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婚(包子)下——萝卜兔子
萝卜兔子  发于:2014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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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高衍和刘毅就这么抱着睡了一个晚上,啥也没干,高衍睡相属于比较好的,以前会抱着冬冬一起睡,所以睡相极好;刘毅的睡相比高衍的还好,一条胳膊放在高衍脖子下面,侧躺着半搂着人睡,呼吸也不沉重。 刘毅和高衍几乎是同时醒过来的,两人眨巴眨巴眼睛对视一眼,高衍自觉抬了下脖子,刘毅几乎是同时把自己胳膊拿了出来。 高衍道:“麻了?” 刘毅动了动胳膊,摇头道:“你睡相太好,不给我‘麻’的机会。” 刘毅在高衍房间睡的,但洗漱用品和衣物都还在自己房间,起身时吻了吻高衍就离开了。刚一出门就听到一声口哨声,刘恒从走廊里走过,挑眉冲自己这头调笑了一声。 刘毅看了刘恒一眼,面无表情走回房间。 现在每天早上起得最早的就是金燕和两个小崽子,老太太起床了就煮粥泡茶,冬冬和汤圆起床了就跑到豆沙房间喊哥哥起床。 豆沙暑假期间都睡得很晚,有时候看漫画有时候无聊了会在网上和叶飞、刘继聊天,所以每次早上被冬冬汤圆吵醒的时候都窝着一肚子火。锁了房门两个小崽子就死命拍门喊哥哥,不锁房门两个臭小子又直接冲进来爬他的床。 冬冬和汤圆一人一句:“哥哥哥哥,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太阳晒屁股关他什么事啊!?豆沙本来就有起床气,被两个孩子弄得烦死,一开始吼一句闭嘴出去还有用,现在冬冬和汤圆的脸皮堪比城墙,哪怕拎起来揍一顿也不管用。 豆沙最近几乎天天闭着眼睛刷牙洗脸,下楼吃完早饭才算彻底醒了不迷糊了,但一想自己被吵醒就牙痒痒的想揍人。 豆沙今天也是被吵醒的,两个小崽子在他的床上跳疯了,毛绒玩具扔来扔去枕头被子都踢到了地上。豆沙也不管了,起来刷牙洗脸,半眯着眼睛换了衣服下楼。 刚好高衍从拐角处出来,看到豆沙的时候拍了拍孩子的背,笑道:“又被两个崽子吵醒了?” 豆沙眯眼眼睛抬头看高衍,一脸不高兴道:“你是怎么生出冬冬这样的生物的?” 高衍笑道:“那你妈是怎么生出汤圆这种生物的?” 豆沙低头想了想,慢吞吞道:“橙子当时应该是吃错药了,要么橄榄菜吃多了。” 高衍笑喷,干脆给豆沙出主意,“你从明天开始每天比汤圆和冬冬起得早,等他们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已经醒了,几次之后肯定不会再找你了。” 豆沙半信半疑:“真的?” 高衍道:“四岁的孩子注意力哪有那么集中,一个游戏玩儿多了肯定腻。” 早饭还是金燕煮的,小米粥配小菜,南瓜饼、油条和生煎。刘恒和刘毅忍不住对视一眼,两兄弟的眼神倒是被金燕捕捉了,金燕脸色一唬,幽幽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刘恒埋头喝了一口粥,道:“我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放暑假,都没人给我做早饭的。” 金燕也喝了一口粥,道:“糙汉子那么讲究做什么?反正结婚了也不和我过。” 王殷成一口水喷了,对金燕竖起了大拇指。 刘恒今天有时间,打算和王殷成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逛逛,外面天气虽然热,但车上商场都有空调;冬冬最近的身体也都还好没出什么问题,高衍和刘毅白天都没什么时间陪孩子,冬冬有汤圆和豆沙哥哥却也不黏大人,小太子如今要什么有什么,最关键是有人陪着玩儿,自然不黏高衍了。 高衍早上还特地把冬冬抱到腿上,指控道:“冬冬最近都不想爸爸?” 冬冬:“没有呀,爸爸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我有汤圆和哥哥陪着。” 早上大家都出门之后,金燕给乔行打了个电话,询问钱币的事情。 乔行在电话里表示没问题,工艺都看着,他有经验不会出错。 挂了电话之后金燕本来打算和高衍聊聊天的,家里的人都走光了,也只剩下了高衍和自己,结果高衍从楼上下来,俨然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钥匙准备出门。 金燕笑道:“要出去?” 高衍道:“去找个老朋友,中午不回来了。” 金燕是性格特别乐观的人,听说高衍要出门赶忙上楼道:“那我也去找老姐妹喝茶去,你先走吧,我中午也不回来吃了。” 高衍出门就给宋明打电话,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之前帮宋明看了一堆古董玩意儿之后这家伙就再也没主动出现过。 宋明接了电话,一口粗嗓子,喊道:“找我?” 高衍道:“哪儿呢?” 宋明:“城西!拆迁房这块,要来走小路,别走大路,大路不到。” 高衍取车去了城西,走了坑坑洼洼的路,幸好车是吉普,底盘高走坑坑洼洼的地方也不难受。 高衍在一片民宅前头停了车,宋明穿着胶鞋小跑过来,老远就在招手。 高衍从车上来开,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块民宅比较空,虽然好像也住着人,但感觉人烟稀少,只有几家阳台上挂着一幅再晒,很多人家的阳台都紧闭着,从外面看上去里面就好像空空的根本没人住。 高衍疑惑道:“你最近都做什么呢?!” 宋明还是一副糙汉子的模样,只是光头上长了一溜半拉不长的寸头,胡子也像是好几天没刮了,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倒是挺讲究的,一看都不是便宜货,和宋明以前穿街边货的风格一点都不符;脚下还是一双胶鞋,胶鞋边上都是泥土。 宋明习惯性摸了摸头发,哈哈道:“发财呢。” 高衍道:“你前段时间不是在弄瓷器的么?” 宋明:“那个没多少钱!”宋明朝高衍凑近,拿手半遮着脸小声道:“那堆瓷器我就搞了两三万不到,现在在弄房地产呢。” 高衍:“啊?” 宋明指了指外面还挂着衣服的几户道:“这里拆迁,当时很多户人家都不肯搬,城西这个工程蛮大的,海德国际下面的项目,我现在就负责搬迁的事情,十几家钉子户,搬一家我拿二十万,现在还有六家没搬,嘿嘿嘿嘿……” “槽。”高衍忍不住都骂了一句,这么一比当然比捣鼓瓷器赚钱,难怪宋明现在穿衣服都比以前有架势了?原来是真发财了,高衍道:“谁介绍的工作?” 宋明这次没笑,吸了吸鼻子,很严肃的想了想,才有些嫌恶的道:“还能是谁?刘毅那个娘娘腔秘书呗。” 高衍:“……” 宋明哼了一声,一副不削的样子,把话题转开道:“对了,你找我干嘛?” 高衍直接道:“我的身份证办好了,之前存你户头上的钱可以直接存我那里了。” 宋明点点头:“成成,等我帮那家老太太把花园的花草弄好了,我们一起去市区银行,中午刚好一起吃个饭。”宋明说着穿着胶鞋又跑开了,等弄完的时候也快十点半了,宋明换了双皮鞋,做高衍的车去了市区。 路上两人聊了不少,到了市区之后也没急着去银行,先找了个餐馆吃饭。 两人也是很久不见了,忙忙碌碌各自过各自的,好不容易聚首话也很多。 高衍问宋明:“胡炼怎么会给你找工作的?”高衍一直记得宋明和胡炼相互不怎么待见,那时候冬冬还住院,高衍就亲眼见过两人在医院大厅吵,宋明骂胡炼娘娘腔,胡炼回骂宋明不上进的死肥猪穷鬼。 宋明没开车能喝酒,独自喝着冰啤,爽了一口才道:“别提了,我那时候不是和朋友一起捣鼓瓷器么?中途被人黑了一把,本来要赔钱的,胡炼帮我搞定了。哎,你说这人是不是贱啊?他帮完我还骂我,你说他么讨厌我帮我不是更有病么?后来就给我介绍了现在的工作,我看钱多也不累,就过来了,十几家不肯走的搬了一半了,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头儿,手下一堆人打下手,好吃好喝也不赖。” 高衍心中忍不住感慨,从苏州到H市这么长时间,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的生活变了,宋明的生活也是大变样,原先浮躁不踏实的汉子,如今也开始过起了细致的生活,头发留了,衣服也知道穿好的了,皮鞋都是商场里的大牌子。 宋明拉开了话匣子,兀自说着,“哎,以前看钉子户吧,都是新闻里看,这家不肯搬了,那家房子被铲平了,现在自己做才知道,有些时候真是没办法。就我今天帮忙那家老太太,子女早出国了,就她一个人住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不是人家不肯搬啊,搬了你说去了陌生环境要怎么生活啊?菜市场在哪里,超市、医院,全部都不方便,以前邻里邻居大家伙儿都认识,老太太有什么都能帮着的,现在一搬谁认识谁啊?总之吧,搬也不好,不搬也不好。” 高衍道:“你今天帮那家老太太弄花园的?” 宋明自己笑了一下,特别老实诚恳的样子,还带着点得意,道:“老太太要搬了,跟着子女出国,我帮她把院子里的花草弄出来的,她说扔掉怪可惜的,就送我了,我搬回去养。我之前给他在国外的子女打电话了,人家子女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几个月前头刚回来过都好好的,结果打电话回来老太太也不说,估计也是不想麻烦子女,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出国肯定很麻烦。电话一打人子女直接就哭了,说马上想办法走手续把妈接出去,以前就和老太太提了无数遍,老太太太固执了就是不肯走,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弄出国。” 宋明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道:“当妈的宁可一个人在国内孤单着不肯麻烦子女,找了那么多借口,你说咱们怎么就没摊上这么好的妈呢?人老太太原先也是大学教授,教五行八卦的,子女都是博士毕业的高级人才,出去根本很容易啊。” 高衍点头道:“虽然换了环境,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相互照应着比什么都强。” 宋明:“是啊,就是这个理么。”可能意识到话题有些太沉重了,忙道:“这样老太太一搬,我又是二十万到手,现在就还有五家没搬走。” 高衍:“其他五家为什么不搬?” 宋明道:“一家不搬因为三个子女到现在还没有谈好拆迁款怎么分,一家是因为住户还在国外没回来,一家是新房还在装修住户不肯搬,还有两家么,”宋明喝了口冰啤,满眼鄙视道:“为了勒索多分点钱,那两户其实就是一家人,父母和儿子媳妇,就他家那个房子,城西这块的拆迁款已经算是很高了,一户的拆迁款都足够在市区买一套房了,你说要是不拆迁,住城西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普通老百姓不贷款怎么在市区买房?现在拆掉了,不但可以在市区买房,以后小孩儿都可以上市区的好学校,有什么不好呢?” 高衍总结道:“海德不缺钱。” 宋明:“就是啊!这个项目的拆迁款本来就是非常高的,又不是敛财让小老百姓过不下去,就是钱多,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快这地方都要搬空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拆迁款完全是值得搬的,你说要是住时间长了有感情了舍不得搬我还能理解,你说一百多万的拆迁款你非要赖着不走提到两百万,这不是勒索是什么?简直无语了。” 高衍揶揄道:“你真有觉悟。” 宋明:“我说是实话,是有人被开发商逼得房子没了拆迁款也没多少最后家破人亡的;但城西这一片的搬迁速度一直很快,就是因为钱多而且负责的人很认真办事,我来的时候只有十几家不搬,除了那两家,基本都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方便搬的。哎哎,不说了不说了,神烦啊……” 宋明和高衍好好吃了一顿饭,聊得多菜吃得也多,高衍一顿饭吃下来胃都要撑坏了。 宋明靠在椅背上,爽翻了,道:“还是跟你吃饭舒服,和那个破娘娘腔吃饭,每次都要被他说。” 高衍笑起来,眼神意味不明,喝了一口茶道:“胡炼人蛮好的,大方也够义气的,办事牢靠还很有手腕。” 宋明不削的翘了翘嘴角:“我知道他本事,钱多人脉多么?个怂货。” 宋明嘴里骂着胡炼的样子让高衍觉得很搞笑,好像个别扭的小媳妇,受了别人的帮助找了个好工作,明明心里应该是感激的,嘴里还要做出一副不削的样子。 两人吃完之后银行下午也差不多开门了,两人取了号等了一会儿,宋明把高衍的钱划账划到了高衍名下的银行卡上,取完时兀自啧啧叹了两句道:“穷了穷了,真穷了。” 高衍道:“你穷什么?你之前不是存了不少钱么?” 宋明摇摇头,两人走出银行上车之后才道:“你不知道吧,胡炼家里出了点事,自己的钱全砸进去了,问我借了八十万。” 高衍一愣,启动的车子又停住,转头道:“出了什么事?” 宋明简单道:“他父亲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高衍没再说什么,开车去了市区广场,宋明在半途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高衍就一个人去了上次看表的商场专柜。 高衍进店的时候发现店员还是上次那位很有礼貌的导购小哥,小哥抬眼看到高衍的时候也认了出来,微笑道:“先生您好,欢迎再次光临。” 高衍走到柜台钱,指了指一款深褐色鳄鱼皮扣带的蓝气球道:“帮我拿这款。” 导购小哥把表小心翼翼拿出来,连同展柜盒子一起放在玻璃钢化展台上,把手表从盒子里取了出来,递给高衍,高衍放在手心里细细看了一眼,便把表递回去,点点头很果断道:“就拿这个。”边说着边掏钱包。 导购小哥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有些客人喜欢精挑细选,有些人则是认准了就买了,像高衍这样直接的客人也不少见。 导购小哥把表收起来装好包装,高衍拿着收据去了收银台划卡结账,再拿着单子回来拿手表。从进商场门到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中间也就一刻钟的工夫。 晚上高衍去了刘毅书房,把盒子拿了出来,隔着办公桌递了过去。 刘毅看盒子大小就猜到应该是一块手表,抬眼时看高衍笑道:“手表。” 刘毅接过来打开,灯光下蓝宝石水晶玻璃材质的表镜泛着盈盈的光,银白色的表盘蓝色的指针,蓝气球最典型的式样,而玫瑰金沟槽表冠以及里面镶嵌的凸形圆蓝宝石已经说明了这只表的基本价格会在十几万朝上。 刘毅站起来,一时有些惊讶,因为他觉得高衍不至于花十几万买个表来讨自己欢喜,但刘毅想错了,高衍不但买了,而且买的目的却是是为了让刘毅高兴。这种心境其实很好理解,喜欢一个人自然乐意在他身上花钱看他戴自己买的手表,男人的这种心态比女人直接多了,哄哄抱抱要有,看自己的男人手腕上戴自己买的手表当然也要有。 就好像动物为了划分领地会撒尿圈地一样,高衍觉得吧,刘毅既然是自己的人了,当然也得留个印证。 高衍没问喜欢不喜欢,站在桌边看着刘毅。 刘毅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走到高衍身前,面色上像是有点惊到了,一手拿着手表一手放在高衍肩膀上:“你买的?送给我?” 高衍这才笑着问道:“喜欢么?” 刘毅赶紧回:“当然,当然喜欢。”刘毅已经很久没戴过手表了,就是西装袖扣都是最普通的,有一次和一个渠道商老板聊完工作上的事情,人家眼尖注意到了,第二天还特意让秘书送了个价值不菲的袖扣过来。其实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高衍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但现在高衍竟然一下子就送了自己一块十几万的手表? 刘毅有些反应不过来高衍的意思,高衍却从刘毅手里把表拿过来,边帮刘毅把表戴上边道:“我最开始见你的两次,你手上都是戴了手表的,之后却没见你戴过,我想你有戴表看时间的习惯干嘛不戴表呢?干脆我买了送你吧,你买我戴的表我看着心里舒坦。” 刘毅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表盘,双手握住高衍的肩膀,道:“这表也有十多万吧?” 高衍嗯了一声,跟着叹了口气:“幸好刷的卡,我也不是很心疼。” 刘毅想了一下胡炼给高衍的那张卡,高衍自己的薪水发了,但刘毅是两个月发一次薪水,钱应该还没到账,十几万高衍哪里来的钱?刘毅忙道:“你用的以前的存款?” 高衍:“对啊,你给我开的薪水暂时也不够啊。”顿了下:“我送你支手表你怎么比我还心疼钱?” 刘毅能不心疼么?高衍之前过得怎么样他又不是不清楚,十几万要存很久吧。 刘毅刚要再开口,高衍赶紧打断:“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边说边去拍刘毅肩膀,又开始顺毛安抚:“养家不是还有你么?以后不买这么贵的就是了。” 刘毅被高衍这么一拍肩膀,果然没再说什么,转而拥住了高衍,将人纳入自己怀里,好像是想给高衍一片天,让他有依靠有退路有别人有的有别人没有的,接着拥有一切。 高衍被刘毅拥着,脖子被刘毅一条手臂环住,下巴隔在他肩膀上,在刘毅看不到的这个时候眼神慢慢融化开,像是侵蚀了一湾墨色的冰湖,沉寂中暗涌着波光。高衍心中叹了一口,他一直不是有钱人,可也愿意花十几万给刘毅买一块手表,他想自己真是步了高潜的后尘,义无反顾掐断了自己的经济后路,如果某一天刘毅不爱了分开了,说不定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幸好,他不是高潜,刘毅不是乔行,他们没有生在那样的年代,没有遇到那些复杂乱七八糟的事情。 53. 高衍是这天早上醒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冬冬最近都没怎么和自己撒娇,以前那个一被忽视就撕纸抗议的小家伙转眼就不见了,冬冬整个夏天都和汤圆豆沙一起玩儿,高衍有时候忙起来也只有早上和晚上能见到儿子,王殷成陪孩子的时间都比自己多,冬冬现在每天都是和汤圆睡一张床,再没有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跑过来说要和爸爸一起睡。 高衍也是早上刷牙的时候无意间意识到的,他总觉得最近的生活似乎缺了点什么,想破了脑袋才想起来冬冬已经好久没在自己面前打滚撒娇过了。 高衍早上洗漱下楼,冬冬和汤圆正在楼下大厅跑着嬉笑打闹,金燕侧卧在沙发上面含笑容看着两个孩子跑来跑去。 高衍下楼,冬冬跑近的时候大声喊了一声“爸爸”,高衍弯腰蹲下来截住孩子,把孩子抱起来坐到沙发上放自己腿上道:“冬冬玩儿疯了都不理爸爸了?” 高衍给孩子拉了拉腹部缩上去的衣服,冬冬咯咯咯笑得厉害,汤圆见状跑过来挠冬冬痒痒,冬冬踢着腿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高衍赶忙把冬冬抱起来,防止孩子气不顺咳嗽,冬冬果然咳了两声不笑了,只是眼里还闪着光。 高衍一早上起来看到冬冬这么开心自己也很高兴,王殷成摆了碗筷喊了一句吃饭,高衍就把孩子抱到桌边的固定位子坐下,人基本都齐全了,只有豆沙没下楼吃饭。 刘恒朝楼上看了一眼,伸手拿了个包子,道:“他昨天在书房打了一个晚上的网络游戏。” 王殷成一愣,没想到刘恒竟然知道,于是侧头道:“你看到了还让他打?不让他回房间睡觉?” 刘恒以前对豆沙的要求就是有些坚决不能做,但近几年要求明显松散了不多,一方面以为孩子大了未必管得住,另外一方面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多没时间管。这要是换了以前说不定就是裤腰带抽一顿的事情了,不过刘恒现在心性是和以前不同了,总觉得吧老婆儿子都齐全了,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豆沙要玩儿就玩儿吧,反正过了几年学业重了,自然也就没工夫去打什么游戏了。 刘恒没开口,金燕在旁边喝了口粥道:“他怎么管豆沙?他自己小时候就不听话打游戏,没少被他老子抽。” 冬冬和汤圆在饭桌上听到几个大人在说哥哥的“坏话”,凑近了嘀咕道:“今天哥哥没起床啊?” 汤圆苦恼道:“可是他昨天明明起很早啊?” 刘毅一直没说话,坐在桌边十分温情的给高衍盛了一碗粥,刚给高衍递过去,金燕突然目光一转,盯住了自己大儿子露出来的半截手腕,看着刘毅左手上的手表,笑道:“哎呦,还是我们家老大有钱,十几万的手表戴出来都不怕人喊你‘表哥’。” 刘毅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道:“高衍送的。” 金燕那一大早起来无聊得消遣自己儿子的口气立马就变了,仔细看了看刘毅手腕上的手表,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对高衍道:“眼光不错,挑得蛮好。” 老太太见风使舵的水平见长,前一秒还消遣自己儿子后一秒就跨起了媳妇,高衍心里直乐,却听到冬冬突然来了一句:“表哥是什么?” 汤圆从小跟着豆沙混,见识也广些,直接道:“就是一个戴表的大胖子,他有很多值钱的手表,所以大家都喊他表哥。” 冬冬朝刘毅看过去,自言自语道:“爸爸不是胖子,那爸爸就不是表哥了。” 大人们都被孩子的童言逗乐了,刘恒忍不住在自己儿子的脸上用力掐了一下,汤圆现在可比豆沙小时候可爱蠢萌多了,连表哥的小道消息都知道啊。 王殷成暑假没事,照样负责奶孩子的工作,刘毅刘恒去工作,高衍提前给张融融打了个电话,询问乔行今天有没有时间。 张融融是个人精,一见是高衍的电话接起来说了一声“稍等”就递给了乔行,高衍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头乔行的声音传来道:“高衍?” 高衍直接道:“我打电话问问钱币的事情。” 乔行也知道钱币的事情瞒不住,更何况金燕之前就和自己打过预防针,“一套已经已经做好了,还有一套正在赶。” 高衍道:“如果有时间,我去拿。” 乔行一听高衍要来当然连忙点头说好,高衍的口气虽然淡,但乔行觉得高衍现在能够主动和自己说句话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高衍当天和金燕打了个招呼,便开车去了红玉,乔行照样是亲自在大门口等的,大堂经理见红玉的乔老板亲自出来迎人,以为是个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忙跟着站在了门口,结果高衍的车已到大堂经理就有点傻愣了。 但凡能在海德酒店的大厅做大堂经理管事的,当然都有点本事,要么花花肠子会来事,要么人为处世特别利索,要么就像今天这位值班的经理,记忆力特别好,只要来过一次他见过一面的人,长什么叫什么什么职务和谁谁谁有关系又开得什么车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高衍的车慢慢开到门口停住的时候,经理愣了好一下,这不是华荣国际那位ceo以前开的代步车么?再一看驾驶位上下来的人,却又不是刘毅本人。 经理脑子里一转,立刻想到这要么是亲属,要么就是不一般的朋友,自然格外殷勤,亲自从高衍手里把钥匙接过去让人去停好车。 高衍对突然冒出来的大堂经理点了点头,他现在太清楚了,他所出的位子、他得到的尊重和敬畏都不是出于别人对他本身的一种尊重或者敬重,要么是因为刘毅要么是因为乔行,至少现在来说,他什么都不是,他不过是沾了光。 乔行见高衍走过来,不自觉的搓了搓手,带着高衍朝酒店里面走,边走边道:“还有一套明天才会弄好。” 高衍淡淡道:“出了什么状况?” 乔行:“做氧化的师傅临时突然有事来不了了,只能重新请人。” 这种事情很常见,高雅便没有多问,上楼之后乔行把一套三株做好的钱树拿了出来递给高衍,高衍接过来看了看,心中禁不住感慨,乔行毕竟是乔行,就这后续完美的扫尾工序,高衍自己都未必能做出来。 高衍把钱树放了回去,就听到乔行开口道:“我联系了我一个朋友,他说他可以之后和高荣生联系钱树的生意。” 乔行说得及其隐晦,高衍一时间没听明白,但很快反应过来乔行说的找高荣生联系是什么意思。 高衍给高荣生做了三株假钱树,这三株之后肯定是要交易出去不可能放着做摆设的,乔行找认识的人买卖,要么反咬一口高荣生故意卖假货,要么说高荣生的东西来路不正,是盗墓出来的干货,随便哪一样都足够高荣生吃一场诉讼的官司。当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操作的时候里面的水有多深,却不是高衍这个才二十多岁的毛小子能想到的了。 乔行这么一说,高衍也意识到乔行做了这么多年拍卖行的生意,也不是纯白的生意,就算不占黑,多少也沾了点灰色地带的,但高衍有高衍的打算,他之前就已经和赵森商讨过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做两套钱币,路都铺了一半了。 乔行摇摇头道:“我心里有数。”直接拒绝了乔行的主义。 乔行心下一时有些着急,他想高潜半辈子都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能多给高衍一些庇护就绝对不能少给。这事高衍开了头,乔行就想把接下来的事情接过去收尾做掉,如果可能,他希望高衍的手一辈子干干净净的。但现在高衍拒绝了自己,乔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多了担心高衍会厌恶自己。 乔行只得道:“你做了六株两套,应该只给高荣生一套吧?” 高衍朝乔行看了一眼,没说话,乔行心里直叹息,言语是极力控制着,深怕说了什么伤害了高衍的自尊,道:“你把另外一套钱币给我吧,我来搞定高荣生。” 高衍转过身正对着乔行,两人视线正对着,高衍的眼中古水无波,道:“刘毅或者你、哪怕是胡炼,我都知道处理现在的问题水平比我高无数倍,我没有自不量力,更没有明明知道自己不够格还冲出来做先锋摆平问题。” 乔行看着高衍,很快道:“你依靠了刘家了。”他没有说刘毅,他说的是刘家。 高衍点点头,道:“对。”边说边把钱树收起来,放进包里。 乔行皱眉道:“高衍,你拎得清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么?你有了刘毅,你有了金燕甚至刘家的依靠,那你知道你自己要什么么?你的感情,孩子,还有刘家能带给你的这个社会的资源和各种优越条件,你分得清楚。” 高衍垂眸把东西收好才转身拎着包回视乔行,道:“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是很想见你么?你反问我拎不拎得清,那你自己呢?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明白立场和刘家给我带来的一切,我也清楚自己的感情状况,我甚至知道自己应该去为别人做点什么,但是你呢?你质问我的时候是不是还把我当成二十几年你心里那个需要父亲照看的小孩儿?你的记忆和对我的理解从来都停在二十几年前,是你拎不清楚,是你觉得就算我二十几岁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也没有能力独当一面。乔行,如果你心里够明白,你就知道我能分辨清楚自己的感情,没有人是独立的个体,我是依靠了刘家,我又不是外面的野鸡野鸭给刘毅生了个种换了今天的地位,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不清楚?还是你不清楚?” 高衍说完转身离开,乔行这次没有沉默着站在原地看着高衍离开,而是快步追上去急促道:“高衍,刘家不是普通的上层,婚姻不是只有感情和孩子就足够的,没有差不多同等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就算刘毅再爱你,你在刘家也会觉得抬不起头的。” 高衍刹住脚步,转身时两人的手臂碰到一起,乔行连忙顿住步伐,急匆匆看着高衍,想解释最后却还是懊恼的发现自己伤害了高衍的内心,金燕说的没错,时隔这么多年,父子间的感觉不是一时能找回来的,如果他和高衍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子,高衍谈恋爱找了个刘毅这种家庭背景的人,乔行肯定一开始就要反对。 刘家哪是普普通通的有钱人,刘家本家富了三代,刘老爷子的老婆当年可是江南城里最有钱人家的嫡长女,陪嫁尽是黄金翡翠土地。刘家是正正经经的豪门!豪门!乔行做古董生意眼光及其远,他不是反对刘毅和高衍在一起,他只是觉得普通老百姓不会受得了豪门那样的家庭,钱多又如何,日子膈应了谁家的父亲不心疼? 乔行心里又急又叹气,高衍却是很平静,道:“我有鉴赏的手艺,古董圈也是个势力的圈子,比其他行业都容易混出地位,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况且说出去,我是红玉投资老板的独子,谁不给我面子呢?” 乔行一愣,终于慢慢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多操心了,高衍不是拎得清,是太清楚了,原来高衍从来没有真正想要完全依靠刘毅,他一直知道自己该努力做点什么改变什么,确实是自己瞎糙了一把心思。 高衍说完挑了挑眉头,乔行终于放心,脸上的表情也松下来,高衍转身开门离开。 高衍离开海德酒店之后驱车去了赵森的葡萄园,赵森这次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棉衬衫棉裤子,脚上一堆人字拖,形容格外懒散,葡萄架下乘凉,看到高衍拎包进来的时候起身,笑道:“我猜你近期天也该过来了,没想到会这么早。” 高衍也不废话,直接把钱树拿出来:“三株,你看着办,高荣生的明天才会让人送过去,接下去就看你怎么办了。” 赵森把钱树拿过来端详着看,并不立刻做声回答,眼睛在葡萄藤架子下眯了眯,好像被透进来的日光晃了一下眼似的,慢悠悠的心里盘算的,总之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赚的,高荣生下马是必定的,钱币一支肯定要倒台了,另外又能给刘家本家面子,还能赚钱树的买卖……至于高衍么,赵森笑了一下,自己给面子给的是金燕给的是刘家和刘毅…… 高衍见赵森不答话,坐在藤椅上看着钱树不说话,这次甚至没有给自己看茶,待遇明显比上次差了许多,高衍也不恼,转回头,朝着藤架远处的石板路看了眼,道:“赵先生知道我父亲,不知道认不认识红玉的乔老板。” 赵森把钱树放下,道:“红玉的乔老板即便不认识,也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他,也没人敢把我的‘雍正胆瓶’一次次挂出来。” 意思就是不认识了?高衍勾唇笑了一声,眼神还望着远处,视线所及似乎一片空,没把什么放在眼里,道:“那就奇怪了,乔行和高潜二十几年前就是一对,怎么你知道高潜,不知道乔行呢?”高衍说完最后一个“呢”的时候同时转头,嘴边携着意味不明的笑。 赵森心下一愣,乔行和高潜是一对?难道高衍是他们的儿子?赵森觉得不太可能,乔行在业界这么多年,传闻一直都是无妻无子,但高衍的名字实在太特别了,随高潜姓高,取乔行的“行”再取高潜名字的“三点水”,不就是个高衍? 赵森面上没多大表情,看着高衍,高衍又转回头,目光还是没有什么感情,这次不是说什么社会家庭关系了,直接提起了赵森挂在红玉拍卖行的“雍正胆瓶”,“哦,对了,上次我看那对胆瓶,真的那个倒是真的,假的那个,倒也蛮像是真的。” 赵森:“……”赵森直觉真是他么见了鬼了,那对胆瓶前前后后拿出来挂过多少次了,转手倒买倒卖提价都有好几次了,这次竟然被人看出来是假的一对?赵森知道高衍确实是看出来了,人直接告诉你一个真的一个假的,不是真水平谁敢这么蒙人? 赵森心里冒汗,几年前拿过来的时候高家那位就直接告诉自己,不可能有任何人看出来,现在眼前就坐了一位看出真假的,而且也姓高,赵森再不警惕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赵森忙把手里的钱树收好,亲自站起来给高衍沏茶端到高衍面前,高衍这次露了才,知道瞒不住,索性就放开了,接过茶杯,也不喝,放回了茶案上。 赵森坐下,试探道:“那对胆瓶是真的。” 高衍看着赵森笑:“高家瓷器那支看来也快不行了,吞了鼻烟壶一派也没用啊,我都看出来一真一假。” 赵森说真的,高衍偏强调是假的,赵森突然觉得有点不好了,如果高衍真是乔行的儿子,红玉少东家,自己那一对一真一假的胆瓶还放在红玉,那事情就真的有些糟糕了,把柄被人捏在手上的感觉可真行不好啊…… 索性高衍这个时候及时道:“不过好在,知道的只有我一个。” 赵森心里喷了,妈的真是轻敌,现在反过来被人要挟了,赵森心里直叹气…… 高衍这一局完胜,赵森最后是舔着脸亲自送高衍上的车,临走前还挥挥小爪子以示友好,高衍瞧了他一眼,打转方向盘走了。 就像高衍自己说的,他一直很清楚很理智,就算现在沉浸在和刘毅的感情里不能自拔,这些感情外的东西他也看得清楚,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现在的一切他的未来。高衍一直如此,他不像王殷成那么狠不如刘恒果断不似刘毅聪明又魄力,但他是最会隐秘自己守长战线的人,谁都不知道某一天某一个时间点他会成长成什么样子,他得到了什么讯息他又抓住了什么人的小把柄…… 赵森这次败就败在从一开始就把高衍当成刘家的附属品,没把人当回事。 高衍回去的时候王殷成还是躺在客厅,这次没躺沙发上,不知道从哪里拿的草席铺在地上,几个枕头软垫子靠着看书,周围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笔和纸。孩子们依旧不在大厅,似乎每到这个时间点就会在楼上疯疯癫癫。 王殷成见高衍进门,直接道:“楼上和他们奶奶唱戏去了。对了,你今天出去干嘛了” 高衍想了想今天葡萄园里和赵森的对话,找了个合适的词:“装逼去了。” 54. 高荣生的钱树两天之后就做好了,乔行给高衍打了个电话,询问高衍的意思,高衍之前已经和金燕商量好了,这次的钱币谁都不要亲自去送,找个信得过的送过去,谁出面都不好。 高衍于是道:“等会儿有人去取,你把钱树给他就行了。” 乔行说好,语气很慢,边说边思考着一个问题,过了一会儿道,“高衍,你要不要来红玉工作?”乔行之前就存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不好开口,两天之前高衍说自己是“红玉老板儿子”的时候乔行觉得时机到了,但乔行还是有顾虑,因为他觉得高衍只不过是把事实说了出来,但内心里不一定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高衍平静道:“我想想。” 乔行忙道:“好好,你慢慢想,想清楚了告诉,或者你有其他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 高衍道:“好。” 刘毅今天是在家的,他把华荣的一些事情处理好,从胡炼那里挪了四天假期过来,此刻正和王殷成一人沾了一边的长沙发,一个看财经类报纸,一个继续看文献资料。 刘毅远远的见高衍站在落地窗前打完了电话,手机塞进口袋里朝这头走了过来,忍不住问道:“乔行的?” 王殷成翻了一页文献,插嘴道:“管太宽系列。” 刘毅最近确实很高衍,什么都要问一句,高衍上楼问一句休息?高衍去院子问一句散步?高衍打电话还要问一句是谁?就是吃个水果喝口茶都要提一句别吃撑了。 王殷成总结了这是刘家男人特有的管太宽系列,以前刘恒也有这样的毛病,王殷成无论做什么都要被刘恒问一句,最后一个火了一个纠结老婆为毛不领情,两个人为此还大吵特吵过一次。 刘毅曾亲眼目睹过因为管太宽引发的血案,所以王殷成一提醒,刘毅很果断的闭嘴了。 高衍走过来,倒是无所谓道:“是乔行,他问我要不要去他那里工作。” 刘毅:“你怎么想?” 高衍摇头,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道:“红玉的平台不错,外资商在国内鲜少能做到这么大又有资历的拍卖行,但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在乔行的问题上,刘毅一直没有主动提过,但男人心疼自己老婆,总还是忍不住多管:“乔行一直单身这么多年,没有其他孩子。” 高衍:“我知道。” 刘毅都不好多开口说什么的事情,王殷成自然也不太好提,三个男人在楼下各自看了会儿书,刘毅接了个短信起身上楼去了书房。 就剩下王殷成和高衍两个各自看着各自的书,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茶杯碰撞茶几玻璃的声响。 高衍看的是最近几大拍卖行的宣传手册,有本市的也有邻市的,却突然听到王殷成开口道:“我多个嘴,如果能借红玉还是多借红玉的力量吧。” “?”高衍疑惑的转头看向王殷成。 王殷成眼睛还看着书页,声音非常平静:“我和你不太一样,我爹妈早就死了,本科时辍学,黑历史一堆。我和刘家本家一些人的关系很不好,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如果你有红玉这么大的拍卖行做背景,在本家的日子会好很多。” 高衍本来是窝在沙发里看书的,这会儿听到王殷成的话坐了起来,书放回茶几下面,奇道:“我听刘毅说过,刘家老爷子很喜欢你。”可为什么他的语气听上去有诸多无奈? 王殷成把书放下来,转头看了高衍一眼,身体还是横躺在沙发上,眉眼间却突然淡下去许多,那对茶色的双眸似乎都带着某种超然的冷漠。 王殷成道:“金燕是整个刘家独树一帜的存在,你喜欢她,不代表你会喜欢整个刘家。她的儿子你喜欢,可她嫁的男人和家庭你未必受得了。刘老爷子还算喜欢我,刘平年对我也不错,他们为了让我在刘家能站稳脚跟,或者说白了,为了让我能‘配’得上刘恒,才给我了一些资产傍身。可就算有这么多人爱护我,我还是和刘家一些人交恶,遇不见最好,遇见了就难免针锋相对。中国人在婚姻家庭门第上的观念非常传统,什么锅配什么盖,大家基本都是这么想的。” 高衍一时愣住,因为他没见如此的王殷成,好像从骨子里散出某种淡漠冰冷的气息,不好接近也无法接近。 高衍道:“所以刘恒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接家里的生意?” 王殷成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但他迟早要回去的,老爷子对豆沙给予了厚望,之前豆沙生日就在家宴上说以后本家的老宅子就是豆沙的。豆沙和刘恒都要回去的,我也是一样。” 高衍仔细看着王殷成,“你之前就有提醒过我。” 王殷成轻叹一口气,把书重新拿起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其实你比我当初明白事,也比我当年清醒。” 金燕派去红玉拿钱树的是刘毅别墅老管家的一个侄子,人很实诚也算聪明。拿钱树的时候不多问,别人问什么只简单的答是或者不是要么就是不知道,从红玉出来之后又直接驱车去了高荣生住的地方,把钱树亲手交给了高荣生。 自高潜死后,高荣生这几年已鲜少再有仿古钱树倒卖,压箱底的钱树又舍不得拿出来。本来这几天他还纳闷高衍能做出什么样的货色来,水平会不会比不上高潜,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概率还是极低的。 然而今天的钱树一递上来,高荣生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肉眼上真是没看出半分破绽。 高荣生看了看送钱树来的人一眼,问道:“高衍自己怎么没来?” 送东西的小哥眨眨眼睛,张作什么都不清楚道:“我不知道啊,让我送过来我就送过来了。” 高荣生皱了下眉头,两鬓的白头发都跟着纠了一下,他想高衍不来无非也是因为不愿意见他。 高荣生把钱树放下,挥手让送钱树的小哥走了,他低头眯眼看了看手边的钱树,心中一时冒出了点感慨。他想他真是低估了高潜甚至高衍啊,高潜果然把手艺都交给了高衍,当初如果知道高衍继承了手艺,他如何都不会让高衍离开苏州的。 有这样的手艺就是有了个活的摇钱树。 只可惜现在这人想捏在手里都捏不住了,高衍有了刘家做倚靠,得罪刘家可不明智,更何况最近高家也不太平,高环宇死的消息在高家震动,虽然一直有人不看好高环宇继承钱币一支,但高荣生当年还是排除众议,如今人一死,自己年纪又大了,别支开始不断有人想打钱币的注意。 而高荣生这里,陆蝶死了心心念念宝贝着给予了厚望的儿子,几近疯癫,一会儿傻愣愣说着要找儿子一会儿又癫狂着拿刀要砍高荣生,陆蝶要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也就罢了,精神病房里一送,也免去了高荣生的诸多麻烦,但现在的问题时,高环宇已经死了,陆蝶要是再出个什么状况被人拿捏了把柄,自己就真是四面楚歌了。 高荣生把钱币小心翼翼放起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打算回头再弄仪器侧一遍,但他心中隐隐又有个想法,他想如果实在不行,继承人里不是还有一个高衍么?几乎没人知道自己和高衍没有血缘关系,但现在这个情况也真的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年纪已经大了,说不定再过十年真的就不在了,但至少他活着的现在,谁都不能撼动他的地位!! 高衍见识了王殷成的另外一面,也更加清醒现在目前的境况。这就好像结婚,有的人进了豪门享受的就是物质和地位,而有的人为了更好的生活,首先会提高自己。 无疑王殷成和高衍都是后者。 刘毅去书房之后,高衍也回房间拿电脑查了点资料。他先看的是红玉的讯息,网上能够查的所有资料都看了一遍,甚至爬墙翻到了国外的网站,看了不少红玉在国外的交易行情,甚至这几年外媒对红玉和乔行的评价。 看完之后高衍又翻回去,看了看近期有没有新开发的商铺或者写字楼之类。 他之前就有了一些想法,但不成气候,当时并不着急,因为他觉得时间还充足,但经王殷成一提醒,高衍才惊觉对于他来说时间只少不多。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首先他要明确自己的目标,接着他选择一条自己可以长久走下去的路,再之后做的事情更加多。 高衍看完了晚上的资料,换衣服拿车钥匙走人,下楼的时候王殷成还在看书,高衍忍不住顿住脚步道:“你怎么就能看书连看一个暑假什么都不做的?” 王殷成看了他一眼,笑道:“谁说我什么都没做了?知识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高衍知道王殷成必然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拿着钥匙转身出去了。 