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抽了抽嘴角,心里美滋滋的,这小子,当真是什么都憋在心里,还好他善解人意,知道这小子喜欢自己呢。单就说这个字,他私底下没练过,沈画是怎么也不信的。
不错,沈睿写了个“画”字。
诸葛宸看了沈睿一眼,解释道:“这画字可拆成一田凵。先说这田,国由民组成,而民以田赖以生存,这田就可代指国,而凵居其下,颇有守护之意,我方才粗粗看了眼,他身负破军之相,能骁勇善战,纵横天下,于是这一就不难理解,正是代表大人您。古语云,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诸葛宸突然站起来,朝沈画作揖,压低了声音道,“您立于国之上,下有破军守护,将为一世明君,在下不才,却也有些通晓古今,预知祸福的本事,不知大人可愿给在下一个机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沈画有些傻眼,他侄子竟然这么厉害。可是上辈子,明明十几岁就跟他一样丢了脑袋,若真是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早死?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重生后,很多事情跟上辈子都不一样了,也许他侄子也被自己影响了,没看这诸葛宸说自己将来是一代明君么,上辈子这话肯定是说给沈林唐听的,那么他侄子身负破军之命,也能说得通了。
想罢,沈画连忙道:“先生不必多礼。锦凭一字便能道出我的身份,相信你也是确有奇才。不过我住的地方防卫严谨,轻易不得进出,所以,我将你安排在我娘舅身边跟随,常出宫与你商讨,不知可否?”
诸葛宸道:“听大人吩咐。”
沈画到底心软,道:“我虽然不懂算命,可也知道泄露天机,会削减福寿,所以,许多事情我自己可以做成,希望先生保重,不要轻易起卦。”
“大人!”诸葛宸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击中。他师从天机门,自小学习算命本事,自然知晓泄露天机乃逆天之事,不可多为,却没想到,自己挑选的主子竟是这般宽厚仁爱,真是他的福气了。
良禽择木而栖,如果说刚才还有些不确定,那么听了沈画这句话后,他就决定一生一世奉他为主了。
沈画被诸葛宸热烈的视线看的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沈睿顿时警惕起来,小狼崽子一般瞪着诸葛宸。
诸葛宸嘴角微微一抽,想着刚才就觉得奇怪,两人并不是父子,怎的情缘如此深厚,而且这孩子看着不大,心思却不小。也不知道这两人以后会如何,不过且走且看吧。
想至此,又觉得有趣。
诸葛宸已经在收拾东西,沈画站在一旁,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叫:“少爷喂,我可找到你了,您救救竹心啊QAQ”
好几道视线看过来,沈画恨不能当街揍他一顿,再看他,好家伙,竟然衣衫不整,头发也散开了。
竹心扑到沈画面前,刚要蹲下抱大腿,沈画连忙后退一步,嫌恶道:“你这是怎么了,被人劫财还是劫色了?”
竹心哭丧着脸:“被拉去怡红院了。”
“噗……”沈画险些笑抽过去,“那些姑娘眼光可真差劲,竟然走了眼。”
竹心哀怨看他一眼,垂头丧气道:“不是,听说怡红院要开分楼,学那南风馆,也有小倌儿卖笑,奴才一时不查,被迷晕了过去。幸好有人救了奴才,不然奴才可要失身了。”
他说的可怜,可是配上苦哈哈的表情,还是让人忍不住想笑,但沈画向来厚道,就道:“放心吧,若他们敢动你一根毫毛,爷拆了那里。好了,这下可别再乱跑了。”
“谢谢少爷疼爱。”竹心感动的泪汪汪。
“我正有事要去娘舅那里一趟,你先整整衣冠,再去那里换身衣服吧。”
沈画出门带了两名侍卫,到了侯爷府之后,就让他们在门房候着。
他娘舅正在书房与人谈事情,听说沈画来了连忙出来,刚要行礼,就被沈画托了起来,笑着道:“私下见面,舅舅就别行礼了。”
阮云益笑着道:“好。不过太子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今日在街上遇到个人,颇有本领,可是宫里不让随意进人,便只好放在舅舅这里。他是算账的好手,舅舅可将他放在账房。”
阮云益一偏头就看见诸葛宸,毒辣的眼光上下审视了一遍,诸葛宸淡然自若。阮云益点了点头,道:“画儿你太单纯,以后不可轻易听人胡说,免得被骗,知道么?”
