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忘记了VV……都是骗人的。

连在笑的时候，其实都并不快乐。

他只是不断催眠自己，这样很好……

美酒、金钱、时间、地位、美人，一切的一切，连让他真心的一笑都做不到。

因为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只是安静地陪着VV，仅此而已。

那么简单，却是已经再也不可能办到的事……

突然一声悠长的叹息低低响起，六皇子对着他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做想做的事情。不去做的话，有时候后悔也再也来不及了。”

想做的……事情……

是什么呢？

内心忽然闪过他离开忘川宫的片段。

一瞬间，潸然泪下。

原来，他一直就不想离开那里……

就算知道，离开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不想离开……

那里有与VV的回忆……有VV的前世……

就算真正的VV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是想留在那里……

就算被上官十月杀死，也没有关系……

和VV死在一样的地方，也是好的。

一直以来，他都想着不能辜负VV的期望，活下去……

但是，他自己想做的，根本不是什么活下去，只是想在一起……

VV，让我陪着你，不论生死。

CJ蓦地站起身，离开了亭子。

月儿气愤地想要大呼失礼，但是被六皇子轻轻拦下。

“随他去吧，没事。”

“是，殿下……”

而CJ冲到三王爷房门外，敲下门口，大声道：“三王爷，请允许我告辞，请允许我回到忘川宫！”

第30章

三王爷对CJ的突然不辞而别感到些许堂皇，但最终在CJ一再确定不会有事后，点头同意了。

现在，CJ已经在婆娑境的入口。

忘川宫占据了婆娑境的一个山头，除了一条路以外全是终年密布的毒瘴，这CJ早就亲身体会过毒瘴的可怕。

而剩下的那一条路，直通忘川宫的大门，是休整得非常好的阶梯，一共两百阶台阶。

这条路看似无害，实则与毒瘴同名，被称为九十九断头。

因为擅自走上这台阶的人，都会在第九十九阶被砍下头颅，挂在阶梯旁的一棵树上，那棵树上挂满了骷髅头，风吹过甚至都听到不寒而栗的骨骼碰撞声，被称为人头树。

而此刻，CJ站在第九十八阶，迟迟不敢往上走。

除了艳初和上官十月，好像忘川宫的其他人根本不认识自己吧……

万一踩上去，被砍头了，那真是最憋屈的死法。

于是，CJ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有人在吗？在下裘夜际，与上官宫主和艳初护法都有交情，特此拜访。”

喊了好几遍，却都没有人回应。

CJ正狐疑，却看到一老翁毫无顾忌的在一旁砍柴火。

那老翁见CJ正在打量自己，开口说道：“别喊了，早没人了。九十九断头的事，不会出现了。现在这山头，都随我们这些樵夫用了。”

CJ窒住了，他尝试性地踏上去，果然如老翁所言，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CJ却忽然生出一种不安感，这种不安使他加快脚步，只希望快快到忘川宫。

终于，CJ踏入了大门。

但他却僵在原地，因为空无一人……

还透出一种久无人居的荒凉感。

三个月前，这里人声鼎沸，每天早上数千弟子叫喊着习武，纪律森严到你一踏入大门就有数十弟子拦住你询问你的来意。

CJ难以置信的大喊：“有人吗！！！！！人呢？？？？”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庭院里回荡，CJ从来不觉得原来忘川宫大得那么可怕……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公子？”

CJ定睛一看，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穿着忘川宫的弟子服，CJ如释重负地一笑，“怎么人都没了？去参加武林大会之类的了吗？”

小童惊讶地看着CJ，嗫嚅道：“公子，不是江湖中人吗？忘川宫已经解散了……这件事，全武林都知道了……”

CJ眼前一黑，几乎要摔下去，他心头狂震，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解……解散了？有上官十月在，谁敢这么做？”难道有谁，攻打了忘川宫？但是萧纵横已经死了，上官十月又回来了，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大概三个月前，宫主说三个护法已经离开了忘川宫，往后忘川宫也不会再像以往一般，让大家想走的可以走了。但是，大家可都把忘川宫当家啊！谁会走啊……可后来，宫主说总之以后忘川宫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再也不带有任何门派性质，不传授武功，不替弟子出头，不参加任何武林的事，就算有人打上来……也不会有反抗……弟子们都失望了都走了，忘川宫就解散了……这事在江湖上闹得非常大，公子居然不知道……”