宋明接到高衍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光着膀子锻炼,“喂?啥事?” 高衍道:“你对本地熟悉,带我逛逛,商铺或者写字楼都可以。” 宋明一听说可以出去逛又有免费的大切接送当然乐意,赶忙洗洗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高衍的车已经等着了。 宋明爬上车,奇道:“你要看商铺?开公司开店?” 高衍道:“先开个专门卖古董的店。” 宋明本想说你疯了,现在开店不是稳亏不赚么?但一想高衍现在多牛叉啊,刘毅做后台就算不赚钱也能开个门面招揽人脉啊。 宋明忙道:“你都想好了?” 高衍点头,宋明这才想起来乔行的事情,之前他们见面的时候高衍已经告诉他听了,他现在这么一琢磨,有戏啊,好歹亲老子是拍卖行的大老板啊! 高衍虽说是看商铺,但也没有找什么市区繁华地段的商业门面铺子,古董又不是黄金钻戒人人都爱的,花那么大的价钱租个铺子卖古董,还开在市区繁华地段,不是自己虐自己么。 高衍开着车,先去的是市区旅游景点“直湖”旁边的市井小巷,这地段卖的基本都是工艺品,人流量大且铺子基本都适中,价格已经成型。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有一条街两边,连着十几家点都是卖古董字画或者文房墨宝的,本来就十分有古韵气息的地方更添加了几分文人风雅。 两人逛了几家店,发现这条街和其他地方有个明显的差别,就是卖东西的商铺在前,后面似乎还有石板路通着小亭子一样的雅间,用来专门招待那些“朋友介绍过来的买家的”。 高衍和宋明是生人,两人就算说要买古董的字画,都没有店家乐意带他们去后间详谈。高衍看了看周围的地段,也没勉强,拉着宋明出去了,出去之后走到直湖边上租了条四人的电动船,沿着河道慢慢开。 高衍解释道:“他们的店不就在河边上么,从前面不给看,我们就从后面看好了。” 于是两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缩着腿窝在小船里,高衍握着方向,开着小船慢悠悠朝着既定的方向开过去。 开了没多远,果然看到了刚刚他们逛的地段,高衍和宋明伸长了脖子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在一座小桥后面的石子路上隐约看到了一点“突起”。 和高衍想的差不多,外面是商铺,河边的小房子连着外面有一条不长的石板路,各家用竹栅栏或者藤条隔开地方,互不相扰,院子里别有一番精致,各家种着各家的花草树木,有的院子里还放着水缸养鱼。 宋明两条腿缩着,摇摇望了那么一眼一拍大腿道:“哎!里面果然有道道!” 高衍没吱声,往里面又开了一点,突然发现靠近河边一长排的两层小楼的外围有建筑用的绿色竹子,河岸边上架着钢管铺着木板,有油漆工正在刷油漆。 高衍脑子里一转,开船开了过去,大声道:“师傅?刷墙呢?” 油漆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是蓝色的牛仔服,带着安全帽,衣服帽子鞋子上都有白色的油漆,中年人转过头来,笑道:“你都看到了,还问我?” 高衍:“师傅,这一快的房子是在整改么?” 油漆工道:“是啊,规划么,好像要重新规划吧,这里原来开的饭馆,现在规划这一块不肯开了。哎,你们别朝里面开了,那里有牌子的,租用个人游船不能通行的。” 高衍打转方向盘,“知道了,谢谢师傅啊。” 高衍和宋明两人又缩着腿重新把小船开回去。因为之前走的是相反的路,并没有看一排正在重新规划的隐秘小楼。两人上了岸之后朝小楼的方向走,果然看到防尘布遮挡了巷子的一头,从里面可以听到人生和敲敲打打的声音。 高衍和宋明对视一眼,两人朝回走,边走边商量着,宋明捏拳一拍手:“有戏!不过直湖这片儿的地方估计有钱也搞不到,还是得走走关系。”言下之意就是需要刘毅帮帮忙。 高衍道:“不急,我们再看看其他地方。” 之后高衍和宋明又在高架环线范围内和周边不远的地方看了看,有好几个写字楼里也是挺合适的,价格方面应该也还算能承受得来。 但问题时高衍最开始看的地方是直湖边,胃口从一开始就被吊高了,再看其他地方心里有了个比较,看得越多越觉得直湖那块好。 宋明最后都砸吧砸吧嘴,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坦诚道:“要说好,还是直湖边上好。” 高衍开车,听了却没有说话。 下午回去,高衍一进门果然又见王殷成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书,高衍就想不通了,王殷成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可看。 高衍朝楼梯上看了一眼,换了鞋进来,王殷成躺着久不动,这会儿才挪了挪屁股,把书拿开。 高衍坐下,把下午看铺子的事情和王殷成说了一遍,非常坦白,王殷成唔了一声,眨眨眼睛:“你要开店?相中直湖边上的?” 高衍点头:“价格上会贵点,但我估计那地方有钱也没用。我想请你帮忙,帮我打听一下要找什么人?” 王殷成淡笑:“找刘毅更方便,从找人到租金再到装修,他可以一手承办。” 高衍无语道:“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帮忙的。” 王殷成点点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高衍确实是可以找刘毅,但人的依赖和安全度是有惯性的,找一次就会找第二次,某天醒悟过来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还是刘毅的,自己只不过变了一种方式从刘毅口袋里拿钱而已。 但如果高衍找王殷成那就不一样,找朋友借钱是要还的,更何况人情。 王殷成坐起来,眼里有光,眸子里带着矫捷和锐利,“这个没问题,直湖那块我有认识的人,吃顿饭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不过么……”王殷成语气一顿,幽幽道:“我要入股分红,而且姓刘的都不许插手。” 高衍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 高衍一说完,王殷成就从一堆书里把自己手机翻出来,打了个电话:“陈角?明天喊叶笑天出来一起吃个饭,我请,我有事请他帮忙。” 陈角的声音很聒噪的从电话那头传来,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的:“姓叶的!橙子明天请吃饭,说有事找你帮忙,给个逼脸啊!” 55. 刘毅当天虽然没去公司上班,但一直待在书房里,晚上都没有下来吃。 等他下楼的时候却发现高衍人不在,目光在楼下一扫,除了高衍似乎其他人都在,等下楼了仔细一看,王殷成也不在。 刘恒正抓着汤圆和冬冬,一条手臂夹着一个要朝楼上走,拎两个小崽子回房间睡觉。 冬冬老老实实挂着,抬着眼看刘恒,汤圆却死命蹬腿摇身体要挣脱开,同时大喊着:“放开我!放我下来!哥哥说睡多了会变笨蛋的!” 金燕在大厅里也朝刘恒喊:“哎你轻点!弄伤了你赔啊,敢情孩子不用你生。” 刘恒拎着两个小崽子上楼,和刘毅擦身而过的时候刘毅问道:“高衍呢?” 刘恒提了提胳膊,道:“院子里呢,和橙子一起散步去了。”说完正要走,却突然感觉右手臂有一股子阻力,冬冬好像突然变重了。 刘毅和刘恒几乎是同时低下头去,一眼看见冬冬正两手死死抓着刘毅的裤缝,刘毅的裤脚都抬了起来。 冬冬不闹啊,和汤圆比起来是不闹啊,每次汤圆哭爹喊娘闹得要死的时候冬冬基本都是安安静静的,不过小崽子忒坏,汤圆哭闹从来没有真枪实弹,冬冬不哭,但每次真闹起来一点不比汤圆少让人操心。 金燕的视线也随即看向刘毅的裤缝,仔细一看差点没笑疯了,冬冬挂在刘恒手臂下面,两个爪子死命抓着刘毅的裤子,刘恒一拽,刘毅的小腿就露出了小半截,再用力一拽,眼看着裤腰带都动了一下,两个大男人脑门儿上都是黑线。 “哈哈哈哈……”金燕笑疯了,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趴在沙发上拍靠枕。 汤圆这会儿也不哭了,吸吸鼻涕转头朝冬冬看过去,冬冬默声看着自己的手,用力抓着刘毅,无声中默默抗议,不要去睡觉。 刘恒一边转了转身,一边道:“冬冬快松手,上楼睡觉了。” 刘毅低头看着自己家的宝贝儿子,抬手揉了揉冬冬软乎乎的头发,冬冬跟面条似的挂着,一边抓着刘毅的裤子一边很努力的抬头,“爸爸,不要睡觉。” 刘毅干脆弯下腰,把儿子抱进自己怀里搂着,冬冬顺手又挂上了刘毅的脖子。 刘恒干脆把另外一只也放下来,哪成想汤圆双脚刚站到地上,就飞奔着扑到刘毅腿边,两条手臂环住刘毅的腿,朝着自己老子做出一副痛下决心就算抱大腿也不要睡觉的样子。 两个孩子跟树袋熊一样巴拉上了刘毅,金燕笑到了第二个高朝,整个人都要笑得不好了。 刘恒无语看天花板,最后只得到:“好好,行行,”说着看向刘毅:“等会儿你送他们回去睡觉?” 刘毅一手抱着自己儿子,低头朝抱着自己腿的汤圆看了一眼,抬眼时道:“豆沙呢?” 汤圆抖了抖,慢慢松开了胳膊,冬冬没抖,努力做好一只合格的墙头草,立马转头,眼里冒星星,顺带摇尾巴:“爸爸我和汤圆上楼睡觉啦,你抱我们上去吧。” 刘恒:“……” 高衍这天晚上和王殷成聊了很久,他发现王殷成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他讲一样事情给你听,会先讲一个框架,然后慢慢往框架里填东西,让你不至于听得云里雾里,而且王殷成虽然还在上学,自己也没做过什么生意,但确实很有脑子,可能因为他所在行业的原因,他似乎更能洞悉一些事情的本质,剖开外层,让高衍看清楚了H市市场这块蛋糕的分层。 两人聊了很久才回去,刘恒趴在二楼窗子上朝外看了好几次。 高衍回房间的时候刘毅已经十分自发自觉地洗完澡换好了睡衣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堂而皇之把高衍的床当成了自己的,不,应该说,他已经默认高衍都是自己的了。 刘毅像一只慵懒的狮子一般,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穿着真丝之地的睡衣躺在床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平放着,正凑到台灯前看着一份杂志。 高衍本来进了门想直接去浴室洗澡的,结果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刘毅流露出的安静的姿势,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是染上了一层光圈,头发湿漉漉的耷在脑袋上,安静的好像一只刚刚吃饱又洗完澡的狮子。 高衍忍不住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抬手在刘毅的胳膊上顺了个毛,可惜刘毅穿的是丝质的睡衣,摸上去滑滑的,并没有摸一只毛绒四爪动物的感觉。 刘毅疑惑抬眼,朝高衍看了过去,又垂眼看了看高衍在自己胳膊上来回摸着的手。 高衍笑道:“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像一只四爪大猫呢?忍不住就过来顺顺毛。” 高衍这么无心的举动,倒真是让刘毅心里舒坦了许多,放下手里的杂志,眼睛眯了起来。 高衍顺完刘毅这只大猫起身去浴室洗澡的,水流朝下的时候高衍突然想起什么,手朝自己后腰下面摸了过去,自从上次和刘毅ooxx过一次之后就再没做过,之前后面还有点不舒服,现在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不过高衍有种直觉,他觉得自己今天的小菊花恐怕又要不保了,外面床上卧着的那只大猫体内散发出一种危险的荷尔蒙,眯眼看向自己的时候,高衍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待宰的羊羔。 果然这天晚上刘毅巴拉着高衍的四肢把人从头到尾吃了一遍,吃干抹净一点都没有留情。事后高衍晕红着脸迷迷糊糊想着一个问题,这似乎也不能怪刘毅啊,一个大男人憋屈隐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开荤了,能憋这几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高衍之后又站在男人的角度想,如果是自己能忍几天,掰着手指头想了想,无语看了看天花板,他觉得自己一天都没办法忍。 王殷成第二天约了叶笑天、陈角吃饭,十点的时候准时出发开车和高衍两人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 高衍在车上还纳闷问王殷成:“可以带孩子?” 王殷成道:“豆沙和他们家的小孩儿一个幼儿园上到一个小学,这次和叶笑天谈的事情,只要把他老婆和孩子伺候舒服就行了。” 酒店包间是高衍昨天就订好的,两人带着三个孩子上楼,侍应生在前面带路。 王殷成牵着汤圆第一个进门,高衍紧随其后,进门之后果然看到两个男人正坐在圆桌旁边的沙发上喝茶,看到高衍和王殷成进门之后朝门口看过来,同时站了起来。 高衍一眼看过去,一个男人穿着黑西服打着宝蓝色的领带,面孔带着几分淡然,另外一个男人就穿着一身棉布的衬衫裤子,脚上蹬着一双板鞋,穿着十分随意,但面孔带笑,十分温和。两人只从气质上就给高衍一种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感觉,之前王殷成在车上也说过两人的关系,但高衍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能在一起,确实很神奇。 就算没有王殷成介绍,高衍也一眼就分辨出谁是陈角谁是叶笑天。 叶笑天站起来之后就笑着看王殷成和高衍,边走过来边道:“我们先到的啊!”说完已经走到了近身处,先是摸了摸汤圆的脸,接着抬手又摸了摸冬冬的脸:“哎呀,这两只包子的脸好软啊,叶飞那个臭小子自从长开之后再没包子脸给我掐了,好苦逼啊。” 冬冬眨巴眨巴眼睛,手环着高衍的脖子,倒是不认生,十分礼貌道:“叔叔好。” 陈角老泪纵横,忍不住又去捏孩子的脸:“好乖好乖。” 高衍现在突然有点懂了,王殷成为什么一定要把几个孩子带过来。陈角是货真价实的包子控啊。 几人走进来,各自落座,把孩子安置好,王殷成才正式做了相互介绍。但介绍高衍的时候他并没有说高衍和刘毅的关系,只道高衍是自己的朋友。 叶笑天十分客气,抬眸时却也忍不住朝冬冬看了一眼。 豆沙还是一副“除了橙子谁都别来惹我”的表情坐着,汤圆和冬冬挨着坐,两个小家伙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却也不闹腾,不吵不闹,也没有去碰面前的盘子筷子叉子什么的。 陈角刚刚摸了冬冬两下,现在坐在圆桌旁看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冬冬和刘家的两个孩子都不同,豆沙从小对人就很淡,不说话的时候冷冷朝你看过来都会让人觉得心虚,汤圆一出生就是兄控,只要不说豆沙不好的,汤圆见谁都乐呵,傻傻呆呆的。 显然冬冬很不同,孩子似乎十分懂事安安静静坐着,双眸像一潭湖水,不认生不惧场不乱动,不似豆沙的冷又不像汤圆的蠢。 陈角看了一眼,忍不住看第二眼,再和自家的二世祖臭小子一比,简直他么天差地别。 王殷成喝了口水,才想起来道:“叶飞在家写作业?” 陈角切了一声,一脸嫌弃的表情:“你说可能么?就他那个样儿,不抄作业我就谢天谢地了,刚刚去卫生间了,应该回来了。” 正说着包间门被推开,叶飞小朋友穿着一身黑色的骷髅T恤,腿上是条条杠杠撕破了的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炫彩条纹的跑鞋走了进来,仔细一看,脖子上挂着条不伦不类的骷髅头链子。 高衍朝叶飞看过去,果然和豆沙差不多大,个子还比豆沙高点,只是这身装扮看了真是想让人叹气,尤其那一头竖起来的短发,看一眼就有一种想给他巴拉下去的冲动。 高衍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席间的一声叹息,转头时看到陈角默默拿手挡了下脸。 叶飞从小就不认生,自来熟,一进门就是叔叔弟弟的喊,主动坐到了豆沙旁边。 豆沙朝叶飞看了,转回了头,汤圆喊了叶飞一声就垂眸不作声了,冬冬也叫了叶飞一声哥哥。 之后席间便是大人的天下了,有王殷成的引荐,高衍和陈角、叶笑天也聊得很顺,慢慢就谈到了正题上。 高衍的意思是,他想在直湖那块租一个门面,就现在整改的那块。 叶笑天十分直接切诚恳道:“那一块说白了,就是官家地,都是这个局那个委拖的关系在弄房子,如果只是海德下面的市场项目,我可以直接给你个关系价格,不过那快标的建筑不是。” 高衍道:“我明白,所以才拖橙子找你,看看有什么办法。” 高衍说得有够直接,因为他发现席间的氛围更像是朋友间的聚会,聊聊天顺便出出主意,而不是一场饭桌上的博弈,所以高衍把话说得委婉但是没有假客气。 叶笑天想了想,余光看了王殷成一眼,又看了看饭桌上冬冬,他之前在红玉的拍卖会上其实是见过高衍的,那是时候高衍坐在刘毅旁边,帮刘毅竞拍。现在看高衍似乎和王殷成的关系也很好,忍不住就猜想高衍的身份。 这个忙其实他是可以帮的,但叶笑天毕竟是个商人,就算给王殷成面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人。他觉得如果能弄清楚高衍是谁,自己心中也有数,知道可以帮到什么份上。 叶笑天还没开口,陈角在旁边突然远远逗了下冬冬,道:“这孩子小名叫冬冬,大名叫什么?” 高衍刚要开口,王殷成才旁边道:“刘雨辰。” 汤圆张了张嘴巴,凑到冬冬那里惊诧道:“冬冬原来你叫刘雨辰啊?你知道我大名叫什么么?” 冬冬十分乖巧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既没有喊着说我不姓刘不叫这个,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叶笑天不好开口问的问题,陈角却大大咧咧问了出来:“也姓刘啊?刘恒哪一家的兄弟?以前都没见过哎。” 高衍很自然的和王殷成对视一眼,两人视线一对上再错开,高衍心里就有了底,虽然不想让刘毅帮忙,看来这次还得把刘毅这个大靠山摆出来啊。 高衍于是道:“刘毅。” 陈角抽气,叶笑天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陈角瞪大眼睛叹道:“卧槽,刘毅才是真绝色啊。”儿子和老婆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高衍笑了下,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这么一聊,叶笑天心里就有底了,刘毅的儿子和男人,看来这忙要么不帮要么就得帮到底啊。 而王殷成心中却有了另外一层领悟,之前不想借刘家的光,最后却还是摆明了身份,这个社会果然还是关系最靠谱,看来就算不要刘家的资源,往后高衍还是得把刘毅这个背景祭出来显摆显摆。 讲明白了身份,陈角之后聊得更欢快了,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高衍和王殷成是妯娌,王殷成和自己又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自然高衍也属于朋友的范围,更何况高衍还有一个那么看得顺眼的宝贝儿子。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得大家都很舒服,叶笑天公司有事就先走了,走之前和高衍握了下手,承诺一定帮忙。 叶笑天一走,这个饭局就算是散了,陈角大大咧咧朝椅子上一靠,拿牙签剔牙,王殷成和高衍也靠着椅子消食。 叶飞眼睛盯着冬冬,对豆沙拱拱胳膊:“哎,你那堂弟多大了?” 豆沙用“你要做什么”的眼神看了叶飞一眼,道:“四岁。” 叶飞小时候还好,大了就是花花公子的调调,身边又有豆沙这样的帅二代,交遍全校美少女,胃口自然被吊得很高,所以陡然一见冬冬这样的小清新便是如沐春雨一般,浑身都痒痒,一直盯着冬冬看,想看看豆沙的这位堂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朋友。 叶飞笑了笑:“哎,你们刘家的人都长得好看嘿,小雨辰长得也好看。” 豆沙又看了叶飞一眼,没吱声。 饭后三个大人凑在桌边说话,四个小孩子就闪到了沙发边上玩儿。 冬冬和汤圆还像是跟屁虫一样黏着豆沙,叶飞就跑过去和冬冬搭话,刚要开口,冬冬却转头看了他一眼,漠然跑开了。叶飞谈尽天下女朋友、聊尽天下好朋友的信心倍受打击,眼睁睁看到冬冬和汤圆黏在豆沙后面出包间上厕所去了。 叶飞TUT 56. 高衍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不多,可即便生活经验再丰富,有理论知识傍身也比没有得要来得好,所以自从见过叶笑天之后,高衍没什么事儿了也就基本不出门了。 刘毅这几天却发现高衍跟着王殷成天天在楼下大厅看书,两人一人沾一个长沙发,躺下了各自看各自的书,刘毅有一次装作无意飘了过去,垂眼想看看高衍看的什么,结果一看书面都用封皮包起来,什么也看不到。 那几天有假么,刘毅本想和高衍再培养培养心灵和肉体上的感情的,结果高衍一有时间就看书,根本没自己什么事。 按照高衍现在的想法就是不急这一时,看叶笑天能不能帮忙弄到直湖边的房子,如果成功了,他再来做后期的准备。 而且他这段时间也在等,他想看看赵森那边会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以表示他的诚意。 而这几天刚好是冬冬和汤圆试入园的日子,幼儿园还是豆沙以前上的那个幼儿园,园长都还是原先那个园长。 不过这一天早上高衍还是小小的纠结了一下,他以前从来没有在穿着上过多讲究过,但今天显然不一样,今天是冬冬入园的第一天,要给老师留个好印象,也要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其他小朋友面前很有面子。 高衍于是从衣柜里拿了套正式点衬衫西服裤换上,对着镜子前后看了看,接着又换了套休闲的polo衫和卡其裤,刘毅这个时候刚好敲门进来。 高衍站在镜子前,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穿这套”接着一指床上:“还是那套?哪套看上去比较好。” 刘毅嘴角弯起来,高衍明显有些紧张,好像今天不是陪冬冬入园而是高衍自己第一天上学一样。 其实刘毅觉得高衍股架漂亮身材结实,穿什么都好看,但他还是来回在两套衣服间对比了一下,指着高衍身上的这套道:“就这件吧。” 高衍重新看向镜子里面,也点了点头,道:“那好,就这套。”转头仔细一看刘毅,发现刘毅的穿着和平时也有明显的变化,因为刘毅正常的装束就是衬衫黑西服,衬衫颜色偶尔有变,但西服颜色是从来不变的,但今天刘毅上身穿着件条纹的V领休闲服,下身一条五分休闲裤,看上去比高衍这一身还要随意。 高衍一挑眉:“你这是要给咱儿子拖后腿么?” 刘毅走到镜子前,抬手一把揽住高衍的胳膊,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道:“现在你还觉得会拖后腿?” 高衍看向镜子里,两个男人身形高大,样貌也算中上等,穿着干净简单也很随意,高衍“唔”了一声,看着镜子里道:“以前没发现,现在一对比才觉得我真是好年轻。” 刘毅:“……” 高衍又不怕死道:“其实你也不老,不是四十岁还没到么?就是和我比起来老了一点。哎,一棵嫩草就这么被老牛给拱了。” 刘毅满头黑线的松开高衍,抬手在高衍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道:“被我拱了总比被猪拱了要好吧。” 刘毅说话的时候音调基本不变,用那么认真的语调说出那么抽风的话,高衍直接就喷了。 然后刘毅终于反应过来他竟然拿自己和猪做对比。 刘毅:“……” 金燕现在包揽了照顾的孩子的所有活儿,一大早就起来给两个乖孙子穿上自己之前就买好的套装。然后越看越喜欢,拿额头顶顶冬冬再顶顶汤圆。 金燕看着两个孩子洗漱,再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下楼,刚好和刘毅高衍碰上。 刘毅从拐角处拐出来,高衍跟在后面低头笑着,金燕道:“高衍笑什么呢?” 高衍连忙住嘴不笑了,他也不能和金燕说你儿子拿自己和猪比较吧,结果低头一看金燕牵着的两个小崽子,又笑喷了。 冬冬和汤圆两人穿着一样的白体恤淡色牛仔裤,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冬冬白T恤上一个朝右的黑色箭头,肩头下方写着几个明晃晃的红字,他是我哥哥;而汤圆的白T恤上一个朝左的红色肩头,箭头下方写着几个黑字,他是我弟弟…… 高衍一条胳膊曲着耷上刘毅肩膀上,脸埋在胳膊里要笑疯了,刘毅在两个孩子的衣服上看了看,最后面无表情抬眼,对老太太道:“妈,今天试入园,你也不要这么吧。” 金燕一手牵一个朝楼下走,边走边道:“懂什么?这叫兄弟间相互倚靠,你和刘恒那是差了岁数,他入园的时候你小学,要是也一样大,我肯定也给你们这么穿。” 刘毅和高衍跟在后面,高衍已经默声笑得快抽搐,刘毅一巴掌贴在高衍额头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天早上太过喜感,汤圆和冬冬被大人们轮流抱来抱去,就是专门看衣服上的几个字,然后再让两个小崽子并肩站在一起,把几个大人都笑乐了。 豆沙是被楼下的声音吵醒的,下楼之后看到冬冬和汤圆的衣服也忍不住笑,结果被金燕拎着站到了两个孩子中间,还比划道:“再画一个朝上的箭头,印个‘我哥’。” 豆沙纯属躺着也中枪,王殷成看看三个孩子再看看衣服,脑子里再稍微脑补一下,跟着就喷了。 金燕因为有事所以这次送两个孩子试入园的还是高衍和王殷成,刘毅反正放假有时间,刘恒却因为突发状况要先去一趟餐厅。 高衍给两个孩子整理小书包里的东西的时候,汤圆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刘恒站在玄关门口换鞋的时候汤圆突然跑了过去,抱住刘恒的腿,昂着脖子道:“爸爸你不陪我去么?” 刘恒道:“去的,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 汤圆:“骗人!你不陪我去。” 刘恒无奈道:“爸爸不骗你,爸爸肯定去的,你看豆沙都赔你去的。” 豆沙正端着一杯茶醒觉,听到刘恒的话手一抖,愕然转头。 刘恒走了没多久,三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开车两辆车上路去幼儿园。 幼儿园的街道和四年前豆沙上学那会儿没什么变化,小小的停车场里停了几辆车就满了,刘毅和王殷成只能把车停在路边。 试入园的第一天,已经有了不少家长过来,幼儿园门口十分热闹。 豆沙带着汤圆和冬冬站在路边,眼看着一个女娃娃嚎得鬼哭狼嚎天翻地覆:“我不要!不要!我要回家回家!唔唔唔唔……” 汤圆忍不住拉住豆沙的手,一脸担心道:“哥哥,幼儿园里是不是有怪兽啊?” 豆沙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天,他有点不太记得自己第一天进幼儿园是个什么场景了,不过绝对没有嚎过嗓子。 小女孩儿的嗓子尖,一嚎就吸引了不少小朋友和家长的目光,不少孩子眼里流露出了不适应,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毕竟现在孩子接触的东西多了,对陌生场合也没有那么排斥。 只是孩子的情绪容易相互影响,一个哭了,另外一些心理上多少受了影响。 女孩儿的家人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哄着,说你看那边两个男孩子多勇敢啊都没有哭,只有你在哭鼻子哎…… 小女孩儿的目光朝那边两个胖子看了一眼,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哭得更凶了……她不要变胖子啊…… 刘毅牵着冬冬,王殷成牵着汤圆,两家一起走进了幼儿园,按照入园指南上讲的登记、领取孩子的小书包、购买以后午睡的床上用品等等…… 之后就是带着孩子在幼儿园里适应环境,哪里是教室,哪里是厕所,玩乐的滑滑梯游戏场所等等……之后还要去指定的教室见新老师和新同学。 豆沙虽然已经四年没回来过了,但凭着卓越的记忆力还是依旧记得幼儿园里的样子。 汤圆即便没哭闹,但还是表现出了一些忧虑的样子,一直死死抓着王殷成的手,一张包子脸都纠起来。 豆沙看到了走过去,拍拍汤圆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汤圆终于有流露出一点崩溃的感觉,一把扑到豆沙怀里蹭道:“哥哥,我不想上学,我不要来上学。这里都是不认识的人。” 王殷成也没想到孩子会流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连忙蹲下来安抚。反观冬冬倒是很平静,左看看右看看,顺着大人的话和手指看过去,默默记住幼儿园里都有点什么。 刘毅看看两个孩子,发现冬冬和汤圆的差别还是挺大的,他一直很用心的观察冬冬和冬冬玩儿,父子两个交流感情,之前他即担心冬冬的身体又担心冬冬能不能适应新的环境。但现在刘毅不得不欣慰的承认,真是虎父无犬子,冬冬的适应能力出奇的好,心智明显比同龄的孩子要高许多。 汤圆最后还是掉了两滴猫泪,但没有哭下去,因为豆沙哄得很用心,平时都是一张冷脸对人,今天却能顺毛安抚这么久,作为一个合格的兄控,汤圆自然不会再哭了。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第一天的半天试入园也正式结束,入园的孩子大多都还好,只有很少部分的孩子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反感哭闹,大部分孩子都能在家长和新老师的鼓励下慢慢适应环境。 离开幼儿园上车之后,高衍习惯性在冬冬脑袋上摸了一下,却突然发现冬冬的额头有些烫。高衍吓了一跳,赶紧把孩子的脸转过来,却看到冬冬的脸颊也红了。 刘毅在前面道:“别担心,没事的,刚刚你去卫生间,冬冬被突然跑过来的两个小姑娘一人亲了一口。” 汤圆靠在豆沙身上,明显有些虚的样子,此刻听刘毅一说带着点不甘抬眼看豆沙道:“哥哥,为什么没有女孩子亲我呀?” 豆沙低头看了汤圆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想着人家当然不会亲你。长得比你好看又比你勇敢,人小女孩儿又不是傻子。 当天下午,赵森给高衍反馈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高荣生技术上检测了钱币没问题之后,当天便带着人回了苏州,他确实很急着回去,因为高家上下里外现在就在等他交代高环宇的事情。 但高环宇的死并不好交待,他既不能说是因为仇杀或者讲出实情,也不可能说自己这个养子本来就在外面惹了麻烦,更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清楚。索性高环宇已经火化掉了,高荣生最后拿了交警大队的材料过来,说是车祸。 究竟是不是车祸,这个时候高家已经没人去关心了,既然高荣生说是那么就是,他们纠缠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高潜死了,现在高环宇也死了,高荣生已经一大把年纪了,现在钱币一支该怎么办?! 高荣生早就提前预料到如今的场景了,坐在那里冷着脸,默不作声听完了各派系的发言,基本大家都认为钱币一支应该归拢到其他支系,就好像当年的鼻烟壶支系一样。 由如今的11派系,合并成如今的10派系。同时不停有人阐述当今的古董市场,论述高家支系的合并是大势所趋,未来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分支了,只会有一个高家。 虽然大家在这个时候都基本赞同这个观点,但也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罢了,反正现在出事的是钱币一支,又不是其他家。 高荣生忍着一口血听完了所有人的发言,最后才站起来,目光阴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慢慢道:“高环宇和高潜是不在了,可你们别忘了,高潜还有个儿子。” 说完之后立刻有人反驳:“不是都没认进高家么?更何况高潜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那个私生子什么手艺都不会,怎么进高家的大门?更别说管钱币一支了。” 走到这一步,高荣生活了半辈子是如何都没有想到,早知今日,当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高衍进门了,高荣生手背在身后,握了握拳,道:“他会,他当然会,高潜所有的手艺他都会。”如今也只能豁出去了。 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再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因为只要高荣生有后,手艺能够传承,他们说再多,也不过是狰狞着一张掠夺的面孔罢了。 而当时,只有瓷器一支,那个吞并了鼻烟壶一支的当家人在暗处眯了眯眼睛。 赵森说完,停顿了一下,语气里稍稍唏嘘,叹了口气,道:“你看,现在高荣生这只老狐狸,又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 赵森说了这么多,当然不会只是为了唏嘘八卦一下,高衍懂他的意思。赵森和高家瓷器一支是有利益牵扯的,赵森打电话过来,不过是为了试探高衍,想问问高衍的意思。 最好高衍恨死了高荣生,一辈子不回去。 高衍听完之后没做声,过了一会儿道:“我可以现在给你一个口头承诺,我是不会回高家的。” 赵森一听连忙笑道:“了解了解。” 高衍:“不过这事还没完,钱币我给你了,你好歹也做出点动静来吧。” 赵森得了高衍的承诺,连连点头:“放心好啊了,高荣生很快就要失势了。” 57. 八月底冷气转凉,好像一下子就没有那么热了,而冬冬和汤圆也突然从整天疯玩的状态中安静下来,开始逐渐适应幼儿园的生活。 暑假里铺散开的玩具被收进柜子里,无止境的玩乐、冰激凌、零食也开始被严格控制,两个孩子住在一起的房间被重新归置,摆上了儿童专用的书柜书桌。 汤圆第一天入园就有抵触情绪,幼儿园的小老师就建议来上午半天或者下午半天,慢慢再呆满全天。 而更让人两个孩子郁闷的是,九月份豆沙哥哥也要开学了,年级越朝上压力会更大,十月份还有什么比赛,豆沙陪他们玩儿的时间会更少。 汤圆一想到不但自己要上课哥哥也要上课就痛苦得要死,眼巴巴跑道他爹刘恒面前问,昂着脖子问:“爸爸,我能不去上学么?” 刘恒蹲下来,盯着自己儿子,黑眸中是自己儿子楚楚可怜又尽是期待的表情,刘恒叹气,默默汤圆的小脸,同样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回道:“你不去上学以后就没工作啊,没工作豆沙就要养你啊,那他压力得多大呀。” 然后汤圆哭着跑开了。 现在孩子入园和多年前又不一样了,事情更多更繁琐,毕竟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家庭的独身娃娃,更显金贵,丢一个孩子简直就是全家的灾难和痛苦,所以幼儿园也比过去更加小心翼翼,更何况现在什么犯罪手段都有,幼儿园比家长还要着急孩子的安全问题。 刘毅和高衍这几天有点焦头烂额,王殷成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金燕都推迟了回去的时间,跟在后面操心。 两家从幼儿园里领会了一堆的东西,被子枕头床单书包课本彩笔蜡笔手帕水壶等等……还有幼儿园发的一堆指导注意事项。 刘恒餐厅有事不在,王殷成就只能一个人看一堆东西。 金燕把客厅沙发上的一床床单拿起来看了一眼,问道:“幼儿园买的?拿带回来做什么?” 高衍抬眼道:“床单被套上都有编号,就是孩子的入学编号,不过好多家长都带回去了,洗洗才能用,幼儿园有洗衣房,不过怕洗不干净就都带回来了,洗干净了再用。” 金燕说着又把学校发的手帕拿了起来。 高衍于是又解释道:“幼儿园发的手帕,怕有些家长分不清手帕和毛巾。” 其实何止是这些,小到手帕餐盘水壶,大到衣服裤子鞋子被子床单,刘毅高衍就差把冬冬和汤圆的床都带回来消毒了。 王殷成这个时候把汤圆书包里的一张系着鹅黄色吊带的身份卡拿了出来,扫了一眼挑眉道:“这是怕有人冒领孩子么?”身份卡上没有冬冬的全名也没有照片,上面只有幼儿园的校徽标识。 金燕道:“这卡要是丢了,有坏人冒领孩子怎么办?” 刘毅道:“老师认识家长,如果是不认识的,幼儿园就会直接报警。” 金燕:“……现在孩子可真金贵,我那时候送刘毅刘恒去幼儿园,送到门口转身就走了,哪儿还管那么多啊。” 王殷成看着满客厅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叹气,如今的幼儿园确实更加人性化考虑的东西更加全面,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入个园就好像打了一次仗,领了一堆的东西就好像是定时炸点,人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生怕断掉。幼儿园发了指导书,告诉家长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是为孩子好什么是害了孩子,总之一切以孩子为主,孩子最金贵,于是家长的心理负担更加重。 刘毅把手里的三本小册子放下,还有最后十分之一没看完,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看幼儿园发的东西简直比看商业风险书还让人惊心动魄。每翻一页刘毅就觉得好像从另外一个角度玩看了冬冬的成长历险记,活着简直不容易,一不小心伤了残了才是理所当然,看得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金燕最后把冬冬和汤圆的被单床套枕头套扔洗衣机里洗,高衍王殷成依旧在客厅研究幼儿园发的一堆东西。其实很多都是带孩子的常识,但负责的家长在这方面从来不会侥幸,而是一条条看下来。 看完之后高衍做了个简单的总结——真是把汤圆塞回肚子里重生的心都有了。 而汤圆和冬冬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两年之前幼儿园改制,所有入金星幼儿园的孩子在大班的时候都有一次面试上金星小学的资格,这简直就是上名校的捷径。但即便是名校,如果什么都不会,还是会被淘汰的。 于是豆沙开始让冬冬背唐诗宋词,让汤圆被乘法口诀。冬冬学东西的年纪早,而且记忆力智商自制力方面都比较好,乘法口诀很早就会背了,现在背唐诗宋词也没什么大压力。 汤圆一比就被比下去了,再加上最近入园压力有些大,排斥上学,一个口诀都背得磕磕巴巴,最后边哭边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一五得五,一六得六……二三……二三……”汤圆吸吸鼻子,抬眼看着豆沙,最后哇一声哭出来:“二三我不会……” 冬冬在旁边看着汤圆痛苦不已的样子,刚刚背的唐诗的句子也全忘记了。 总之两个小崽子刚入园的那几天,大人孩子都是一团乱,暑期太过松散的生活最后换来了开学前的紧张阵痛期,不过幸好,没多久生活的节奏就又恢复了,汤圆终于开始觉得去幼儿园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就算没有哥哥,至少还有冬冬和一些喜欢亲人脸的女孩子。 而陈角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叶笑天那边搞定了,临湖而建的一栋二层小楼,租金地理位置各方面都很让人满意。 门面弄下来之后高衍和王殷成又开始,高衍要找货源,王殷成负责找人设计和装修门面,同时也要开始招工。 王殷成之后拉着高衍又和陈角碰了一次头,按照王殷成的意思,这次完全可以拉陈角下水么,反正钱多花不掉,不如拿出来投资。 三人在一个特色农家乐餐馆的包间碰头,点完茶水正餐才开始聊正题。 陈角先是疑惑的问了一个问题:“橙子,这次是你自己的生意?” 王殷成点头:“我和高衍打算做古董玉石方面的生意,和刘毅刘恒都没关系,也暂时没和他们说。” 陈角表示了解之后好奇道:“现在古董生意赚钱么?!比开公司赚钱?”陈角之前有投资过其他朋友的服装店和公司,但大多没什么成绩,要么关店、要么不赔不赚这么开着。 高衍笑道:“只要有门路,只赚不赔。” 陈角:“这么有信心?” 高衍道:“你看橙子都有入股,要是赔钱,他会投资么?” 陈角的脑路思维一向比较简单,也爱相信人,尤其那个人还是王殷成,他就想王殷成那么聪明的人,之前有刘恒做靠山却什么生意也不投资,这年头有点钱的人谁不做生意捞钱啊?偏偏王殷成不动,现在开店了,难道是要赚大钱的节奏? 陈角这么简单一想,觉得靠谱,要投资,必须要投资,但转头一想自己这几年七七八八投资了乱七八糟的,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钱了?哎,算了,陈角心道,实在不行就从叶笑天和叶飞的零花钱里扣了先用么。 高衍觉得陈角这样的人活得也舒坦,简单的问题简单想,复杂的问题也简单看待,看上去就像没什么大烦恼一样。不过秉着不能欺骗合伙人的原则,高衍还是和陈角说了一下经营的思路、客户人群、以及前期的准备和风险震荡。 当然在经营管理上的分配高衍和王殷成之前就已经谈好了,高衍负责货,王殷成负责钱,账目公开,赚的钱七三分成,但是高衍必须承诺以后给汤圆一定的股份。 前面当然都没有问题,最后那个高衍直接就笑了,说道:“你这是有多担心你儿子以后养不活自己啊?” 王殷成叹了口气,一副这就是事实的神色,道:“没办法,把豆沙生得太好了,精华都给他了,生汤圆的时候只剩下糟粕了。” 高衍忙点头,笑道:“好好,成,你为汤圆多想也是应该的。” 高衍紧接着就抓宋明陪自己转古玩市场,宋明那边最近又搬了两家,刚好喘口气,于是就出来了。 高衍开车带宋明的路上,突然想起胡炼的事情,问道:“胡炼最近怎么样了?听刘毅说他父亲的事情摆平了?” 宋明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眉头皱了一下,看着前方的道路,闷声道:“也算是解决了吧,但过程和结果都不太好。” 高衍侧头看了宋明一眼:“怎么了?” 宋明叹道:“胡炼把他自己和他爸的房子都卖了,问刘毅预支了一笔薪水,用尽了关系才把事情摆平。但他爸不领情,在原来住的地方到处宣扬胡炼不孝,把他住的房子都卖了,让他没地方住没家可归。