是我父亲教我的，全世界就我一个人会哟。”

韩石轻笑，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呢，一样调皮的语气，一样活泼的柳净轩，还有，一样会将他的锦鲤夺去的柳含玉。

“说什么只有你一人会，不要胡说了，快，把玉佩还给人家。”柳含玉的声音出现，带着点训斥带着点宠爱，而韩石手上的锦鲤已经被柳含玉“抢”了回去。柳净轩乖乖将玉佩又递回到韩石面前，面带委屈：“我哥不让我要。”

韩石笑开，“他现在可是我的小厮，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一个小厮的啊？”

“当然是听你的啊，哈哈哈。”说着柳净轩便又将玉佩收回自己怀里，韩均年看着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韩石亦然，只有柳含玉一人在一边觉得有几分郁闷，因为总觉得亏欠了韩石什么，所以不自觉便会迁就起韩石来。

想想上一世最终柳净轩还是在柳含玉的训斥里将玉佩还给了韩石，现在却好好地收进了自己怀里，韩石笑得愈发高兴，命运确实是可以改变的，而他就是那个要改变自己和所有人命运的人。

第十章：评论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后，韩均年就回了自己住的朱秋阁，柳净轩也回了他现在住的暖东阁，如此以来，落春阁就只剩下韩石和柳含玉了。

有些尴尬，柳含玉起身说：“我再去给你泡壶茶吧。”

“不用，这些事叫下人去做。”

“我现在便是你的……”

“不是！”韩石突然声音大了一点，这倒是让柳含玉忽然很是不解，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韩石也有几分尴尬，于是韩石开始转移话题道：“含玉，你对王祥有什么看法？”

“管家？为什么这么问？我只见过他几次，所以并不是很了解。”忽视自己刚才对韩石忽然说的那个“不是”的不解，柳含玉回答。

“没什么，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和父亲认识他太久，所以忽然想听听刚认识他的人是怎么看他的。”韩石其实并不是很会找借口，若是柳含玉在意，自然就能从他这简单的话里找出许多矛盾，只是，正常情况下，不怀疑某个人时，任谁都不会多加猜测什么。

点点头，柳含玉便将自己想法如实说了出来：“虽然并不是很了解，但是能把这么大个将军府管理的井井有条，那么自然是有几分自己能力的。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哦？为何？”韩石忽然来了兴趣，他上一世和父亲都极为信任王祥，整个将军府除了真正十分大的事情外，其余小事几乎都是王祥负责，而父亲就算到最后也没有怀疑过王祥，只有韩石被抓的时候，他才看到了陈道然背后的他，而那时韩石的死期也已经快到了。

“当然，只是我个人感觉，并不做数，将军府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的。其实王祥有几分能力是真，为人也极为圆滑，但是此人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且做事手段狠辣，目无王法，另外，此人心胸狭窄，却尤其善于掩饰，你看的他是一面，说不定转过身去，他便换了一副面孔。要我说，此人留不得，若是将军府出事，此人必是最先跑路的那一个。”柳含玉说罢，却又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于是赶紧补充道：“并非我记仇，虽然他确实打过我，但是这几日内，我也见过他几次，不十分了解，只是猜个大概而已。”

柳含玉说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桌边并不喝，不自觉便侧身支颐把玩手里的酒杯。

而韩石在听了柳含玉这一通分析后却十分震惊，他甚至怀疑难道柳含玉也是重生过的，可是看着他的样子，韩石又笑一笑，否定了自己。

上一世，柳含玉对任何事都对他三缄其口，而韩石也从来不曾问过他这些事情，如今看来，柳含玉这识人水平真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三日而已，他竟然已经将王祥的品性摸得这般清楚了。

“说得好！”不禁赞叹，韩石目光温柔，这么聪明的含玉是他的啊。

柳含玉却有些奇怪，“哪里好？我只是说出自己看法而已。”

“不是，我只是说你说的很准。”说罢，韩石紧紧盯着侧身支颐的柳含玉说：“含玉，以后都呆在我身边吧。”

