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来兜去，其实他们还是当年的关系。你帮我，我帮你，用这样的手段得到自己最想要的。

“说起来，我们几个，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上回碰头，似乎还是十四生辰的时候。”胤禩遥想当年，他看看小九和老四，想让他们和解。毕竟是兄弟，血浓于水，无论在外面怎么闹，关上门，还是自家兄弟。他已经做好和胤禛握手言和的打算，自然希望小九和他之间不再有芥蒂。

“是啊，那年大家都在，大哥，太子，三哥，八哥，我，老十，十三十四，满满一桌，刚好九个，还说到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那年弟弟刚刚纳侧福晋……”胤禟也随着胤禩的思路回想着，话刚说一半，便听到胤禩的笑声。

“听听他说的，张口闭口就是女人，要么就是钱，堂堂皇子，真真俗不可耐。”胤禩笑骂道。

胤禛也不似刚才那么严肃，他插了一句：“大清皇商，富可敌国，可不就是落了俗套了么？”

胤禟见胤禛帮着胤禩，直摇头道：“八哥收买人心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了，这才几天啊，四哥就开始顺着八哥的话说了。”

一席话说得胤禛好不尴尬，他清咳了一声辩解道：“不是……”

“呵，说不过我跟你四哥就开始挑拨离间来了？这招没用，都是爷玩烂的了。”胤禩一挥手，毫不在意道。

胤禟嘴角噙着笑：“八哥就知道欺负弟弟，让四哥看笑话。不过算了，就让你欺负吧，谁让咱俩是自家人呢。”

胤禛闻言瞥了一眼胤禟，也听出了他话里自己才是外人的意思。他看着胤禩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喝茶的惬意模样，心里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他忍不住想，要是当年自己也站在他们这边……刚起这个念头，就被胤禛压下去了，对他来说，这个假设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

至于暗杀那件事，胤禛和胤禟都没再提，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因为现在殷氏没被扳倒，还轮不到他们内讧，还不是时机。那件事，胤禛没忘，胤禟就更加不会忘。彼时朝中人尽皆知，九爷是个多记仇的人，面对眼前这个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杀人凶手，胤禟不会不作出反击，只是还不到时候。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也愿意维持一下，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昨天殷旭问我什么时候去找他，我看大概明后天我就要回去了。”胤禩以食指指节轻叩桌面，沉吟道。

“这么快？”胤禟问。

胤禩偏过头，看着窗外那一片长得正好的芭蕉，点头‘嗯’了一声。

“他有没有说曌庆那边的问题？不是说和清盛又起了争执吗，解决了没有？”胤禛问。

“还没解决，听殷旭的口气，好像还挺麻烦的。”胤禩皱眉。

“那就等过两天解决完了你再回去，省的牵连到你。”若是旁人，胤禛定会怂恿他赶紧回去好在殷旭跟前表现一番立功什么的，但关系到眼前这人，胤禛的思路便转了个方向。

“四哥说得对。”胤禟也听出胤禛的话里维护胤禩的意思，难得的附和他道。

胤禩笑了笑：“还是算了，殷旭是个心思重的，我怕他多想，还是早点回去吧，我先回去打点，然后接应你。”最后一句，是对着胤禛说的。

胤禛想了想厉害关系，估计曌庆的事也牵连不到胤禩，便点了点头。倒是胤禟，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看的老四心里顿时起一层鸡皮疙瘩，恨不得拎起胤禟的领子把他丢出去五丈外！他有些烦躁的叮嘱道：“那你先回去，万事当心，等我出了这批货，就立刻回去。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殷旭那边估计被曌庆的事儿缠的头疼，应该不会找你，万一……你只管小心糊弄过去，等四哥回去给你报仇！”

胤禩怔怔听完，不禁莞尔：“四哥这是将弟弟当成十三了？”

胤禟见胤禛胤禩这副相互关心的模样，口中酸道：“八哥自然懂得权量轻重，还用四哥来教？”