他爸爸有两个极品的兄妹,他爸出事的时候躲的远远的,等事情摆平了倒是和他爸一条战线了,开始指责胡炼不孝顺,跳脚他们的兄弟养了个白眼狼的儿子。” 高衍皱眉道:“应该不会是只为了教训胡炼吧?胡炼应该没钱了,他手里还有房子?” 宋明点点头:“老家他爷爷留下的宅子,胡炼家胡炼这一辈就一个孙子,他爷爷就把房子留给他了,老爷子倒是很明白事儿,公证了遗书说房子给孙子。现在他们家就在争那套房子,也算是祖宅了,在乡下,地方还蛮大的,这几年征地赔款多少人发了财,我估计那些人就是在打这个心思。” 高衍又问道:“现在胡炼的爸爸住哪里?他两个兄妹找个地方给他住吧?供他吃喝吧?” 宋明一愣,“你怎么知道?” 高衍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胡炼现在怎么样了?” 宋明:“你们家刘毅放了他一周假,他现在正在想办法呢,他爷爷的那套房子他当时没卖,一方面觉得是祖宅,动了不好,另外一方面他也是为他老子考虑的,戒赌之后有个依山傍水养老的地方。” 高衍一直记得胡炼的好,当初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交情,胡炼在刘毅面前也没少说自己好话,甚至帮了自己更多,现在胡炼有事高衍当然也要拉一把,于是道:“他父亲欠债起码400万不止,我猜他父亲过去对他很好,至少在他上学的时候对他都很不错,毕竟出国念书很贵,十年留学花了不少钱和精力。” 宋明知道高衍一向有好主意,这会儿又猜的那么准,连忙道:“对对,就是这样,他爸也是三四年之前开始赌的,陷得太深了,胡炼还一直自责,说以前他爸对他非常好,虽然是小生意,只要赚了钱就给自己打卡,他上学上了十年才毕业,他爸爸就算骂他但还是供他念完了。” 高衍边开车边道:“胡炼情商不低吧?单独找个时间,找个安静的地方,父子两个坐下来喝喝酒聊聊以前的事情,既然以前父子感情那么好,我就不相信胡炼说着说着哭出来,他老子还能无动于衷么?” 宋明砸嘴巴:“哭?不太好吧,一个大男人……” 高衍:“要么声泪俱下,让他爸早点回家过日子,父子俩一条战线,那兄妹什么都得不到;要么僵持着,让他爸觉得他的儿子是个白眼狼,不是个东西,听两个兄妹的挑拨,一直僵持着,背后还被人说闲话。” 宋明犹豫了一下,但想想又觉得高衍说得有道理。 高衍又道:“除非真的一开始就没感情,否则这世界上至亲的还是亲人。” 宋明突然想到乔行,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想高衍那么清楚明白道理的一个人,事情落到了自己头上,难道就真的什么都看不清了么? 高衍和宋明在古玩市场里转圈晃悠,看看地摊货看看店铺货,玉石籽料瓷器钱币邮票是最多的,一圈逛下来鱼龙混杂什么都有,不过古董市场就是这样,赚有钱人的坑不识货的人,市场还算良性,价格也算合理,至少没有哪个地摊摊主敢给一块普通籽料开上几万块的价格。 宋明有些日子没在市场里转悠了,进来之后手痒嘴也痒,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明明钢蹦儿都没带几个,也敢拿个山石料和店主吹嘘半天,吹完之后也不买,放下直接走人。 高衍有时候逛着逛着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突然发现这个古玩市场和自己刚来H市的时候又有了一些变化,之前古玩市场有几家大店,卖的东西水平参差不一,但现在那几家店的归置竟然一下子水平就上来了,至少不会把一副清年间的字画和根须雕刻的艺术品放一起了。 高衍有心,和看上去像是老板的人聊了聊才知道,之前暑假有艺校专门学鉴赏的大学生出来实习,老板店里刚好招了两个,于是摆置就变动了一些,连老板自己都感慨,有文化还是好啊,摆放东西都比我这种老古董明白。 高衍听完之后笑笑,心里倒是有了点启发。 之后高衍和宋明又去直湖边上转了两圈,天气凉爽快进入九月之后直湖边上的人似乎只多不少,沿着深水小巷朝里走的人也变多了,巷子里比外面街道凉快,有些店门口还趴着小猫小狗,见人也不躲开,抬步跨过去了动都不动一下。 高衍和宋明找了个小亭子,宋明拿自己几百块买的山寨机出来,点个画图工具,标出东西南北几个方向,画出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的几个主干道以及岔路口,最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红星:“店在这里,周围的几个路口就是这样的,巷子算是比较深了,旅游特色景点的商铺也不在这里。不过我看了一下,景色特别好,临湖而建,铺子之前都没有二层小楼,景观也好。” 高衍点点头,他们不是卖什么景区工艺品的,求的不是人流多,看中这里主要就是风景好,搞古董的大多喜欢摽榜自己文人雅士,找个依山傍水风景好有隐秘的院子,泡几湖茶写几个字,大家再聊俩天。中国人么,喜欢先做朋友再做生意,所以像高衍的生意就要更显雅致,大家一聊推心置腹都是高雅人,好么,生意就可以做了,钱就可以赚了。 宋明和高衍又转了两圈,最后干脆花40块钱坐了个旅游的观光车,把直湖边上的景色都看了一圈。 两个不得不同时发出感慨,古代人名以前可真雅致,又雅致又会儿玩儿。 高衍当天回去借用了刘毅的书房,和王殷成两个在书房里讨论装修的事情。 王殷成下午已经问陈角拿了店铺的图纸过来,展开摆在书桌上。 前面店铺门面非常小,只有九平,但后面的小院子也差不多大,临湖而建的二层小楼加起来大概也有八十几平左右。按照高衍的想法,前面的店铺也不用怎么太过装修,或者可以暂时先不装修,等回头看周围的店铺是怎么弄的再说,后面的院子肯定是要翻一翻,最好能找个园艺设计师看看能不能翻点新花样,至于二层小楼,王殷成的意思是,还是得交给专业的设计师来做。 高衍本来是想自己设计的,这会儿听王殷成这么说干脆道:“也行,我把我的想法说一下,你回头就和设计师交流,看看要怎么设计。” 王殷成道:“也好。” 高衍于是和王殷成说了一下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楼不要大厅,进门之后左侧就是竹编的屏风架,又可以做空间上的阻隔又可以摆放写东西,左侧的厅放木制沙发和茶几,配一张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笔墨纸砚笔洗,靠墙的位子可以再摆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点书,右侧进门的小厅就让设计师自由发挥,只要别搞什么哥特风就行,二楼因为要放东西,所以要充分利用空间,椅子桌子柜子的整体风格要搭,可以劈出一个小角落放几个沙发靠枕供人休息,但格局要十分隐蔽。 高衍说着,王殷成就一条条默默记下,同时道:“防盗的保险柜和钢化玻璃图纸出来之后就去订,对了,一些物品的摆放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注意点?” 高衍道:“暂时不用,我其实一直觉得古董之所以为古董,就是因为经过了各种腐蚀,有腐蚀说明才有经历,有经历才更有价值。好吧,这方面我有点固执变态,这个先不管吧,我得看看之后我能弄点什么好东西过来。” 高衍正说着,书房的门把手突然转开,刘毅从门外探进身。 王殷成和高衍同时转头看向他。 刘毅道:“能进来么?” 王殷成和高衍对视了一眼,同时点点头:“可以。”两人也没有刻意躲避遮掩的意思。 刘毅进来之后关上门,走近书桌边,眼神在书桌上淡淡扫了一眼,很快挪开视线,看着高衍道:“在忙什么?”最近一直和王殷成待在一起,两个人似乎在捣鼓什么事情,问刘恒他也说不清楚,刘毅就只能自己来看了。 高衍和王殷成两个做到今天这步,却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到是不是要刻意隐瞒一下,现在刘毅这么问,两人也没有躲躲闪闪。他们都想得很简单,H市就这么大,要开个古董店那么大的动静,想瞒肯定瞒不住,更何况他们还找了陈角和叶笑天,就陈角那个大嘴巴,恐怕早宣扬开了,他们是没想要要靠刘家的力量,但不代表说他们就要刻意隐瞒。 高衍索性道:“我和橙子最近想开店,正商量装修的事情。”说完侧身,好让刘毅看到桌子上的图纸。 王殷成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累了一天有点困顿。 刘毅之前问刘恒的时候还和刘恒讨论过,是不是高衍准备看书高考上大学什么的,毕竟高衍没上过什么学,王殷成又是辍学多年后重拾书本的典范楷模。现在一听高衍说要开店,愣了好一下,道:“开店?在哪里?” 高衍指了指图纸:“直湖边上,太监弄正在规划的房子。” 那地方刘毅当然知道。有些人尤其是男人有集物癖,喜欢收藏变形金刚的或者喜欢收藏动漫周边产品的,而刘毅的癖好比别人都花钱,他喜欢收藏房子,所以那边正在规划的房子刘毅当然清楚,他之前打听好了也正想近期入一套。 这会儿听高衍一说,突然觉得他们夫夫还真是有默契。 如果只凭高衍和王殷成是很难搞到那边的房子,不过叶笑天是弄房地产的,一想就知道他们找了谁帮忙。刘毅没问高衍为什么不找他或者刘恒而找叶笑天帮忙,只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高衍笑道:“空想阶段,房子装修的设计图纸还没出来。” 刘毅点点头:“那地方开店不错。” 高衍道:“现在还不知道,搞砸就配大了。” 刘毅道:“没关系,你们可以找陈角入股,叶笑天有钱。” 高衍笑道:“你真方便,让别人掏钱,你倒不说自己钱多。” 刘毅摇摇手:“我的钱都在你那里。”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刘毅出去之后刘恒巴巴凑过来,问道:“他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刘毅看了刘恒一眼:“不知道啊。” 刘恒:“……” 晚上高衍回被窝,习惯性和刘毅各躺一头,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只是刘毅晚上无声的叹了几口气,最后关灯的时候也叹了一口。 高衍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叹什么气?” 刘毅在黑暗中凑过来,脖子微微抬起,脸在高衍脖子上蹭了一下,手环住高衍的腰,前身贴着高衍的后背,什么也没说,继续无声做抗议。 高衍被刘毅这么软乎乎黏糊糊的姿态给弄蒙了,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有需要的时候我肯定会找你的,我也是第一次开店么,肯定有不懂的会问你的。” 刘毅这才像是傲娇的猫那样,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算是知道了。 金燕待了一个暑假,也有好些时候了,当天晚上打包了行礼,第二天早上又起来做好了早饭。 吃饭的时候金燕什么都没说,等吃完饭了,金燕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道:“我也待了很长时间了,是时候该回去了,你们老子爷爷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呢。”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汤圆最先道:“我还没背会乘法口诀表,奶奶你就要走啦?” 金燕笑的眼睛眯起来,掐掐汤圆的小脸道:“奶奶不等你拉,七乘八等于多少?” 汤圆%>_<% 金燕要走,几个儿子下意识就要留,但一想就知道金燕肯定是要走的,出来太长时间对她这个家庭妇女来说确实不太好,上流社会的太太夫人,一点风吹草动也会引起点小波澜的、 刘毅高衍帮金燕把行李搬上车,金燕就去亲亲孙子辈的三个小子,挨个儿亲过揉过才算放心了,最后想想,又摸摸冬冬道:“冬冬不要生病知道么?乖乖的,还要见爷爷和太爷爷呢。” 冬冬乖乖点头,“知道了。” 金燕再摸摸汤圆,汤圆直接道:“我算出来,是56。” 金燕笑喷,“你也要乖乖的,知道么?” 汤圆点点头:“知道了。” 金燕也没要儿子们送,当初是自己来的现在也自己走,还是一身简约的华服,戴着简单的首饰,神色飞扬愉悦。 她坐在车里看着刘毅和高衍,又看看刘恒和王殷成以及三个孩子,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在早上的晨曦之后定格下一个微笑离开了。 车子载着金燕驶离,妇人最后却落了一行泪下来,驾驶员慌忙询问,金燕摇摇头,只道:“是高兴的,是太高兴了。” 女人这辈子啊,不管嫁了谁过上了什么样的生活,最后看到子女成家立业儿女绕膝才是真幸福。 58. 金燕离开之后,刘毅和刘恒讨论了一下,决定在豆沙开学之前搬回去,别墅离市区毕竟远,来回接送孩子什么的都不方便,反正两家也住得很近,以后要聚头也很方便。 王殷成和高衍当然没什么意见,他们也认为搬回去方便一点,只是两个小崽子不太乐意。汤圆和冬冬玩儿了一个暑假,对别墅的游泳池和游戏房玩出了感情。 不过小孩子是没有说话的份的,四个家长一决定搬回去,当天就开始搬东西打道回府。 冬冬想了想自己在别墅的房间,又想了想市区那套很小的房子,抓着高衍的手腕问道:“爸爸,我们真的要回去么?可是床好小。” 高衍一边整理东西心里一边叹气,小傻瓜,你的床不小了,你和汤圆两个躺上面打滚都够了,爸爸的床才是真心小。 高衍这么想着,脑海里又冒出了刘毅之前换掉的那个很小很小的双人床,想着想着又突然脑补了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姿势,脸刷一下就红了。他觉得吧,那床真心太小了,他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床换掉。 刘毅高衍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基本就是换洗的衣物电脑之类,王殷成却有一堆要扛回去的书,打包塞了好几个大箱子,还有冬冬和汤圆的玩具,两个大箱子也是塞得满满的。 当天下午几个大人开着车带着孩子和一堆的东西回了市区的家,刘毅和高衍要整理东西,就让冬冬先跟着汤圆回去了。 高衍和刘毅把几个箱子搬上楼,放在客厅和玄关门口,高衍站在餐桌旁看了一眼,房子里面很干净,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一个暑假都没有人住虽然显得空荡荡没人气了一些,但也一点灰尘的味道都没有,房间里反而有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道。 高衍左右在客厅看了一圈,发现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扁圆的花瓶,一束百合花开得郁郁芳芳,高衍挑了下眉头,转头看向关上门换鞋走进来的刘毅道:“这花是你放的?还是你让打扫卫生的阿姨定期放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巧吧?一回来就能看见一束开得刚刚好的百合花? 刘毅看着高衍,表情十分认真,走前上轻轻拥了高衍一下,道:“欢迎回家。” 高衍一直觉得刘毅不是个十分浪漫的人,但此刻刘毅认真的表情和话语还是让高衍愣住了。他突然觉得那束花其实就是刘毅准备的,虽然他没有捧着花走到自己面前来拥抱自己说这么动情的话,但意思也差不多。 高衍惊到了。 花确实是刘毅准备的,连花瓶都是刘毅亲自挑的,每天下班或者空闲的时候专门开车拐个路在小区门口的花店买一束花,玫瑰百合绣球鸢尾,有时候天天换,有时候几天换一次。刘毅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高衍会不会突然回来拿什么东西,但刘毅心里总有一个想法,他觉得房子没人太空了,他想高衍最好一回来就能看到一束花,知道有人在等他。 刘毅淡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转身去厨房拿了工具刀拆箱子搬东西。 高衍心里痒痒的,见刘毅不回答也就只能暗自压下去心头的悸动。 两人先把冬冬的放玩具的箱子拆开,把里面的玩具一个个拿出来摆放进汤圆的小卧室。冬冬卧室只有一个很小的柜子,里面放了高衍之前给孩子买的玩具,但地方实在太小了,高衍把里面的机械玩具拿出来,毛绒玩具压一压放进去也完全不够。 最后刘毅又把冬冬的玩具摆放在了床头和床尾,把床头柜又收拾了一下,把之前玩儿的那些益智类的玩具放了进去。 玩具太多,高衍看了一眼大部分基本都是毛绒玩具,乐道:“汤圆是兄控,冬冬看来是毛绒控,一个男孩子尽喜欢女孩子的东西。” 刘毅弯腰把箱子拎起来,听到高衍的话转头,想了想道:“这个随我。”说完拎着箱子走出了房间。 高衍噗一口气笑叉,他实在很难想象刘毅小时候拿着毛绒玩具的样子。 刘毅去厨房烧水,高衍就把两人的衣服的一件件塞进柜子里,边塞边瞄着床,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把床换掉,或者干脆找个刘毅不在的时间把床跳塌了,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换掉了。 正想着,刘毅站到了房门口,靠在门框边上,两手抱着胸,瓷亮的腕表表面闪了一下,高衍回过神来,抬眼时听到刘毅道:“我觉得床太小了,回头去商场看看,换个大的。” 高衍愕然抬头,惊喜道:“你也这么想?” 刘毅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笑,道:“当然了,床太小了,做的时候不方便。” 高衍:“……” 刘毅虽然嘴里说着十分不正经的话,但面色实在是太正派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一句话说得高衍倒是囧了。刘毅朝高衍走近,心下带着澎湃,有时候看到高衍的时候他会觉得很平静,但有时候他又会很兴奋完全把握不了自己的感情。刘毅称之为高衍效应,一种让人觉得平和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高衍手里拿着衣架和衣服,看着刘毅慢慢走近,接着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拽过去扔开,一手攀上自己的后劲,一手握着自己的胳膊,侧头垂眸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高衍顺应着这个吻闭上了眼睛,刘毅却突然觉得有什么涌上心头,激起他心头从来没有过的患得患失,那一刻他甚至有些不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在做梦,冬冬会不会根本不存在。然而当他的唇触到高衍的时候,那种真实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们相碰的唇是温热的,手心下的肌肤里流动着让人兴奋的血液,面前的人也是真实的。 刘毅这么想着,突然有了一份从来没有过的感动,多年之前他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恋人家庭孩子都是离自己无比遥远的词汇,他想他大概会一个人过一辈子。但现在高衍和冬冬出现了,他开始和刘恒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样,开始想着该如何取悦恋人疼爱爱人和孩子,他开始觉得生活里面多了好多道从来没有过的色彩。某一日早上起床他甚至都觉得无比愉悦,因为一睁开眼睛他就能看到爱人和孩子…… 刘毅吻着高衍,慢慢抬手捧住了高衍的脸,边吻面前的男人边道:“谢谢你,高衍,谢谢你……” 刘毅的话局促又匆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还是没说出口的那些词汇,高衍睁开眼睛,起先有些茫然,等渐渐看清楚刘毅眼底的那片红时才惊觉,刘毅是动情动心了,刘毅想和别人一样说最甜蜜的情话,比如“我爱我”比如“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但是刘毅说不出口,于是便只能把满腔的蜜语甜言转化成了眼底的红和炽热…… 高衍一直看着刘毅,看刘毅眼里燃起的浓烈和说不出口的情,高衍心中化了一片,眼底淌过温情和炙热,他一口吻住刘毅,他想说不出来就做吧,亲吻抚摸进去占有最后一起坠入云端,他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他想他早晚还能听到刘毅的那句“我爱你”。 两人近乎撕扯的拥吻,双双跌在床上,高衍一把扯掉身上的衬衫,要去扯旁边的男人的时候,刘毅的手却像是烙铁一般滚烫地贴了过来。 刘恒和王殷成带着三个孩子回去,家里有钟点工定期打扫也不脏,只是把箱子搬上去的时候显得客厅尤为杂乱。 豆沙把自己的箱子搬上楼,接着又把汤圆的玩具和衣服弄上楼,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指着两个并排站的小崽子道:“等会儿我收拾玩具的时候你们不许玩,只许把玩具递给我,知道么?” 汤圆和冬冬纷纷点头表示知道。 于是汤圆和冬冬把玩具一个个传着递给豆沙,豆沙就把玩具归类摆放进柜子里。 楼下刘恒和王殷成就没有那么和谐了,王殷成和高衍开店的时候之前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刘恒自然也不知道,但现在刘恒知道了,心里就觉得不太舒服。 男人么总有这么个想法,他觉得自己爱的人做什么他都要知道,就好像汤圆在幼儿园放了个屁回来都要说一样。 但王殷成心里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觉得生意和刘恒没多大关系,他没有刻意瞒着不说,但也不希望刘恒插一脚。 刘恒当即就跳脚了,直言怒道:“生意不是你想的这样的,高衍是专家,但你们知道这个市场是什么样子的么?知道该怎么做生意么?知道和保险公司怎么打交道么?” 刘恒和王殷成毕竟老夫老夫了,有什么都是直接说的,但显然今天的话题不太好,刘恒这么皱眉直言,王殷成非但不接受反而觉得刘恒的大男人主义又开始作祟了。 王殷成侧头看刘恒,直接把手里的箱子扔在地上,响声震得茶几面都抖了一下,王殷成冷冷道:“刘恒,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学校里待一辈子最好?博士毕业了留校教书?” 刘恒不知道王殷成为什么这么生气,但还是皱眉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留校教书有什么不好?” 王殷成又冷笑一声,踢了踢脚边的箱子,冷眼道:“你不会真忘了当初在本家,你婶婶要把自己亲孙子过继给刘毅当儿子的事情了吧?我他么在学校教一辈子书,等着最后豆沙和汤圆什么都没有从刘家被人赶出来么?” 刘恒被噎了一口,不说话了,当年这事他当然记得一清二楚,要不然也不会一直不肯回去接手刘家的生意。 王殷成起初在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老爷子不表态,刘平年也不说话,王殷成虽然有刘恒金燕护着,但最后还是憋了一身的伤回来,最后更是因为刘毅不婚无子的事情吵得天翻地覆。本家的有人想给刘毅过继个儿子,刘毅不肯,也不肯结婚,最后吵翻了天,王殷成是躺着也中枪,被人当靶子,说孩子和当“妈”的是两回事,还拿刘恒的例子劝刘毅,说千万别学刘恒,代孕生了儿子最后什么野鸭都领进门。 刘恒那天听到野鸭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要疯魔了,最后理智全失,有史以来第一次大闹了刘家,甚至扬言要断绝关系,这几年关系一直都没有恢复。 刘恒一想到当年的事就觉得对不起王殷成,心绞着疼,他垂眸走到王殷成面前,把人抱住,道:“我就是怕你再出什么事。” 王殷成站着没动,视线看着窗外的远处。 59. 冬冬是被刘恒抱回来的,那个时候高衍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刘毅正穿着睡衣在厨房的冰箱里翻腾吃的东西。 高衍开门的时候看到刘恒带着冬冬回来,愣了一下,他能明显看到刘恒脑门儿上罩着一层乌云,脸色都不是很好。 刘恒把孩子抱给高衍,讪讪道:“我和橙子晚上有事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冬冬下午吃了点零食,应该有几分饱了。” 高衍掐了掐冬冬的脸,看刘恒也不进来脸色不好的样子便没有多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刘恒走之后高衍关上门,刘毅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道:“是刘恒?” 高衍把冬冬放下,扬声回道:“是他,感觉他心情不太好,说晚上有事,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冬冬自己跑回房间看玩具去了,刘毅关上冰箱门出来,道:“应该是和王殷成吵架了。” 高衍道:“你怎么知道?” 刘毅:“之前就想到了,迟早的事。你和王殷成要开店,事先没有和刘恒说,刘恒观念里有一些十分保守的思想,比如恋爱结婚家庭、两个人在一个家里扮演的角色,还有他认为男人给喜欢的人花钱和养家都是理所当然的。” 高衍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刘毅又道:“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刘恒一直觉得对不起王殷成,所以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太过决断。我之前没和刘恒说你们的事情,我总觉得王殷成心里应该有谱,最后不会闹得太过不愉快。” 高衍疑惑道:“刘恒觉得对不起橙子?发生了什么?” 刘毅走到高衍近身,揽着高衍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把几年之前汤圆还没出生那会儿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包括最开始是因为刘毅自己坚决单身不要孩子惹怒了老爷子,包括之后是怎么波及道刘恒和王殷成,最后刘恒又是怎么把刘家大闹了一场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刘毅:“我不想结婚那时候刘家人人都清楚知道,老爷子那个时候发难矛头必然不是要指向我,不过最后闹成那样恐怕谁都没有想到,豆沙当时都甩两色给老爷子看了,跟着王殷成就跑回家。王殷成骨子傲气,因为刘恒和豆沙才没说什么狠话,刘恒一直觉得很对不起王殷成。” 高衍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曾经看到过王殷成十分清冷的一面,那种淡漠的表情和眼神,好像除了他自己,谁都能和他隔绝开一样,眉梢眼角都是冷的。再加上之前王殷成就不止一次劝告过高衍冷静看到自己的感情,如今这么一回想,再联系刚刚刘毅的话,恐怕也是因为他自己当年在刘家受了辱吃了亏。 高衍之前就知道王殷成成长的环境和大学的经历都十分不好,但他觉得王殷成能和刘恒结婚,又有那么聪明蠢萌的两个儿子,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如今看来真是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高衍一时有感,又想到自己的背景和遭遇,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句实话刘毅你别不高兴啊,我暂时还不想去你家见你家人。” 刘毅侧头看高衍,表情十分认真,点头:“暂时不回去,我也是这么想的。” 高衍靠到沙发靠背上,突然又道:“那是生汤圆之前的事情?”不会吧?那按照王殷成的性格,当时被刘家人说得那么难听了,之后怎么可能再想要孩子?更何况当年生豆沙的经历也很让人绝望,有过这样遭遇的人,会还想再要二胎? 刘毅一愣,道:“据说是意外。” 高衍坐直,瞪大眼睛:“意外?之前不是说手术的么?”现在男人生孩子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打针做手术把自身的生理状况调节到可孕育状态,还有一种就是自然生育。 刘毅擦了把脸道:“所以才说是意外。”谁能想到当时王殷成就这么中标了。 高衍听完也是很诧异,但突然想起什么愕然了一下。刚好冬冬这个时候在房间里喊了一声爸爸,刘毅一下子听出是喊自己,便站起来朝房间走去。 高衍转头看了刘毅一眼,脖子上冒了一圈冷汗,刚刚他和刘毅做的时候也没有带套啊,他是如假包换的特殊体质天生的呀!! 高衍心里骂了一声槽,终于体会了一把女人被不戴套的男人睡完之后骂娘的心情了,高衍无语朝门口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现在女人吃的避孕药男人吃了有没有用…… 高衍心里一万头槽尼玛飞奔而过,刚刚只顾着爽歪歪了,都忘记这茬了,高衍懊恼的抓了抓头发,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视线朝向冬冬房间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刘毅是不是也以为他当时是做的手术?毕竟体质特殊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啊。 刘毅去冬冬的房间,帮冬冬把柜子顶的一个毛绒玩具拿了下来,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高衍站在沙发边上,脸色有些不好看。 刘毅走近,正要问怎么了,高衍一把抓住刘毅的睡衣,凑近距离压低声音道:“下次记得带套知道么!”高衍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可不希望这个时候怀上个小包子;高衍心理上是没有任何障碍的,他觉得多生一个两个没什么大问题,反正他也喜欢孩子,但现在时机不对。 刘毅点点头,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做爱戴套是基本的尊重,尤其对方觉得很必要的时候。 当天晚上冬冬一家三口在家里吃小锅饭,菜是高衍烧的,做了四个菜,刘毅有一手做羹的好本领,便烧了一个羹汤。 晚上三人坐在桌边吃饭,冬冬已经完全不要人喂了,现在就算汤圆不在只有他一个冬冬也能吃完几口饭菜再抬头和高衍说话。 冬冬有点不习惯一个人玩儿,这个时间也不想睡,于是吃晚饭之后刘毅就陪孩子回房间。 高衍洗完碗打扫完便回卧室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最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防止赵森或者高荣生之流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高衍掏出手机,没有电话或者短信提示,但想了想,还是给赵森发了条短信询问。对高荣生这次的事情他得催着点,不催他怕最后赵森不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结果。 赵森那边很快回了一条短信【稍等】。 高衍拿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在意,握着手机坐在床边,过了一会儿赵森的电话打过来,那头的声音很空旷,还带着一点他自己的回音。 赵森上来就道:“我现在国外,高荣生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高衍道:“没有。” 赵森:“可能快了。你给他做的钱树他找了个庄家,看来这次还是很小心的,暗地里提防你会动什么手脚。他找了人,自己隐藏在后面,想钓大鱼。” 高衍正要开口,赵森那头冷冷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讽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结果现在咬了儿子的蛇回头又咬了老子一口,高荣生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高衍意识到赵森话里有话,连忙道:“什么意思?” 赵森:“那个温宁,找了那个庄家,说要高荣生手里的货,就是你做的那三株钱树。” 温宁? 高衍握着手机没有搭话,他不知道赵森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赵森接着道:“高环宇之前栽了一次,我猜这次高荣生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脱身了。” 高衍这才开口,幽幽道:“敢情你是想什么都不做,光坐收渔利?” 赵森哈哈笑了一声,最后却老成叹了一口气,电话里道:“谁说我要坐收渔利的?温宁知道我和高家有瓜葛,也知道我背后是谁,他怎么可能自己整人让我坐收渔利呢?他这次肯定做得干干净净,而且让我得不到一分好处。他这是记我的仇呢,知道我先前利用你,现在不回头来整我,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高衍听了赵森最后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只开口道:“说完了?” 赵森:“别挂电话,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之前承诺的事情还算数吧?” 高衍淡淡回道:“算数。” 没过几天,在王殷成和刘恒还没和好的这段日子里,高荣生果然联系上了高衍,语气很低声音婉转千回好像带着无尽的悔意和自责,先是表示高潜年纪轻轻就走了,他当年很痛苦很自责,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说高潜是他唯一的儿子,当年因为有了一段不被众人看好的爱情而被家族排斥,也是他心中的痛,是他当时被家族的脸面和利益蒙蔽了双眼,是他背弃了父子亲情。 高荣生说着说着几乎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说他应该早点把高衍认回来的,说他当年其实就知道高潜偷偷教高衍手艺,他也是默认了的,说他对高衍也是有感情的,觉得孩子虽然不能认回来,但也是高潜的种,应该继承手艺…… 最后又说自己年纪大了,快要死了,他现在才醒悟过来确实晚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求,就求高衍能回高家,不认自己都没有关系;甚至说他没有其他意思,他愿意让高衍继承钱币一支,算是这么多年的对他们父子二人的亏欠,希望高衍能够接受。 高荣生一个人在电话里说了半天,说得老泪纵横说得最后抽泣声不绝于耳,字字句句都像是带了无限的诚意和悔恨,只希望高衍能回高家继承他父亲当年应该继承的衣钵,做他父亲当年没有做完的事情。 高衍当时握着手机,眼睛直视着前方,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把我喊出来,当着我的面说呢?”说得言辞尽是悔意,字字句句都是泪,电话里的效果都这么好,更何况是当面呢?如果想打动人,难道不是当着面更有诚意么?凭高荣生的手段,既然决定脸面不要了,那自然是挑效果好的来了。 高荣生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没吱声。 高衍的脸上却爬过一丝冷然的笑意,他想要么是温宁要么是赵森已经把高荣生逼得不行了,高荣生现在自顾不暇,当然没有时间从苏州跑H市来见他。不是不想来,是没时间没精力,他已经被逼上梁山了,这个时候高衍就是悬崖峭壁之下的那棵救命的歪脖子树,高荣生吊着高衍,就好像抓着一棵救命的稻草,好让自己不至于立刻粉身碎骨。 高衍心里冷笑一声,他内心深处突然冒出一个扭曲的灵魂,那个灵魂像是吸食毒品一般享受这一刻的报复,听着高荣生屈服跪求的话,感受着他被逼入绝境之后内心生出的惊恐和滋生的绝望。 一直过了好几秒,高衍才从那种扭曲的心态中回过神来,冷冷回道:“我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回高家,绝不!” 60. 高衍说完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他也没有把号码拉黑什么的,反正换了个电话号码打一样打得通,而且他知道高荣生暂时不会再来劝说什么了,无意义的言语等于废话,高荣生另可做点实际有意义的利益引诱,也不会再像刚刚那样低声下气了。 高衍这一刻不过出了口恶气而已,但心理上“报复”完了,日子还要照样过。 反正有赵森在,他什么都不用做,况且他有更为重要的事业和家庭生活,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高荣生纠缠就是真傻了。 刘毅晚上陪冬冬玩了好一会儿,小崽子现在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床上到处都是玩具,地板上也到处都是。 刘恒之前给两个孩子买了一套毛绒四脚兽的狮子,一只公狮子三只母狮子还有另外两只小狮子,汤圆不爱毛绒玩具就都给了冬冬。 此刻刘毅和冬冬各拿着一只公狮子,把床当成了森林里的领地,卷纸摊开划开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冬冬坐床头,刘毅坐床位。 冬冬两手拿着公狮子,一跃一跳,跳到了边界线上,刘毅就把狮子挪过去,道:“这是我的地盘儿,不能越界。” 冬冬小声哼了一声,入戏道:“很快就是我的地盘儿了,你打不过我的!”说着把狮子屁股对着刘毅手上的狮子,慢慢又挪了回去。 刘毅道:“你怎么回去了?” 冬冬边挪狮子边道:“现在是晚饭时间,我要回去休息了。” 冬冬说得一本正经,刘毅唇角挂了一抹笑意,抬起自己手里的狮子一条腿压在了白色的卷纸上,冬冬本来垂眼只看着自己手里的狮子,像是一下子感应到一般立刻抬眸,眼里带着警惕,张嘴“嗷”的一声吼,同时把自己手里的玩偶掉过头去。 刘毅陪冬冬玩了好长时间,甚至看冬冬怎么给小狮子喂奶,又是怎么一人分饰两角用大狮子带着小狮子去打猎,刘毅仔细看着孩子,细心的发现冬冬不但注意力很集中,而且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很好。之前王殷成带孩子去动物园看过狮子,又给孩子讲过狮子的生活习惯,冬冬不但记得一清二楚,在玩游戏的时候都运用了起来。 刘毅现在看冬冬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自己儿子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好,虽然没有豆沙那么聪明吧,但是比豆沙懂事嘴甜;没有汤圆蠢萌,但比汤圆聪明很多。 不过刘毅觉得冬冬有点“长歪”了,男孩子不应该是像汤圆那样喜欢变形金刚和小汽车的么?怎么冬冬就特别喜欢四脚毛绒兽? 自从搬回来住之后,高衍和王殷成去直湖也方便了许多。 没多久陈角就把租用地的各种证件都拿过来了,顺便通知王殷成可以装修了。 自从高衍知道陈角就是刘恒餐厅的主厨之后,三人碰头就变成了王殷成离直湖边不远的一套小户型,灶台冰箱餐具锅碗瓢盆什么都有,三人也不用出去吃了,直接陈角开小灶。 陈角工作的时间和食材泡在一起,工作以外一般也不煮东西,叶笑天想吃自己老婆亲自做的东西也得看陈角的心情,不过陈角倒是很给高衍面子。陈角心想高衍多牛叉啊,王殷成能拿下刘恒已经算是壮举了,高衍掰弯了刘毅,那根本就是人间奇迹啊!! 同时高衍本身的职业在陈角看来即神秘又有技术含量,所以陈角十分看得上高衍,再加之高衍也是没怎么读过书的,陈角内心里就生出一种“不读书也能混得很好”的英雄惜英雄的情谊来。 王殷成的这套房子是开放式的厨房,陈角炒菜,王殷成就拿着设计师设计好的图纸和高衍商量。高衍不太看得懂设计图,王殷成就把图纸用语言转化成一个立体的脑内画面,哪个地方用什么材料,摆放什么,有什么空间设计等等。 高衍听完后只觉得隔行如隔山,不过设计师还是很有水平,他之前在装修风格上的想法完全用上了,而且在这之上多了点缀和装饰,更显出一种园林式的风格。 高衍最后道:“我这里听了没问题,你把关就好了。装修队也是那边负责?” 王殷成把图纸卷起来,道:“只要准备好钱就行了,图纸一敲定,那边运材料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对了,”王殷成转过头去看厨房里的陈角:“陈角,直湖那边现在要是装修,是不是要证件许可,缴什么费用?” 陈角从汤锅里抬起头来,啊了一声,转头道:“需要的,反正证件应该都弄齐了,我让叶不死都弄好了,省得你麻烦再跑。” 王殷成轻笑:“叶笑天最近又改名字了?” 陈角手里拿着勺子竖着在锅里慢慢画圈,眼睛都没抬一下,“他前段时间叫叶健忘、叶烦人、叶暴躁、叶豆豆、昨天正式改名叫叶不死。” 高衍每次听到陈角给自己男人取的各种外号就想笑,“什么个解释?” 陈角把灶台的火关小了,转过身来,双臂撑着吧台,道:“昨天晚上我给他倒牛奶,他说不喝又不会死,天冷了,给他拿外套,他说不穿也不会死,他坐电梯我走楼梯,他说少动一下又不会死……” 王殷成想了想,道:“叶豆豆是什么?” 陈角望了眼天花板道:“他屁股上冒了颗豆。” 陈角做晚饭之后三个男人就围坐在吧台上吃饭,高衍自己也会做饭,也吃过王殷成做的饭,但和陈角比简直不是一个水平的,人那是大师级别。 三个男人能聊的话题很多,生意球赛投资股票,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说着说着又说道了王殷成和刘恒身上。 王殷成一时沉默没开口,喝了半口猪脚汤,陈角道:“还没和好呢?” 王殷成道:“冷冷他,我总觉得刘恒这几年的想法很极端,他一直不肯回刘家,芥蒂很深。” 陈角道:“那不也是为了你么?” 王殷成皱眉:“他那种家庭,凭刘恒的智商情商,你觉得他应该和家里翻脸不回去?他有很多路可以走,可以有很多办法,最后却走了一条死胡同,还要带着大家一起走,你觉得正常?” 陈角摇摇头,瞪眼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啊。”陈角向来是复杂问题简单处理。 王殷成转头看高衍:“你觉得呢?” 高衍想都不用想,就点头道:“我觉得按照刘恒的为人,他应该迎难而上才对,退缩和过分的隐忍都不像是他办事的风格。” 