“嗯,我知道了,舅舅。”沈画连连点头,“不过他说话我很喜欢,舅舅你就帮我吧,大不了,月钱我给。”
阮云益被他逗笑了,道:“舅舅还不缺那点银子。行,人我收下了。”说着就招了人来,将诸葛宸领了下去。沈画看他一眼,微微点头,诸葛宸也笑着回应。
叔侄俩去了堂屋坐下,丫鬟奉了茶跟点心。沈画也不避讳,将沈睿抱在腿上坐着,拿了块点心让他啃。阮云益看在眼里,道:“怎的带他出来了?”
“他住的地方离东宫不远,我偶然间看到他吃住如同宫女太监,忍不住有些心疼。大人的错何苦让孩子来承担,接触了几次,发现他乖巧可爱,又极聪慧,觉得就此埋没了很可惜,所以……舅舅,你不会怪我吧?”沈画可怜巴巴看着阮云益。
沈睿啃点心的动作默默顿了顿。
“太子啊……”阮云益叹息一声,没有反对。
两人岔过这个话题,阮云益问了阮后的近况,沈画都说了,说起晴心叛主,以及要侍卫的事情,阮云益顿时也有些心惊,连连应下此事,许诺会尽快办妥。
沈画离开侯爷府的时候,诸葛宸来送他,没有问沈画为什么要装作天真的样子,沈画为免他误会,就道:“我如今虽高居太子之位,可是却无一人希望我锋芒毕露,有惊天之才。”
“太子高瞻远瞩。”
“呵,什么高瞻远瞩,不过被逼无奈罢了。”沈画微微沮丧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你好好待在这里,舅舅他不会亏待你。不过你也要低调些,万一你的才能被他发现,抢走了,我可没处哭去。”
诸葛宸哭笑不得:“太子放心,在下还不至于如此心智不坚。”
“嗯嗯,我相信你。”沈画笑眯了眼睛。
沈画没有立刻回宫,而是领着沈睿跟换好了衣服的竹心去了工部,路上,他反复想着诸葛宸说过的话,他说沈睿是将才,那么,他以后得要找个武艺师傅传授他武艺才是。
想到这里,沈画有些头疼,养孩子好难,不如他找个女子帮他一起?
可是他如今的岁数,娶回来的估计也是小女生一个,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养另一个孩子?
虽然觉得不容易,可沈画没有一点抛下沈睿不管的意思。也许是今天沈睿写的那个工整的“画”字,也许是诸葛宸说的他会守护着自己的江山,守护着自己,总之,沈画如今已经对沈睿喜欢到了骨子里……嗯,比雪松还要喜欢了。
沈睿像是感觉到沈画的感情,抬头望了望沈画。今天诸葛宸的话,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可也知道,自己可以守护沈画,那么,就当为了报答他的这份关护,他一定要强大起来!
叔侄俩牵着手在前面走,虽然没有说话,可周身自有一股气场,令人插不进去,竹心看了,也觉得惊奇,太子爷,真的对这个孩子上了心!
