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根本不用再去确认，人生经历丰富的方绍云走近一看瞬间就知道了桌上这个神智有些不清的年轻人之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被卸掉的下巴跟口腔里带着一些男人熟悉的味道，还能看到大量白浊的浓稠液体。正面向上被绑在桌面上的身体胸口腹部血痕交错，一看就知道是尖锐物体划破的。

至于M型大开的下半身跟混着血丝滴滴答答向下滴落液体的孔洞，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思去仔细察看了。相信他要是再不分时间地点、不顾及受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检查的更仔细一些，这个刚刚被毕明峰解开束缚处理好上半身伤口的年轻人估计会立即崩溃掉！

“没有大问题，肌肉骨骼都没有受到损伤。现在嘛，就祈祷带给他这些伤害的人没有那方面的疾病了。”

“绍云，你小子简直混账！”

丝毫不理会毕明峰怒目而视的眼神，方绍云故意说完这些话不出意外的注意到青年人身上的肌肉一抖。

从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这人了无生气的脸上逐渐变得扭曲愤怒，被简单处理过的胸口也因为越来越剧烈的起伏再一次渗出了血水。

就看他挣扎着从桌子上坐起，挥开毕明峰的搀扶奋力的跳到地上。哪想到不过双脚刚刚落地，下半身就忽然一阵无力整个人猛地一下前倾跪倒在了地上。

“怎么？难道你想报仇？”注视着青年跪在地上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方绍云继续说道：“不管你想找谁报仇，我就站在这里。而那两个伤害你的男人，也早就已经死去。”

“……闭嘴……”

“怎么？被人救了还不让救你的恩人说几句？”

“闭嘴！”

“已经放弃生的希望，打算舍弃生命放任自流了。却没想到竟然被人救了是吗？”方绍云的话字字如刀再一再二的向着青年打算遮掩、如同噩梦一般的伤口剜去。“不知道你当初进入这一行的时候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像你这种皮肤白皙细腻、眉目如画、眼神清亮一看就知道正直无比、是硬骨头的年轻人，正是很多别有爱好的人的最爱啊！”

“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趴跪在地上的青年人忽然猛地一下对着方绍云的方向撞去。

自然，以他目前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成功，但他摔倒在地时倔强着仰起头瞪像方绍云的眼神，却比之前一言不发时的自弃、落寞要好上许多。

至少，他明显的表示出了恨的欲望。至少，他已经将这股恨转化成了行动，展露在了人前。相信只要发泄出这些不快的记忆，事后再在专人的引导下悉心的治疗，就算之前经历的那些羞辱还是他灵魂深处抹之不去的记忆，但至少活下去的勇气，他已经具备、已经紧紧捏在了手里。

45、两种温柔

“够了绍云！真的够了！”

快步走到两人中间将人挡在自己身后，毕明峰看向方绍云的视线中满是不赞同。

他或许知道方绍云打算干些什么、或许能猜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真要让他亲眼看到这个受到伤害的年轻人在当场被人戳的体无完肤千疮百孔，他还是有些忍不下心、下不去手！

在违反个人意愿的情况下遭遇这种事，是个男人就受不了。更何况又是像他这样被敌人抓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任何一个有尊严的正常雄性都能想象的到他现在愤怒的理由！想报仇、或者是想自我了结、自暴自弃？只要是他能为这个年轻人做的，他真的不介意亲身引导他从当下这片阴霾之中走出去。

“……绍云，给我一套换洗的衣服。另外，你注意一下……”

‘呕！呕——！’毕明峰皱着眉头扶着年轻人靠在墙边处理完身上、体内的狼狈刚转过头问方绍云要了一套自己穿的衣服打算接过去，一连串的干呕声就从他身后传出引得他立即看了过去。

刚才他帮对方清理身体的时候，当然没有错过脸上跟口腔里的污物。尤其又是一想到这人的嘴巴曾经被人掰开强迫性的进行那方面的事情，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难受！

同性相亲在这个年代虽然已经不被禁止，但还是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必须两情相悦、必须双方都愿意。可只要一想到这些学员在他们来之前可能遭遇到的事情，他就恨不得！恨不得！将那些禽兽不如的家伙统统杀掉！

“绍云，衣服！”毕明峰头也不回的向后伸手讨要衣物，只是等了四五秒还是不见身后的孩子将要的东西递过来便忍不住回头看去。

“绍云？”

“嗯？哦！？没事！换洗的衣服是吧？那，给你。”

愣在那里十数秒直到毕明峰拍了拍他的胳膊，方绍云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了一般将攥在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身衣服是毕明峰专门用来换洗的，平常一直放在他因星核而生的空间里。刚拿出来的时候他也没在意，可是……在准备将衣服递出去的时候他却发现不对了。

明明应该是静止不动毫无外物存在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有些潮湿？那种感觉就像是暴露在清晨之中被露水打湿、就像是清风细雨拂过上面留下了一层专属的印记一样。