王殷成撇嘴道:“所以他现在应该改名字叫刘大变!” 陈角:“啊?大便?” 王殷成:“改变的变!” 陈角:“哦,哎,橙子,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陈角拿手在吧台上点了点,抬眸道:“他这么畏畏缩缩,可能不是因为他自己。你要没豆沙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有了孩子就得顿顿营养餐?刘恒应该是顾忌你吧,你当时在刘家听了那么难听的话,刘恒说不定是怕你再受伤害。” 王殷成和高衍同时下意识就要张嘴反驳,因为陈角说的是最浅显的道理,这种道理把一个人的责任转嫁到了身边人的厉害关系上,像高衍和王殷成这样的人会对这种理论有认识上的排斥,觉得这种转嫁其实是推卸责任。 但两人却又什么都反驳不了。 陈角看着两人,耸耸肩道:“我想法比较简单啊,不过我就是这么想的。” 陈角的思路确实简单,他认为刘恒不作为如果问题不出在自身身上,那就是因为王殷成。 高衍和王殷成都没有说话,陈角的话让两个聪明人同时沉默了。 高衍过了一会儿道:“说不定真是这样。” 王殷成摇了摇头,高衍不知道他是想反驳,还是说自己不知道。但高衍内心里十分触动,如果刘恒是那种从来做事有勇有谋所向披靡的人,那现在的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又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刘恒太爱王殷成了,他把他的爱人放在一个和自身同等的位子上,他输不起,他宁可不回刘家做别人眼里的缩头乌龟,也不能冒着随时会和王殷成分开的危险去争取爱人在刘家的身份地位。 身份地位和王殷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高衍和陈角同时转头去看王殷成,王殷成自始至终沉默着,他突然想起他和刘恒最初相遇的时候,刘恒是西装笔挺豪车名宅一个袖扣几十万的大总裁。 现在呢? 现在他却只是个普通连锁餐厅每日里奔波来奔波去的小老板而已。 陈角嘴里叼着筷子,想了很长时间,道:“我觉得叶笑天永远不会放弃他现在的事业的。” 高衍附和道:“刘毅也是,没有华荣,也会有其他生意。” 三人聚餐结束,陈角拿电脑给高衍转了20万,算是前期投资。 王殷成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多久就拎着包走了,高衍本来还想多问一句,被陈角拦住了。 王殷成走之后,陈角才道:“从华荣到餐厅,落差有多大只有刘恒自己最清楚,橙子应该亲眼见见好好体会一把。” 高衍挑眉看着陈角,陈角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道:“哎,不是我说的,我妈和我说的,我爸之前在总参么,也算是高位退下来的,我妈一直就说我爸退得很不容易,那个位子,换了是谁都不会想这么早退的。” 高衍那天回去之后,设身处地把他们换成了刘恒和王殷成,问刘毅如果是他会怎么办。 高衍觉得他这么问其实挺蠢的,像个找安全感的傻小子。 刘毅当时正在看报纸,眼睛都不抬一下,直接回道:“我没比刘恒好到哪里去,老爷子照样拿家产威胁我。如果我是刘恒,说错话的人滚出去,刘家的东西我一样不要,孩子和老婆该得的一样不少。” 高衍望了望天花板上台灯的灯影,一入豪门深似海啊深似海。 61. 王殷成前期负责装修的事情,高衍的担子就轻松了一些,但任务量还是很大,就像刘恒一开始和王殷成说的,开公司开古董店不是弄个地摊,没有那么容易。 高衍之前和宋明在电话里讨论了铺子的事情,约第二天见面聊,结果当天高衍到咖啡店的时候,发现宋明把胡炼也拉过来了。 高衍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胡炼了,再加上之前又听说了胡炼家里的事情,不免惊诧道:“你现在竟然这么闲?” 胡炼一副“你以为我想来”的样子,讪讪拿手掌给自己扇风,一脸嫌恶翻了个白眼,道:“呵呵,谁让我欠某个大爷钱呢!” 高衍走进来,朝包间里一看发现宋明不在,连忙道:“宋明拉你来的?”高衍觉得神奇了,这两人现在走得挺近啊。 胡炼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嗯”了一声,道:“他让我来,说你要开店,有些东西不太懂。” 高衍睁大眼睛笑道:“所以你就来了?” 胡炼见高衍一副八卦十分有兴致的表情,嫌恶道:“哎,我说你这什么表情啊,我来是给你面子好么!” 高衍耸肩:“是你说宋明让你来的啊。” 胡炼气结,不开口了。 宋明从卫生间回来,进门之后随手甩了甩手上的水,胡炼看了一眼眼神就转向别处,声音不大,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傲,“不会拿个纸巾擦擦啊。” 宋明切了一声,踢了踢胡炼坐着的沙发,抬腿和高衍坐到了同一张长沙发上,边坐下边道:“穷讲究,不擦又不会死。” 高衍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了陈角家的那位叶不死。 人都到齐了,自然开始谈正事,既然胡炼来了,高衍索性告诉他自己目前纠结和不确定的问题。 胡炼只听了一遍,听完之后便直接道:“你要自己开公司,开在直湖这里,前期工商注册的时候直接找个会计事务所,就说你开的是工艺品的小店,50万的注册资金都不用,只要证件齐全,给事务所几千块钱,从工商注册道银行开户,人一次性给你办妥当了。” 宋明忍不住插嘴道:“工商注册这么便宜啊?” 胡炼斜眼看宋明,“要不你以为呢?50万事务所帮你出,反正他们一条龙,回头都弄好了,再从你银行基本户里把钱都取出来,留个一千块就够了,回头这一千块你给事务所补上就行了。” 高衍之前还问王殷成结果相关方面的书看过,但他也没想到真正操作起来的时候竟然是这样,一个事务所就搞定了。 宋明张嘴又要说什么,胡炼索性一瞪眼,怒道:“听不听啊?不听我走了。” 宋明翻了个白眼,高衍皱眉看了宋明一眼,努嘴道:“你闭嘴。” 胡炼继续:“注册完之后,你要么找个老会计,要么还找个事务所帮你代帐,但那时候你就要和会计那边说清楚,你经营的到底是什么,古董和工艺品当然不是经营范围,纳税的税率、要跑的税务科都不一样,不过人会计肯定有本事帮你把帐做稳当了。” 高衍认真道:“除非我一辈子在直湖边上开小店,我觉得这个办法有待商榷,你继续说。” 胡炼点头:“你这么想是对的,逃税漏税的小公司在前期可能会节省很多成本,后期却会因为发展问题付出对等甚至更多的代价。华荣当年可是求着去纳税的,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园区政府投资的那块工业土地了。” “第二种办法。”胡炼黑眸凝视着高衍,“找红玉,要么做红玉的分项目,要么干脆就做他的分公司。” 高衍脑子里飞速一转:“你是说MIU?” 胡炼老成的点点头:“借着乔行和红玉的东风,攀上MIU这搜大船,你要是曾经在网上搜索过这家公司,你就会知道他在国外的上流社会有多么吃得开。” 高衍当然查过,只是当时他搜到的都是MIU的官方资料,对外的注册资本经营范围,旗下在全球的分公司投资的子公司等等……但高衍还真不知道MIU有这么大的面子,以一个会展商的脸皮蹭上了所谓的名流。 不过,高衍记得他当时查过之后就觉得有一点非常奇怪,MIU投资的子公司非常多,但只有红玉是唯一一家全资投资的子公司。 胡炼道:“这两条路是目前在我看来比较好走的,当然如果你征求我的意见,我认为你应该去找乔行。” 高衍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宋明坐在旁边听着一直没出声,这会儿纳闷道:“找乔行?”行得通么?这个时候去找似乎也不太好。 胡炼转头看宋明,挑眉道:“有风的时候你偏不顺着风前行,矫情得自己和自己较劲逆风走,还觉得自己很伟大,有病吧?” 宋明抬手:“你牛!说不过你,不和你吵行了吧?” 胡炼没睬宋明,转头对高衍道:“你可以再想想,其实按照你现在的情况,你能选择的路非常多,只要不走死路,随便什么路你都能成功的,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胡炼和高衍之后又讨论了其他一些问题,涉及股东方面的专业问题胡炼不懂,但好歹也曾经涉猎过一些。 胡炼走之后宋明也离开了,剩下高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期间喊了服务生过来换茶,之后就坐在哪里基本都没有动过。 胡炼走之前可能还是觉得高衍心里会有疙瘩,劝了一句说,神仙之所以是神仙,是因为神仙懂得放下七情六欲架东风而走,这样才能飞升。 胡炼这话说得还蛮文艺的,高衍当然也听懂了,胡炼是让他尽可能放下过去的恩怨,有红玉和乔行在,自己以后的路会平坦很多。 红玉近期正在准备一场义卖,因为涉及和有关部门的合作,乔行这次没敢放手,亲自打点各方面的细节。 展会借用海德大楼最大的宴会大厅,从装饰道席位排列再到当天的拍卖议程都经过了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乔行一身整齐的西装站在大厅展台正前方的位置,表情十分严肃,周身弥散着一层刻板而井井有条的硬派气场。红玉的工作人员和请过来布置展厅的展会公司员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乔行刚刚发了一通很大的火,有迎宾的工作人员拿错了进场的名单,耽误了整整半分钟的时间。 张融融站在展厅靠门的位子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只敢用眼神不停示意几个小姑娘腿脚麻利一点,所以当她转头看到高衍的时候十分惊讶,印象里高衍并不是一个喜欢不请自来的人。 张融融转头朝乔行看了一眼,轻步走到门口道:“来找乔总么?” 高衍是半途开车拐过来的,他自己都觉得十分突然,也没有提前打个电话,打转方向盘掉头的那一瞬间,高衍还和自己打了个赌,要是乔行不忙他就和乔行说他自己的事情,如果乔行有事要忙,那就算了。 高衍当时还自嘲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想来,何必又调转方向专门过来呢?明明想来找乔行,还得矫情得给自己和自己打个赌。 高衍道:“在忙?” 张融融当然不会说忙,赶忙摇头:“不忙不忙,乔总就是来看看的,已经都弄完了,我帮你喊乔总。”张融融说着赶忙跑进去喊乔行,乔行低眸一听,愕然一愣转头朝门口看来。 高衍朝乔行点了点头。 乔行把手里的名单册子推给张融融,半句吩咐都顾不上说,跑了出来。 乔行和高衍在海德的咖啡厅点了下午茶,乔行没想到高衍会突然跑过来找自己,心里一时很激动也有点不知所措,他觉得高衍会和他说点什么,也可能是有事要请自己帮忙,乔行内心里甚至有点担心自己会帮不上忙。 但其实高衍的忙对他来说太小case了,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事情。 高衍把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和乔行简单说了一下,乔行听完之后简直有些心花怒放,因为他发现高衍请他帮忙的事情对他来说其实非常简单。 而更让乔行高兴的是,高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让他浑然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乔行二十多年没有做父亲,如今高衍有事开口相求,自然很高兴。 乔行的眉目疏散开,和刚刚在宴会大厅的气氛截然不同,像一个气质平和的中年大叔。 乔行道:“当然,当然可以,或者再近一步,做MIU下的一个子公司都是可能的。我可以回去帮你说说,定一个方案,如果能通过风险备案,基本就没有问题了。” 高衍摇头道:“太快了,我会的太少,会摔死的。” 乔行本想说我可以教你,但想想还是没有开口,两人说话都有顾虑,都无法像真正的父子那样做到心无芥蒂坦诚布公。 乔行于是点头,道:“好,红玉之后有几个项目,你可以试着做做,如果有不懂的问我或者问张融融。” 高衍:“好,谢谢。” 两人一时低头沉默,没有人再说什么,乔行拿起咖啡勺搅动自己的面前的一杯黑咖啡,一勺糖三份奶,垂眸间也许想起了什么,情不自禁道:“我以前是个土老帽,还是高潜教我喝咖啡的。” 乔行或许是一时放松,有感而发,然而高衍却抬眸看了乔行一眼,又看了看他面前的那杯咖啡。 高衍:“他从来不喝咖啡,说咖啡太苦有股子怪味。” 乔行也抬眼,苦笑了一下,道:“也对,我也没见他怎么喝过,他以前教了我很多东西,喝咖啡看电影骑马还有读书,我只有划船比他划得好。” 高衍心里却是咯噔一跳,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高潜,却发现和乔行嘴里的那个人根本重叠不起来。 高衍用半玩笑的口气道:“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么?” 乔行这个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能你不记得了,你很小的时候他就带你去乐器店挑钢琴,还教你认乐谱,高潜会很多东西,品味很好厨艺也不错,他当年留学的半年迷倒了不少外国女孩子。”乔行想起记忆中的恋人一时有些忘情,至少他觉得诉说的对象如果是高衍的话问题不大。 乔行回忆起当年记忆中的高潜,就觉得心中像是溶开一汪潭水,又像是盛开了一朵优雅芬芳的带刺玫瑰。 高衍看着乔行,从他梳理妥帖的头发鬓角,到熨烫整洁的衬衫领口,再到精致古雅的西装袖扣,以及端坐的姿势和气场,以及在这个五星酒店的咖啡厅中的举止投足,他的身份,他周围的环境甚至他现在的价值观。 高衍转开视线,内心里却又有些庆幸乔行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回去找过高潜,他实在是很难想象,当高潜等回来乔行,却又发现两人的价值观生存习惯完全天差地别时高潜会有多么崩溃。他也无法猜测,当乔行发现记忆中的恋人变得面目全非时,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高衍这才后知后觉中惊觉,原来二十多年一过,沧海桑田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在自己触碰不到的地方变成了自己记忆之外完全不熟悉的那个人。 而无法相见,却变成了荒诞中的喜剧,成了最完美的结局。 你知道么?我爸没带我去学过钢琴,他也不喝咖啡,他喝的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十块钱一斤的绿茶,回来还要炒一炒再晒一晒。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品位,衬衫都不贴身,永远大一号,穿到袖口或者领口磨坏了为止。他没去过电影过,也没划过船,我没听他说过一句英语,他讨厌所有的动物宠物包括马,他只会拿方言唱‘姑苏城外寒山寺’。所以,乔行,这是你记忆力爱的那个高潜么? 高衍没有开口,更没有问半个字,他突然又有些同情乔行,当乔行还在回忆自己记忆力那个爱人的时候,高潜却已经解脱了,不用回忆不用承受,更加不用面对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面目全非的恋人。 于是高衍扯开话题,当自己从来不曾发现什么。 62. 高衍最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店作为红玉在直湖边上的一个分店。 因为红玉是MIU投资的全资子公司,乔行又是主要负责人,所以提案分公司的时候MIU也并没有多管,当然,本质上MIU也不好管,只不过象征性打了个电话过问了一下,之后还是乔行全权负责。 办理分公司的手续也有张融融亲自过问,准备各种材料以及提前公告股东会议,按照红玉的公司章程以及法定流程,只有所有的股东都签字同意了,红玉才能有一个独立核算的分公司。 高衍也问过张融融红玉股东会的情况,张融融的表情十分轻松,道:“不红担心,乔总都能搞定,就是唯一不太好搞定的那位,和乔总的关系也非常好,只是在他那里可能要稍微碰点壁。” 高衍道:“那我需要做点什么?” 张融融笑着,神情间像一位十分和蔼的大姐,拍了拍高衍的胳膊,“你现在只要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装修好店面,联系好货源,打点关系就可以了。等回头那位过来了,可能需要实地考察一下。” 高衍一挑眉,不知道张融融实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像她所说那般容易。 高衍找了乔行,敲定了公司注册的方向,成立红玉下的一个独立核算的分公司的事情大家都很快知道了。 没人觉得不应该这样或者有什么不好,因为在大家看来,跟着红玉有肉吃是板上订钉的事情,高衍现在要是自己注册个小店,回头没客户只能喝西北风了,现在有红玉,就是架了东风。 刘毅虽然一直对高衍开店的事情表现得不太上心,面上随便自己老婆折腾,但心里还是担心高衍走弯路,现在好了,高衍没自己折腾自己,能跟着乔行,他也放心不少。 男人总是有一种控制欲,刘毅当然也有,床上床下都有,但一般在床下的时候刘毅不会表现出来。现在高衍无形中走了一条自己认为最好的路,刘毅心里十分得瑟,回到家里看高衍的时候眼神都是笑意。 高衍心情也十分好,因为他不用管装修店面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公司注册又有张融融在把关,自己的时间突然又空下来了许多。 加上之前刘毅带冬冬去护理中心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说冬冬的体能比以前好了很多,气色也好多了,如果最近都没有生病,那冬冬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样有一个正常的身体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衍现在看冬冬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抱在怀里亲两口。 冬冬过了一个暑假改掉了扭屁股的习惯,被高衍一抱就踢腿,一边躲开一边拿手去捂高衍的嘴巴,“爸爸你好肉麻呀!有大蒜味!还有韭菜味!不要亲我!” 高衍凑着嘴巴要去亲亲,心里痒痒的,好像多年压在自己心头的阴霾一下子散开了,雨过天晴阳光都炫目,“冬冬现在都不让爸爸亲了!就亲一下。没有大蒜味,中午就吃了两口韭菜,亲一下脸就好了。” 冬冬拼命挣扎,侧头挪开自己的脸,小拳头都要塞到高衍嘴巴里了。 刘毅从书房走出来,疑惑道:“在闹什么?” 冬冬喊道:“救命啊!爸爸吃韭菜了还要亲我!” 刘毅看了冬冬一眼又看了看高衍:“那你去刷个牙再亲好了。” 冬冬学着汤圆,一把捂住脸,哭丧道:“我肯定是你们充话费送的。” 刘毅走过来,从高衍怀里把冬冬抱到地上,“谁和你说是充话费送的?” 冬冬从两手间抬起脸,“叔叔和我说的,他还说豆沙哥哥是买包子的时候送的,汤圆是买元宵的时候捡来的。” 刘毅在冬冬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别听你叔叔乱说。” “就是”高衍愤愤道:“怎么可能是充话费送的?明明是买古董的时候抽奖抽来的。” 冬冬眼皮子一耷拉:“爸爸,我说着玩儿的,你好幼稚啊。”说完转身跑开了。 冬冬走之后高衍在餐桌旁来回晃着胳膊走了两圈,刘毅定在原地看着高衍,道:“你看上去很高兴?” 高衍跑过来,拿脸在刘毅肩膀上蹭了蹭,把自己当成一只平时傲娇难得蹭人亲人的猫,“哎,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心情特别好,特别开心。” 刘毅抬手刚要在高衍脸上摸一下,指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高衍竟然真像一只猫一样露出尖牙在刘毅手指头上咬了一下,咬完就跑开了。 刘毅边笑边气结,正要抬步去追高衍,门铃却突然响了。 高衍从房间里折回头,“说不定是刘恒。” 刘毅开门,发现果真是刘恒。 刘恒拎着两袋子水果进门,后面跟着一条小尾巴汤圆,汤圆最近又养胖了一点,脸圆乎乎的,身上穿着一套天蓝色的儿童睡衣,脚上还拖着拖鞋,进门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昂着脖子看看刘毅又看看高衍。 刘恒进门之后把水果放在餐桌上,转头指着汤圆道:“不许哭。” 汤圆嘴角耷拉着,撇撇嘴像是要哭的样子,被刘恒吼了一句立马扯嗓子回道:“我没哭!” 冬冬听到声响从房间里跑出来,高衍边朝汤圆招招手边对刘恒道:“怎么了?” 刘恒语气无奈道:“我和橙子最近都忙,豆沙也要上学,没人照顾这一只。” 汤圆走到高衍腿边抱住高衍的腿,昂脖子嚅嗫道:“婶婶最好了。”星星眼。 刘恒看了眼汤圆:“是啊,你婶子最好,抱大腿抱稳了,不许哭了知道么?” 汤圆撇撇嘴不支声。 九月之后孩子要上学,大人也要忙事业,豆沙是不用大人照顾了,但两个小的还是需要人时常照看,就算去了幼儿园也要保证随叫随到,但刘恒和王殷成都没有时间,王殷成要顾着学校的事情又要忙装修,而刘恒餐厅琐碎的事情又太多。实在没办法,刘恒就只能把汤圆迁过来问问高衍他们有没有办法照顾孩子。 但高衍要和王殷成忙同一件事情,刘毅每天都要去公司,似乎都没有时间照看孩子。 刘恒道:“那就只能找保姆了。” 汤圆和冬冬窝在一张沙发上,听到刘恒的话之后汤圆很反感的小声道:“保姆阿姨赚你钱、吃你的饭、拿你家的钥匙,说不定还会打你的孩子。” 刘恒瞪了汤圆一眼,汤圆摇摇脑袋闭嘴了。 刘毅想了想道:“我来带吧,平时去幼儿园,周六周日都没空就跟我去公司。” 刘恒和高衍同时转头看刘毅,刘毅摊手道:“或者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刘毅虽然也忙,但比起其他人还有一个固定的办公地点,再加上孩子如果去公司还有胡炼照应着,几个家长基本都还算放心。 敲定之后刘恒就走了,把孩子留在了高衍这里。 汤圆本来还不太高兴,冬冬在旁边道:“豆沙哥哥住过的房子哎,现在汤圆你也可以住啦。” 汤圆眼睛顿时闪得瓦亮。 两个孩子又凑到了一起,疯了一样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 刘毅还记得刚刚高衍啃了自己手指的触感,本来还想温存一会儿,这会儿孩子一闹完全就没有天时地利了。只能和高衍坐在客厅沙发上挨着,也不能有什么大动作,摸个小手、小脸什么的都是偷偷摸摸的。 刘毅下午先去的公司,高衍正好要处理一单保险就也跟着去了,只是两个孩子刚睡晚午觉,慢吞吞穿衣去,足足晚了半个多小时。 高衍开车带着两个小崽子去了华荣,汤圆对华荣国际的大厦并不陌生,牵着冬冬的小爪子一晃一晃走在前面,高衍走在最后面好看着两个孩子。 大人小孩儿出现在华荣一楼的时候,前台三个姑娘两个齐齐傻了,还有一个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表示暂时还没有压力。 刘毅以前带汤圆来过华荣,汤圆记得前台有三位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所以一进门就扯嗓子甜甜的喊:“三位姐姐好。” 冬冬也跟在后面喊:“姐姐好。” 高衍跟在两个孩子后面,朝三个前台姑娘点了点头,带着孩子去坐电梯。 前台A小姐差点没把手里的一本文件夹捏碎了:“我刚刚没看错吧……” 前台B小姐眼神恍惚:“大的那个不是前刘总的小儿子么?” 前台C小姐拿手给自己扇风:“我说的吧,说不定连儿子都有了,还是现任的这位刘总比较牛逼。” 高衍带着两个孩子上楼,胡炼在电梯口接人的时候,忍不住道:“你们怎么想的?带孩子上班?” 高衍摇了摇头,道:“刘毅有自己的考虑,再说也是暂时的,不可能一直这样的。” 胡炼边叹气边摇头,不知道刘毅和高衍各自在想些什么,更加不知道刘恒夫夫现在在干吗。 高衍处理完事情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去了红玉,而刘毅办公室那一层整个就炸开了。 刘毅那一层的开放办公区基本都是助理支持之类的岗位,小姑娘多,结了婚有孩子的少妇也多,还有两个做了奶奶级别的大妈。 冬冬和汤圆上楼之后原本是很老实的,乖乖待在刘毅办公室,也知道刘毅在工作,所以半点都不吵闹。 但是刘毅办公室外的大半女人都要疯了,很多小姑娘表示一定要在近两年之内结婚生孩子,还一定要生女儿,这样才有机会嫁给帅二代! 还有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趁着冬冬和汤圆手牵手去卫生间尿尿的工夫拦住,哄骗道:“两只宝宝在幼儿园有小女朋友么?我女儿今年也上小班哦~” 汤圆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脸,冬冬脑子里对女朋友的概念就是亲过他的女孩子,于是转头道:“我女朋友很多的,要排队的。” “……” 63. 王殷成最近忙翻了天,没有时间去学校也没有时间照顾两个儿子,脚不沾地,恨不得忙得不回家。 豆沙每天从学校回来在家也吃不上饭,只能和汤圆一样去冬冬家吃饭,冬冬家的饭菜基本都是刘毅从公司餐厅打包带回来的,虽然味道不错,但小孩子嘴刁,都只认家里人做的饭菜的味道。 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在家天天有人陪着玩儿,有人跟在后面问寒问暖,那时候金燕也在,一家人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饭,晚上又一起吃晚饭,吃完后还有固定的娱乐项目,开心得要死。 冬冬和汤圆于是便开始怀念暑假的美好生活,汤圆还说:“我好想奶奶啊,奶奶在的话是不是就能和暑假一样了?” 冬冬摇头,表示不知道。 豆沙这几天白天上课见不到他的大橙子,晚上回来连饭都不能一起吃,就是洗完澡快睡觉了都见不到人影,早上起来一看竟然已经提前走了。 豆沙忍了两天,忍得脾气逐渐上来,小脸都是冷冷的,连着三天每天到刘毅这里吃饭,晚上再牵着汤圆由刘毅或者高衍送回家去。 刘恒是正常的工作,但餐厅晚上的生意一直很好,有时候走不开也就没办法回去。不过每天晚上回去还是能和两个儿子说上话,关心两句,十点多等王殷成回来,也能关怀温存一下老婆。 高衍看汤圆傻傻的似乎还好,但看着豆沙越看越不对劲,他一直觉得小孩儿性格比较冷,但是对身边人还是很好的,但最近两天特别不爱理人,饭桌上半句话都不说,有时候汤圆说两句蠢萌的童言就是撞上了豆沙的枪口,能被豆沙冷冷的眼神冻死。 于是高衍就给王殷成打电话,提醒道:“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点,我明天帮你分担一点吧,你那两个小的你都快顾不上了。” 王殷成是忙,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快几分,道:“谁说我没顾上豆沙和汤圆的?每天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两个小的,不过他们都睡着了,不知道而已。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之后的事情交给装修队,再找个人监工,我就能闲下来了。” 高衍心里狂汗,他一开始把装修的事情交给王殷成,本来以为有装修公司一条龙服务应该不忙的,但没想到王殷成会忙得家都顾不上,忙道:“行行,那就好,忙完了你好好陪陪你两个儿子,我看豆沙最近特别不高兴。” 王殷成在那边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道:“你别说我,等过段时间你比我还忙,最近多哄哄冬冬吧。” 王殷成很快就忙完了,把工作交接给装修队和监工之后,人彻底就闲了下来。早上起来给全家人做早饭,热乎乎的玉米燕麦粥、磨豆浆花生做花生豆奶,烘烤一盘子豆沙最爱的动物饼干,再去楼下的早茶餐厅买热乎乎的小笼和紫薯卷。 汤圆一大早起来疯癫了,不但发现餐桌上有现做的早饭,粑粑麻麻竟然全都在家。汤圆乐得在楼下嗷嗷嗷直叫唤,完全忘记自己前两天没爹没娘哥哥上学的“散养”状态。 王殷成把汤圆抱在怀里揉团子,又放在腿上骑马马,摇着晃着哄小儿子。 豆沙这两天心情极为不好,从小就有起床气,一大早起来听到汤圆在楼下叫唤便恼了,蹭蹭蹭跑楼下,小脸都是冰冷冰冷的。 结果跑到楼下一看,汤圆竟然趴在王殷成肩膀上撒娇,伸着双臂去捞王殷成手里的一只大橙子。 豆沙傻了,他完全没想到他的大橙子今天会在家。 汤圆抬眼看到豆沙,喊了一声:“哥哥!” 豆沙呆了呆,神色缓缓的和王殷成对视了一眼,王殷成看到豆沙下楼脸色果真不太好,连忙把小的抱起来塞到刘恒怀里,朝豆沙走了。 豆沙心里有气,想想他的大橙子竟然好几天没有和自己说上话,心里更是来气。但豆沙冷脸对谁都冷得起来,唯独对王殷成冷不起来,从小就这样,装都装不像。 于是一张原本冷冰冰的小脸,顺便变成了负气鼓着腮帮子的小包子,原地站了两秒,见王殷成走近了,抬步转身朝楼上走,走之前眼神还一飘、小眼儿一翻,别提多傲,就是冷不起来。 王殷成见豆沙不搭理自己,生气了,脸颊都鼓起来,见了他转头还要朝楼上跑,连忙快步跑上前。 豆沙身形迅捷,几步跨上楼梯朝楼上走,半途上被王殷成截住,拉着胳膊朝怀里带:“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豆沙撇着嘴从王殷成手里抽自己的胳膊,挣脱了两下,被王殷成重新拉回来,摸摸脸揉揉头发掐掐鼻子,连哄带揉。 豆沙侧头歪着脖子,不去看王殷成,好半天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慢吞吞小声道:“三天没见到人。” 王殷成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豆沙这几年大了,不黏自己了不爱和自己亲近了,但是没想到孩子还是那么别扭,比汤圆还黏糊,汤圆一哄就好,豆沙却似乎和小时候一样,要经常黏着贴着,要抱抱要牵手。 王殷成突然想起豆沙小时候爱拉自己的衣角,拽着像条小尾巴一样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再从那个房间跑到厨房,一刻不停跟着,吃饭都恨不得要抱抱。 王殷成心念一动,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反应的快,拉过自己衬衫一角,道:“乖豆沙。” 豆沙低头看了一眼,知道是他的大橙子在哄他,鼓着腮帮子,也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竟然伸手拽住了。 王殷成揉揉豆沙,就和小时候一样,豆沙双眸一闪,很快反应过来了,看着自己“没出息”的习惯性反应,脸竟然慢慢红了,眼睛也红的和兔子一样。 他想这个动作好蠢!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就应该这样才正常??! 就这样,王殷成一个早饭时间就把两个孩子哄好了,成功恢复了自己在两个孩子心里的地位。就是刘恒都不得不感慨王殷成在两个孩子心里的地位,这要是他自己,搞不好得连骗带哄,哄上三四天才能好。 而高衍那边却和王殷成相反,就像王殷成之前预料的,等他闲下来的时候高衍开始忙了。 红玉那边注册分公司需要的材料最基本都弄齐全了,但就像之前张融融提示的那样,股东会那里出了些麻烦。 按照乔行的说法,股东会有一那么一两个爱装架子的中年老头儿,什么事儿都不管,就喜欢管一些规章制度公司手册,再加上不久前花钱上了个什么名校的EMBA,现在更是牛逼拽拽了,高衍这次是刚好撞上了那两位EMBA毕业,正需要实际操作。 乔行把高衍照过来,让高衍先了解那两个老头儿的身家背景喜好和说话思维方式,之后把红玉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章程规划手册都拿了出来让高衍背,尤其是古董市场的分析和这几年红玉做的几个大项目。 高衍没怎么上过学,记忆力虽然比不上王殷成但还算可以,但看着那一堆大大小小的规条也质疑了,对乔行道:“你觉得可能么?” 乔行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大学教授的范儿,两手按在一本英文词典上,站着居高临下看高衍,表情格外严肃:“等你需要MIU帮你融资的时候,你需要背整个MIU的规范章程和近五年的财务管理报表和股市走向、股价。而且都是英文,你还要连续面六次高管,政治金融股市军事厨艺园艺,鉴于你的性向问题,你还可能面对一些刻板的老派绅士刁难的问题,可能还有非常私人的问话……” 高衍震惊了:“他们是不是管太多了?性向问就算了,厨艺园艺是什么?” 乔行抬手推了推眼镜边框,严肃道:“有些高管是妻管严,他们认为会厨艺园艺的男人会更爱家庭,这样的男人会更有责任和社会认同度。还有问题么?” 高衍挑眉:“你继续。” 乔行提了一口气,本来还想再说严肃点,但又有些不忍,他总觉得高衍是他的孩子,他给高衍的应该是更多的庇护而非压力和责任,于是便道:“差不多就是这些,所以现在只是红玉的两个股东而已,通过他们的认可,或者说间接讨好他们,是你成功的第一步,只要他们点头签字,分公司的事情基本就差不多了。” 高衍想到之前张融融的话,问道:“古董里是不是有一位喜欢挑刺?是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乔行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说的是云长,这个人也很重要,他是MIU的执行董事之一,也是MIU和红玉唯一有牵连的高层。这个人先不管,以后你会见到的。好吧,现在你把资料看一遍,能背的最好背出来,不懂的问我,”顿了顿:“你英语几级?” 高衍翻了两页纸,眼都没抬道:“0级,我连高中都没上。” 乔行明显一愣,眼神都沉了沉。 于是之后高衍和王殷成的生活完全颠倒,一个忙得猪狗都不如,一个闲得天天在家带孩子。 王殷成闲下来之后干脆把冬冬接了过来,刘毅也就不用带孩子去公司,高衍每天只在红玉待半天,问完不懂的就回来,转移阵地干脆也去了王殷成那里。 王殷成家的一楼大厅俨然成了高衍的书桌,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和乔行提示的背诵资料。 高衍以前很喜欢看古董之类的文献书,但这两天背的关于古董市场的分析简直要他吐血,而且鉴于两位古董都是华侨英文比中文顺溜,高衍只能背完中文背英文,背到最后肝都疼。 王殷成就算是个博士也架不住高衍那些专业词汇繁多、语法严谨又古怪的英文,教了几次撂摊子不干了。 高衍直接就想扑过来抱大腿,喊,英雄你一定要帮我,不能抛弃我!! 王殷成语重心长道:“你其实可以问刘毅,刘毅早年就出国,到现在身上还有改不掉的洋派,你问他比问我好。” 高衍道:“你以为我不想么?刘毅最近也忙,他们公司最近股价不太正常,有人大面积持仓,刘毅基本都是凌晨才回家的。” 于是本着妯娌两肋插刀的情谊,王殷成就找了刘恒。 刘恒当然没那么忙,管理餐厅空闲的工夫就可以帮着指导两句,把一堆语法繁琐的英文句子翻译成简单的短剧或者词组。但刘恒翻译整理了两页直接就疯了,打电话给王殷成,“我太久不用英文了,会的都是简单的句子,水平就比一般留学生高一点。” 王殷成才不鸟刘恒,摊子推给他就甩手,“我不管,你看着办!”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恒最后一拍桌子,有钱什么事儿干不了?花钱找人不就成了? 于是刘恒花大价钱找了个在学校教书的英国人做笔译,做最详细的翻译和背诵记录,时不时还弄点英国贵族腔,一小时5000rmb。 高衍这边背得吐血,冬冬和汤圆有时候闲了从楼上跑下来还会调皮几下。 冬冬问高衍:“爸爸,哥哥说你背到快吐血了,真的快吐了么?” 高衍趴在茶几上,抬起头,揉揉冬冬,道:“冬冬去楼上玩儿,爸爸的血槽有点空,趴着休息会儿。” 冬冬于是跑上楼问豆沙血槽是什么东西,豆沙想了想,拿纸笔随便画了两笔,递给冬冬道:“给你爸,这个是回血牌。” 于是冬冬又蹬蹬蹬跑楼下,把纸交给高衍,高衍接过来,展开一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每5秒+15生命值——回血牌。” 高衍:“……” 64. 高衍拿了豆沙的回血牌最终也还是没能真正回完所有的血,当天下午趴在沙发上看完了计划中需要看完的所有资料,但也仅仅是看完而已,记忆力和王殷成不是一个层次,只比普通人好一点,看完之后也只记住了两三成。 高衍看完把手里的一大卷A4纸摔在地上,脸埋在沙发上骂了一声“槽”,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塞满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壳儿生疼,眼睛也有点花,整个人都有点头重脚轻。 王殷成没事做一般走过来,把自己手里的一杯咖啡递过去道:“喝点东西提提神,等会儿再看吧。” 高衍抬起脸,吸了吸鼻子,闻到咖啡的味道,“累成狗,你竟然给我泡速溶的咖啡。”说着脸重新埋进了沙发,这要是以前高衍肯定是分辨不出来什么速溶不速溶的,现在的生活品质真心是上来了,咖啡老远闻一闻,都能闻出来好坏。当然这点上也是受了刘毅的熏陶,刘毅那鼻子才是真正的贼尖,咖啡豆哪国产的都能闻出来。 王殷成嗤笑一声,也没勉强高衍喝,转头拿刘恒的私藏的茶叶出来,给高衍泡了一壶绿茶。 高衍喝了一小杯绿茶,又休息了一会儿,人才算是缓过来劲来了,抬起眼皮子看了王殷成一眼。 王殷成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高衍笑道:“是有多痛苦?” 高衍道:“风凉话说得真轻松。”转头一想王殷成还真有说风凉话的资本,现在就算换了王殷成来背,这一堆东西搞不好两天就弄完了。 高衍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瞪眼看着王殷成,道:“为什么一定要我背?你也是合伙人,你背不也一样么?只要那两个老古董最后签字不就行了,你背我背有什么差别?” 王殷成像是一点都不吃惊高衍会这么说一样慢慢抬眼道:“当然不一样。红玉开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分公司,只有几个分市的办事处。现在要是我去,那拨懂事根本不会给面子,别说考察了,听都未必想多听半个字。那是因为你,因为你是乔行的儿子。” 高衍叹口气,抬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个情况王殷成想到了高衍自然也想到了;董事会是给乔行面子,乔行才是红玉真正的大老板,高衍又是乔行的儿子,子承父业,现在是董事会想借著名义看看高衍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只是人一有压力本能的第一反应不是承受,而是逃避,高衍学都没上过几天,现在背天书一样开始背英语,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王殷成确实很闲,早上跑了一趟工地,中午回来做饭打扫卫生,睡完午觉之后还能抽个时间做点烘焙的小饼干小面包,之后去幼儿园接两个小崽子顺便接豆沙,回来后做晚饭。 高衍一直看到晚饭之前,本来以为可以轻松一下休息休息了,结果刘恒回来的时候又顺便把翻译好的资料带了回来,整整20页,递给高衍的时候高衍先是略带着点茫然,接着一口血直接卡在喉咙里。 刘毅下午的时候电话回来说晚上加班,于是晚饭也就没等他,高衍一顿饭草草结束,吃完之后几乎是抱着冬冬飞奔回去的,时间保贵的一塌糊涂,很难想象不久之后要是自己还是对很多东西一知半解,分公司还能不能开下去。 高衍回去之后给冬冬洗白白,抱着冬冬回房间,冬冬很听话的躺床上睡觉觉,不吵不闹。 高衍从房间里轻手轻脚退出来,把刘恒今天给他的20页A4纸一张张摊开摆在茶几上,开了头顶明晃晃的客厅大灯,打算夜战他个300回。 才刚刚去厨房烧了壶开水泡茶,那边刘毅就回来了。 高衍捧着壶茶出来,疑道:“回来了?我以为你又要很晚。”华荣最近的股价有些不稳,大市场及华尔街、政策上没任何起伏变动,无故的股价波动确实很值得高层特别关注甚至忧虑。因为上一次华荣股价的大波动还是在四五年之前,那时候战况并不算惨烈,但华荣为此换了一位总裁。 按照今天股东会上众股东忧虑之后希望刘毅能高度重视的话来说,就是不希望因为这次的股价变动,再换掉一位总裁。 刘毅摇摇头,摘掉领带和袖扣,和公文包一起随手扔在沙发上,看了一眼茶几,道:“我觉得你比我忙。” 高衍把茶壶放下,哭丧着脸张开手臂朝刘毅走过去,抱住刘毅的肩膀,脸在刘毅西装上蹭了下,道:“有没有什么记忆力的速成药?我看得快吐血了。” 刘毅抬手在高衍头发上揉了一下,把人拉到茶几边上坐下,也没坐在沙发上,直接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刘毅拿起一张翻译好的口语化英文看了几眼,再看看后面几张纸,习惯性摸了下下巴转头对高衍道:“这不是刘恒翻的,他给你找的人?外国人?” 高衍苦着脸,眼角眉梢都是耷拉着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靠在刘毅身边,摇着尾巴求顺毛求安慰,“是啊,还是个中国定居的大学老师。” 刘毅看着手里的东西,低头挑眉道:“刘恒翻不出这个水平,他的水准只够在宴会上吹吹牛。” 高衍内心里大哭:“我还不如他。” 刘毅扯唇笑了下,转头看着高衍,抬手绕到高衍的身后,又在高衍脑袋上揉了揉,道:“没有那么难,对你来说最难的也就是语言障碍了。” 高衍叹气道:“是啊,我就怕他们回头冒一两句英语,我答不上来。” 刘毅道:“如果答不上来,你就干脆说中文,反正他们也听得懂,放心,按照他们的习惯,绝对不会打断你,会让你说完,如果之后他们问你为什么不用英语,你就可以用英文回答,太专注于问题本身。” 高衍道:“他要是说,我过分专注问题而忽视环境,给我按个罪名怎么办?” 刘毅坚定道:“不会。在初期的考察里,他们思维更关注与你是否能够胜任是否合格,而不是你对环境的分辨能力。这个和中国人的思维会不太一样,和综合实力相比,他们更希望你专于某一项,换句话说,就算你语言不过关,也不是致命的缺点,苛责只会显得他们不通人情。面试是双向的过程,作为你未来的股东,他们也希望能给你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高衍愕然道:“竟然是这样?” 刘毅一手搂住高衍,两个便是一个肩靠着肩挨近的姿势,“当然,你的忧虑和压力转嫁到他们那里大概有两成到三成,如果你更加自信,专业级强甚至英文的发音吐字清晰流畅,他们的压力可能最后会增加到五分。” 