14.一场闹剧
阮云益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几天,侍卫就送了来。阮家不愧是安庆帝最大的眼中钉,因为送人这件事,安庆帝显然极不高兴,可是阮云益去一说,就必须要准了。
不过树大招风,阮云益深谙这个道理,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只能尽力低调些,尽量不与君王发生冲突。但事关妹妹跟外甥的安全,阮云益半点不会退让。
沈画被阮后叫去,挑了四个侍卫回来,他们都是侯爷府养的死士,从小就养在侯爷府,极为忠诚。
不过沈画可不能让他们只忠诚娘舅,既然认了主,就得全身心都属于自己。
这四名死士,分别叫做莫三,莫五,莫十六与莫十七。莫三武功最好,人也长得冷淡,但却十分没有存在感,沈画想让他做暗卫,平日在宫中并不需要随时保护,不限制自由,只要不被抓到就好。莫五长得温和慈善,永远都是面含微笑,说话也慢条斯理,不像死士,倒像是文人雅士,沈画就准备将他留给沈睿,教习他练武。莫十六与莫十七还很年轻,比沈画只大了一两岁,还有些少年心性,沈画不愿拘着他们,决定让他们做普通的侍卫。
沈画坐在位子上,看着底下跪着的四个男人,慢慢道:“孤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们了。”
四人齐声道:“请太子殿下放心,我等必用生命保护殿下。”
“好。”沈画笑着道,“不知道舅舅可否对你们说起过孤。孤为人并不苛刻,若是做了错事,知而能改,就过去了,并不会追究,可若有人一错再错,孤绝不放任。”
四人静静听着,并没说话。
沈画继续道:“进了东宫,首要做的,便是认清,你们的主人,究竟是谁。我最不喜两头攀好,背弃反叛。我知舅舅对你们恩重,日后也会替你们还了这份恩情,并且待你们比之前更好!如果不能做到一心一意的,现在就离开吧。”
沈画说完,就端起茶来喝,嗯,竹心这泡茶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
喝了半盏茶,底下四人依旧跪着不动,沈画才笑了起来,走下去将他们一一扶起来,道:“人无信不立,孤相信你们!”
接着,沈画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莫三最为直接,一个飞身就不见了,趴在门口偷看的竹心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见了鬼。莫十六与莫十七听到后也很开心,因为他们以前的生活实在太辛苦了。
沈画对莫五道:“咱们边走边谈。”
“是。”
一边走去沈睿宫里,沈画一边说了自己的安排,莫五有些惊讶,却很快点头应承。沈画其实最拿捏不准莫五这样的人,一张笑脸下,猜不透他的心,于是沈画道:“睿儿还小,所以不要把他累到。”
莫五笑着道:“是,听从太子吩咐。”
到了沈睿宫里,就见到他踱步出来,见到沈画的时候,像模像样的作揖行礼:“侄儿参见叔叔。”
沈画笑眯了眼睛,连忙将人抱起来:“睿儿乖,今天怎么想起跟叔叔行礼了?”
“礼不可废。”沈睿认真回答,黑黢黢的眼睛也满是认真。
如心这时迎上来,行了礼,道:“太子殿下,奴婢前几日为小主子读了《礼记》,小主子聪慧,自己理解了意思。”
沈画闻言,顿时有种骄傲的感觉,笑着道:“睿儿果然聪明,不过叔叔不比别人,是睿儿最亲近的人,见面就不必要行礼了。”
“礼不可废。”沈睿有些急了,皱着眉,但他词少,不知道怎么辩驳,就只能再次重申一遍。
沈画空出只手戳他脑门:“什么礼不可废,个小呆瓜,小心变成小书呆。”可心里却想着,不能在这么放任他自学了,万一学歪了怎么办?
叔侄俩又玩了一会儿,沈画才想起莫五来,转头一看,却见他站在门边,双手抱胸,笑着看着他们两个,沈画心里嘀咕一声狐狸,就让他过来,对沈睿道:“睿儿,这是叔叔请来教导你武艺的人,你以后叫他五师父。”
于是沈睿又朝莫五行了个学生礼:“学生沈睿见过五师父。”
莫五道:“皇孙莫要如此称呼,属下当不起。”
“礼不可废。”沈睿再次重复!