为什么……上官十月，你在发什么疯？！

你让VV魂飞魄散，就是为了干这种事？！

你凭什么让VV都付出了那么多的忘川宫就这么散了？

一阵怒火油然升起，CJ强忍着怒火，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在这？忘川宫的人都不在了吗？”

小童似乎看出了CJ的怒火，他瑟缩了一下道：“宫里……就剩巫长老和艳初护法了，还有我们这些打杂的小侍……”

“上官十月呢？上官十月去哪了！”

“宫主的话……没看打过了，也许巫长老知道宫主去哪了吧……”

CJ一把抓住小童的肩膀，恶狠狠道：“带我去见巫长老！”

上官十月，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把你辜负VV的理由，全给我说清楚！

如果给不出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就把你拿走VV的，全他妈给我还回来！

第31章

那小童带着他百转千回，终于到了一处楼阁前，楼阁被建在忘川宫庭院竹林的深处，没有人带路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

楼阁古色古香，红木为材，外有香炉，袅袅生烟，云雾明灭。

楼阁在影影叠叠中，似在另一个世界，又似海市蜃楼。

CJ正惊叹忘川宫竟有一处这样的地方时，那小童已经行礼后离开了。

CJ定了定神，走上前轻叩门。

没有回答。

想必，是巫长老不想见他吧……

但CJ怎能放弃，锲而不舍地敲门。

“巫长老，在下裘夜际，可否一见？在下并无打扰之意，只是想知道忘川宫的近况和宫主的去处……”

而楼阁内却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回答之意。

CJ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内，他因为打扰巫长老而愧疚道歉过，因为得不到回应伤心哀求过，最后甚至因为愤怒大骂过，而现在却只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倦怠。

知道不会有回应，CJ自顾自呢喃，“巫长老……我只是……想见上官十月……”虽说似倾诉，但更多的只是在对自己说。

谁知，这时屋内却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这声长叹如看破红尘，透尽了沧桑与明悟。

随后苍老的声音在竹林回荡，分不清从哪传来……

“裘公子，请回吧。”

CJ的瞳孔紧缩了下，然后他大声道：“巫长老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我不会走的……知道上官十月的下落之前……我不会走的！如果您不愿意开门，我就一直等……”

这次，却又没了回音。

裘夜际一抚衣袍，干脆坐在了门口。

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

此刻，CJ已经因为饥饿，全身无力了。

他靠在那扇红木门上，透过那袅袅白烟看着整座竹林，连竹林都看不真切了。

模模糊糊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个红衣少年在竹林中练武。

那何时看都惊叹的轻灵步伐，那凌厉的剑法，那暴闪的黑链……一切都历历在目。

明知道是幻觉，只是一场游园惊梦……却不想醒。

VV……VV……

在心口不断默念那个名字，每念一遍眼神就越发哀戚。

VV，你总是让我只能看着你的背影，怎么追也追不上……

仿佛听到他的呓语一般，那红衣少年忽然停下动作，慢慢回过了头。

红衣如火，青丝如瀑，眼含笑意，嘴角轻轻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一笑，黯淡了流年。

这只有VV才会露出的熟悉的笑容……

CJ苦笑了一下，呆呆看着那幻影……

就让他醉死在这场幻觉之中，永不醒来吧……

CJ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对着红衣少年的方向虚抓。

惊扰了白烟，红衣少年的身姿轻轻扭曲了一下后，幻化为烟雾消失在原地。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心脏却仿佛被撕裂般疼痛。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如醍醐灌顶，“裘公子，进屋一叙吧。”巫长老的声音将他从幻觉中扯出，CJ愣了愣，眨了眨眼，刚才的白烟中的竹林已经变回了普通的竹林。

CJ恍惚地看看四周，踉跄着推开了门。

屋内，渺渺檀香中，巫长老倚坐在凳子上。

CJ急忙追问：“巫长老，上官十月在哪里？”

巫长老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道：“说到宫主的去处，还要从几个月前忘川宫的解散说起……”

巫长老望向远处，似乎在回忆当时，“三个月前，裘公子你被送下山后几天，宫主便来找过老朽，那是个大雨天，宫主戴着斗笠，在门口时，他的身体一直在抖个不停，我只当是太冷了，但进屋内，宫主脱下斗笠，老朽吓得简直要昏过去，宫主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图腾，整张脸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看来是霍珉带回来的秘药失去了疗效……我问宫主这是何时开始的，宫主回答说大约一个星期之前，那便是裘公子离开前几天，但那时图腾只是蔓延在身上，大家都看不出来罢了……