高衍继续愕然,“他们真的会紧张?” 刘毅笑,眼神十分温和,甚至可以说是脉脉含情,像是化开的千年冰山水,流淌下来却又带着干净和几分凌冽:“他们当然会紧张,你越优秀,将来他们被踢出董事会的可能性就越大。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今天的挑刺可能会成为他日的因果。你越强,他们会越忌惮,等你进了红玉你就会知道,红玉的股东甚至是MIU,他们有多忌惮乔行。” 高衍继续是一副初出茅庐走出大山的懵懂表情,“怎么又扯上乔行了。” 刘毅觉得高衍现在的神情十分可爱,像是一只面露无辜表情什么都不怎么懂的小兔子,“因为你和乔行被他们自动划分成了一类,你们是父子,他们知道自己早晚需要忌惮你。”刘毅想了想,干脆把现在的局面和高衍敞开了讲,他想乔行出于一个父亲的保护可能暂时不会说,但刘毅觉得高衍需要知道。 “红玉一直没有开分公司,是因为MIU对乔行的忌惮,分公司越多交叠的层级网越多,乔行的权利就越大,MIU就越难控制红玉。现在红玉要开分公司,又是乔行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必然有人已经把你的底查了个透,对他们来说,考核你不过关正大光明的拒绝你,绝对比直接否定得罪乔行要好得多。毕竟在他们看来,乔行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中国人讲求子嗣问题,他们可能认为直接拒绝会得罪乔行,让红玉和MIU翻脸。当然,对他们来说,如果不幸你通过了考核,是个人才,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乔行早晚有一天会老,作为儿子的你继承红玉肯定比其他空降兵好太多。” 刘毅一口气说完,高衍眨眨眼,脑子里转着,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 刘毅道:“你会慢慢适应的。” 高衍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不过心里也没有觉得压力很大,本来这就是一条他自己选择的路,既然走了当然不能回头,自然也就无所谓什么弯路直路压力问题了。 他只是觉得,那一堆的资料看得真的很让人抓狂啊! 刘毅朝冬冬房间看了一眼,确保房门已经关好了,才挪了下身体,坐到了高衍的侧后方,让高衍挨靠着自己,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极为舒服和暧昧的姿势。 刘毅拿着一张纸,从后面挨近高衍,另外一手揽着怀里人的,给高衍一条条讲解手里的英语翻译,把简单的句子再次拆解成容易理解记忆的词组和句型。 高衍一开始是轻轻靠在刘毅身上,后来听着听着入神了,心道刘毅怎么能比一个大学教语言的老师讲得还好?完全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后发现不用费什么神也能听得懂,便让自己处于一个半放松的状态,靠在刘毅怀里听着,偶尔还能分割神去拉拉刘毅西服的衣角。 刘毅的速度非常快,基本是一边看一边就给高衍讲解,思考的时间就在说话,20页纸竟然也在睡觉之前讲完了。 刘毅说完最后一个英文单词,放下手里的纸,高衍茫茫然,惊觉之后坐起来:“说完了?竟然就这么说完了?” 刘毅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膀,道:“要不然你以为呢?也就20页。” 高衍站起来,甩甩胳膊动动脖子踢踢腿,之后又把刘毅从地上拉起来,满脸都是开心:“是啊!只有20页,现在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高衍受了刘毅间接的鼓励,心里十分开心,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自我肯定。 高衍一时高兴,又跑去抱了抱刘毅,捧着刘毅的脸亲了一大口,眨眨眼睛:“我先去洗澡,要一起么?” 刘毅笑起来,却摇头:“我还有点事,你先洗了睡吧。” 高衍不疑有他,刘毅时常会把工作上的事情带回家,便转头回房间拿衣服洗澡。 高衍基本上算是看完了所有该看的东西,之后就要开始背英语,但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纠正发音显然是不可能的。 高衍正愁着自己是不是又请个口语老师来,早上刘毅临走之前却丢给自己一支很小的录音笔。 刘毅走之后高衍拿耳机听了一下,彻底惊到了,一口纯真浓郁的英文调从耳机里传来,像是低沉的D大调,语调起起伏伏,又像是钢琴黑白键盘上的音符,无比悦耳好听。 而说的正是高衍那20张纸上的内容。 高衍又惊又喜,赶忙给离开还没几分钟的刘毅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高衍急忙道:“你昨天晚上说有事就是为了给我录音?” 高衍在那头没有否认当然也没有说是。 高衍心里却感动得稀里哗啦,嘴上却不知道要怎么说,说谢谢显得生疏客气,说我太爱你了似乎又太肉麻了。于是便只能沉默了一下,很愉悦的道了一句早点回来吃饭便挂了。 高衍早上捧着录音笔去王殷成那里,简直可以说是心花怒放,脸上都能开出一朵花儿来。 王殷成看了高衍手里的录音笔一眼,拿过耳机听了两秒放下,也算明白高衍这么高兴的原因了,只是他看高衍乐得有点发傻,于是提醒道:“至于么,每天都听中文,换个语言就兴奋成这样?” 高衍得瑟道:“你让刘恒说句英语你听听,看你兴奋不兴奋。” 王殷成没在意,当天中午和刘恒打了个电话,突然想起来就让刘恒随意说了两句英文,听完之后当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住,整个下午都在精神恍惚。 王殷成看高衍还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心里终于了然高衍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奋了,那是男人不好启齿的特殊趣味,就好像有人喜欢在床上来点∫M的小乐趣,而刘家两兄弟继承了非常好的嗓音,又有得天独厚的语言环境,所以一口英语讲出来十分有味道。 高衍一整天捧着录音笔背得心花怒放,心里更是痒痒,他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模拟刘毅对自己说英语的样子,简直性感得一塌糊涂,再深入一点到床上这个特殊地点,一口蓝血的英文腔出来,简直能让人欲仙欲死! 65. 高衍激动振奋了一天,耳机塞在耳朵里一刻都不忍心拿下来,一边在阳台上矫正自己的发音,一边听着耳朵里像音符跳跃一般令人神往的音调。 高衍兴奋的时候能自己趴在阳台栏杆上乐得拍栏杆,拍得手掌红彤彤一大片,确实是太让人振奋激动了,简直和刘毅脱光了乖乖躺在床上任人采撷有得一拼。 高衍还特地学着刘毅的音调语气矫正了自己的发音,有模有样学着录了一段,最后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刘毅的那股“欧洲高贵血统的味道”,自己的水平最多也就到中学老师的发音。 也许真是大脑皮层一兴奋可以增加记忆力,高衍背那20张纸上的东西简直有如神助,一口气背下来竟然在晚饭之前就背完了。 今天照样是王殷成煮的饭,不过刘恒刘毅晚上都忙得没时间回来,也就妯娌两个和三个孩子吃饭。 高衍最近没时间赔孩子,所以在饭桌上对冬冬特别留意,也担心会出现之前王殷成的情况。 高衍问冬冬,最近在学校里乖不乖?都做什么了? 冬冬老实回答,除了正常的上课就是做游戏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然后中午吃饭睡觉觉。不过冬冬同时也表示很苦恼,因为之前喜欢跑过来亲他的都是女孩子,现在竟然偶尔也会有男孩子跑过来亲他。 高衍觉得三四岁的小孩子手拉手亲亲什么的问题不大,便开导道:“没事,下次你不想亲你就说你不要好了。” 汤圆在一边拿勺子戳戳米饭,脸颊上的肥肉都耷拉着,表示不开心,“亲我的人好少。” 豆沙在旁边道:“吃你的饭。” 汤圆转头委屈看着豆沙:“哥哥,你以前在幼儿园也有小朋友亲你么?” 豆沙不吭声,埋头吃饭,汤圆一想觉得自己真是白问啊,豆沙哥哥小时候肯定和冬冬一样讨人喜欢,肯定也是很多女孩子亲亲抱抱什么的%>_<% 吃完晚饭之后高衍照样抱着冬冬回家,只是半路上手机突然响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赵森的电话。高衍没有接也没有挂掉,手机扔回口袋里,带冬冬回家洗澡睡觉。 高衍陪冬冬玩了一会儿哄完冬冬睡觉才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显示只有一个未见来电,可见赵森也是个十分理智的人。 高衍拨电话回去,三声之后手机被接起来,那头的男人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半点起伏,口气里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想必心情是十分好。 高雅道:“什么事?” 赵森:“来汇报一下高荣生的事情。” 高衍:“你说。” 赵森:“高荣生快不行了,或者说他快垮台了,高家现在就等着高荣生自己乖乖退出局势,钱币一支基本算是没落了。” 高衍觉得高荣生如果真的彻底倒台了,赵森现在的口气肯定不会这么不明不暗的,好像开心又好像没那么高兴,于是便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赵森在那头吸了口气,顿了顿,才道:“温宁这事办得真是太‘厚道’了,我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被人搞砸了,高荣生倒台了,温宁高兴了,你彻底解放了,瓷器一支得了惠利,我却什么都没捞到,不好玩儿啊。”赵森幽幽说道。 什么都没捞到?高衍冷笑道:“敢情我做的那一套钱币是白给你了。” 赵森就等着高衍开口说这句,刚好戳到了他发怒的点,“一套?我他么现在半套都没有!高荣生是只老狐狸,温宁才是真奸诈,两套钱币全进了他兜里,还顺便拉拢了瓷器一支的大头儿子,顺便把我贬低了一通。” 高衍不清楚着里面的弯弯道道,不知道真正的前因后果,不好说什么,于是疑惑装傻问道:“竟然有这种事?” 赵森对高荣生的事一直有某种不能明说的期望,他想得到一些,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达到事业的新顶点,但显然温宁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最后他反而被温宁倒打一耙,损失惨重。 赵森气结,意识里总觉得温宁是在为高衍出头,于是便想在高衍这里出出气,但也不是真出气,他还有把柄被高衍捏着,只是想在这里找点存在感。 赵森道:“当然有!我以前没和温宁接触过,从来不知道这人这么心狠手辣,想的招数竟然这么邪门儿。他竟然找了高荣生那个老婆陆蝶,说通了陆蝶帮他。高荣生这一次跌得太惨,也就是因为陆蝶在暗地里捣鬼。而你交给高荣生的钱币,在通过第三方交易的地下现场被人指出来是假的,你绝对想不到,要买钱币的不是温宁,而是温宁搭桥认识的一个欧洲人,第三方中间人收了温宁的好处,之前都不告诉高荣生买家到底是谁。那个欧洲人和红盾家族关系密切,背景很大,高荣生差点当场被人剁了。” 赵森现在边回忆边说,又有了另外一种感慨,心里想他根本就是技不如人,温宁是狠,就亚洲境内的地下古董交易谁能请得来和红盾家族关系密切的欧斯文家?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赵森默默的想,他恐怕奋斗一辈子,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的温宁一样有如此的背景地位和关系网。 高衍毕竟草根出生,对国外历史都不怎么了解,更何况是什么红盾家族什么复杂的古老派系。但他隐约了解到,温宁如今和当年那个只知道游学玩乐的富家公子不同了。 高衍当然没心情去安慰赵森,他只要确定高荣生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瓜葛就行了。 高衍随意说了两句,也透露这次事情结束了他绝对信守承诺不会把胆瓶的事情捅出去,赵森终于觉得有件事情还算合心,便也没再抱怨什么,乖乖挂了电话。 高衍挂电话之后坐在桌边,没急着去干自己的事情,他想温宁在整个事件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因为自己?还是温宁自己本身就需要去高家插一杆子? 他到底想做什么?高衍以前从来没想过温宁要做什么,因为不爱了分手了他根本无需去想,但他现在有些想知道温宁到底要做什么。因为高衍隐约觉得,他和温宁往后还是会碰上,而现在局面,很可能是一个导火索。就像两条八竿子打不着的斜线,也许一直没有交叉点,但除非完全平行或者异面,那早晚有一天会有交集。 高衍没怎么深入的想,他知道自己想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洗澡换衣服去厨房温牛奶,冰箱里翻点小点心出来热上,也好等自己心心念念的“蓝血贵族”回家。 一直等到十点多,刘毅才回家,推开门站在玄关口,昏暗的地灯打在脸上形成一道浓厚的阴影,人也像是十分疲惫,带了初秋夜晚一身的寒气进门。 高衍站起来,略带诧异看着刘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毅流露出如此的疲态,好像整个人都拢在一层雾里,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大表情,眉头却皱着,一脸的疲惫。 刘毅摇摇头,拉开领带摘掉袖扣,公文包都干脆放在玄关口,脱了鞋走进来,抱了抱高衍,终于在高衍耳边吐出一口浊气:“有些累。” 刘毅竟然说他有些累?高衍觉得神奇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累,赶忙把人推到沙发上坐下,又从厨房里拿了热好的牛奶和小点心出来。 刘毅晚饭没吃,胃饿得有些难受,但也不会和高衍说自己没吃晚饭,结果牛奶喝了一口,和往常一样平静吃点心。 但高衍一眼看出来刘毅不对,问道:“你没吃晚饭?” 刘毅点点头,不需要再这个时候隐瞒什么,“开会时间太长了,之后过了饭点就忘记吃了。” 高衍什么都没说,赶紧跑回厨房翻冰箱,翻出几盒子速冻饺子和之前王殷成送的月饼过来。 因为基本也不在家吃正餐,冰箱里没有什么主食,高衍索性烧水煮了一锅饺子,没有蔬菜就洗了苹果切好码在盘子里。 刘毅吃了点心,二十分钟之后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高衍就坐在桌边看着刘毅,他发现刘毅吃相真的非常好,就算再饿也不会狼吞虎咽,每一口吞的大小和吞咽的速度都差不多,吃的不快也不慢。而且刘毅摘了袖扣,袖口捞到手腕上十厘米的地方,露出光洁的一块胳膊和腕表,人长得英俊姿势又无比贵气,简直吃出了赏心悦目程度,看得高衍都觉得自己煮的速冻饺子十分好吃。 虽然gay看男人确实先看脸,但高衍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颜控,至少他知道刘毅长得不错,但从前也没有特别关注过,但显然刘毅今日的表现太过华丽,让高衍的价值观直接九十度大转弯——男人果然还是要长得帅一点才行,吃饭都吃得那么好看,煮的人心情都跟着无比愉悦。 刘毅安安静静吃完了一盘子饺子,刚好30只,高衍看得有些流口水,问道:“吃饱了?” 刘毅点点头,肩膀松懈下来耷拉着,人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有刚刚的疲惫了。刘毅抬手握住高衍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满眼都是温柔道:“我得说抱歉,本来说好今天回来吃饭的。” 高衍道:“这没什么,你还熬夜帮我录了英语,我今天兴奋了一天,就等你回来了。” 刘毅疑惑道:“你兴奋什么?” 一提英语高衍又开始兴奋,眼睛都冒光,提着椅子凑近刘毅,两人挨坐着,瞪大眼睛惊奇道:“你的英语是怎么学的?怎么能说出那种味道?” 刘毅挑眉:“什么味道?” 高衍道:“别管什么味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学的?” 刘毅想了想:“我从小学开始就是英文双语,虽然大学才出国,不过中学的时候在国外做过三年交换生。” 高衍道:“就这样?” 刘毅点头:“就这样。” 高衍:“这不可能啊,就算是这样,你的英语说得也太……太”高衍想了想,还是道:“太性感了点,那个口音和音调你怎么做到的?”高衍听了一天的录音笔好比看了一整天的GV,高朝起伏不断,就差最后射出来了。 刘毅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发音有什么特别,至少他一直这么认为,高衍干脆把录音笔拿出来,给刘毅塞了个耳塞听了几秒钟。 刘毅听了一会儿,最后笑着摸了摸额头,无奈道:“我正常说英语不这样,那是要纠正你的发音,所以特别有放慢速度,语气和音调是考虑你面试的场合,需要有一点欧派的范儿。” 高衍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或者说他有点失望,他想竟然只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高衍把录音笔拿开,再次表示刘毅录的东西他很喜欢很性感。 刘毅也是等高衍再次强调过一遍之后才反应过来的,明白高衍那是秋情萌动了,心里痒痒了。 刘毅凑到高衍耳边,抬手摸了摸高衍的耳朵和脖子,像录音笔里的声音一样,刻意放缓声音和音调,让语气变得沉沉的,道:“这样满意了?” 高衍打了个哆嗦,心里升起股躁动,转头看着刘毅。 刘毅的面孔在近距离看都没有半分瑕疵,完美得一塌糊涂,额头和睫毛晕着一层光圈,垂眼看着自己,双眸中含着半分笑意,故意流露出几分痞痞的味道。 高衍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的男人?“你要是以后看着我都用这副表情,半年不,半个月之后我肯定高血压。” 刘毅于是又抬手拿食指轻轻挑起高衍的下巴,坐直之后让高衍抬眸仰视自己,接着保持嗓音,在高衍耳边道:“这样呢?” 高衍简直要热血沸腾了,于是老实道:“我过会儿大概会喷血。” 刘毅低低笑了一声,放开高衍,站起来,慢慢脱掉外套耷在椅背上,接着一边垂眸一边抬起右手扭开领口最上方第二颗纽扣,垂眸用一种近乎“勾引”的姿态,然而语气却又傲慢道:“我要去洗澡了。” 高衍手脚慌乱站起来,看着刘毅在自己站起来的刹那转身,赶忙狗腿一样跟在后面:“我……我去帮你拿衣服。”说着正要朝卧室走去,却被刘毅拉住。 刘毅侧头看高衍,挑眉,继续漫不经心:“需要么?” …… 天哪!!!高衍从来不知道刘毅竟然有这么会勾引人的特质,弄得高衍几乎快要血、脉、膨、胀、了。 不需要,当然不需要……但高衍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就被刘毅拉着进了浴室,反手锁上了大门。 浴室里只开了一盏很小的灯,刘毅个头高,站在浴室里几乎挡住一片光,高衍眼中也只剩下了刘毅,看刘毅贴着包裹在身上的衬衫和西装裤,看刘毅眯着眼睛慢条斯理一点点解开纽扣,再漫不经心脱掉衬衫,露出肩膀、胸口还有小腹…… 刘毅脱掉衬衫,疑惑道:“你在等什么?” 高衍咽了口吐沫,喉头上下一动,也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应该扑过去把人吃掉,但刘毅慢条斯理的动作就像是一下盘精心烹制的佳肴,让高衍不忍心就这么一口全吞了,一定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下去。 高衍靠在门边,视线落在刘毅的胸口,接着是小腹,接着是下半身。 于是就这样,高衍又眼看着刘毅扯开腰带拉开西裤拉链,最后脱掉了西装裤,脚尖一勾踢到了一边。 展露在高衍面前的,便是一个只剩下内裤包裹着的刘毅。 66. 也不知道是做的太激烈了还是什么,高衍手腕被领带勒得生疼,勒出一条条红红的印子。 刘毅反手解开领带,随手把领带扔在床边的垃圾桶里,转回头的时候却看到高衍手腕上勒出的格外明显的红印子,高衍手臂白皙,尤其是胳膊的内侧,衬得那道红印格外显眼,有一种被揉虐之后说不出的美感;而高衍侧躺着,因为没有力气所以还维持着原先被捆绑的动作,胸口起伏,脖子后背和胸口一道一道的隐晦暧昧的红痕。 而高衍的身下是一条黑色间隔白色的条纹床单,奶白色的条纹其实只有一点,基本上整个床单都是黑色的,而高衍就这样侧躺在近乎黑色的床单上,白皙的肤色显出一种病态的美感,从皮肤深处透出来的红更是在这样黑白搭配中显出一种受虐后的性感来。 刘毅侧躺回去,胸口挨着高衍的后背,一手揉着高衍的手腕,另外一手伸到高衍身前,从脖子摸索胸口、小腹。 高衍睁开眼睛,感觉到刘毅在自己小腹的手,无奈道:“你……不知会吧……” 刘毅吻了吻高衍的耳垂,身体朝高衍压下去,手掌已经摸到了高衍的大腿内侧。高衍趴在床上,一条腿曲起,也没有力气管刘毅了,只道:“我没力气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毅想了想,道:“除去刚刚扔掉的那一条,我还有38条领带。” 高衍:“……” 刘毅声音黯哑,并没有刻意去修饰自己的声音,但高衍听着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他想他是有多喜欢刘毅的声音啊,现在腿又软了。 刘毅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那条领带为什么会废掉,最后诚恳的认错道:“下次得系松一点,要这么下去没几天就得再买领带了。” 38条……没几天…… 高衍把脸埋进床单里,决定暂时还是不要理刘毅了。 刘毅兀自想着嘴角就勾起来,根本就是故意逗高衍的,看高衍像只小老鼠一样埋脸,满足得闭上眼睛,过了几秒拍拍高衍的屁股,道:“起来去卫生间。” 高衍想想做的时候套套竟然半途破掉了就十分囧,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刚刚刘毅竟然就这么射在了里面。高衍抬起脖子,转头怒眼看着刘毅:“我之前有和你说吧,戴套不要弄里面!” 很早之前高衍确实专门和刘毅说过,但刘毅今天也是真的挺冤,他记得,他也戴了,只是中途做得最爽的时候破掉了,难不成还抽出来重新戴么…… 刘毅想想当时的情形也觉得囧,半趴了起来,自知理亏,想想又趴了回去,咬咬高衍的耳朵下巴,道:”我的错,我抱你去卫生间。“ 高衍头皮麻了一下,想想一米九的大男人抱这个一米八的男人的场景就觉得违和,动了动身体,叹息道:“我还是自己去吧。“ 高衍才稍微动了动腿,就感觉后面有东西朝下淌,忙夹紧了屁股飞奔去卫生间洗漱。 高衍腰上圈着浴巾赤脚走回房间的时候刘毅已经把床单换号了,腰下盖着被子,上半身依旧没有穿衣服,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听到高衍推门进来,放下手机道:“洗完了?还好么?” 高衍懂刘毅的意思,刘毅其实是问他,后面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蹭破皮之类的。 高衍边爬床边摇头,“没事。”却是一脸劳累相,反观刘毅倒是一副没什么的样子,精神看上去也很好。 做上面的和做下面的果然不一样啊……高衍心里感慨着,嘴上叹了口气,他想刘毅都快40了体力竟然还这么好,一点不比自己差,他是该高兴还是该流泪啊……高衍心里乱七八糟想着。 刘毅用手机在国外网站上订了几条领带,把手机扔回床头柜上,躺回床上搂着高衍,高衍半眯着眼睛有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刘毅放在自己脖子下面的手臂和贴着自己的身体。 高衍这会儿脑子里一片浆糊,就感觉到旁边卧着一只大狗,抬手摸了摸刘毅的脸,接着手指头又被湿润的含住,某人就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高衍于是只能一边自我安慰,一定是他今天背书背得太累了,一边又稀里糊涂道:“我明天是不是要好点药来吃吃?” 舔着高衍手指的舌头一顿,刘毅这才叹息一口,知道高衍这会儿是有点要睡迷糊的趋势,便道:“不会的,别乱想。” 高衍眼睛彻底闭了起来,跟着叹气:“生二胎是要罚款的……” 刘毅抬起脖子看高衍,发现高衍已经睡着了,鼻息很快沉了下去,刘毅让开一点,好让高衍睡得舒服。但刘毅同时也知道高衍说的是临睡前的糊涂话,一个冬冬已经是天赐的恩典了,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再会有一个“西西”“北北”之类的了。 高衍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疼,除了脚底板浑身都疼,尤其是大腿和手腕。换衣服的时候又郁闷的发现不能把衬衫袖口捞上去,要不然就自己手腕上那一圈的红印子,实在是太醒目了。 刘毅第二天照样去公司,走之前特地和高衍温存了一会儿,同时表示最近几天都可能没时间回去吃晚饭。 高衍本来计划着今天再背点东西,顺便去红玉见一见乔行的,结果早上起来浑身都疼,于是便有些火大,让刘毅赶紧滚。 刘毅滚蛋之后王殷成就过来接冬冬,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园上学。 高衍大腿根不舒服,蹲下去的时候感觉腰直接都要断了,但还是忍着,揉揉冬冬的脑袋瓜子,让冬冬在幼儿园里听话。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王殷成瞄两眼眼角都吊起来了,揶揄道:“床没塌?在哪儿买的,质量不错。” 高衍斜眼:“原来你们家床老坏?” 两个大人打了个太极,小孩子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一句没听懂。 王殷成送孩子上去之后高衍一个人在家里转了两圈,他昨天睡觉之前说的话他可还是记得的,虽然回头想想几率很低,毕竟刘毅的精子活力不够,但高衍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总是无巧不成书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中弹的少女了。 高衍兀自郁闷了一会儿,又想不出个什么结果,最后还是拿了钥匙换了鞋出门,去红玉找乔行。 红玉昨天的公益拍卖总算结束,办得非常成功,上上下下打点妥当,相关人士都表示非常满意。公益拍卖结束之后乔行才算得闲,有工夫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高衍分公司的事情上。 高衍和乔行一人面前一杯咖啡,高衍正拿咖啡吊着神,就听到乔行道:“东西看得怎么样?” 高衍道:“都看完了。” 乔行:“英语呢?” 高衍耸了耸肩,老实道:“只能说,我尽力了。” 乔行:“说两句来听听。” 于是高衍随意从那20页纸里挑了个还算长的说了一遍,乔行倒是很吃惊的挑眉,赞许道:“虽然听着还是有些奇怪,不过有味道,至少说出来,没人会猜你的之前的英文水平只到初中。” 高衍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乔行又拿了一摞文件给高衍,这次的表情十分认真,拿给高衍的时候也是双手递过去的,“这是红玉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拍卖,所有的都在里面,你回去看一下,按照你的专业水准,这个应该不成问题。但这份资料你看,不要说给别人听,刘毅也不行,商业机密。” 红玉作为一个拍卖行,大大小小的拍卖在之前都会做宣传、好几轮的预展、会内展示、之后才会到拍卖,所以如果外界行内有红玉这几年的商业评估报告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显然乔行给高衍的不只是在描述这几年红玉交易了什么古董,说得更白一点乔行给高衍的是一份黑目录,这份目录里收藏着这几年红玉暗中交易过不能被公开的很多东西。有些要是拿到法院,那就是跨过的大案子,坐牢都够几辈子的了。 高衍想到此,点头,道:“我明白。” 之后乔行又和高衍说了一点红玉的前世今生,无非就是几场不为人知的商战,中间有什么人,牵扯了什么样的利益瓜葛,最后又是怎么被踢出局的。 而其中有一个人,高衍却格外留意,因为乔行叫那个人云长,是一个取了中国名字的外国人。 据说那个外国人一开始并不是MIU的高层,只是MIU派下来监控红玉作为的一个暂定人选,为什么说是暂定乔行没有解释,只说云长最后是被乔行踢了出去,但踢出去之后那位大哥不但成了红玉很重要的一位股东,甚至成了MIU的董事之一。 高衍从来没见过这么传奇的人生,都说水往地处流,最后已经被乔行踢出红玉了,竟然也能混得那么好? 高衍不禁猜想那位叫做云长的大哥背后应该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乔行道:“十年之前这人就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被我踢出去受了刺激,花了两年时间混到了高位。MIU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领零花钱的小股集团而已,他并不放在眼里。所以其实,对你来说能不能得到他的认可重要也并不重要。” 高衍听到这里突然有些不太懂了,就算对那位花花公子云长来说MIU和红玉都并不重要,那和自己能不能得到他的认可有什么关系?不认可怎么样?认可又怎么样? 高衍直觉乔行话里有话,但乔行并没有特别再提云长这个人,不过高衍倒是想起来之前张融融也提过这个人,而且还特意说乔行和云长的关系很好,让高衍不用太紧张。 当年乔行把云长从红玉踢出去,最后两人关系竟然还非常好?高衍心想从他所理解的字面意义上来看,这两人怎么着也得有个把小仇恨吧。 高衍在红玉待了一个上午,快到午饭点的时候准备回去,他保持着一个动作坐了一个早上,现在连着屁股都开始疼。 高衍站起来,和乔行打了个招呼要走,乔行当然是要留高衍吃午饭的,毕竟父子两个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高衍想了想,觉得浑身不舒服,还是道:“下次吧。” 乔行以为高衍还是不适应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就没再勉强,但还是顺着高衍的话,也还让自己真的有下次一起吃饭的机会。 乔行:“那好,下次,你要是有特别喜欢的可以告诉我。” 高衍把乔行那份机密文件小心放回去,抬眼道:“不用特别的,海德这里十三楼的自助就挺好吃的。” 乔行心里松了口气,知道高衍不是拿话堵自己也没有推辞,便道:“好,好,那下次就在十三楼吃。” 高衍和乔行道别,没让乔行特地送出来,自己一个人等电梯,趁着等电梯的功夫又分了点神想自己目前和乔行的相处模式。 他们有血缘上的父子关系,但相处模式上似乎用合作伙伴来形容更确切,但乔行对自己的关照显然不仅仅是一个合伙人该有的,确切说,乔行对两个的关系的定义是父子,而高衍却并不是,但高衍又得到了父子情缘关系的诸多关照。 高衍心里叹口气,虽然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但本质上他也有人自私的一面,独享着乔行的关照。高衍突然又想,自己这么坦然接受着乔行的特别照顾,是因为已经渐渐能接受他们的关系了? 高衍越想越深入,电梯却刚好到了,电梯门打开之后,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带着墨镜的金发外国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和高衍打了个照面。 高衍抬眼一愣,来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外国人,金发碧眼,眼窝深邃鼻梁挺直睫毛浓厚,一眼望过来给人一种十分专注看着自己的感觉。 高衍让了一步,外国人走出电梯却还是盯着高衍,接着眉头一挑,一口带着浓厚口音的中文,道:“你从……乔……出来,那里?” 高衍愣了下,转头,礼貌的点点头,道:“是乔行乔老板。” 高衍正想着这个外国人大约是来找乔行的,却见眼前金发碧眼的男人突然怒眼看着自己,接着转身,嘴里边自言自语说着几句德语边朝乔行的房间走过去。 67. 高衍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纳闷地进了电梯,心里还想难不成乔行在外面欠债了,提到乔行名字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能气成这样。 电梯转眼到了一楼,高衍从电梯里走出来,抬眼便看到张融融急匆匆迎面走过来,脚步有些慌乱,看到高衍的时候愣了一下,停住道:“和乔总聊完了?” 高衍点头:“我下午还有事,所以就先回去了。” 张融融心里小松了口气,面上倒是装得十分淡定,又试探问道:“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高衍一下子就想到那个外国人,此刻见张融融似乎是有意打探,反问道:“我应该遇上谁?” 张融融笑道:“不是不是,只是最近乔总有些忙,可能会时不时有人来找乔总,我就是问问。” 张融融也是个四十岁没结婚的事业女性,一向有脑子又理智,今天说话却有些没头没尾的,明显就是想掩盖什么。 高衍于是看着张融融道:“我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是你指的那个人么?”高衍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认真的看着张融融,眼神直接就在说“别隐瞒,没意思。” 张融融抿了抿嘴角,和高衍一起走到大厅的角落里,道:“那个人就是云长先生。” “啊?”高衍很惊讶,因为他早上听乔行关于红玉的内部商战,最早应该是在十多年之前,外加云长又是MIU的股东,所以高衍一直以为那个叫“云长”的外国男人应该至少和乔行差不多,但他刚刚看得清楚,那人最多也就和刘毅一般大的年纪,可能实际年纪还要再小一点。 张融融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刘海,接着又摸了摸额头,叹道:“云长先生之前都在外地,乔总让他办完事就过来,但云长先生家里出了一点状况,所以现在才过来。云长先生是今天早上的飞机到,我刚刚去接机,结果没接到人,猜他可能是直接过来了。” 高衍“哦”了一声,道:“你之前说他们关系不错?” 张融融肩膀微微夹紧了,长发披肩,没人看出来此刻她内心里的紧张,“工作伙伴,生活上的朋友。” 高衍其实并没有多想,幸而他也没看发现张融融的紧张,他只是觉得多奇怪啊,云长和乔行以这样的年龄跨度和当年的事迹也能做上朋友,更奇怪的是,刚刚高衍看那位金发碧眼的帅哥听到乔行的名字之后似乎很生气? 高衍摇了摇头,没有深想,只是觉得今天的相遇不是个很好的开头,“我先走了。”高衍和张融融打了个招呼便穿过大厅离开。 而高衍坐电梯下楼之后,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便“嘭嘭嘭”敲开了乔行的房间大门。 乔行开门,看到眼前人愣了一下,道:“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起码半个小时才能到。”乔行说的是中文。 然而站在门口怒气滔天的男人却要气炸了的样子,一手掰着门框,也不进来,怒眼看着乔行,咬牙切齿,英文回道:“为什么不来接机场接我?” 乔行拉开门,转身朝房间里走,道:“张助理去接你不是一样么?” 云长连怒的力气都没有,走进来反手摔上门,音调提得很高,反问道:“一样?你竟然觉得一样?当然不一样!你是你,你的助理是你的助理!ok,没问题,如果你没时间或者你不乐意跑,你可以直接说你不来接我,我自己坐车过来没问题,你让助理去接我是怎么回事?” 乔行背对着云长,挑了挑眉,走到壁画下的案台上,重新倒了一杯咖啡,道:“我没时间,让我的助理去接你,那又有什么问题?”说完转身,走近云长,把咖啡递过去。 云长冷着脸接过来,似乎对于乔行的这个回答没有半点意外,只苦笑了一下,道:“是啊,我自作多情呢,那我也有说过吧?我不需要助理去接,如果需要,我会走工作程序提前安排,你好像永远都不懂我说话的意思。”说完也不看乔行,转身走到了沙发边上靠着,低眸看到茶几上摆放着的两杯早已冷掉切喝过的咖啡杯。 云长垂眼喝了一杯咖啡,此刻已不复刚刚的怒气,只抬抬下巴,示意茶几上的东西,道:“你这里刚有人离开?” 乔行点头:“我和你提过的,是高衍。” 云长一愣,接着十分吃惊的张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自己在电梯口遇到的人竟然就是乔行那个二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儿子,而云长也记得一清二楚,自己还瞪了他一眼。 “是……是他?”云长有些结巴了,完蛋了他想,阴差阳错竟然一开始就留下了那么不好的印象。外国人的思维和中国人的思维不太一样,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脑子里转弯的路口永远那么少。这事要是个中国人遇到了,肯定也就先后悔一下,接着之后再想办法弥补,送礼说好话夸赞拉关系,总能让一开始不太让人高兴的相遇烟消云散的。 但云长显然不是个中国人,他的想法就是,完蛋了完蛋了,一开始印象就不好,那不是影响接下来的关系么? 云长兀自懊恼着,脸上顿时又升起一股子怒气,这次比刚刚还要生气,直接对乔行道:“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我都没有准备礼物,而且……”而且刚刚他还在电梯口瞪了别人一眼。 乔行莫名其妙,不明白云长懊恼个什么劲儿,不过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敏感且有些神经质不按常理出牌,这人的大脑回路和一般人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乔行见云长是真的很生气,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总能见到的。” 云长难得叹口长气,摇摇头,只道:“你不懂的。” 高衍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开车的时候感觉骨头都是硬邦邦的。 回去的时候王殷成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王殷成给高衍开门,高衍边脱鞋子边四处打量,最后视线落在餐桌上,笑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现在成了我们两个在搭伙过日子?” 王殷成道:“可不就是的,刘恒昨天半夜三点才回来。” 高衍奇道:“他餐厅生意好成这样?” 王殷成耸肩:“谁知道呢。” 高衍坐在王殷成对面,埋头拿筷子吃了两口饭,突然觉得不对劲,抬头道:“你不会觉得他是在外面有人了吧?” 王殷成:“……” 王殷成翻了个白眼,放下筷子,看着高衍道:“要是刘毅半夜三点回家,你会觉得他实在外面花天酒地?” 高衍想都没想:“怎么可能,刘毅那种做派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刘恒就有可能?难怪七大姑八大姨喜欢八卦别人家的是非,反正不是自己家的人。”王殷成摇摇头,重新拿筷子吃饭。 高衍笑道:“哎哎,我和你开玩笑的好吧?” 王殷成点点头:“没关系,反正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接着又诚恳且直白道:“我昨天晚上还脑补了一下,他说不定在外面还有个儿子还有个家,儿子和汤圆差不大,老婆比我漂亮还腰细腿长。” 高衍:“……” 王殷成一说完两人都笑了,果然无聊的男人也是会乱想的,YY这玩意儿和性别没关系。 王殷成下午要去工地,高衍索性就直接回家了,回去直接飞奔道房间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等高衍浑身剩下脱得一件不剩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的时候,他才惊觉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感觉不舒服。 本来早上起来的时候高衍只看到自己胸口那片有些很多一点一点的小草莓,但现在,整个锁骨朝下、胳膊上、胸口、小腹、甚至背后一大片都泛出来的红色痕迹,而自己手腕上一圈勒出来的痕迹此刻竟然隐约有点发青的趋势。 高衍:“……” 不作死就不会死,高衍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开始要不是他那么神经质的跪舔男神的贵族英伦腔,之后又抵不住肉体的诱惑,现在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高衍擦洗了浴缸,给自己泡了个澡。 高衍洗完澡出来,整个人泡成一只红色的虾米,浑身都是红彤彤的,手腕也舒服了不少,只是拖着拖鞋拿手机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才发现又胡炼的好几个未接来电。 高衍走回卧室,给胡炼回电话,胡炼那头很快接通,上来就劈头盖脸直接道:“你别告诉我最近你都不知道刘毅在干吗?” 高衍眨眨眼睛,握着手机莫名道:“我当然不知道,他很少说工作上的事情。” “卧槽!”胡炼十分难能可贵的开金口骂了一句脏话,接着近乎是隐忍着发怒一般道:“刘毅疯了,他竟然自己大范围持仓,要把几个零散的股东踢出去,逼着股东开内部会议整改现在的公司制度,他要吞股,他要造反啊!他不光自己zao反,他还带着刘恒zao反!” 高衍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点没听懂胡炼的话,但他也听明白了,刘毅妄想以一个管理者的身份和股东争夺华荣所有权,“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不清楚啊!”胡炼接着怒道,“刘毅罢了我的职务,接下来中高层一堆人要被换血换掉,所以我给你打电话问刘毅疯了没有?