沈画扶额,他真的被这个侄子的执拗给打败了,挥挥手,对莫五道:“你就随他去吧,不过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
“太子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恪守本分,悉心教导皇孙。”莫五回答的恭敬。
但沈画还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晴心被关了几天,已经瘦脱了形,面色青白,双眼无神,纵使之前确实是个清秀美人,如今也不能看了。不光如此,也不知他母后用了什么手段,竟将她的精神也摧垮了,见人只知道说:“奴婢是真心爱慕三皇子殿下的,求您成全,不要跟我来抢。”
沈画并不可怜她,若不是她先有了反心,他压根都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TJ好之后,晴心就被送到沈林唐那里去了。
而等到雪松来找沈画的时候,沈画才知道,他母后走的一步好棋。
安庆帝向来自我,对于晴心,虽然听闻,却也没关心,他想着,若是沈林唐来找自己,就随便将她赐死了事。
不过沈林唐碍于面子,一直都没去,安庆帝就以为他可以处理好,也没再过问。
大婚的日子渐近,三皇子沈林唐却不断传出风流韵事,先是晴心,接着,又有几个心大的宫女试图爬上沈林唐的床,弄得沈林唐烦不胜烦,因此晴心就被他忽略掉了。
文家自然听说了这些事,心中颇为自家女儿抱不平,他们虽然是臣,却也身份极高,嫁进皇家本就不愿,何况是这么个拎不清的。文家女儿文雨兰便想着什么时候进宫去一趟,自己亲自看看,也好确认这些是谣言还是确有其事。
文家夫人向宫里递了牌子,隔天就带着女儿进了宫。
阮后在御花园召见了她们,金秋十月,菊花开的正好,阮后也通知了各宫,前来赏菊。
于是这天,各宫妃子争相穿了颜色衣衫,与这菊花相得映彰,端的一幅人间美景图。
但文雨兰年秀美端庄,身姿娉婷,一袭月牙白云绸精细刺绣衣衫,如同含苞待放的腊梅,在一众姹紫嫣红里,十分显眼。
文家夫人既是骄傲,又觉得惋惜,忍不住试探问阮后沈林唐的为人。阮后自然不会留人话柄,但也不会违背事实,就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想知道,不如自己来观察吧。”
说着,就让身边的宁心跟其他几个小太监将四个皇子沈陵沈瑄沈林唐沈画都叫过来。沈琰沈陌因为太小,还在学堂,就没有叫他们。
沈陵沈瑄正值休沐,很快就过来了,沈画却出了宫,去工部不知捣鼓什么了,沈林唐最后一个到的,神情有些疲倦,但不可否认,三个皇子里面,沈林唐长的最为英俊。
沈陵因为去兵部磨练,气质越发粗犷,皮肤也晒得黝黑,一张嘴就看见一口白牙,从脚到头发丝都冒着傻气。沈瑄不知道窝在宫里又扮上了戏文里的花花公子,穿着粉红色外衫,一出现就引得众人发笑,气的他母妃恨不能将他塞回肚子重造一遍。
这么一比较,沈林唐真乃潘安在世。
因此文雨兰一见他,就不自觉羞红了脸,连忙往后躲了躲。
文家夫人也很满意,将文雨兰拉出来见礼。沈林唐微微一笑,温文尔雅:“早闻文家嫡女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文雨兰也害羞道:“三皇子殿下亦是英姿不凡。”
沈瑄翻了个白眼。
赏菊会其实也没甚意思,不过一群人坐在那里,吃吃喝喝。
沈林唐已经坐到了文雨兰旁边,正温声说话,气氛和谐的不得了。
只是阮后还留有后手,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在等好戏开场。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接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宫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地:“奴婢是真心爱慕三皇子殿下的,求您成全,不要跟我来抢!”不过她因为精神恍惚,竟然认错了人,将坐在最外席穿着粉红色衣服的沈瑄当成了文雨兰,又哭哭啼啼将这句话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