胤禛被两人堵得说不出话，他只定定看着胤禩，像要将这人此刻清俊悠闲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一般。胤禩被看到有些别扭，便清咳了两声。胤禛回过神不再说话。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那日，在那个钟声萦绕晨辉初现的寺庙里，两人剖白般的对话，没有那么些年的尔虞我诈针锋相对，也泯灭了旧日仇恨，有的只是两颗炽烈的心，禁不住对方的诱惑慢慢靠在一起寻求安定。

胤禩回去的那天，是胤禛送的他。胤禟因为工厂的一些事被拖住了，没能来。

泰国的机场同所有的机场一样，每日都在上演不一样的分散别离，有人回来，有人离开，从未停歇，航班一趟接一趟，从不因某个人而停下来。细细长长的航班指示灯永远亮着，然后不停的往前再往前。胤禛站在安检处，他看着胤禩的脸，那个人，一如往年，俊朗风雅。那清秀深刻的眉眼间，朦胧能看见三百多年前那个满面春风的八贝勒。

“我回去打点好，给你消息。”

“嗯。万事小心。”

短短的两句话，胤禩甚至都没回一个‘嗯’字，便拖着行李取出护照开始安检。胤禛见他过了安检，才慢慢转身离去。

一道玻璃，隔开了纠缠了两辈子的他们。

兄弟，政敌，仇人，盟友……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他们没有说，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一趟泰国之行，有什么不一样了，有什么在悄悄泯灭，有什么在悄悄滋长，胤禩抬头望了望曼谷晴朗的天空，忽然伤感的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自胤禩回去之后，胤禛几乎每日都泡在工厂，就跟那时批折子一样丝毫不敢倦怠。也亏得他，才能在那个潮湿闷热的地方端个小凳子，一坐坐一整天。有他在那里关二爷一样守着，胤禟手下那些人动作的确是要快些。看着那一束束艳丽妖娆的罂粟花在那些人的手中慢慢变成散落在白纸上的一层薄薄的粉末，胤禛忽然没来由的觉得扎眼。

胤禟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宅子里，泡壶好茶，喊两三个丫头陪着，过着地主一样的生活。偶尔倦了，也会来配这位好四哥坐上一个下午，就像现在。胤禟让人煮了壶红茶，照旧兑了牛奶喝，他和胤禛坐在夕阳下的工厂前，看天边漂亮的火烧云和远处随风摇摆的野花。

“你再着急也没用，出不了货回去，你怎么跟殷旭交代？”胤禟靠在躺椅上，脑袋上架着一副墨镜，他仰着头看天空，只觉得那云朵神秘美丽，也不觉得刺眼。他懒洋洋道。

胤禛修长的双腿交叠架着，他手里端着胤禟自创的奶茶，也不喝，就这么端着。他说：“我是担心胤禩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胤禟闻言嗤笑一声：“谢万岁爷厚爱了，您那些个担心还是留给你自己个儿吧，我八哥无福消受，你快别咒他了。”

胤禛本就心情烦躁，此刻听了胤禟这句就要翻脸：“猪脑子，你还分得出好坏吗？”

胤禟耸耸肩无所谓道：“万岁还是叫我塞斯黑吧，我听着顺耳些。”

“你没救了！”胤禛冷哼道。

胤禟却无赖的笑起来：“哎，真不知道是谁没救了，瞧你看我八哥那眼神，都上辈子的事儿了，还记着呢？您放心，这辈子咱们兄弟能不招惹你就不招惹你还不行吗？”胤禟自然的将胤禛火辣炽热的眼神当做前世未了的怨念，也不做他想。

胤禛懒得再看他那个张狂的样子，索性不再理他。看看他像什么样子，前世给宜妃使惯的还有样子吗？连太子也敢顶撞，真是没规矩，一身小家子气。加上现在胤禟做的是最潮流时尚的打扮，惹得胤禛越发看他不惯。那条浑身是洞的牛仔裤那么骚包，也不知道穿给谁看，还有那件花花绿绿的衬衫，一个字，俗！