华荣是刘家用来拿股份笼络几个熟人的公司,里面多深的水!刘毅不是要造公司的反这么简单吧?他是要造刘家的反吧?” 高衍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造刘家的反?刘毅到底要做什么?华荣如果是刘家在外一个界线不明的产业,即便刘毅没有股在里面,但说白了也是刘家的,刘毅这么做图什么?总不至于图好玩儿图新鲜吧? 高衍冷静下来,道:“你冷静一下,先别给王殷成或者刘恒打电话,我去问刘毅。” 高衍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给刘毅打电话,因为在这之前他几乎从来没在刘毅工作的时候找过他,但高衍现在急切的要知道刘毅在做什么,以及他顶了多大的风险。 刘毅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一直到高衍打第三个电话。 刘毅那头十分安静,接通之后道:“怎么了?” 高衍冷静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刘毅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而且他和高衍打电话的时候一向都足够温和,道:“刚刚在开会,手机放在办公室。” 高衍直接问道:“开股东会?” 刘毅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声音沉了下去,“胡炼给你打过电话。” 高衍:“对,半个小时之前,刘毅,胡炼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但我不懂,你有理由需要这么做?而且,你到底要做什么?” 刘毅:“我回去和你说。” 高衍:“好,我等你。” 刘毅当天晚上依旧回来得很晚,高衍就抱着冬冬回来,给孩子洗澡换衣服。 冬冬洗澡的时候看到高衍手腕上勒的红痕,道:“爸爸?这是什么?” 高衍哄冬冬:“爸爸辣椒吃多了,所以手腕上有红印子,冬冬不能随便吃辣椒知道么?” 冬冬坐在浴缸里光着屁股看高衍,讷讷道:“我怎么觉得爸爸是在哄我呀。” 刘毅笑着捏捏冬冬的鼻子。 高衍哄了冬冬睡觉,去厨房热饭菜,他今天特地从王殷成那里拎了饭菜回来,就是担心刘毅又没有时间吃饭。 果然,刘毅晚上九点回来,继续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高衍便把热好的饭菜端上,又给刘毅放了洗澡水好泡澡。 刘毅吃完去泡澡,人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脱掉西装和衬衫,高衍皱眉道:“你一天都忙什么了?怎么这么累?” 刘毅抓着高衍的手亲了亲,无奈道:“吵架。” 高衍:“……” 刘毅勾唇笑了一下,又在高衍的手心吻了吻,“别担心,只是有些人思想太顽固城府,说不起来只能吵架,而且他们也想骂我,索性就吵吧,至少我还能清楚的知道他们对我有多大的意见。” 高衍坐下来,看着刘毅,抬手捧住刘毅的脸道,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毅又笑了一下:“陪我泡个澡,我就告诉你。”说着拉高衍起来,带着高衍朝浴室走。 高衍在后面压低声音抗议:“哎,你够了!” 像昨天一样,刘毅和高衍两个大男人挤在很小的浴室里,脱得一丝不挂,刘毅背靠着浴缸壁,腿叉开,高衍就坐在刘毅身前,两个大男人一挤进去水就漫了出去,又因为腿长,一个只能曲着腿,另外一个只能把腿翘在浴缸边上。 高衍坐在浴缸里,背靠着刘毅的胸口,看两个人的长腿这么憋屈挤着,突然笑了出来,道:“我该庆幸这浴缸是加长版的么?” 刘毅被氤氲的热水蒸腾着,冲掉一身的疲乏,下巴搁在高衍的肩膀上,闭着眼睛道:“可惜不是双人的,有点小。” 高衍随口道:“我倒觉得差不多,再长一点就好了。” 刘毅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热水和灯折射下的高衍的一条长腿,白白嫩嫩的,看一眼就想咬一口。刘毅于是抬起下巴,在高衍肩膀上搜寻着,终于发现了昨天遗留下来的一道红印子,一口咬了下去。 不是用牙尖最锋利的地方咬,而是慢慢厮磨着,啃出一排红印,留下微妙的触感。 高衍的一只胳膊就放在刘毅的膝盖上,浴室里十分安静,灯光在水面折射出金黄色的圈,像是掀起的涟漪,透着静谧和奢侈的暧昧。 刘毅慢慢拿牙齿研磨,接着用舌尖舔抵,嘴唇允吸,将原本就泛着红的印子夸大加深,最后吻得高衍都觉得胳膊那块的皮都要没了。 刘毅吻罢,像是一只吃完肉特别舒服的大狮子,继续趴在高衍肩膀上,半闭着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宁和怀里的人。 高衍抬手摸了摸刘毅的脸,也享受此刻,又见刘毅好像十分累,便不忍心开口了。其实高衍和胡炼不一样,高衍并不在意那么在意刘毅到底要做什么,刘毅有他的事业他想要做的事情,有些事高衍能理解,有些可能完全理解不了,但那并不影响高衍的判断和心境,只要刘毅认为值得做并且是对的就可以了。只是爱人如今做的事遭到常伴左右的秘书的十万分否定,高衍不得不多关心一下,好让身边人安心,也好让自己安心。 刘毅慢慢睁开眼,眼神不复刚刚的迷恋和沉沦,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理智,只是表情还松散着,身体还依恋着此刻的拥抱和怀里的人:“我要把华荣夺过来。” 高衍一愣,刘毅没有用“拿”没有用“争“也没有用“抢”。 “夺”是一个侵略味及其浓厚的字眼,因为敌意太过明显,中庸而处八面玲珑的商人是绝对不会用的。但今天刘毅却用了这个字。 高衍有一点想不明白:“华荣是刘家的产业,需要这样么?” 刘毅双眸是浓烈的黑,像是骤雨风暴前的天幕:“不一样。华荣早不是刘家的了。老爷子当年行商,认识一路各种各样的关系,当初华荣是他故意拿出来做人情的。老爷子早就退下去了,刘家如今在华荣也只有刘恒有一点股份,还是他离开的时候股东会为了面子才给的。刘家对华荣早就放手了,不过当初谁都没有想到,医疗器械会发展得这么好,如果老爷子早能预知今天华荣的状况,当年就算是撕破脸,恐怕也不会放任华荣被别人占了大股。” 高衍转头:“那胡炼怎么那么担心?” 刘毅伸手拧高衍耳朵下的一撮湿漉漉的头发,道:“他不了解华荣真正的情况,更加不了解刘家的态度。本家是已经放弃了华荣的,但刘家有人盯着这块肉,刘恒管着华荣的时候就出了一次岔子,借着那次的机会退下来的。我想要华荣跟我姓刘,以后留给冬冬,当然不能容股东会的那群人。” 高衍满头黑线:“所以只能吵架么?” 刘毅:“这两天再吵,不过再吵几天就会闭嘴了。” 高衍不懂刘毅商场上的那些事情,刘毅今年37岁,就算25岁开始接触也已经有十年多了,而高衍的十年却没法与之相比,经历和历练都完全不同,刘毅会的那些商场之道,与高衍来说简直就是天书。所以高衍索性决定不管了,只要刘毅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高衍陪刘毅泡了一会儿,水温渐渐冷下去,高衍道:“起来冲个澡就去睡觉吧。” 刘毅嗯了一声,闭着眼睛没动,过了一会儿却挺了挺腰,高衍黑着脸一巴掌摔在刘毅膝盖上。 高衍第二天照样要去华荣见乔行,他该看的东西还没有看完。 结果却又被张融融引路去了同层的另外一个房间,门一推开,就看到云长西装笔挺的站在自己面前,样貌精神比昨天还要焕发,头发鬓角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蓝色细条纹衬衫,精致的铂金色嵌蓝钻袖扣,西装裤笔挺。 高衍被这么正式面貌惊了一下,接着便开始诚惶诚恐,他想不会吧,这是避开乔行单独约见了面试面查?不能吧,他现在才看了个半吊子只比什么都不懂稍微好一点点,这根本就是面试零分的趋势! 高衍心里直打鼓,面上不动声色和眼前的男人打招呼。 云长挑眉,做出一个十分夸张的面部表情,似乎十分惊喜的样子,道:“你好你好,快进来。” 高衍笑了下,尽可能让自己做到落落大方走进来,然后和云长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再垂眼一看,茶几上放摆着整套亮白色雕花印纹的茶具。 云长泡了他最拿手的红茶,加奶加糖都十分精准,亲自动手给高衍倒了一杯。 高衍面上淡定,心里却郁闷的想,这个节奏不太对啊。 云长看着高衍,客气笑道:“昨天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刚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发了些脾气。” 高衍笑着反问:“啊?昨天有么?我只记得昨天见了位金发碧眼十分帅气的先生。” 云长心里松口气,知道高衍并没放在心上,接着伸手递给高衍一个黑色的木漆小盒子:“初次见面,一点小心意。”顿了顿,道:“打开看看。” 高衍顺着云长的意思打开了盒子,结果差点闪瞎了自己的一双眼,木漆盒子里躺着一层华贵的黑色绒布,绒布之上是三枚六克拉朝上的切工钻石。 高衍愣住,就听到面前云长带着些歉意的口吻道:“我来的时候有些匆忙,又实在不知道要带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家人喜欢什么,所以就挑了方便携带的。” 68. 高衍这辈子见过不少之前的玩意儿的,钱树瓷器玉器翡翠,很多就是价值连城甚至有市无价,但这还是高衍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大个的切工钻石,并且是别人头一次见面送的,一送就是三个。 高衍手腕都抖了一下,下意识就想眼前的男人是个什么意思,高衍不是陈角,这会儿要是陈角接了,要么乐呵乐呵接受,要么感慨一句哇塞这么值钱我不能收塞回去。但高衍不是陈角,没办法做到如此简单的思考一个问题。 高衍现在就想云长是个什么意思,送这么一份大礼是单纯为了给乔行面子,还是有其他什么试探的企图? 高衍抬眼,看着云长,诚恳道:“这份礼太重了,按照中国人的规矩,我不能收。” 云长似乎也知道高衍不会很爽快的接受,连忙推着高衍的胳膊,把盒子推回去,同时也用十分诚恳的表情道:“不不,并不是这样的,钻石携带方便并且也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所以送给你只是一份心意,不要光看钻石的市价,从我这里的价值来说,它就是一份普通的正常的礼物。” 竟然是这样……高衍从善如流,觉得别人都已经把话讲得这么诚恳明确了,台阶都找好了,自己太推辞就显得十分不给面子,便接了下来,道一声谢。 云长今年34岁,本来就是一张年轻不显老的脸,再加上适当的装扮,便显得更加年轻,看上去也就比高衍大了几岁而已,但两人第一次见面,高衍没有精准把握双方的地位关系,云长内心里又十分臭不要脸的认为自己比高衍长一辈,于是接下来的对话边让高衍觉得十分别扭。 而云长早年很小的时候便离家,欧美国家乱晃悠、缅甸印度又呆了好些时候,做派便十分混搭……红茶配煎蛋……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风格。 高衍于是囧囧有神的看着云长边吃煎蛋边和自己聊天,问到分公司的事情,高衍便正色回答。 云长唔了一声,喝了一口红茶,碧蓝色深邃的双眸看着高衍,道:“我一直觉得在红玉,是没有乔行搞不定的事情的,毕竟当年她都能把我踢出去,更何况是两个……恩……股东。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他们,人总是会有偏见的,正常人的思维并不是‘虎父无犬子’,而是——你看,他爸很牛逼,那他很可能只是个小狗。” 高衍笑道:“对。”高衍不需要谦虚的说自己确实不如乔行厉害,这话可以对刘毅说,但绝对不能在云长面前说,不逢时的谦虚是懦弱的表现,高衍一直认为就算自己是只小狗,在这些人面前,他也要假装自己是一只狮子,抱着这样的信念,高衍这么久以来一直很从容。 云长点点头,他觉得高衍不错,装扮妥帖又不张扬,说话谨慎却不唯诺,第一次见面,他内心里给高衍打了个A分。 语气一顿,“你要担心的那个人……是我。红玉就像是一棵树,我在它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它长大,现在开花结果撒种有了小树,我也希望是一棵好苗子。” 高衍看着长云,眼神没有半分挪动,“它会和红玉一样的。” 云长挑眉:“等你先过来股东会的面试再说。哦,对了,”云长像是才想起什么,站起啦,绕过沙发,走到壁画下的案台边上,打开一个保险柜一样大小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窜钥匙道:“我之前去过苏州,你们以前住的老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产权也很奇怪,我找了点关系,你如果要的话,可以随时办房产证。不过,真奇怪,我想买地,他们告诉我土地是政府的,不能买卖。” 高衍愣住,看着云长递过来一窜钥匙,其中有一把特别大的银色十字锁的防盗门钥匙,在其中格外显眼,而高衍也一眼认出来,那正是他过去住了二十几年的那套二层小楼的大门钥匙。 高衍不可思议的接过钥匙,愕然看着云长,十分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把钥匙,为什么好像他知道很多明明他不可能也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而云长语气里透出的那股“他明白很多”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云长一手背在身后站在沙发后面,另外一手垂在沙发上,袖口的宝蓝色袖扣宝石闪着精致的光,眼前男人不合时宜的眼神像是能穿透这么多年的时光阻隔,看到他们的过去。 云长抬手,摇了摇,道:“抱歉,我无意打扰,只是乔行托我找你们的时候发现那地方没人住,但是又很乱。那是你和你父亲住过的地方,突然没人了,产权又不明确,我就把房子弄过来了。如果你需要,我算是作对了,如果不需要,钥匙给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高衍看着云长,手里的钥匙触感冰凉,却又好像抓过了某个和过去有联系的点,“我和我父亲?”他指乔行?还是高潜? 云长:“你和高潜。” 现在高衍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眼前人总是让他觉得十分违和了,这个中文名叫做云长的外国男人,不比自己大多少,却和乔行有十几年的交情。乔行把他从红玉踢出去,他不但成了红玉和MIU的古董,反而这么多年都和乔行关系密切,乔行甚至拜托他去苏州找自己曾经的恋人。张融融说他们是工作的伙伴,生活上的朋友,可高衍从来没见过哪个朋友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不但帮衬生意,做背后的大股东靠山,而且私下里了解他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去,甚至能受乔行委托寻找他的过去…… 什么样的关系能做到这点?仅仅只是普通朋友? 高衍握紧了钥匙,说不出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拿高潜和乔行的这二十多年做比较,高衍简直可以说是恨死了乔行,但这样的恨没有道理。逼走恋人,活在过去的痛苦里,不肯自己救赎自己,高潜的路是他自己选的;而乔行能混成这样,这条路也是他自己走的;两条路背道而驰。 高衍一直试图让自己站出来,从一个毫无关系的第三方的角度来看待乔行和高潜的这段过去和现在的结果,他也一直认为乔行并没有特别大的不能忏悔的过错。如果当年他是高潜,刘毅是乔行,那样的背景下,他也会逼走刘毅的。无关于其他,只是谁都不忍心拖深爱的人下水,陪自己葬送一辈子。 但现在,云长的出现却让高衍心里的天平翘了起来,他再也没办法劝说自己跳出来理智一点,更加没有办法让自己去平静。 人性做不到不无畏,更加做不到彻底的无私,如果高衍知道刘毅离开自己之后身边会有其他人,他会怎么做?他会放手么?不,肯定不会,高衍心里全是否认,他会拉着刘毅一起下地狱的! 高衍内心里翻涌着各种情绪,他从来没有想过甚至没有怀疑过乔行身边会有人,他一直也算敬重乔行,不光因为乔行现在的地位和得到的成就,更加因为他一直坚信父辈的爱情。 只是他深处的环境影响了他,他和刘毅、王一成和刘恒、甚至金燕和刘平年,他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都一直是一份专一诚挚的感情,再加上刘毅没有结婚也没有其他孩子,于是惯性思维便让他觉得乔行一直深爱高潜,哪怕离开了,哪怕再没有相见过,哪怕中间隔着二十多年的岁月长河。 而现在云长却站在自己眼前,他了解乔行的过去,知道高衍和高潜,甚至独享了乔行不在的这么多年。 高衍侧头看向窗台,眼神落在无尽的虚空中,再理智再冷静都无法把他从矛盾的感受中拉出来,他迫切需要一个其他焦点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也迫切需要靠一靠哪怕是一个拥抱,甚至需要有人告诉他,他想错了,并不是这么回事,他需要有人来把他拉出来。 高衍回头,虚叹了口气,眼神已经明显淡了下去,却并不尖锐,他没有看云长,只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打算抬步走人。 而这个时候门却被推开,乔行失了所有的礼数,没有敲门就直接大跨步走了进来。 高衍捏紧自己手上的钥匙,无视乔行,抬步绕开沙发离开。 “高衍。”乔行冷脸走进来,紧张看着高衍抬步从自己身边走过,像是根本没看到他进来也根本没听到他喊自己一样。 高衍走出房间的瞬间脸终于彻底冷了下来,乔行没打算管云长只想去追高衍,却被云长拦住。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乔行几乎是怒火滔天,这会儿完全没了半点绅士风度,只有隐藏在怒火下的煞气,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云长的领口,怒视道:“你又疯了么?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能和他走到今天么?” 乔行说完转身又要去追,却被云长反手死死抓住,金发碧眼刚刚还绅士无比的男人此刻同样癫狂了:“我什么都没说!我没有恶意,你听我说!” 乔行这会儿哪儿有时间听云长说任何话,掰开抓着自己的手,却又被人反手锁住胳膊,怒火全变成了无望的挣扎。 乔行挣脱不开,急起来满口飙英文的脏话,“我之前没有和你讲明白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要妨碍我的家庭!” 云长面色一下子就白了,眼神黯淡,嘴角挂着抹自嘲,然而说的话还是字字带针,戳的人浑身是血:“是啊,我们没关系,既然没关系,你需要在意我会给你的‘家庭’造成什么妨碍?” 结束又一场没有任何结果的多人争吵,刘毅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正看到高衍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刘毅关上门,走过去,在高衍旁边坐下,抬手放在高衍的额头上,道:“怎么了?” 高衍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眼白里有些血丝,看刘毅道:“又吵完了?” 刘毅苦笑一下,“你不会是为了来看我吵完架之后是个什么样子,所以特地跑过来的吧?” 高衍揉了揉眼睛,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道:“当然不是,你有几样古董的保险期快到了,保险公司给我打电话,征询保单的事情。” 刘毅点点头:“还继续放在那里吧,等过段时间我有空了再处理。”刘毅拍拍高衍的腿,正要起身的时候脑子才飞速的转过弯来,高衍需要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跑一趟华荣? 刘毅坐回去,仔细看着高衍,皱眉道:“你有事,到底怎么了?” 高衍揉揉眼睛,“你有时间么?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现在很困惑,我需要有人来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毅看着高衍,抓过高衍的一只手,道:“你说。”刘毅一直认为高衍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特质,就是自我评判非常精准,会与不会,是否能承受,需不需要装样子,能装到什么程度他都一清二楚,而且高衍从来不是一个会去承担超乎自己能力范围以外太多的责任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不行,他就会放弃,寻求帮助或者交给其他人。 高衍:“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或者说我从来都没有注意的事情,乔行虽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但这么多年,他身边应该总是会有人的。” 刘毅道:“今天你见到了?” 高衍:“对,是红玉和MIU的股东,我一开始没发现,之后他把我家原来在苏州的房子的钥匙给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的。刘毅,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跳出来,没办法去让自己冷静理智思考,我刚刚甚至很冲动,我觉得我应该离开红玉一辈子最好都别见乔行。” 高衍说这些的时候其实已经足够冷静了,刘毅也看得出来高衍并没有太过情绪话,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高衍能面对乔行,其实最关键的一个点是乔行一直单身,这么多年都洁身自好,风评绝对的好,正是因为这样,高衍可以告诉自己,乔行就算离开了一直爱着高潜,高衍于是便能从情感上接受。 这其实是一种隐藏性质的自我情感欺骗,因为没有发现不好的,所以便认为没有。 刘毅拍拍高衍的背,安抚了下,让高衍看着自己的眼睛,才道:“是你自己猜测他们的关系?还是你已经得到了十分明确的证实?那个人亲口说的?还是乔行?” 高衍双眸闪了一下,道:“我猜的。” 刘毅道:“回去洗个澡,看个电影或者睡一觉,等我晚上回去,如果乔行给你打电话,你先听听他怎么说。 你可以发脾气或者挂电话,都没有关系。”如果高衍有什么性格上的缺陷问题,那刘毅认为高衍最大的问题就是习惯隐藏自己,不外露情绪,不会发怒生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幸好高衍知道自己处理不了情绪来找自己,要不然刘毅真不知道这样不好的负面情绪他要隐藏多久。 高衍点点头,正准备站起来,却又看着刘毅,可怜巴巴道:“我估计我不会发火。” 刘毅摸了摸高衍的脸,道:“没关系,那你可以砸东西。” 高衍回去之后果然乖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乖乖躺在床上,把录音笔拿出来带着耳机听刘毅的贵族音,看电影是没办法抚平他现在的情绪,刘毅的声音倒是可以。 没多久乔行的电话果然打了过来,高衍伸手去接,左右看看,抱了个枕头在怀里。 电话接通之后乔行顿了很久才开口,道:“高衍,你别生气,我和云长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行开口解释的话还真是一个千篇一律的大众开头,“XX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乔行的脑壳突然有点疼,不是因为乔行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解释,而是因为乔行道出了个一个事实,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高衍拿枕头砸了一下额头,一手握着手机,闭着眼睛道:“是哪样?” 乔行:“很多年之前他追过我,我没答应,就这样。” 高衍拿枕头又砸了一下额头,乔行的解释简单苍白得高衍就算想去相信也十分困难,追过,没答应,现在就这样,这中间有多少曲折旁人难以相信匪夷所思的狗血情节?没答应,没答应他么现在不还照样工作上合作,生活上朋友? 高衍握着手机,越来越觉得不能深入再想什么,便烦操的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不耐烦的直接挂了手机。 高衍情绪欠佳十分不开心,晚饭都没有去王殷成那里吃,也没有去接儿子,还是晚饭之后刘毅抱着回来的。 冬冬跑到高衍床边,趴在床上捏高衍脸上的肉,贴心道:“爸爸生病了么?冬冬给呼呼就好了。” 高衍睁开眼睛,把冬冬抱进怀里,两口亲在冬冬脸颊上,闻着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还是冬冬最好了。” 冬冬疑惑道:“爸爸生病了?” 高衍:“没有,爸爸没生病。” 刘毅走近,坐在床边看着搂抱在一起的父子俩,冬冬看看刘毅又看看高衍:“那爸爸怎么了?” 高衍松开冬冬,脑子一抽突发奇想问道:“冬冬,要是爸爸再给你找个爸爸你会生气么?” 刘毅= = 冬冬眨眨眼睛看着高衍,黑眸滴溜溜的,像是一点都不为这个问题纠结苦恼一样,直接回道:“可是汤圆说,现在的粑粑(刘毅)也是捡来的,如果以后一不小心多捡一个也没关系,反正都是捡来的。而且为什么要生气啊?只要爸爸(高衍)喜欢不就行了,反正我也有粑粑(刘毅)了。” 刘毅= = 高衍一愣,差点被冬冬嘴里那些爸爸给绕晕,不知道冬冬哪里来的这个想法,却被冬冬那句“只要爸爸喜欢不就行了”都感动坏了,小孩子一向自我意识很强,喜欢大人围着自己照顾自己给自己想要的,而东东却总能体谅高衍,给爸爸呼呼不生病,说“只要爸爸喜欢就行了”这样的话。 高衍亲亲冬冬,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包子,心里软得都要化开了。 刘毅却把小崽子拎起来,刚转身走出房间,那头冬冬连忙睁大眼睛做星星眼,摇尾巴撒娇道:“我刚刚是说给爸爸听的,粑粑不要生气,么么哒~” 刘毅给冬冬洗了澡,送回房间哄了睡下,那边又喊了外卖,装盘剩饭给高衍送进房间,做着24孝好老公。 等高衍吃晚饭洗完澡之后,刘毅才问高衍乔行又没有打电话过来解释。 高衍点头:“打了,他说云长几年之前追过他,他没答应,就这样。”高衍说完兀自叹了口气,道:“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想了一下,如果现在是高潜身边有了人,我会怎么办?我觉得我会祝福他,我会高兴,体谅他。后来我又想,如果是高潜有了爱人的情况下,乔行也有人了怎么办?我觉得我没法接受。主观上,我觉得乔行应该爱高潜一辈子,没有家庭没有儿女。” 刘毅躺在床边,高衍一边的肩膀就靠在他胸口:“那你觉得他有错么?” 高衍苦笑了一下,心里有自己的答案,但还是作死的反问刘毅道:“如果在高潜那个背景下面,我告诉你冬冬不是你儿子,我爱上了别人,都是骗你的,你就算爱我,还会待在我身边,或者过几年回来找我么?” 刘毅侧头垂眸看高衍,高衍也抬眸等着刘毅的回答,他本来以为刘毅的回答是十分简单明确,毕竟这才符合他一贯的处事风格,然而让高衍惊讶的是,刘毅竟然眯着眼睛,浑身散发出某种危险的气息,道:“我会一辈子禁锢你的。” 高衍:“……”他倒是忘了,刘毅在某些方面的价值观异于常人。 撇开这个小插曲,高衍正色道:“我今天是被绕进去了,我就应该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把乔行和红玉当成是我事业初期的贵人,像陈角一样想法简单一点。” 69. 想清楚之后,高衍第二天还是照样要去红玉,当然,想不清楚也要去,私人感情和自己的事业总是要分清楚。 刘毅的装束一向都是万年不变,黑西服白衬衫,就是领带也只偶尔变化一样,换得最多的是袖扣。高衍曾经问刘毅,他到底有几套西装多少衬衫和领带、袖扣,得到的回答是,几套房子里加起来的,西装套数大约百件,领带N打,衬衫200多件,袖扣大约70多对,所以其实刘毅并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不注重装束,显然他和大部分的名流一样,置办了足够的行头以应付不同的场合。 高衍早上起来问刘毅借了一对袖扣,盒子里七挑八挑看得眼睛都发花,他觉得每对看上去似乎都一样,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刘毅于是把盒子接过来,问高衍需要什么样的。 高衍脑海里冒出云长那对骚包的镶嵌着宝蓝色钻石的袖扣,十分正经道:“有没有最贵的?” 刘毅看了高衍,低头从盒子里拿出一对都彭Prestige系列的钻石袖扣 ,白金质地的棱角饰纹于细节处装点出属于男人的精致,12颗明亮式的切割钻石各是彰显身份和地位。但其实袖扣本身的长形设计并不显山露水,十分低调,在一堆袖扣里乍一看竟然毫不显眼,没有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刘毅把袖扣递给高衍,看了高衍一眼,嘴角弯了一下道:“那个人戴的什么袖扣?” 高衍对奢饰品没有什么研究,一看袖扣上面竟然镶嵌着白钻,心里便感慨着这一对必然很贵很贵了,于是也就没怎么留心刘毅问自己的话,只随口回道:“宝蓝色钻石,看着很贵的样子。” 刘毅这算是懂了,为什么从来只佩戴简单的人今天会这么格外注重品味形象了,高衍这是要去见乔行,担心自己不能给涨高潜面子拖高潜后腿吧。 刘毅忍着笑,道:“恩,这对足够了,也很贵了,要是不够,我下次把金丝雀钻带过来。” 高衍一听袖扣的名字就觉得很上档次啊,但也没有多想,他总认为一对袖扣再贵能有什么,也就上面镶嵌的东西贵吧。 高衍早上特地换了身银灰色的西装,配刘毅的袖扣,领带也是刘毅挑的,头发都是刘毅帮着打理的,穿戴完之后高衍觉得神清气爽,站在镜子前都觉得自己和平时不一样了,道:“我觉得今天自己和胡炼都点像。”恩,对,就是宋明说的,那种又骚包又精英范儿的味道。 冬冬从旁边跳过来,嘴巴特别甜的夸高衍:“爸爸真帅!” 高衍把冬冬抱起来拿额头顶了顶,嘱咐道:“今天和汤圆乖乖在家,要听橙子的话知道么?” 冬冬:“嗷。” 高衍抖擞精神,临出门之前没有忘记夸一夸刘毅,称赞一句“好老婆”。 刘毅在称呼上面一向都很随意,随便高衍叫,于是这声“好老婆”也应了下来,应完之后高衍就乐呵呵走了。 高衍最近换了一辆车,没有再开原先那辆大切,把刘毅的路虎拿了过来,于是早上开车去海德酒店的路上偶尔开了个窗吹吹风,都引得路人侧目,毕竟像路虎这种引人眼球的大车,就得有像高衍这样长得帅又“有钱”穿着又有品位的年轻男人,当然没结婚没孩子那简直就是更加完美! 高衍去红玉,一般也就是快到的时候打个电话和张融融说一下,今天也一样,等车子开到海德楼下,侍应生过来拿车钥匙去停车的时候,高衍却发现等在楼下的那个人竟然是云长。 高衍抬手摸了摸手腕,走过去,彬彬有礼的和云长打招呼,当做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云长今天的装束相比较昨天要随意了许多,衬衫扣子卷起到手腕上方十厘米,领口的纽扣送着,外面也没有穿西装,脚上甚至是一双宾馆的白色拖鞋。 云长笑了一下,边和高衍朝里走边道:“乔行不在,昨天晚上临时有事就飞走了,今天下午就回来。” 高衍没有顿住,和云长一起朝里走,道:“我过来看点资料,他不在,似乎不方便。” 走到电梯口,云长按了电梯键,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他要给你看,他不在,你都能看。” 两人坐电梯一起上楼,其中没有再扯什么话题,而张融融也被云长打发去工作了,云长自己一个人接待高衍。 高衍知道云长有话和自己说,也许是要解释什么,也许是想和自己把目前的客观情况讲清楚,更有可能,他是想劝说高衍。 云长带高衍去自己的房间,把一摞的资料扔给高衍,自己在沙发上坐下,道:“乔行做事太小心翼翼,要是我,我会让你把东西带回去看,有些东西没什么大不了,就算被什么不怀好意的有心人知道了,也无所谓。” 高衍把资料接过来,翻了翻,愕然发现云长给自己的资料竟然更加全面,里面不但包括了红玉的私下交易,还有这几年股份的变动情况,甚至有股东的资料家庭案底和身份背景甚至还有股东之间的来往和私交状况,更夸张的,里面竟然有红玉运作的流程! 云长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晃了晃,抬眼看高衍道:“每个人都有把柄,找到它并且捏住,你就能掌控时局。要考察你的两位股东,一位有很严重的重婚罪,三个老婆七个孩子,当然他隐藏得很好,他的老婆们也知根知底,不会给他说漏嘴;另外一位是个道貌岸然的慈善家,一边开着慈善晚宴顶着慈善家的头衔到处集资善款,一边拿着慈善款给自己的宝贝女儿买豪宅,当然,他做得也很低调,外界对他几乎没有任何非议,好慈善家好爸爸。” 高衍看着云长,等他做最后的总结,果然,沙发上金发碧眼的男人很快看着他,诚恳道:“如果没有出任何状况,红玉发展良好,这些秘密永远都是秘密,没有人会说。但你得知道,什么对你是有力的,什么又是你能够利用的。乔行不会和你说这些,至少现在不会,但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高衍知道每一个上规模的公司都会有阴暗的不为人知的事,就好像每一棵树都会有蛀虫一样,但高衍有些搞不懂,云长为什么现在就要和自己说这些。 云长见高衍看着自己,便站了起来,一手插在裤兜里,深邃的眼窝看着高衍:“其实,我一开始对你很有意见,你是乔行的儿子这是事实,但我一开始起码一直到昨天晚上为止,都不能理解乔行竟然会让你来开红玉的分公司。就像我一开始说的,狮子的儿子在别人看来未必是狮子,可能是只小狗,但我想我之前理解有误。如果你不是乔行的儿子,乔行现在都很有可能把你留在身边,他一直想找个足够优秀的继承人。如果你只是他的儿子,他会给你钱给你房子车子股票,什么都会给你,但他不会给你开分公司,所以我昨天晚上才想通,你必然十分优秀,才能让乔行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很抱歉,昨天会给你钻石这样的东西做礼物。” 乔行边说着伸出手,高衍伸手一握,算是接受道歉。 云长收回手继续道,“所以,既然你是乔行看中的十分优秀的人,同时又刚好是乔行的儿子,那我作为股东也得负点责任,我会教给你乔行未必会现在告诉你的东西,不是因为你是乔行的儿子,而是因为你是高衍。” 云长说的是大窜的英语,高衍脑子里自动翻译成英文就变得文绉绉的,但云长的话无疑听着很舒服,这是一种肯定,对高衍本人的肯定,而不是对他身份的肯定,而这种肯定又来自红玉传闻中十分挑剔的大股东。 云长聊的是公事,高衍自然尽可能把个人情绪排除在外,听完后认真道:“谢谢。” 云长笑了下,眨眨眼睛,表情带着点调皮,道:“我教你的事情你千万别和乔行说,他有些想法太古板,觉得我的行事方式比较诡异不是正路子,天知道什么是正路子。” 高衍翻着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这些东西几乎都是红玉核心的秘密,远比乔行告诉自己的要多得多,而云长的做事方式确实没有乔行稳妥但是更加具有诱惑力。 云长喝了口咖啡,又道:“好了,过来坐吧,我有些私人话题想和你聊。” 高衍心道“来了”,稳稳在云长面前坐下,表情不卑不亢,王殷成的那股子淡然倒是学了四份像,接着点点头,示意云长可以开始说了。 云长放下咖啡杯,抿了抿唇垂眸想了一下,才道:“关于我和乔行的关系,我想和你说一下,我们确实只是普通朋友。” 高衍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只幽幽道:“我知道,他昨天和我说了。” 云长抬起一手摸了摸太阳穴,一脸“头疼”的表情,无奈笑了一下,道:“不,你不知道,连他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我从头开始说吧。” 云长:“我十四岁离家,十六岁正式有资格开始接触商业,十八岁的时候被我家人踢到MIU,MIU那拨人又瞧不上我个毛头小子,就把我踢给了红玉,那时候我第一次遇到乔行,毫无意外,一见钟情。乔行那时候满足我十八岁对男人所有的幻想,帅、高大、严厉、眼睛有神、有内涵、工作认真、不混圈子、还有那股子永远都瞧不上我的眼神。我追了他很长时间,他闲我麻烦,一年之后干脆把我踢出了红玉。我不甘心,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让我的家人肯定我,给了我MIU的股,之后红玉融资,我砸了很多钱。”云长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还是苦笑。 “我砸了一堆钱,做了红玉的股东,乔行还是看不上我。我那时候很年轻,就问乔行为什么不行,乔行就说他有爱人。还是太年轻了,当时如果适可而止,私下里花时间自己调查一下,也就搞清楚了。但我那个时候就想要乔行亲口说,我把那当成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历练一次挑战,却没有顾忌别人的心情和过往。” 再接着,就是其他人可以由此延伸想象的接近十年的纠葛。 乔行道出心中从不愿意示人的隐秘情感过去之后,便彻底关上了心扉,再不肯接受别人哪怕一丝一丝的好。 而云长度过了漫长的青春岁月,在死缠烂打和前进后退的纠结中也终于成熟稳重起来,明白了乔行心中的苦,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回头的错。 云长之后终于把自己包裹在理智的修饰中,即便偶尔发疯,也至少让周围的人甚至乔行看到了自己成熟的一面。乔行和云长长达七八的时间里都有一个在他们以及别人看来都正常的关系。 但云长十分痛苦,感情随着岁月的历练和沉淀只会愈久弥香,他开始发现自己无法爱上别人,甚至再也不想逢场作戏。他十分爱一个人,但那个人不爱他,他不能争夺不能抢,甚至只能假装自己并不爱他。 忍耐的时间太久,不是爆发便是消亡,云长舍不得离开,最后只能对乔行坦白,只是坦白的过程也选择了乔行能够接受的理智冷静的聊天方式。 云长告诉乔行自己内心里的想法,想要寻求一个解脱。 乔行那时候刚刚开始寻找高潜和高衍,索性让云长在自己脱不开身的时间里先回国。乔行的方式很直接粗暴,让云长经历这个过程,见到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也许见证别人的一家团聚就能死心了。 而云长也认为这是一个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欣然接受,他想能让乔行深爱二十多年的男人必然十分优秀,即便不优秀也应该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也许见了,真的就会让他退缩了。 只可惜最后命运开了个莫大的玩笑,谁都没有想到高潜会在四十几岁的年纪就得癌症病逝。 云长道:“当时生意上刚好出了点状况,我就先离开了,昨天乔行也不理我,到现在也没有人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当时想,如果你父亲还在,他能和乔行和好,那我也能安心,祝福不行远离总是可以的。如果他不愿意再和乔行在一起,那乔行也能死心,死心了,我也就有机会重新追求了。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以前就争不过乔行心里的那个高潜,现在更加没有办法和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去较量什么。”云长说完碧蓝色的眼珠子几乎是通红的,声音也梗塞了,十分痛苦。 高衍看着云长,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人总是会有偏向性的两种矛盾猜测,高衍觉得云长并没有说谎,另外一方面又觉得云长也许是在博取同情。 可是博取高衍的同情又有什么好处?无非还是为了乔行。 云长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很早之前就想过了。乔行比我大太多,他五十岁的时候我才三十四,等他七十岁了,我不过才五十多岁,那时候你有自己的家庭,乔行又老了,我就可以照顾他了,他那时候让我滚我也不会滚了。”还有一些话云长没有说,也觉得说出来不太好,那就是他觉得老天爷对他还是很照顾的,乔行就算不爱他,他也陪着乔行二十多年,他遇到乔行的时候才十八岁,几乎一辈子都能看到乔行,而乔行和高潜却只有短短的几年。 高衍没说话,看着云长,云长继续说着,好像完全成了他个人的独白:“我没有和乔行说过,你也别和他说。我这个人比较直接,和你说了就是说了,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我虽然不能理解你父亲当年的做法,但是我很尊重他,对你也很佩服,高家那样的地方就我了解到的,我要是你,恐怕早就快疯了。”云长毕竟是外国人,对感情的表述十分直接,喜欢与不喜欢,尊重与否都直接表现出来,不拐弯抹角,当然也没有必要。 云长说完,拍了拍腿,抬手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说点别的吧。”云长跳开话题,无意中看到高衍衬衫袖口的袖扣,挑眉惊叹道:“唔,你品味不错。” 虽然话题跨度有点大,但特意的装饰被人格外留意夸赞了一下,高衍心里还是把刘毅夸了一通,接着坐着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声谢谢。 云长:“我觉得男人的品味都在袖扣上,我看人除了脸和屁股,一般都只看袖扣。” 高衍= =那个屁股是怎么回事。 云长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话里的问题,接着饶有兴致的看着高衍的手腕,道:“都彭的Prestige,你倒是挺会花钱的,品味不错,还有其他袖扣么?”云长想着多了解了解,以后也方便送礼物。 结果高衍于袖扣上完全没有任何心得体会,什么牌子都不认识,都彭的其他系列他也完全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回想早上刘毅的话,接着道:“金丝雀钻。” 