只是这又怎么可能？原本因为一颗星核而产生的空间，难道会因为他接收了第二颗星核而产生变异？

想到这种可能，方绍云立即转身背对两人依次将空间中的物品取出来检查起来。

果不其然，从衣物、食品、武器杂物开始，被他拿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沾染着些许潮湿的痕迹。尤其是他清楚地记得暴雨之中他拿出来的东西只有一根金属线而已，那么现在这种事实摆在眼前，又代表了什么？！

难道说自从他接受了第二颗星核之后整个空间真的已经发生了异变？要不然，怎么会出现目前这种让人费解的结果？

皱着眉头不动声色的将更多的精神能量送进空间中展开探查，一开始还没什么，可在他精神跟意志越来越深入越来越集中之后，难以挣脱的束缚之力顿时将他送进空间中的所有精神力全部包住。

那种感觉就像是迫不及待，不容拒绝、没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方绍云自心神精神探入整个空间以来，一种力量强行拉扯着他、牵引着他，决不允许他退后收敛，只能越来越多的将更多的精神能量送进空间内部。

“唔！——！”

“绍云？”

正忙着低声开解学员的毕明峰听到身后的声音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慌忙丢下低垂着头的青年人走到方绍云身边，小孩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强忍着疼痛的表情立即让他忍不住自责起来。

在他看来，现在方绍云承受的痛苦是来自暴雨之前精神扫描的遗留。就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忍，直到现在精神放松稍微能够喘息一下的时候，才彻彻底底的爆发了出来！

“绍云！你怎么样绍云！？”不由分说的伸出手就打算扶住小孩的额头查看他的情况，可让他震惊的是，他的手掌直直探出在贴到小孩额头的瞬间并没有摸到他的额头，反而像是穿过了一层虚影一样捞了一个空！

右手手指依照惯性划过他的额头、脸颊、脖颈、胸口……一直等到他傻愣愣的呆在那里数十秒，心神一震之下才像是整个人再次活过来了一样。

“……次位面？……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毕明峰眼中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再次用手确定了一遍刚才的经历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再次凝神看向方绍云的眼神之中已经难以抑制的带上了一种狂热。

他原本以为，这孩子给他的惊喜已经够大了。可是没想到在一连串的惊喜之后，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他的无知、证明了他对这孩子空间能力理解的错误！

原本，在他的理解里这小孩的空间能力最多只是收取存放物品的静止空间，可照刚才他遭遇的那种事情来看——肉体无法接触、视线却能看到虚影的结果，不正是代表着小孩已经不在他目前身处的位置！？

这个道理跟沙漠之中旅人看到的海市蜃楼一样，只不过海市蜃楼扭曲的是距离跟方向，次位面很有可能扭曲的是空间跟时间！

“头……头好涨！我，我怎么会看见，怎么会看见……沙尔塔——？？”

随着越来越多精神能量的消耗，方绍云的心神负荷也越来越大。之前被他强压下去，能让精神能力者癫狂的疼痛也在同一时刻爆发了出来。他捂着头，蹲在地上将额头抵在膝盖上低声呻吟，忍受针刺、刀绞一般痛苦的时候，还反常的接收到了越来越多从来都没有看过的画面。

画面中的主角是罗安？特里克跟沙尔塔，是他们两队分开之后经历到的种种画面。有沙尔塔拉着罗安？特里克翻过山峰、也有两人停下准备找个地方休息……直到，他们刚刚找到地方坐下，开始聊天大雨突降的那一刻，沙尔塔却猛然暴喝一声捂住脑袋瞬间昏迷了过去！

从这个结果看来，难怪从下雨到刚才他一直没有接到沙尔塔的联络。之前他还担心是不是本能联系方面也受到了雨天的影响，但现在看来却是沙尔塔那里因为他之前的精神扫描出现了状况！

“绍云？”

“我……没事。”

听到耳边毕明峰紧张的问询声，方绍云或多或少的控制住了精神力流失的速度。一开始是他丝毫没有准备，但现在在他已经有些习惯以后，精神上的疲惫跟痛苦还是能够忍受的。

也许在其他精神能力者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束手无策，可是他却跟那些人截然不同。就像一池水跟一片海一样，你总不能要求同样被丢进一块等重的石头之后，引起的场面会一个样吧？

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的平复好自己紧绷的神经。方绍云直起身体颤抖着嘴唇努力露出笑容对着毕明峰点了点头，透过窗户投向外面大雨之中的视线却已然有些悠远、忍不住的飞去了沙尔塔所在的方向。

他现在只知道那家伙昏迷了，有没有其他问题还不知道。要不是这次任务毕明峰跟罗安？特里克各自的分工不同，他还真想立即丢下这边的事情冲到他那边去确认一下！

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低头扫了一眼一个人靠在墙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青年学员。这人在他看来，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麻烦。更何况是毕明峰少了一条胳膊，他方绍云精神能力受限的现在。