“等你们那边稳定下来，我就把这里倒腾出去，然后过去找你们吧。”两人间的对话凝滞了好一会儿，胤禟突然说。

“怎么？”

胤禟感受着山坡上吹过的徐徐微风，他慢慢规划道：“始终是自家兄弟，既然你们都洗白了，我一个人干这个也没意思。不如倒了手去找你们，好歹还有个照应。”

“你九爷不是一向爱财的吗？这个生意那么好赚，有名有利，你舍得放手？”胤禛有些惊讶，也有些意料之中，他难得的调侃道。

胤禟摇头：“自然是舍不得放手的，普天之下，谁不爱财？但是你和八哥都不在，我在这里混的再好，也没什么劲。何况殷氏也不差，光是曌庆那几个堂口就有大批的油水可捞了吧？”

胤禛淡淡道：“曌庆那几个的堂口一年的盈利也抵不过你一个月做的，不能比。”

胤禟听他这么说，脸上带了讥讽的笑：“四哥可真是算计精密啊，这才多久啊，就打听到曌庆一年的盈利了？想必那里面，有不少你的人吧？”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你来殷氏，能干什么？我们都洗白了，你来接着倒腾白面吗？”胤禛毫不客气道。

胤禟皱眉：“你们能干的九爷我都能干！大不了跟八哥一样当明星去，我跟八哥合演一部戏，他演男一号，我就演男二号。虽然我没有八哥好看，但是也不差。”

“就算洗白了，你八哥也不可能再去抛头露面了，你且消停些罢。”胤禛无奈道。

“我说去殷氏，也不是跟着你。四哥想来是独断惯了，连我找自己哥哥都要阻拦？”胤禟拿下扣在脑门上的墨镜，眯着眼看胤禛道。

“先看顾好自己这边吧，要是不能按时出货，谁回去接应你宝贝八哥？”胤禛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疑，凭胤禟也能听出这句话里的担忧。胤禩跟着殷旭身边混，无异于与虎谋皮。殷旭是什么人他们心里都明白，他的见识胆识可不比当年众兄弟当中的任何一个差，胤禩虽然聪敏，但与他周旋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去。一想到那日房中传来的浅浅呻吟，胤禛就觉得心中烧着一把怒火。

事实上，胤禛的担忧是对的。但是他估摸错了对象，难处的不是殷旭，而是殷霖。

胤禩作为殷氏家族的私生子，早就被正房生的殷霖所看不起，加上亲大哥殷旭对他又照顾有加，所以殷霖更加看他不顺眼。一个大男人生的那么俊秀，跟自己手底下那些小男孩似的，浑身嗲里嗲气的，一点都不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于是殷霖看见胤禩也赶来曌庆的时候，那张极具阳刚气质的脸立马就黑了。

“大哥，你怎么把他给喊来了？”殷霖盯着殷旭，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殷旭淡淡解释：“让他来还要跟你报备？现在我们跟加拿大那边都在争美国的军火交易，我不想再与清盛他们起冲突，免得节外生枝。祀儿处事圆滑，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他一个娘炮玩意儿，能有什么意见？下面毛都不知道长没长齐，就敢插手我曌庆的事？”听殷旭这么一说，殷霖立马跟点着的炮仗似的‘腾’地一声就火了。他扯着嗓门朝殷旭直嚷嚷。曌庆在他手上管了那么些年，殷旭从来没有让人插过手，这回怎么了？先弄了老四过来，完了还不够，还要把这个娘娘腔安插进来？当他曌庆什么地方，收容所啊？

殷旭看着殷霖火爆的脾气，只觉好笑：“你下面毛倒是长齐了，可你看看你这事给我处理的，跟清盛弄的一团糟，场子被砸了不说，警察还时不时的过来临检，你自己说丢不丢人闹不闹心？”