云长:“……” 高衍以为金丝雀钻是个什么牌子,说完之后还庆幸了一下自己早上和刘毅有聊到这方面的话题,然而一抬眼,却见云长半边的脸都拉长了,嘴角似乎也抽了一下。 云长慢慢道:“金丝雀钻袖扣怎么样?” 高衍见都没见过,但想到刘毅用的东西想必应该不会差,便道:“还不错。” 云长“哦”了一声点点头,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要送给高衍的钻石,心里有些擦汗,幸亏高衍最后没拿走,那些钻石真心是太拿不出手了。 高衍和云长聊了一会儿,之后也没走,继续留在海德看资料。 乔行因为心里记挂着高衍的事情早上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形色匆匆,显然没怎么休息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 然而一回来就听闻高衍竟然和云长待在一起请教红玉的事情,差点没吓出高血压。 去云长房间一看,两人竟真的相安无事一般坐在同一张长书桌边上,一人坐一头,高衍看东西很认真,没发现站在门口的乔行,云长一抬眼便看到了,悄无声息的走出来,合上门。 乔行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云长,道:“你们……你怎么做到的?”昨天眼看着就要翻脸的人,今天竟然能安安静静坐在一起看书? 云长耸耸肩,心里压着事情,表情便很严肃:“没什么,高衍是很好的人,聪明睿智。我有事情问你。”边说着将乔行拉到一边。 乔行:“什么?” 云长:“高衍的……经济情况很好么?” 乔行本来以为云长会问他什么不得了的问题,这会儿一听是“经济状况”边松了口气,道:“应该还可以,他爱人条件不错。” 云长:“爱人?哦,对,我忘记了,他有孩子的。他爱人是做什么的?” 乔行:“华荣国际的老板,刘毅。” 刘毅?金丝雀钻袖扣?像是被同一根绳子窜起来,云长脑子里电光一闪,确定自己肯定是知道这个人的!再仔细一想,当年欧洲那块有哪个姓刘的亚洲人高调买入一对金丝雀钻? 难道是那个安德烈·刘? 70. 云长怀疑了刘毅的身份,但更加疑惑的是高衍对刘毅的身家到底知道多少,于是便拐弯抹角打听。 然而高衍的回答十分出乎他的意料,高衍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刘毅到底还有什么生意,海外的资产是多少貌似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按照高衍“白莲花”式的回答,就是他们目前的生活状况已经比普通人好太多了,豪宅名车,物质生活也十分充裕,不需要奢求太多。 当然,高衍这么回答云长也是有理由的,他和云长不熟,总不可能把自己的生活拿出来给别人八卦。 云长眨眨眼睛,表现得完全惊讶:“你不在乎么?不应该搞清楚么?” 高衍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如果是普通人家当然应该搞清楚,不过刘毅不太一样,他知道刘毅还有其他生意,他没问过,刘毅也只提过几次,但他有感觉,刘毅并不是故意不说,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当然,这样的想法确实十分“白莲花”外加“圣母”,但高衍总觉得吧,自己的生活有一种“灰姑娘”式的剧情,来H市之后就太过顺心,人总得时刻保持清醒,高衍又信奉男人的理智和冷静,便一直要求自己不要太过强求。 而事实是,高衍的感知并没有错,刘毅在接下来的两天几乎是血洗式的开始整顿华荣。 几乎是一夜之间,华荣所有的中层管理一半被辞退一半主动辞职。 华荣是坐医疗器械的,中层管理这几年的变动并不大,只有少数几个岗位换了人,其他基本都是奋斗了多年一直做到现在这个位子的,如今这样的局势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公司的大动荡。 按照胡炼的话说,刘毅根本就是疯了! 中层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公司的神经原,对低层和高层的交流上起到了绝对的作用,在公司决策和执行上又是核心力量,一夜之间血洗中层,换了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情发生的当天当地报纸便开始大肆报道华荣国际的这次中层动荡,而王殷成作为一个新闻内部人自然在所有不知情人之前就了解到了情况。 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刘恒竟然也参与了这次的事件! 华荣的股票在当天股市结束之前差点就跌停,而报纸媒体上各种风言风语开始交相渲染。 各路人马开始猜测华荣这次动荡的始因,有“专家”说这是华荣发展必然的结果,毕竟现在医疗器械市场早被那么几家垄断了,华荣想要冒头,自然要有革命性的变化;也有人说华荣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和上一任总裁刘恒有撇不开的关系,外界早已知晓两人是兄弟关系,便认为此事很可能是兄弟之间的商业战争,当年华荣股价大跌的事情也被拿出来重新抄,有人分析说很可能是刘毅当年在背后动了手脚,最后才拉了刘恒下马。 当然,再正经的社会经济类的报道总是要和一些大众关心的“情感类”素材扯上关系,就算真的没有关系,制造条件也要扯上关系。 按照刘毅和刘恒的兄弟关系,再加上一个合适的商业战场背景,如果再加一个“女人”,呃,或者“男人”,那简直可以拍一部收视率爆火的商业情感片了。 所以正经的报道之后,便开始疯传刘毅刘恒两兄弟是为了一个“男人”撕破脸,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报道里并没有直接说,只是从外貌穿着出入场合以及所开的车型来看,王殷成越看越觉得像是高衍。 王殷成当时关上电脑,揉揉太阳穴,囧囧地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高衍不是他呢?想了半天才想天,哦,对,夏天的时候他几乎不怎么出门,每天在别墅里看书,倒是高衍时常往外跑。 王殷成无奈望天花板,宅男果真是没有出路的。 高衍比王殷成往看到消息,但也没有晚到哪里去,因为网上的消息比纸质媒体要快许多,高衍当天下午知道的时候差点没背过气去。 主要是消息的真实性让他这个“当事人”相当不能接受。 云长是一个外国人,有种天性的自来熟,和高衍处了几天之后发现高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便开始嘴贱,他看不懂中文,不过并不影响他了解事态的发展,“哦哦,你看,乔行指着微博上配图的一张照片道,刘家两兄弟的基因果然很好啊,你作为那个‘男主角’可真是够幸运的。” 高衍:“谢谢,男主角让给你好么?” 云长继续嘴贱,笑道:“不不,我消化不来的,其实我还是十分想的。” 高衍叹口气,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添乱给刘毅打电话,不过不给刘毅添乱不代表不可以给刘恒添乱,于是一个电话拨过去,几声后接通。 “喂?”刘恒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暴躁,焦头烂额,即便对方是高衍,刘恒的口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甚至比高衍还要先开口:“给我打电话之前你可以先给刘毅打电话么?” 高衍道:“哦,什么情况。” 刘恒头都要裂开了,唇角都起了一个泡,“问刘毅!”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而高衍打电话的功夫里,云长倒是留了个心眼,爬墙登陆了国外的一个网址,在搜索框里打了一个公司的英文名字,一个月之内的新闻条目便都在一秒之内跳了出来。 这些新闻大多出自国外非常出名的财经媒体,而没有让云长失望的是,里面果然提到了那个公司最近的融资变动,其中最轰动的便是一条有关专利技术的新闻。国外报纸很少用连着的整个版面来报道一条新闻,但那条专利技术却十分引人注目。 那是有关生物医疗领域假肢替代和人造骨技术的一个专利,几年之前就已经通过了专利审核,当时申请审核的便是一家非常出名的欧洲生物医疗领域的公司,通过之后那家公司便投入了研发和制造以及典型实验,在几家小规模医院投入试点之后取得了非常大的技术性成功。 生物医疗属于一棵常青树,未来只会越走越好越发展越有前途,只不过前期投入的资金和研发成本太高,一般人也不敢尝试,但那家公司成功了,成了一个被人津津乐道的生物界以及医疗行业的例证。 那家公司之前一直默默无闻么?不,不是的。是发展非常迅速成长规模非常令人吃惊的一家公司,早三年前,那家公司就是报纸媒体的宠儿,她被称为商业界的一颗救治新星,因为行业太过特殊,被太多的人津津乐道。对人们来说,一家可以救命挽回人生的公司,远比华尔街龌龊肮脏的金融政治要高尚的多。 而和那家公司一起成为媒体新宠、上流新贵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位,就叫安德烈刘。 不久之前,用了两个版面报道的专利技术的新闻,却是有关公司内部整改的消息,而让云长挑眉的是,那家公司和华荣这次的变动竟然出奇的相同。 同类型的公司,相同的内部变动,前后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老板都姓刘。 安德烈刘?刘毅?还是其实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云长又搜索了早三年之前的一些配图新闻,他没有看报道,只专注看了几张人物清晰的正面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张十分帅气且轮廓深邃的亚洲面孔,穿戴考究严谨又不失风范,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完美绝伦。 云长看了几张照片之后关掉网页。 云长接触的讯息比别人多太多,又了解很多大公司内部的运作,自然不会对这种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大改革有什么特别的惊讶。他只是没想到他真的猜对了,那个刘毅,高衍的男人,竟然真的就是那个当年红透欧洲上流圈最后却消无声息消失三年的安德烈。 云长又叹了口气,他突然想一对金丝雀袖扣算什么,按照国外媒体当年对安德烈贡献的评价来说,他完全够得上蓝血礼遇,只不过人家不在乎,退隐三年老婆孩子在怀,重归海外上流圈不过是转个身挥个手的事情罢了,瞧人家现在不正忙得热火朝天么。 而高衍在之后的三天没有见到刘毅一面,刘毅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回家,当然,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回家,各路媒体都蹲点等着他暴露行踪。 高衍没办法,为了低调只能和王殷成两个把孩子抱回家,和幼儿园请了假。豆沙倒是没有请假,每天该上学上学,该回家回家。 汤圆和冬冬因为不要去上学感到有一丝丝苦闷,因为他们发现即便不上学,也没法去去其他地方玩儿。 汤圆每天在家都很焦躁,王殷成没办法只能把大的拎过来安慰小的,指着豆沙道:“哥哥当年也是一样哦,也从幼儿园被接回来几天,哥哥都能忍,汤圆当然也要努力呀!” 汤圆可怜巴巴看着豆沙,“那哥哥当时也很苦闷吧?” 豆沙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玩儿,当时又有橙子陪着,根本不觉得什么苦闷不苦闷的,还觉得不用去幼儿园了十分高兴,但现在临危受命,为了安慰汤圆便只能一瞥头,眼睛看着其他地方,十分不情愿承认道:“嗯,是苦闷。” = =到底是谁教一个四岁小朋友苦闷这么深奥的词的!? 71. 之前一段时间高衍一直在红玉接受各种突击式的学习,乔行因为工作并不太能管到高衍,反而云长的时间很多,每天基本都在高衍视线可及的范围以内转悠。 而高衍发现云长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虽然高衍自己长得也不错,周围的人基本都是帅哥,就是宋明即便有点壮但也有一副好皮囊,但高衍和大部分一样有一种偏见,他觉得云长大概也就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但被云长面无表情问了几个问题之后,高衍差点哭着跑开。 而云长也比想象中的要严肃许多,乔行如果对高衍的回答或者状态不满意,他会很严肃认真的告诉高衍你必须怎么怎么样;但云长不会,如果不满意,他会直接用一张帅得二五八万的脸外加那对碧蓝色的眸子看着你,中文外加各种他所知道的语言骂脏话,高衍一开始也不知云长在码自己,直到有一次他听到云长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一句“人干事?”。 高衍默了。 而就像这段时间他所看到的那样,云长和乔行的关系简直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两人几乎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最多的就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云长偶尔会和乔行说一起吃饭,但大部分时间乔行都没空,最后就变成了乔行和云长一起吃。而云长似乎也并不在乎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根本也从来没有多看乔行半眼。 高衍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也清楚,乔行是真的把云长拒绝在心门之外,大概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高潜,他不接受云长或许不是不能不想,而是心理根本放不下别人。 有些人的爱情真的就是一辈子。 而高衍因为刘毅的关系最近都不方便出门来红玉,乔行有什么事情都是打电话说,云长则上网用MSN和高衍联系,把高衍要看的东西打包发给高衍,有时候懒得打字也会开视频。 高衍一般都是在王殷成家的客厅,搬个笔记本也还算方便,偶尔还能照应到两个孩子。 王殷成偶尔从客厅走过,身影印入摄像头,画面传送到云长那里,引得那头口哨连连。 高衍戴着耳机就听到云长那边在吹口哨,“真帅,屁股也翘。那是谁啊?你们家请的保姆?” 高衍:“……” 王殷成就在身后不远处,高衍也不方便说话,只能打了一连窜的“……”过去,然后回道:“弟妹。”考虑到云长是个外国人不一定看得懂,还稍微解释了一下。 云长挑眉,愤愤道:“优质的都被姓刘的弄走了!” 高衍翻白眼看了看天花板,这人果然看人先看脸再看屁股,以后千万不能让王殷成戴袖扣见他。 高衍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基本就住在王殷成家的客房里,也没有回去,每天在家里看孩子学自己要学的各种东西,不过还都是会和刘毅联系,关心一下饮食和睡眠,最重要的是给刘毅打气,让冬冬和爸爸说会儿话。 刘恒三天里也没有回家,王殷成遇大事倒是显得比高衍还要淡定从容,而且高衍发现刘毅事业上的事情自己了解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但王殷成却不一样。 王殷成这几天每天基本都会打很多电话,不是和刘恒的,就是和新闻界的一些朋友通关系,为华荣造势。 高衍看王殷成越看越崇拜,彻底跪服了,王殷成虽然还在读博士,高衍也没有见过他工作的样子,但男人认真严肃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再加上本身气质就内敛清冷,往那里一坐握着手机打电话浑身透出的那股子气场就让高衍内心里无比佩服。 就连冬冬都说,橙子长得真好看,以后要和橙子一样长得好看。 华荣的事情到了第四天终于有了逆转性的改变,高层一位股东宣布退股,将股票内部转给了刘恒,刘恒以百分之五十四的股份权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同一时间,华荣在当天下午宣布了撤去刘毅CEO总裁的位子,临时由股东会投票选出了代理总裁的人选,而那个人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竟然是刘毅曾经的秘书——胡炼。 胡炼当时已经被刘毅停薪留职了,华荣的事情在媒体上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穿着睡衣嗑瓜子,看报道说刘恒成了大股东的时候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搞不清楚刘毅他们要做什么,等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上了电视屏幕的时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什么时候成了代理总裁?尼玛上新闻之前都没有人来通知他一下么?!! 高衍看到新闻的时候也愣了,这个消息的不靠谱程度简直堪比新文报道说刘毅喜欢胸大腰细盘儿亮的洋妞。 刘毅刘恒两兄弟当天晚上也终于回了家,高衍便带着冬冬回去。 一进门,高衍就看到刘毅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只穿着件白色的衬衫的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 冬冬跑过去爬上沙发刘毅的腿上,喊着:“爸爸。” 刘毅睁开眼睛,像是被喊醒的一样,眼睛有点红肿,面色疲惫,显然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刘毅把冬冬抱起来,冬冬去摸刘毅的眼脸,嘟着嘴巴道:“爸爸眼睛都红了。” 刘毅拍了拍冬冬的小屁股道:“风吹的。” 冬冬哼了一声,道:“又哄我呀,外面才没有风。” 高衍走过来把冬冬抱进房间睡觉,之前在王殷成那里已经洗过澡了,因为刘毅突然回家所以才赶紧跑了回来。 哄冬冬睡觉之后高衍关门走出来,发现刘毅在沙发上又睡着了,客厅明亮的灯光打在刘毅脸上,因为好几天都没好好休息面色显得枯黄没有血色,眼睛下面也泛着青色。 刘毅虽然一向不爱花里胡哨的打扮,但向来都是干干净净整洁谨慎的装束,像如今这样“邋遢”的样子高衍还是第一次见到,也由此可见这几天华荣的事情到底烦心到何种程度。 高衍不忍心喊刘毅起来,先关掉了客厅的大灯,只开了一盏地灯,但觉得睡沙发肯定不舒服,又想喊刘毅起来洗个澡回房间床上睡去。这么纠结中站在刘毅身后没动,一直静静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刘毅是自己颤了一下被自己惊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睡在沙发上,只是曲折腿横着,脑袋搁在高衍的大腿上,而高衍正撑着脑袋打瞌睡。 刘毅动了动,发现身上披着条薄毯,而高衍也睁眼醒过来,略带茫然的看了看刘毅,揉眼道:“你醒了?” 刘毅没起身,保持着曲腿的动作脑袋依旧搁在高衍腿上。 高衍低头看刘毅,手在刘毅额头上摸了一下,打了个哈欠道:“洗澡去床上睡吧,你精神看上去太不好了。”明天看来得买点补品炖了补补。 刘毅这几天大脑都处于高度运转的状态,已经不用吵架了,但比每天的状态简直比吵架还累,中层的调离差点让华荣的运作处于崩溃边缘,刘恒虽然一个人能当二十个中层来用,但毕竟也不是铁打的身体。不停开会既要安抚华荣高层又要保证公司的运作,海外那边又是不是几个电话过来询问,刘毅的脑子都要炸了。 此刻刘毅完全不想动,贪恋高衍身上的温度和味道,也不想去洗澡,就想这么躺着。 高衍见刘毅不动也就不问了,靠在沙发上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刘毅的身体蜷着,在毯子里动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我想喝水。” 高衍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刘毅偶然流露出来的“需要”的语气简直和平日里的为人背道而驰,这种表现出来的依赖让高衍十分受用,忙不迭跑去厨房烧水,又拿冰块给热水快速降温,最后把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端到了刘毅面前。 刘毅也不坐起来,就这么靠在沙发上就着高衍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高衍小心翼翼喂刘毅,生怕拿杯子的角度歪了或者刘毅没喝到。 刘毅喝完之后像是一只满足的大狮子,舔了舔嘴角继续躺着,高衍坐回去,把刘毅的脑袋搬到自己腿上,拍拍刘毅的后背,摸摸他的脑袋和脸颊,完全就是在给一只大猫顺毛。 刘毅休息够了,慢慢才开口,嗓子果然是有点哑的,叹息了一口,道:“我明天终于不用去华荣上班了。” 高衍无奈笑起来,刘毅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是汤圆不想去幼儿园耍赖的口气。 高衍道:“扔给刘恒和胡炼,没问题么?” 刘毅躺平,曲着腿,抬眸看高衍,认真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可以了,最大的阻碍都已经被清除了。” 高衍道:“我怎么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刘毅道:“不会的,最难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下面的事情就交给胡炼去处理吧。” 高衍:“刘恒呢?” 刘毅想了想,道:“他迟早要回去的,家里的事情不少。” 刘毅的话高衍能理解,毕竟刘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子孙们总在外面闯荡也不是办法,自家的生意还总是得留给自家人;虽然刘家风气一向开放,子孙们各自有本事可以各自发展,但刘平年是长子,刘毅和刘恒没人去帮自己老子也说不过去。 刘恒迟早要回去的。这话高衍不是第一次听到,以前王殷成也说过两次。 高衍问道:“那你呢?” 刘毅抬手拉住高衍的手,道:“我不用,我有欧洲的其他生意,刘家管不住我。”刘毅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淡然,高衍却听出了几分得瑟的味道。 高衍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刘毅却突然掀开身上的毯子坐了起来,一手抓着高衍的手按在沙发上,侧头认真看着高衍,“我希望以后我们一起走的那条路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如果你到时候有更好的选择或者你不希望这样,你就告诉我。” 高衍愣了愣,笑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打算变身国外贵族上流人士了吧?” 刘毅想了想,虽然用词不太准确,但基本就是那个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高衍看了看天花板,内心里默默吐槽,这到底是捡了狗屎的大运还是一条hard模式的不归路啊? 72. 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几件事情让你觉得很恍惚很不真实,生儿嫁娶痛失亲人,还有一个,大约就是中奖摸了五百万。 高衍觉得他这辈子所有的惊都抵不上知道刘毅是冬冬的父亲这件事,而现在不可控制的局面却远远超过当时的感受。 高衍知道刘毅有钱,肯定非常有钱,到底有钱到什么程度、存款是多少?股票分红又是多少?他心里却一直没谱。 刘毅的银行卡不多,国内的银行卡只有两张信用卡和一张借记卡,且收入全部转到了高衍的工资卡里,高衍因此知道刘毅在国内的收入情况,和绝大部分的开支往来。所以当刘毅递给高衍一份英德双语版本的银行账单,而高衍看着后面那串零数都数不过来的时候,他彻底傻了。 那份银行账单是苏黎世本地银行每个月都会打印寄送的,和国内银行差不多的业务,只不过之前一直是寄回了刘毅在苏黎世的房子,又由专门的管家寄送到华荣国际。刘毅也是最近才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里面翻出来的。 当然,刘毅挑这个时候把账单给高衍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钱太多有时候也是个十分愁人的问题,刘毅以前不给高衍看一方面是没到时候,另外一方面也是怕刺激了高衍的自尊心;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把华荣转型,甩掉总裁的身份,让高衍和孩子慢慢了解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往后又会一起面对什么样的环境和什么样的生活。 高衍看着那窜最长的阿拉伯数字,抖着手问道:“这个是余额?” 刘毅用不咸不淡的口吻道:“算是吧。” 高衍内流满面,他发现自己真的数不清那窜数字后面的零,等等,高衍仔细一看换算单位,尼玛还不是rmb是欧! 高衍把账单放下,背后有些冒汗。 刘毅道:“欧洲的生意和华荣稍微有些关系,是做生物医疗的,虽然前期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但是回报率很高。” “做股东可真有钱。”高衍由衷感慨。 刘毅转头,用一种疑惑的语气和眼神道:“你最近缺钱?” 高衍:“不不,我就是感慨一句。” 但高衍的感慨远及不上事态发展的速度,刘毅的正式卸任几乎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第二天刘毅就再没有早起开车去公司上班,反而穿着睡衣在厨房里煎鸡蛋,一边整理茶几一边给高衍纠正口语发音。 大厅里的电视机开着,新闻里正在实况播报华荣今天早上的最新动态,高衍站在沙发边上看见华荣大门口拥簇着一堆的记者媒体,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来,高衍一眼认出其中一辆是刘恒正常的驾坐,后面一辆簇新的凯迪拉克高衍倒是没见过。 “是胡炼。”刘毅坐在沙发上,难得没有穿衬衫,一件简单低调的polo衫和休闲裤。 高衍忍不住笑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配车升职加薪,怎么感觉是把他推进了火坑?” 刘毅看着屏幕,不动声色道:“胡炼是最适合的人选。”了解华荣,高位上坐了多年,有高层管理者的手段和气度,对这个市场足够清楚透彻,会看人脸色说话八面玲珑,最关键的是,对刘毅来说,他是最好掌控的人选。 华荣不仅仅只是华荣,刘毅的野心足够大,他不能放任华荣被一个自己不能掌控的人管理,就算是股东会,他也必须让刘恒占到最大的股份。把所有的一切能控制的都控制在可控范围以内,这就是刘毅做事的风格。 高衍兀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电视又转身跑到书房看云长给自己发的资料,而他也突然发现云长给他打包的东西,竟然有一份产权登记证明,房子的准确地址正是他以前在苏州的那套房子。 云长的MSN头像灰着,对话框里只有一句留言—— 【不要就不填,要就填写清楚。】 高衍想了想,心里突然一动,转身又跑回客厅,对刘毅道:“你最近有时间么?” 刘毅看看高衍,点头道:“有,怎么了?” 高衍晃了晃腿,两手撑着沙发靠背上:“陪我回一趟苏州吧。” 九月的苏州白天依旧是江南城热闹的夏日,只是没了秋老虎的蒸腾,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烈,古城区道路两旁永远都是低矮的建筑物,四角亭、运河、一座又一座的长桥。 高衍离开这个城市并没有太长时间,然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非但没有回到家乡的归属感,反而觉得分外陌生。 他看熟悉的街道商铺似乎都觉得恍惚不真实,他记得这个地方也来过无数次,如今隔了数月再回来,没有半分感动,只是觉得,哦,我回来了,这里没有变,仅此而已。 没有归属感,就好像这个城市并没有给他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带走,回来的时候也无可依恋。 刘毅按照高衍的指示,把车开进环线以内,左转直行右转,他不认识路,只按照高衍的话照着开,一直开过一坐小桥,在一个繁茂的停满了电动车的菜市场门口停住,慢慢打转方向盘,在街的对面狭窄的路上拐进一条小街。 因为路太窄,车开不进去,刘毅和高衍下车步行,沿着老旧的街道慢慢走,拐过狭窄的弄堂,在一户贴着对联的防盗门前停住。 “到了。”高衍说了一句,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锁,再打开里面一扇双边开的木门。 高衍和刘毅谁都没有说话,白天的深巷里十分安静,只听得到见高衍开锁的金属碰撞声,和推开门时的轴承声。 高衍慢慢推开门,眼前便出现熟悉的那个小院子,阳光斜过院墙跳进院内,在院子里洒下一片金色的光,杂草从院子里石砖的缝隙里冒出来,两个大鱼缸歪歪扭扭摆在他们原先的位子上,而二层小楼的大门紧紧关着。 高衍有些恍惚的站在门口,记忆中只有自己当时在院子里烧掉笔记本和临走时甩上防盗门的情景,并不记得院子内当时是个什么情景,至于房间的大门有没有关,他也不记得了。 高衍站在门口,慢慢抬步走了进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然而刘毅抬手摸了摸防盗门的门把手,意外没有摸到半点灰尘。 高衍走进院子里,看到地上的杂草,又专门看了两眼鱼缸,鱼缸里没有鱼也没有水,他又转眼在院子里扫了几眼,说不上来,很奇怪的感觉,离开之后他并没有特别怀念过这个地方,但高衍在这里也生活了二十多年,这里曾经住着他和高潜,曾经住着他、高潜、冬冬,也曾经只有他和冬冬。 他对这个地方的感觉很奇妙,似乎这里是一个和外界隔绝的地方,从他离开之后这里的时间也是跟着静止了,这院子里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好像有一天还在等着他回来一样。 高衍笑了一下,转头看刘毅道:“真奇怪,我觉得这里好像在等我回来一样。” 高衍这么说着,抬步走到廊内,抬手拉了拉门把手,出乎意料的是,门并没有锁,一拉就开了一条缝,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从屋内传来。 高衍心内突突一跳,一种奇怪的感觉陇上心头。 刘毅在后面道:“怎么了?” 高衍没有回头,皱了皱眉,道:“没有。”边说着拉开门,果然看到厅内打扫得十分整洁,家具摆设也还是原先的样子,但那种很明显的“人烟”气息更无法让人忽视。 这个地方有人住!根本不是乔行说的那样,这个地方现在竟然有人住。 高衍抬步进来,下意识看了看脚边的一双摆放整齐的男士拖鞋,刘毅也跟着进来,抬眼扫了眼屋内。 刘毅道:“有人住。” 高衍不明白是云长知道这个地方有人住故意没告诉自己,还是云长本身并不知道,高衍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只回刘毅道:“嗯,对。” 刘毅看了高衍一眼,之前高衍有提过是云长给了他钥匙,但其他并没有多说。 高衍抬步走进来,一步步都分外小心翼翼,就好像生怕吵醒了什么一样,他的眼睛扫过茶几、有些年代的红木家具、四方桌、工艺雕饰品,以及客厅角落里那盆重新活过来的吊兰。 什么都没变,什么也没有多,高衍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重新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这个家,时间上的断点连接上,他没有离开过苏州,只是偶尔出门了一趟,现在“回家”了。 客厅后有一扇门,门后就是楼梯,隔壁还有一件储物室,一个书房,和一个卫生间。而现在那扇门也没有关,高衍一眼就能看到楼梯口的雕栏木漆扶手,而楼梯下是一块淡蓝色的狗爪子地毯。 高衍走过去,背对着刘毅,脸色惊疑不定的看了眼那张地毯,最后转身握着门把手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和高衍想的一样,书房里的摆设全没有变,高衍离开时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柜也被重新整理好,因为书房不大,高衍能一眼看到书柜三层摆放的顺序,高衍随意一扫,愕然中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那样的排放顺序,那样的整理归类,赫然就像是高衍在时亲自整理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高衍手下一抖,啪一声关上门,来不及细想,转身绕进隔壁大厅,脚步匆忙着朝外走,拉上刘毅道:“我们走吧,既然这里有人住了,我们就走吧。”完全没发现自己说话的逻辑问题。 刘毅朝楼梯口扫了眼,顺着高衍拉着自己的手臂力气朝外走,什么都没多问,但高衍面上的不正常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高衍和刘毅关上门一起离开,身影越走越远,留下身后堙没在砖瓦中的二层小楼。 高衍关上书房门时动静太大,吵醒了二层卧室里休息的男人,男人穿着拖鞋和居家服下楼,走下楼梯,站在蓝色的地毯上看到大厅瓷亮的地砖上反射出来的灰色的两排脚印。 73. 时间和人的记忆力有时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前者过去时了无痕迹,后者却总给人一种迷惑,似乎忘记了,似乎从来没有记得,然而人脑的记忆是恐怖的,有时候你觉得你根本不记得或者老早已经忘记的事情,却能突然跳出来,张牙舞爪的挑战你的底线和感受。 从高衍拉开大厅门的那一瞬间,记忆力就不停有什么窜着冒出来,神经末梢都在微微颤抖,他看到自己脚边整齐放着一双男士拖鞋,头朝里尾朝外,在别人看来也许拖鞋只是整齐摆放的,然而对高衍来说,那是刚刚好回来之后换鞋的最佳距离。 拉开门,拖鞋,穿上拖鞋,几乎是几秒以内一气呵成的动作。 而客厅里的摆设和几年之前也没有半点差别,茶几的位子、红木沙发的摆放、木雕装饰、甚至是客厅角落里那盆长得不好不坏却也活下来的吊兰……被他自己翻的乱七八糟的书柜也重新整理好,那些书籍都全是按照自己归类的习惯摆放的,除了自己烧掉的书和笔记本,几乎没有半点差别。 有什么人可以如此了解自己?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一点一滴?这个答案并不难想,几乎就是呼之欲出,在高衍过去的人生中,他接触过十分熟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是温宁。 高衍和温宁曾经有过一段过去是周围人哪怕刘毅都知道的一件事情,这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高衍离开苏州,房子不要了,温宁打着“怀念前男友你不理我我就偏要等你”的做派占了房子,其他人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毕竟人家一没破坏刘毅高衍夫夫感情,二没在华荣动荡的期间搞什么小破坏,做人也还算厚道。 但对高衍来说,这样的小细节在最初的冲击十分大。他和温宁的过往过去也就过去了,两人遇到了,坐下来喝杯茶高衍都未必会觉得怎么额样,哪怕温宁现在跪下来求他回去,他也能面无血色看着温宁说一句不可能。 但高衍唯独受不了温宁如今的做法——我不打扰你,我就远远看着你,必要的时候隐藏在后面帮个小忙,更甚至,我连看都未必需要看着你,我在你曾经住过的地方生活着,和曾经的你呼吸同样的空气,走一样的街道小路,淌过一样的小桥流水,我不需要向谁证明我还爱你我还想着你,可我就是在等你,只要你回来,你就能看到我。 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掐住了高衍的命门。 高衍跟着高潜生活多年,看到的感受到的切身体会的对他这么多年的感情观影响十分大。他亲眼看着高潜孤苦独自生活多年,死前受病痛折磨多时,之后再遇乔行,无妻无子,也是一个人活着度过了半生。高潜在江南小镇的水边等了乔行多年,一直默默的,细水流长的等着。 而如今,温宁亦是如此。 高衍拉着刘毅离开,脚步急匆匆的,因为他担心自己如果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温宁,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色让刘毅失望。 刘毅和高衍上了车,高衍喘了口气,看着车外马路对面人挤人车靠着车的菜市场,这个地方他很熟悉,以前他每天都会来,而现在看着,旁边又有刘毅,也让他安心了不少。 刘毅侧身看着高衍,一只手放在高衍脖子后面捏一捏,高衍很喜欢这种类似爱抚的小动作。 高衍回过神后转头看刘毅,坦诚道:“真是有够烦的。” 刘毅问道:“房子里住的谁?” 高衍想了想,盯着刘毅的眼睛,生怕错过对面男人面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是温宁。” 刘毅双眸闪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到会是温宁,毕竟在刘毅的感念里,男人是对感情很执着也够直接的,温宁老早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如果要抢走高衍或者挑衅之类的,也应该早有动作,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住到高衍苏州的老房子算什么? 这种委曲自己成全别人还不让全世界知道的做派,刘毅一点都不能理解。对于心爱的人喜欢的人,不就应该站出来争夺么?所以当温宁出现过几次之后又不声不响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后,刘毅理所当然的认为温宁要么是彻底放手了,要么就是退缩了。 刘毅搞不懂温宁要做什么,但男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必然是和高衍有关,而且看高衍之前的表情,似乎触动也很大。 刘毅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悦,但还是先问高衍道:“云长把钥匙给你,不知道温宁已经住进去了么?” 高衍看到刘毅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头疼的回道:“大概不知道,他没必要和我拉仇恨顺便又和你拉仇恨,他来苏州之后没多久就回去了一趟,温宁可能是中途过来的。我那套房子产权不明确,温宁花点手段住进去也很容易。” 刘毅点点头,抛开心里的疑惑,压住可能随时爆发的震怒,冷静理智道:“房子你还要么?”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倒高衍了,说要必然要和温宁再扯上瓜葛,说不要,自己拉着刘毅跑了大老远又算什么?而且就算他现在说不要,房子让温宁这么住着,也确实不清不楚。 高衍头疼的抬手摸了摸额头,另外一手覆在刘毅捏着自己脖子的手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睁开眼睛看着刘毅,一脸可怜巴巴道:“我不知道。” 高衍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己做不来的事情一向不勉强,能求助就求助,不能求助也会把问题抛给可以决定的人。 刘毅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回去赔冬冬吃饭还来得及。”说着收回手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准备开车去机场。 刘毅帮高衍做了决定,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车开到机场,途中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高衍纠结,如果要,高衍最后肯定舍不得就这么坐飞机离开,如果不要,也足够高衍彻底下定决定。 无论最后房子要还是不要,反正温宁那头刘毅这次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就好像是盯着自己口里肉的豹子,狮子就算再信心满满再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也难不保未来某一天那只看似没有攻击力的豹子不会划开自己的肚子,把肉拿走。 去机场的路上高衍一直没怎么说话,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突然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些过去的往事。那些事与高衍现在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珍贵记忆,相反,高衍认为那样的岁月只是时间历练的一个需要他走过的过程。 他在十八九岁的年纪越到了温宁,相互吸引,和其他恋人一样约会牵手相互付出。 高衍多年没有再回忆过和温宁的那段过去,如今突兀的想起来,都觉得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得不真实,不像是自己的经历。 车子开到机场,刘毅说要去还车,高衍才像是从回忆里醒过来一样,愣了愣道:“我去换登机牌。” 刘毅看高衍愣神的看样,拦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刘毅以为高衍在想到底要不要那栋二层小楼。 