“恩。”柳含玉并未多想，便这么点了头，而对面韩石却因了他这一个点头的动作欣喜若狂。

伸手去握柳含玉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只是刚碰到，柳含玉便躲开了，怏怏地缩回手，韩石告诉自己，要有耐心，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沉默中，韩石问柳含玉：“含玉，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恨王祥？”

“不怨，若我是他，说不定比他下手更厉害。”

“可是，就算如此，含玉，我也会为你报仇。不对，说起来，算是为我自己报仇。”

“韩石？”柳含玉有点不明白韩石什么意思，中能略带疑问地轻唤他的名字。

韩石回过神来，笑嘻嘻看着柳含玉说：“没什么，我瞎说呢，王祥这个人，我定然要好好查一查。”

是夜，韩石躺在床上开始慢慢反思，首先，他不得不承认，因为刚重生，所以在让父亲和柳含玉相认这一点上自己就没有处理好，如果他在新房里便让柳含玉卸去妆容，或者直接将所有告诉柳含玉，那么自己也不用受伤。这第一步，他算是走错了，但是，韩石发誓，之后的每一步，他要自己都不出任何差错。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许是睡了已经太久，韩石现在怎么都睡不着，想着前世想着今生，想着以后要走的路，韩石辗转反侧，终于还是无法入睡，韩石干脆不睡了。

轻轻掀开大红珠帘，韩石走到外间，外间一个画着牡丹争艳的屏风之后是一道布帘，掀开布帘，里面便是一个小小的隔间，没有什么摆设，仅仅是一个衣橱一个柜台，还有一张床。

小心地掀开窗幔，里面柳含玉面容平和，抬手给他梳理了一下刘海，韩石轻喃：“含玉啊，这一世我们要好好在一起，再也不闹了。”

说完后，韩石低头吻一下柳含玉的额头，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看完柳含玉，再回床上，莫名的，韩石很快便睡着了，而且睡得尤为深沉，只是他看不到的外间里，柳含玉摸摸刚才被吻的地方，疑惑地自言自语：“‘这一世’？‘再’也不闹了？韩石，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还是？你认错了人？”

第十一章：满足

韩石身体底子确实非常好，本来大夫说且得养两个月，他一个月之后便一点事都没有了。

他养病的这一个月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每日都必须柳含玉陪着，有时候甚至连出个恭都要柳含玉守着，反正他就是不许柳含玉离开他半步，如果柳含玉急了，他便自己装一下胸口疼，那么柳含玉必定便会随了他。

柳净轩依旧如上一世一样，活泼开朗，而且和哥哥柳含玉不同，他尤爱医术，对于哥哥喜欢制毒这一点他非常之不屑，不过柳含玉似乎也非常不屑他喜欢医术这一点，两人因此总是在落春阁内吵来吵去，韩石从来不在中间插话，因为于他而言，看惯了前世柳含玉的隐忍，这样的他，韩石非常喜欢。

到后来，俩人如何都吵不出个结果，于是便拉他出来，问他到底喜欢什么，韩石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最后认真说：“含玉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这么个回答让柳净轩彻底受了伤，于是在他一整天都没有理柳含玉和韩石之后，韩石去了他的暖东阁，柳净轩理都不理他，分明是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上前揉揉柳净轩的头，韩石说：“净轩啊，你喜不喜欢韩石哥哥。”

柳净轩斜他一眼说：“不喜欢，你眼睛里只有我哥。”

韩石笑开，“你看出来了啊？”

“谁看不出来啊，你每天都粘着我哥，有时候吃东西还要让他喂，你都多大的人了，而且，你手又没有受伤，哼，等我赚钱了，我就带我哥走，谁要做你小厮啊。”

“净轩，你觉得我待你哥像是对待下人的样子吗？”

“那，那倒没有。”

“哈哈哈，这便是了，你以后会明白，这样吧，不要生气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无论什么我都给你买。”

“真的？”

“当然。”

“我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过反正你答应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好。那不要气了，无论是制毒还是医术，哪有什么好坏，有好有坏的，只是‘人’而已。”说罢，韩石又揉了揉柳净轩的头，而后回了落春阁。

回去之后，韩石就看到坐在桌边的柳含玉，笑嘻嘻坐到他对面，刚想开口，柳含玉却说：“哄好了？”

韩石一愣，而后笑言：“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