“那他们也没能讨得了好去，老子砸了他们一条街呢！”殷霖不服气道，他哼哧哼哧的喘着气。

殷旭冷哼：“所以咱们被警察盯上了。都说和气生财，不管做什么生意也经不起他们三天两头这样查。这个月的帐不用看就知道有多烂，要不是看你是我亲弟弟，我早就换人了。”

“又不是只查我们，清盛他们不是照查不误吗？”殷霖嘴里还在叨叨。

“那我们又得了什么好处，两败俱伤而已，你满意了？”殷旭最是受不了殷霖的脾气，同一个娘生的，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呢，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殷霖沉默了会，突然一拳头锤在桌子上，那力道差点将桌子凿出一个洞来：“娘的，都怪那个小警察！操！老子招他惹他了，都是想发财，这狗日的不收礼也不买账，天天带人来找茬，妈的，老子迟早找人做了他！”

“哪个小警察？你要是觉得棘手，就交给我。”在场的都明白殷氏的本质，殷旭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他直言道。

一场黑帮恶斗罢了，又牵连出一条无辜的人命。胤禩摇头，不禁想到，当年他们结党密谋皇位时，有多少人被卷入其中，又牵连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殷霖大手一挥：“不用，我的事自己解决。不用别人帮忙。”说着他不屑的瞟了胤禩一眼，厌恶之情表露无遗。

“你要是搞的定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收拾不了了。”殷旭瞪了殷霖一眼，毕竟是自家弟弟，到底是有些护短的，要是旁人，殷旭早就动手了。

殷霖被逼的没法，只好道：“哥你不知道，那个小警察不是好惹得，他上头有人，估计来头还不小，软硬不吃啊。”他说的有些吞吐，估计也整过他，但是没能占到便宜。

殷旭何等聪明，被这么一点边立刻知道了当中缘由，他点点头：“官二代。”

殷霖不死心道：“不过没关系，跟老子斗，老子非得逼得你不敢再上门来！”

“老五，你看呢？”殷旭大概觉得跟殷霖有交流障碍，索性不再理他，他转头问从头到尾都没发表过意见的胤禩。

胤禩抬眼，他想了会子，慢慢道：“要是三哥想解决……”

“谁是你三哥？！”殷霖啐了一声。

胤禩不甚在意的笑笑，接着道：“要想解决和清盛的矛盾，就和谈。”

“和谈？？”殷霖闻言长大了嘴，反应过来时恨不得一口生吞了胤禩，他那个可以制造出无敌噪音的大嗓门又朝着胤禩嚷起来：“你知道之前我跟他们拼了多久吗？你一句话就要和谈，那不是要老子认怂吗？你个娘炮玩意儿你这是找抽是吧？别以为有大哥给你撑腰你就……”

“殷霖！”见殷霖还要再骂，殷旭突然冷声警告道。

殷霖瞅见殷旭冷厉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委屈：他娘的，究竟谁才是你亲弟弟？他联想到殷旭对胤禩做的种种，顿觉胤禩恶心。男的跟男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想过胤禩会这么卑鄙，迷得自己大哥七荤八素的，等哪天大哥不在，他非得要胤禩好看！

“目前最重要的是美国那里的军火交易权，虽然他们之前一直都是跟我们做生意的，但最近加拿大那边的势头不对劲的很，他们崛起的很快，作为合作对象，在美国佬眼里，那些洋人始终要比我们这些黄种人可靠。万一这时候曌庆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后果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没了军火生意，殷氏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财力，曌庆赚的再多，也不再是以前道上说一不二的地位。至于那个小警察，就交给三哥去解决吧，他说他有法子，那就是有法子吧。横竖他的性子不会吃亏。”胤禩看着暴躁的殷霖，已经无力吐槽。他除了身上的腱子肉多点，脑子能再多长点吗？在看殷旭的冷静，胤禩顿时觉得这哥俩是不是当初抱错了。

“和谈，谈他妈逼，老子不去，要去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30号的，我赶出来了尼玛~~~这星期应该每天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