“可是霍珉已经脱离了忘川宫，能缓解这种剧痛的方法，只剩抓回你……”说到这句话时，巫长老的眼神忽然暴发出一阵寒光，让CJ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随后巫长老却又叹了口气，眼中的寒光消失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但是，谁知宫主却面无表情的说，他想要……废掉所有的武功……老朽当然是不同意，别说宫主具有那么大的天赋和没有后人这两个理由……光是废除黄泉轮回所要承受的痛苦，我也是不敢想象……”

“废除这武功，唯一的办法，只有吃下另一种宫内秘药，随后一重一重消除这种武功，而每一重的痛苦都是上一重的翻倍……所以所练的重数越高，承受的痛苦就越可怕。书上记载的是，犹如抽筋断骨，鲜血剥离，内脏尽碎之痛。犹记得，当年一位宫主，吃下秘药后，忍到最后一重时，双手抓墙，指甲全断，用头撞墙寻死……最后生生痛得疯了，一边喊着手好痛，就砍掉手，喊着脚好痛，就砍掉脚……最后，大喊心脏心脏，一刀自杀了。”

“当时那位宫主，也是非常的有天赋，练到的是第五阶段……我感觉了一下，宫主那时的黄泉轮回，已经是第六阶段的巅峰……想必再吸一次血，就可以到达第七阶段……如果废除武功……所承受的痛苦想必……”

“虽然老朽竭力阻止，但是宫主面无表情与老朽说，如果不给他秘药，他立刻自刎于此。宫主从来不说笑……我最终还是给了他……他拿到药后，然后宣布解散了忘川宫……”

“忘川宫解散之后……他又来了这里，给老朽磕了三个头，说感谢这些年，对他的照顾……说他担心疯了以后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决定去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再喝下药……”说到这里，巫长老的眼里竟噙满了泪水，一眨眼，落下。

巫长老语带哽咽，再度开口：“老朽是亲眼看着宫主长大的，没有儿女的我，其实早把宫主视如己出。他走之前，嘱咐老朽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但你来了……老朽吧，总觉得这事和你有点关系，擅作主张告诉你了……宫主这一生，没有任何信任的人，没有任何朋友，高处不胜寒……你可能，是他唯一的朋友吧。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阻止宫主，但至少……在宫主最后的日子里，陪陪他吧……”

CJ沉默了很久，他的大脑像炸开了一样，一片混乱，他启唇很多次，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他咽了口口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黯哑得他自己都没想到：“那……当时，宫主是第一人格，还是第二人格……”

“老朽本可以分辨出的，但那几天，却模模糊糊的，有时觉得这么厌恶自己武功的孩子，一定是第二人格。但宫主身上的血煞气息和那面无表情狠绝的性子，又像是第一人格。说来奇妙，就像是，第一人格在说着第二人格的事一样，分不真切……”

CJ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上官十月……现在在哪……”

“崆峒县，常青山。”

CJ立刻转身准备出门，巫长老却忽然又开口：“宫主……就交给你了……”

此刻的巫长老，已经不再是忘川宫的巫长老了，他只是一个担心着小辈的长辈。

CJ抓着门沿的手，用力了一下又松开，点头出发了。

第一人格又怎样，第二人格又如何。

只要是他，只要可能是他，只要曾经是他。

他都一定会陪着他，永远。

第32章

崆峒县，常青山

高耸入云霄的山脉下，有一池湖泊，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星辰误落水中，湖边树木郁郁葱葱，将这里隔绝成人间天堂。

天堂无人声，唯剩鸟语花香。

依山傍水之处，有一座小木屋。

而此刻，CJ站在木屋前，但他却不敢迟迟不敢敲门。

按巫长老所说的时间推测……现在上官十月已经到了第四重了……

他害怕看到上官十月痛苦的样子，就算那不是VV，但一想象那张脸庞有着这样的表情，就已经忍不住心口剧震。

几番踌躇之下，一站就已经是半个多时辰。

最终鼓起勇气敲门，但在下手前，门竟已经被打开。

“站在门口那么久，是要干什么？”

“怎么不说话？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不是让你……别靠近我了吗，你又是来找死吗呵呵呵……”

CJ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已经开不了口了。

在那次醒来之后，他第一次有时间看上官十月的眼睛……

那双，墨黑的眼瞳……

他蓦然忆起，每次上官十月人格的出现，都是如火赤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