将他放在这里，同情心泛滥的毕中校肯定不会同意，但要是带着他又有可能出现其他问题。就算这家伙不吵不闹一路乖乖跟着他们下到关押学员、人质的配电房里，谁知道在他看到劫持他们的敌人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发疯因为想起自己的遭遇冲上去跟人拼命。

这次他跟毕明峰的行动最起码的要求就是隐秘。那么，他是不是应该不顾毕明峰的反对执意将这个人打晕丢在这里？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收回看向学员的视线方绍云将目光转向了注视着他的毕明峰。

“毕大哥，咱们现在继续？不过提前通知一下，因为暴雨的影响，目前我所能忍受的扫描范围半径只有五米。”

“只有五米？”闻言毕明峰了然的点了点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洒然一笑。“足够了！”

说完，他便离开方绍云的身边走到青年学员的面前蹲了下去。

而唯一健全的右手正放到对方的头上抚摸着他的头发，说话的声音更是比面对方绍云的时候多了一丝温和。

“士兵，记住你的使命！身份！不要忘记你当初走入这一行时所报的心情！”

“……”

青年因为毕明峰的动作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双肩抖动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出声。

“也许，遭遇这些事情会让你感觉羞耻、感觉痛苦有些活不下去。但你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承受着这些不可承受的痛。”

说着话，毕明峰好像再次回到了黑石星的那个清晨，看到了那条新闻、刺激的他心神险些崩溃。

“就像我，被人害到身体残疾，背负污名，还不是依然坚持着想要活下去？”话音中带着一丝叹息、又像是在自嘲，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掌逐渐停止了抚摸，最终在停下的那一刻拍了拍青年学员的额头，屈起手指啪的一下对着他紧皱的眉头正中用力一弹。

“努力活下去吧士兵！你的未来还没有真正开始，现在就谈什么放弃，你又怎么可能甘心！？”

46、突进

甘心？

对啊！我又怎么可能甘心！？

也许是方绍云的强硬跟毕明峰的温和加在一起产生了作用，一直靠坐在墙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青年学员外露的情绪上比之前激烈了许多。

从方绍云这里可以看到他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扶住毕明峰右手的手掌也因为用力过猛爆出了数条淡青色的血管。

至于之后，他并没有看下去反倒开始查看屋子里的情况。毕竟他们已经在这间屋子里面待了太长时间，继续耽搁下去对任务、对人质、对沙尔塔都不好！

任务、人质，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说白了这些东西真的跟目前的他没有毫无关系。但只有沙尔塔！那个从他醒来就让他看到的沙尔塔，才是他紧张、在乎、生怕遇到危险出现万一的存在！

“毕大哥，你看……这些东西是不是手雷？”

迅速检查了一遍屋内的情况，除去一些吃吃喝喝散乱在地上的酒瓶跟垃圾杂物，方绍云在墙边堆放的几个箱子上找到了八颗手雷状的圆柱形物件。

只是他不敢确定，毕竟他跟这个时代间隔了好几百年。但以他对武器装备本身本能般的熟悉感跟精神力扫描过后得到的结论来看，眼前这几个外形相差无几带着一层握片内部装有金属颗粒跟粉末状物质的东西，应该就是他所熟知的那种爆炸物。

“这是……高爆手雷！？还有闪光弹？！”

被方绍云叫过去，毕明峰看到这八枚东西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喜色。

他们这次的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要是不下雨天气晴朗，有方绍云这样的人肉雷达帮忙，躲过所有敌人悄无声息的找到人质将他们全都救出去简直易如反掌。可现实是外面下着大雨，哗哗的雨水泼在窗户上犹如石子儿在敲，那咚咚咚的响声接连不断竟差不多掩盖了附近所有的声响。方绍云的精神扫描范围受到了极大限制，敌人也几乎都被限制在了整栋研究所里。原本他还计算着怎样将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收拾掉，但现在有了这八颗东西的帮助，他们迅速突进地下配电房的行动将简单不少！

“很好，这上面没有安装爆炸限制。咱们一会儿就从窗口速降，在你能够扫描的范围里逐层逐层的下到一楼突袭关押人质的配电房！”

说着话，毕明峰迅速将八颗意外之喜重新做了分配。

他将爆炸后能产生强光的闪光弹塞了一颗给方绍云，想了想又将另一颗递给了跟过来站在他身后的青年学员。

过了这么久，这人也一直不说话情绪方面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激动了。打晕他将他藏在这里还可能让他遇到危险，还不如让他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至少多一个帮手！只要这小子不要看到敌人就突然冲上去跟人玩儿同归于尽就好，要不然他一定会在他表露出那个意图之前就立即将他打晕！

“拿着这个！对了，你们在学校里教过怎么用吧？我记得联邦所有军校不管是哪一年，常规武器的使用训练都是必须安排的。”

“我……我会用。凡”

接过毕明峰递过的闪光弹跟之前缴获的胸挂匕首装备到身上，青年学员也没有多废话。他很感激这两个将他救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部队的人，自然而然的也不想给他们营救自己队友的行动增添任何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