高衍却还是一脸愣神没彻底醒过来的样子,一手被刘毅拉着,侧身朝着车门的方向,一手放在车门上。 高衍:“……” 刘毅:“……” 好几秒之后高衍才彻底回过神来,看了看刘毅,抬眼朝周围看了看,嘘了口气,躺回车座上拍了拍脸。 刘毅倾身,看着高衍的眼睛,道:“我以为你一路都在想要不要那套房子。” 高衍侧头无奈看刘毅,他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和刘毅说他回忆了和温宁的一些过往,只能摇头道:“房子不要了。” 高衍和刘毅当天坐飞机回去,晚上还真的赶回去陪冬冬吃了个晚饭,只是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好,这似乎是第一次刘家两兄弟都沉默着没话说。 豆沙一向用自己的气场把周围隔绝开,有话说就说没话说闭嘴吃饭,顺便看着两个小的,吃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冬冬和汤圆看大人的脸色不好,也以最快的速度扒完饭奔上了楼。 饭后高衍问王殷成刘恒是怎么了,结果被王殷成反问了一句,那刘毅又怎么了。 提到这个高衍简直是头疼得要死,刘毅在飞机上没和自己说一句话,下飞机之后该说什么说什么,其他时间都是沉默着看手机,回来之后也就陪着冬冬玩了一会儿后吃饭。 高衍揉揉额头和太阳穴,无奈道:“没什么,他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 王殷成向来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尖锐目光,此刻也不例外,随口道:“刘毅是这种人么?是你先想不开,他才跟着想不开吧?” 高衍正洗着碗,差点把带洗洁精泡沫的碗扣到王殷成头上,好让他闭嘴。但王殷成说的对,十分对,回苏州遇到温宁这事确实是高衍先纠结的,如果高衍一开始的态度就很落落大方好不在意,那刘毅也绝对不会想不开。 高衍被人说破,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啊,你说对了。那刘恒又怎么了?” 王殷成朝客厅看了一眼,道:“没什么,阵痛期总是需要过度的,女人也要经过更年期才会慢慢变老。刘恒适应了,他迟早也是要回刘家的。” 刘家两个男人闹着别扭,都不乐意理睬王殷成和高衍,王殷成打扫完了卫生没事做,索性和高衍两个把冬冬和汤圆拎进卫生间洗洗涮涮,洗白白了放出来,两只满身都是沐浴露的橙子味道。 之后刘毅和高衍又抱着冬冬回家,高衍给冬冬换了衣服哄上床睡觉,出来的时候刘毅已经洗完澡了,难得没有看杂志看报纸,只穿着条平角内裤趴在床上,脸侧着朝里,手臂曲着放在枕头上。 高衍洗了澡出来,换了身白T恤和内裤,站在床边擦头发,看刘毅依旧趴着没动,脸都没换个方向,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高衍知道刘毅没睡,抬起一条腿架在床边,踢了踢刘毅没反应,接着又抬腿拿脚掌踩了踩刘毅圆翘的包裹在平角内裤里的小屁股。 刘毅还是没动。 高衍突然有点想笑,他几乎没见刘毅流露过什么正常人该有的负面情绪,像今天这样别扭着不肯说话,偶尔说一句还说完了转过头去不理人,吃晚饭坐沙发上看手机不吭声,趁着自己哄冬冬睡觉的时候洗完澡趴床上,喊他他也不理的情形还真是头一次发生。 高衍兀自笑嗨了,擦干了头发也爬上床,趴到了刘毅背上,两条腿叠在刘毅腿上,前胸贴着刘毅的后背,腰身紧靠在一起,两只胳膊也叠放在刘毅胳膊上,拿下巴尖顶了顶刘毅的后脑勺:“知道你没睡,说话!” 刘毅估计是没什么准备的被高衍压了上来,呼吸不畅,睁开眼睛动了动,结果高衍还是压在他身上。 刘毅睁开眼睛,黑眸斜着看了趴在自己上面的人,腰身一个侧挺肩膀一翻,就把高衍掀了下去,接着在床上转身,两条腿把高衍的双腿固定住,两手钳住高衍的肩膀,眼里蕴着风暴,几乎是怒气凶凶看着高衍。 高衍没见刘毅发过火,不知道刘毅发火是个什么样子,但就刘毅现在的表情来说,绝对算不上去怒,最多就是……傲娇。 高衍想到那两个字一个词的时候果断笑喷了,眼前只穿着条内裤的刘毅赫然变成了一只生气傲娇的哈士奇大狗。 哎……真的生气了……高衍无奈想着。 刘毅此时终于开口,“开车去机场的路上你到底在想什么?” 高衍摸摸刘毅的额头,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了然神色,接着又直接笑喷了。果然是傲娇,真的是在傲娇,和豆沙傲娇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74. 高衍的两条腿被刘毅缠着禁锢着,肩膀也被掰着,一抬眼就能看到眼前男人那股子自己和自己较劲顺便又和你较劲的可爱傲娇样子,偏偏刘毅还死认真,一脸严肃拧着眉头的样子,好像在和你讨论什么世纪大难题。 高衍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笑呀,要严肃要正经,要看着刘毅的眼睛告诉他,让他安心。但是高衍就是做不到,也许真的是恃宠而骄也许完全就有把握刘毅不会真的生气,所以侧躺在床上笑得直抖,眉梢眼角都乐呵乐呵的样子。 刘毅两腿盘着高衍,见高衍眼睛都眯起来了就是不说话,小腿发力锁住高衍的腿骨,高衍呻吟了一声,终于投降道:“我说我说。”白洗澡了,背后又是一层汗。 刘毅这才放开高衍,平躺在床上,习惯性的把自己的一条胳膊伸放在高衍脖子下面枕着。 高衍平息了嘴边的几口气,看着昏暗不明的天花板,他在想该怎么措辞,他不能和刘毅直接说他当时在想温宁,他要换个其他方式来说,好让刘毅心理上平衡一点。如果可能,他并不希望和刘毅讨论温宁这个人,他不是王殷成能够首先做到自己冷静自制又说服身边的人也理性思考,高衍习惯用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坚持认为不要和现任老公讨论自己过去的恋情和恋人。 高衍道:“我想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刘毅闷声总结:“你还是在想温宁。” 高衍破功,这个时候不能笑也不应该笑啊,可是他就是想笑,刘毅的傲娇进化了,现在根本就是在吃醋。 高衍侧身,抬手拍拍刘毅的脑袋和肩膀,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大狮子一般。 高衍道:“好了好了,你看,一个问题从不同的切入点想肯定过程都是不同的,你觉得我只是在想我过去的一段经历,你认为我在想温宁,这分歧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中和。” 刘毅侧头:“那你为什么会想起来?” 高衍道:“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对,他做事的方式让我很不能接受。” 刘毅斩钉截铁下结论:“他在告诉你,他在等你。” 高衍:“可没人让他等。”高衍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刘毅,几乎是刘毅说完之后脱口而出,高衍不喜欢甚至是非常厌恶这样的方式,这就好比大学里一个男生追一个女生,女孩子但凡很讨厌男生追求人的方法,都会想办法摆脱。高衍现在就是这样,温宁的做法太容易触动人心,高衍并不接受这样的触动,类似的情感绑架。 刘毅看着高衍,黑眸沉静又十分亮泽,像是黑色天幕和月光下的一弯湖水,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温宁在他和高衍之间并不是一个大问题,但他的感情又告诉自己,温宁是个大麻烦,这个麻烦越早除掉越好。 华荣风波还在,冬冬和汤圆照旧不能去幼儿园,高衍又觉得让王殷成一个大男人在家看孩子实在不好,便没有去红玉,每天照旧在家里看资料。 王殷成家里工地两头跑,也不累,反正两个孩子乖巧听话,工地也专门请了人照看。只是豆沙最近又让王殷成头疼起来。 高衍一直知道豆沙成绩很好,但据说豆沙有个抽风的老毛病,就是每学期开学第一次大考,都会交一张或者半张白卷,每学科都是如此。 刘毅忙自己的事去了,高衍便看着王殷成一早上接了五六通电话,都是豆沙班上的老师打电话过来的。你要是真的成绩差,考不好,老师会耐心教你慢慢把成绩弄上去,可你明明什么都会,偏偏要故意交白卷,你这就是态度问题!态度随意懒散在老师看来简直就是大忌讳。 王殷成接了五六通电话,也没他说话的份儿,就听到那头老师一连窜的震怒和痛心疾首,王殷成只能符合答应,说回来给豆沙好好上上思想课。 王殷成挂了电话,高衍顺手给他一杯咖啡提神,“豆沙故意交白卷?” 王殷成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道:“别提了,豆沙班上以前一个数学老师,脾气太暴躁,喜欢对学生动点手敲敲脑袋什么的。豆沙本来就不喜欢人碰,有一次被那老师敲了两下头,当场发飙了。之后每次数学考试只做选择题,大题目写个‘答’,后来连‘答’都懒得写了。现在就变成了‘传统’,开学大考先表示抗议和不削。” 高衍:“……”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教育的。 王殷成像是知道高衍在心里想什么一样,无奈扶额:“说了没用的,刘恒还揍过,照样没用。我以前还祈祷汤圆以后别学他哥,不过我觉得我白操心了。” 高衍和王殷成对视一眼,懂了,汤圆也会交白卷的,估计是不会做。 事业家庭孩子,什么都要操心,相比较王殷成高衍现在舒服多了,事业有人帮衬,孩子乖巧聪明,家庭圆满。 而另外一头刘毅却订了早班飞机,独自一人前往苏州。 早上的姑苏城带着初秋时候的凉爽,万里无云,天空湛蓝,空气里叶有南方城市惯有的湿气。刘毅一个人开车,从机场开到市区,他的记忆力足够好,走一遍就已经记得该如何去高衍的老房子。 昨天上飞机回来之前刘毅就已经想过了,自己必须单独来一趟,这样的决定并不理智,不像是刘毅惯常的做事风格,但是——去他妈的,刘毅想,他现在不主动见温宁,难道要等自己老婆潜移默化被前男友感动然后抱着儿子投奔敌方么? 刘毅的决定虽然是冲动和恼怒之后的不理智结果,但刘毅一个晚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来一趟。高衍不会离开他,但他要知道温宁想做什么。 刘毅开车到菜市场对面,把车停下,顺着石板路朝里走,拐几个弯就看到了昨天那栋二层小楼。 刘毅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打开防盗门和里面的木门,发现大厅的正门敞开着,纱窗门帘开着正在透气,而院子里的杂草也已经清理干净了,两个大水缸一左一右静立着。 刘毅合上门走进来,经过小院子的时候发现水缸里已经装了半缸的水,里面养了几条不大的锦鲤。 抬眼,纱窗内的客厅里也并没有人,只是大门敞开着,似乎在向来的人示意房子里有人。 “你在找我么?”头顶一个声音懒懒散散响起。 刘毅抬起脖子,正看到温宁趴在二楼阳台上,手里卷着一本书,衬衫袖子卷起,一脸松散的看着自己,没有惊讶没有防备更没有流露出半点挑衅或者不愉快。 刘毅低回头,没有回答温宁,快步掀起纱窗走进了客厅。 没有“主人”的应允和招待,刘毅兀自在红木沙发上坐下,靠着背,脸色淡淡的,等温宁下楼。 温宁手里还卷着刚刚那本书,身上的衬衫没有半点褶皱一丝不苟,两边卷起的袖口宽度都几乎是一毫米不差,温宁个子几乎是和刘毅差不多高,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步伐又稳又轻。温宁和刘毅根本就是两类人,如果刘毅是一把锻造精致千锤百炼的剑,那温宁就像是一条游刃有余挥地空灵的鞭。 温宁从楼上走下来,异于亚洲人白皙的面孔上不带半点戾气,神色坦然自如,他一手卷着书,走进客厅后在刘毅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道:“有何贵干?” 温宁的表情自如得几乎等同无辜,刘毅不是吃素的,也从来软硬不吃,他只坚信自己心里的那套标准和宗旨,“你住在高衍以前的房子里。”刘毅用了一个陈述句。 温宁点点头:“对,有什么不可以么?”反问得及其利索当然。 这要是个普通人直接就要怒了,指着温宁的鼻子骂都是正常的——你一个前男友现在占着我老婆老家的房子做出一副“我等你一万年”的姿态是找抽吧?拿刀砍你信不信? 不过,刘毅不是正常人,他没说话。 温宁翘着二郎腿,把手里的书随手放在茶几上,眼风转向刘毅,锐利的目光穿过瞳膜扫射在刘毅身上,温宁慢慢道:“你很符合高衍的品味。个子高长得好,穿衣服一丝不苟,刻板又硬朗。” 刘毅转头看温宁,眼风与眼风碰撞。 温宁又慢条斯理道:“高衍是个很优秀的人,你很难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缺点,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为了你去适应周围的环境,他可以做得很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按照欧洲人的说法,他就是造物主派下来拯救你的信徒,他要什么,他给你什么,就算不能给你,他也会让你觉得很舒服。” 刘毅终于开口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温宁笑起来,眼神突然变得十分诡异,像是已经看透了所有,也看透了未来的几十年:“我没必要和你争夺什么,我也不会去打扰高衍现在的生活,这个房子就在这里,我不住你们收回去也无所谓。不过你有什么把握,高衍会爱你一辈子?他爱我的时候也给我所有,让我觉得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把他当成自己的神一样供奉着,但他不爱我了,转头几年一过就会完全忘记我。你刘毅呢?他要不爱你了,转身就会抛弃你,走的时候头都不会回一下,高衍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挚爱,离开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最绝情的。” 75. “高衍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挚爱,离开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最绝情的。”温宁说完这句话,几乎是同一瞬间,刘毅像是一只突然暴怒之后跃起冲击的狮子,他抓着温宁的领口将人半提起来,抵在硬质的红木沙发靠背上。 刘毅脸上带着温怒,眼神淬着寒冰,眉头拧着,他双手抓着温宁的领口,卡住的位子刚好抵在温宁的喉头下方。 温宁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刘毅会突然暴怒,他看过刘毅前十五年的人生历练,判断刘毅是个情感控制驾驭能力十分强悍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把握在方寸之间,就是这样一丝不苟挑不出半点错误的人,才能有如今强大的成就和背景。 刘毅前十五年的性格和处世方式,让温宁断定自己无论说什么,刘毅都不会动怒在脸上。 然而这次温宁算错了,刘毅确确实实怒了,非常生气。 但刘毅的生气还是被习惯性的自我控制着,没有双目赤红也不至于青筋暴露,刘毅眯了眯眼,眼神十分危险,道:“你们的过去我懒得问,我要是想知道,随便什么办法都可以。你既然提到高衍,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高衍是跟着你比较好,还是跟着我比较好。” 温宁哼笑一声,似乎也根本不将刘毅放在眼里:“这个问题需要讨论么?现在他当然是跟着你最好,我和你一样清楚什么对他最好,所以才会把他引到你那里,要不然你以为这么巧?你来一趟苏州就能和高环宇做上生意,还能碰上高衍刚好在古玩市场转悠?” 刘毅抵着温宁脖子的手指关节朝前面送了半厘米,这话温宁不是第一次说,以前也说过一次,那时候温宁带着从高环宇那里套过来的钱树找到了华荣国际见刘毅,想以高衍作为交换的筹码。 像温宁这样的人,一个“说法”提一次或许是借口,反复提到第二次,那就真是不同寻常了。 刘毅看着温宁,“说清楚。” 温宁嗤笑一声,有什么可说清楚的,他没有说大话,事情是他做的他引导的,他最清楚不过。 和高衍从相识相守再到分离,是温宁这辈子从最难忘到最绝望的一段人生之旅。温宁曾和自己的家人一样把神灵供奉成自己的信仰,再用信仰洗涤灵魂,直到后来,他把高衍当成自己的信仰。 温宁和高衍分手之后十分痛苦,他逐渐抛弃自己原有的信仰和生活,他把自我的强大当成是力量和手段。人容易受环境和自己眼界的蒙蔽,温宁也是如此,等他渐渐强大之后,他开始为自己和高衍的将来铺路,他把高衍推给刘毅,认为刘毅是最好的人选。如果自己失败了,高衍终身也有所托付,如果自己成功了,那便将高衍争夺回来,因为他一直觉得高衍就算再绝情,提及他们往日的情分,他还是会回来的,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和强大。 想到近日温家出的一系列状况,刘毅几乎是很快想到了温宁为什么在这段时间以来反反复复出现挑衅接着又无故消失,眼前人在高衍看不到的地方铺了好几条路好几条线,自己无疑成了最好的选择,如果温宁在温家那场内斗中胜利了,他会把高衍夺回去,如果温宁失败了,高衍站在原地也有刘毅照顾。 温宁竟然会这么做?刘毅内心里十分震惊,看着温宁静默深邃的眼神也变了,他觉得自己几乎是在和一个变态交流。 有哪个正常人会做这样的事情?自认为为喜欢的人铺好了一条自认为正确的道路,实际上根本就是铤而走险,他哪里来的自信高衍会回去?把曾经的爱人用自认为正确的方式推向被人,还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刘毅眯了眯眼睛,没有松开温宁,只道:“如果你成功了,高衍有什么理由要跟你走?” 温宁笑了一下,“我可以让我的兄弟姐妹继续在温家生活照看生意,我可以带着高衍和冬冬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远离城市远离喧嚣。你可以么?刘毅?就算你能放掉刘家的所有,那你能放掉苏黎世的生意么?高衍想要一个说走就走,海边沙滩的恣意生活,你能给他么?你在忙着和股东开会讨论产品研发的时候,他想一个普通的家庭聚会,你能给他么?”温宁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质问刘毅能否给高衍他想要的生活。 然而刘毅却皱了下眉头,看着温宁的表情更加古怪,他心中反复思考一个问题,最后终于问了出来:“你真的知道高衍要什么?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么?” 这次温宁流露出一个自信又危险的笑意:“那你以为他要什么?” 慢慢的,刘毅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去,眉头抚平,眼神越发淡然,他心中的焦躁得以抚慰平顺,“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远离城市的平淡生活?你是不是觉得高衍还会让你买个农场,两个人在国外养几只牧羊犬放放羊?日落而息吃土豆烤面包?” 刘毅突然觉得有点可笑,“高衍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和朋友一起想办法租了一个门面,他要开公司做古董生意,学习怎么做生意怎么和客户、股东打交道。他以后还可能会去上学,学英语出国学个商科MBA,他会一步步朝上爬,根本没有时间旅游,他还要给冬冬优越的生活环境和条件,他甚至开始学着辨识奢饰品,怎么穿衣服怎么挑袖扣……” 刘毅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温宁的眼神已经逐渐变了,散了,乱了,刘毅在温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松开手,站到了一边,整理了一下西装前襟和袖口,恢复往日里的冷峻硬朗做派,好像刚刚那个冲动易怒的男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刘毅垂眸看着沙发上的温宁,语气冰冷,接着又道:“收起你可怜的信仰吧,跟着你,高衍要应付你的兄妹家人一大帮子宗教徒,他也根本不想要什么平淡普通的生活。他会慢慢强大起来,拥有一个男人应该拥有的一切,钱、权利、圈子、人脉,他会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他会成为那个根本不普通的高衍。” 至于你,以前将他当成信仰,往后依旧只能仰视他,我会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最好的倚靠、伴侣、生意伙伴。 温宁愕然坐着,心中突然空白一片,像是反应不过来刘毅在说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刘毅早就已经走了,客厅纱窗也关着,阻隔了阳光,什么都照不进来,像是自始至终只有他困顿在这里一样。 温宁坐起来,抬手去拿茶几上一杯早上倒的绿茶,然而手不稳,啪嗒一声紫砂杯摔在了地上…… 华荣事态的风波逐渐弥散,股市回稳之后,刘恒也不怎么去华荣了,胡炼做上了大老板的位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各方挖墙脚聘请适合的人才填补中层领导的位子。 H市几个本地的大公司一时间鸡飞狗跳,行业内行业外,只要本地圈子里说得上名字的人才都被猎头公司打了电话发了邮件,以优厚的薪水和福利待遇询问是否有跳槽换个环境的打算。 就是陈角男人叶笑天的房地产公司都不能幸免,叶笑天眼看着自己公司几个颇为有水准的人才渐渐摇摆不定,没办法只能给王殷成打电话,说你让胡炼放过我的人吧,知道华荣钱多,他拼死了也拼不过。 胡炼从总裁助理一下子升上总裁的位子,多少人红了眼,华荣公司上下一时也是各种议论,但胡炼耳濡目染刘毅的冷血手腕这么多年,对付这种人够直接够粗暴。 你不是质疑我么?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睡了老板三四年才能爬到今天的位子?你,out! 胡炼学着刘毅,雷厉风行华荣上下一片狂扫,除掉几个爱嚼舌根子的,人心渐渐就回笼了,大家该干嘛干嘛,总之公司不倒照样赚钱养员工,福利待遇比以前只好不差。 高衍是个聪明,他的聪明和王殷成不一样,他是有眼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于是从苏州回来一趟之后,他便在家里把钥匙随手一扔,再不提老房子的事情。 而刘毅独自去了趟苏州回来之后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他心里已经不将温宁当成大的威胁,但他还是暗中盯着温宁,生怕那个他意识里的变态再做出什么神经病的事情。 高衍在接下来的时间又准备了半个月,专业加英语各种突击,商业理论和厚黑学有刘毅指导,终于在十月中旬的时候等来了股东面试的那一天。 刘毅当天和高衍一样起得很早,把之前准备好的定制西服拿出来,亲自帮高衍穿上衬衫、打上温莎结、戴好袖扣、抚平肩头和胸口。 又亲自给高衍煮好早饭,和冬冬一起围着餐桌陪着他吃了个早饭。 再接着亲自开车将高衍送到海德酒店的楼下,一路上帮高衍回忆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和举止言行。 车子在海德停车场停稳的时候,高衍终于感受了一点压迫的紧张,转头看正在解安全带的刘毅时却又觉得分外安心。 刘毅转头看高衍,高衍倾身吻了吻刘毅,软着嗓音,双眸闪闪,像是带着无限的依恋,“谢谢。” 刘毅勾了勾唇角:“谢什么?” 高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道:“谢谢你长得这么好看,看到你这么帅我就安心了。” 谢谢你这么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条无需选择的路,在我挣扎努力着想要朝上爬的时候又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励,谢谢你看透我,让我不用手忙脚乱去解释自己想要做什么,也谢谢你足够强大,能给予我普通人无法拥有的后盾。 76. 高衍这天早上空手而来,什么都没带,从电梯里走出来,像是款款而来低调却夺人眼球的贵宾。 云长穿得十分随意,和张融融一起站在电梯口等着,看到高衍走出来的时候挑了挑眉头,目光在高衍的袖扣和西装单排三粒扣上扫了一眼,道:“太正式了,其实不用这样。” 高衍道:“我要和你一样也是红玉的股东,让我穿拖鞋我也敢。” 云长耸耸肩,“别紧张,不用太把这次的面试放在眼里,你就当是一次……恩,情景实战吧。” 高衍疑惑转头道:“什么意思?” 云长没说话,朝张融融看了一眼,张融融解释道:“乔总今天不太好出面,专门让我过来说一下,董事会这次安排了一些情景设计类的操作考验,主要看你的实际应变和专业素养。”张融融的手机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 云长挥了挥手示意张融融接电话,自己补充道:“所以整个一层现在都给你用,我也不知道那些老古董挪了这么大的地方到底想做什么,不过看样子不是单独见面聊聊这么简单。” 高衍点点头,很无畏的总结:“他们玩儿真的。” 云长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点头:“玩真的,祈祷你能顺利过关,当然……”云长顿了顿,摸下巴想了想,又道:“当然,如果实在摆不定,你可以……” “云长先生,”张融融面露难色,十分为难道:“刚刚乔总打电话过来,说今天的会面取消了,两位股东临时取消了今天的面试。” 云长:“……” 高衍:“……” 没人知道为什么早就商议好的事情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取消,是取消,而不是因为临时有事而改约其他时间,性质差的太多,让高衍疑惑的同时,也让云长勃然大怒。 高衍虽然听云长用各国语言骂过各种脏话,但真的生气大怒这还是头一次。 云长听张融融说完之后脸色就黑了,顿了三秒,之后不顾他人的眼光便再长廊里发起飙来。一开始用英语指名道姓把两位股东的嫡系家属以及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便,之后开始飙各国脏话,一脸愤然。 高衍像是个等待大考的学生,备战许久之后一开始听说不要考试了心里还松了一口气,等回过头来想想,也多少有些无奈和不解,他准备了这么久,两位股东据说前几天也特地从国外飞回来了,怎么说取消就取消了?哪怕改个时间也好。 高衍和张融融无奈对视一眼,眼看着云长足足骂了好几分才逐渐平息下来。 云长把高衍撂在一边,拿张融融的手机给乔行打电话询问,语气也十分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行那头也十分头大,虽然取消之后直接默认了高衍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得利收获,于他们并没有坏处只有好处,但这样的行为根本就和耍人玩没什么区别,云长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是在工作方面还是很上心的,乔行一听云长要码脏话的趋势,连忙解释道:“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他们的意思,似乎是默认了分公司的事情。” 云长冷笑一声,这次没说什么,只道:“还算识相,否则他们就等着当内裤去吧!” 高衍彻底无语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和天上突然掉馅儿饼有什么区别。 高衍松开西装扣子,拉了拉温莎结,有些头疼外加苦恼道:“红玉的董事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云长挂了电话,听到高衍的话几乎是尖着嗓音道:“如果是这样我肯定会疯掉的!” 高衍摇摇头,无奈的问张融融拿了手机给刘毅打电话。刘毅当时离开还没多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听到高衍的话也是一愣,边打转方向盘边道:“我知道,等我十分钟,我回来接你。” 云长气得要死,觉得董事会的人根本不把红玉和乔行放在眼里,高衍打电话给刘毅的功夫跑回楼上给那个股东打电话。 刘毅转头接高衍,高衍已经脱掉了西装,袖扣也摘掉了,捞了袖子靠着一根柱子站着。 上车之后高衍整个人松散下来,也不似刚刚站的那般挺直有气势,松松垮垮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脸泪牛的看着刘毅道:“老子被人耍了。” 刘毅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高衍:“不知道,突然就取消了面试,直接取消了,说是认可分公司的事情了,所有人都感觉被耍了,乔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毅手指搁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眼睛朝窗外看着,眉头锁着想了一会儿,道:“也许是分公司的项目,刚好被MIU的某位高层认可了,红玉的股东一直很敬重MIU。” 高衍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现在真是懒得去想了,哎……”高衍又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苦闷,属于他的挑战突然被无端取消了,临场才被通知,太过突然,准备了那么久都是为了证明自己,如今却像是风拂过沙海,一下子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什么都不需要去做了。 刘毅知道高衍很郁闷,拍拍高衍的手安抚了一下,道:“系好安全带,我们回家吧,反正今天也不用面试了,有什么回家再说。” 高衍有点无力的点点头。 刘毅开车回去,两个人自然是去王殷成那里,因为回家去也没有人,冬冬还在王殷成那里和汤圆一起玩。 王殷成开门,刘毅和高衍两个人进去。高衍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靠,一脸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西装随手扔在一边。 王殷成一脸莫名其妙看看高衍再看看刘毅,“这么早?” 高衍有气无力挥了挥手没讲话,刘毅在高衍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道:“股东取消了面试,直接认可分公司了。” 王殷成:“……”这根本就是乱来。 之前所有的准备全部都泡汤了,虽然说学的东西进了脑子早晚还是有用的,多学有益,但像这样突然决定又突然取消,股东会在所有人心目里的印象顿时差得一塌糊涂。 高衍靠在沙发上,慢慢躺了下去,精神有些散,半点力气都没有。 王殷成去厨房泡茶,刘毅看着高衍道:“别这样,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高衍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想让自己精神一点,但还是十分没有精神。 王殷成把茶端出来,高衍拿了一杯,灌了两口热水把自己彻底烫醒了。他在客厅里左右看了两眼,问道:“冬冬和汤圆呢?” 王殷成:“刘恒带他们出去买玩具了。” 高衍摇摇头:“老是买东西给他们,会宠坏的。” 王殷成倒是不以为意,道:“总要习惯的,以后周围会有一堆人争着讨好他们,给他们买玩具,现在家里人给他们买了,该有的都有了,见识多了,才不会被别人哄住。” 高衍想想也有道理,但他平时在一个问题上总是要和王殷成讨论辨析一下,好让自己思路更清晰一点,哪怕是在带孩子的问题上,但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从红玉回来的路上就不太舒服,早上吃的早饭一直在胃里翻腾,胃胀气得厉害,一口气提在嗓子口出不来下不去,揉揉肚子,那股子气似乎又沉了下去。 高衍坐了一会儿,慢慢又觉得各种不舒服,身体各种不爽快,便站了在阳台晒了一会儿太阳,结果越晒越懒,最后干脆又趴回了沙发上。 刘毅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做,看着高衍站起来趴回去晒完太阳又躺回去。 “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刘毅去摸高衍的额头,不烫,见高衍缩着身体曲着腿,像是胃不太舒服的样子便又去摸胃。 “可能有点胃胀气。”高衍道。 王殷成家里有药,便翻出来让高衍吃了一粒疏通一下胃,然而一直到午饭时间,高衍都表现得恹恹的,依旧没有什么精神。 结果中午吃午饭的时候,高衍坐在桌边,只扫了一眼面前的菜闻到了一点肉香味,胃里就翻腾得不行,差点就要吐了。 刘毅坐在高衍旁边直皱眉头,提议带高衍去医院看看,可能是胃炎什么的。 高衍摇摇头,眼风朝王殷成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王殷成刚好看过来,收到了眼风。 高衍也没动筷子,干脆碗一推,道:“没事,我上楼去客房躺一会儿,可能是昨天晚上太兴奋了没休息好。”面上强打着精神。 高衍上楼,刘毅要跟着,王殷成却突然站起来,道:“我拿个安神补脑液给你,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高衍和王殷成一前一后上楼,两人进了客房,门一关一锁,高衍几乎就要挠墙崩溃了。 王殷成转身,瞪眼看着高衍,视线在高衍肚子上扫了一下,抬眸,话说得直接又干脆:“你不会是……有了吧?” 高衍木着脸看王殷成。 77. 高衍木木的看着王殷成,站在那里一手还捂着肚子,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起一个多月之前自己因为沉迷刘毅说英语时的音调,被刘毅拿领带捆着做的那一场,因为过程太美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味一下,所以整个过程在脑海里的印象都格外清晰,高衍理所当然记得那次中途套套破掉的事情。 况且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刘毅都有格外注意,每次做都会戴套,也没有弄破。 这么一想,高衍无语的发现,似乎“中标”的可能性太大了。 王殷成看高衍发愣的样子,拍了拍高衍的肩膀,道:“怎么了?” 高衍回过神,继续一脸想要挠墙的表情看着王殷成,但还是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需要说点什么来表达他此刻无比凹糟的心情。 王殷成本来想安慰一下高衍,但想想不对啊,高衍和刘毅似乎都不知道?这孩子是他们没准备的情况下就有的?王殷成再看看高衍的肚子,诧异道:“你没去医院打针?”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就得先要把自己体内的激素水平平衡一下,这样才可能怀孕。 高衍反问:“打什么针?” 王殷成也跟着糊涂了:“不会也是突然有的吧?” 高衍又反问:“为什么说‘也’?” 王殷成:“……” 王殷成无语了,他之前有汤圆就是挺突然的情况,也没有去医院打针调节激素,但因为他生完豆沙之后体内激素似乎就稳定了,所以怀上汤圆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王殷成以为高衍也是这么个情况。 高衍摇摇头,此刻才恢复了点理智,道:“不,不是,我天生就可以。” 王殷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开始猛咳嗽。 科技发展到如今,除了通过激素和手术手段也可以让男人怀孕以外,物种天生的优化能力也让这个世界上一部分男人开始拥有孕育孩子的能力,但这个比例非常非常少。但如此低概率的事情却同时产生了一个更加低概率的情况,就是男人天生的孕育能力是可以遗传的,也就是说,如果家中有一个男人具有了这种能力,那么他生的孩子里男孩儿也能孕育的概率非常非常高。 高潜是天生的孕育者,高衍也是。 但高衍有冬冬的情况非常特殊,是通过代孕机构联系的,而王殷成又有这方面的类似情况,于是大家理所当然的以为高衍也是通过激素和手术才有了孕育的能力。 关键是,之前没人问,高衍自己也就没当回事没说。 王殷成这辈子经历的太多,大风大浪都是过尽千帆,不放在眼里,但此刻听完高衍的话诧异得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微微张开,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询问:“真的假的?” 高衍耸耸肩,“我爸就是。” 王殷成:“……” 不管高衍是不是真的怀孕有了,天生就能生这样的消息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炸得王殷成恨不得老泪纵横。男性天生就能孕育在当今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神话,医学界生物界对此研究的发现结果虽然只是凤毛菱角,但如今也已经自成一脉体系,甚至有专门的国家拨款用以研究。违反自然孕育的规律,然而生出来的孩子却更加聪明漂亮。 现在王殷成终于知道,为什么刘毅精子活力那么低,高衍也能怀上了,不是高衍和刘毅足够幸运,而是高衍本身就有常人无法拥有的身体条件和机能。 王殷成这辈子就没见天生能生的男人,更没意识到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活蹦乱跳的,一时呆住了,和高衍两个大眼瞪小眼。 高衍被王殷成这么莫名其妙看着,背后毛发,推推王殷成:“你干嘛?” 王殷成回神,像是看着一只大国宝一样看着高衍,一边指着客房的卫生间,一边道:“你先进去,我去找验孕棒……”边说着边要去拉客房的大门。 高衍道:“等等……等等,”愕然看着王殷成:“那玩意儿男人也能用?” 王殷成一脸看白痴一样看着高衍:“你又不是没生过你问我这个问题?” 高衍边擦汗边想着他那时候怀冬冬根本就和打仗一样一级戒备,和做任务一样紧张,什么都听医生和专家的,什么都有别人操心,自己只负责养胎,大概也是第一胎没经验,总之那个时候稀里糊涂像是做梦一样就这么过来,现在想想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王殷成看着高衍,觉得高衍这会儿太紧张了,鼻尖上都是汗,拉开高衍拦着自己的手,看着高衍的眼睛道:“别乱想,别紧张,深呼吸!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拿,你等一会儿……” 王殷成安抚了高衍,自己开门出去,走廊里还特备淡定,跑回房间就开始到处乱翻,主要是拿东西平时也用不到,现在用到了却想不起来放哪里去了,只记得家里似乎还是有的。 高衍这会儿像是脚不沾地一样飘在空气里,神色恍惚,按照王殷成说的冷静了一会儿,去客房卫生间的马桶盖子上坐了一会儿,没多久王殷成走进客房推开卫生间的门,把验孕棒递了过来。 高衍囧囧伸手接过,觉得这个场面实在太违和了,王殷成还在旁边做指导性的建议:“有说明书,你按照上面说的做,要是……”王殷成还没说完,客房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刘毅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隔着一道门板听声音闷闷的,“高衍?” 高衍和王殷成一阵手忙脚乱,验孕棒掉在地上两个人低头去捡,撞到头之后又同时退开一步同时朝卫生间门外走,边走边撞在一起。 高衍明显比王殷成慌乱,两人就和做贼一样心虚,好在这一会儿王殷成的理智还在,拉住高衍,从地上把验孕棒捡起来,指指马桶,道:“你给我验!我去应付刘毅。” “等等……”高衍想想不对呀,他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隐瞒什么应付什么?显然王殷成这会儿也昏头了,高衍道:“你也醒醒!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怀的是刘毅的种又不是什么其他野男人的。 王殷成:“……” 王殷成和高衍这会儿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了,刘毅还在敲门,一声比一声急促,高衍指指门外,“你去开门吧,我验一下。” 王殷成无语望天,觉得刚刚自己又囧又神经。 高衍关了卫生间的门,撕开验孕棒的外包准,把粉色的验孕棒拿在手里,另外一手去拉裤子拉链,接着掏家伙把验孕棒的淋尿区对准了地方,然后开始尿尿。 而王殷成拍了拍脸,打开客房的大门,赫然看到刘毅疑惑着脸站在门口,脸上明显十分不悦,他看了王殷成一眼,半步跨进来,眼神朝客房空空如野的床上扫了一眼:“怎么……高衍呢?” “卫生间。”王殷成说着挥挥手,跨步到走廊上,什么都没说,他觉得怀二胎这事于刘毅来说简直是天赐的大喜事,最好还是等高衍验过确认了最好,省得大家空欢喜一场。 刘毅朝走廊上的王殷成看了一眼,疑惑地走到客房卫生间门口,拍门道:“高衍,你没事吧?” 而高衍这个时候已经尿完了,在刘毅拍门的时候抖着手拿着验孕棒,视线落在那两个显示窗上,眼看着其中一条线慢慢变红,接着另外一条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在视线内。 “卧槽。”当两条平行的红线赫然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高衍忍不住骂了一句。 “高衍!”刘毅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抬手重重敲门,转动着门把手。王殷成同时跑了过来,听到高衍在门内的那声“卧槽”,也急忙拍门:“高衍高衍!一条线两条线?” 刘毅一开始就奇怪这两妯娌反锁着房门到底在捣鼓什么,这会儿听到王殷成的话更加疑惑了,在刘毅有限的知识里还真没有“验孕棒的使用方法和结果”,自然也猜不到什么一条线两条线。 高衍在卫生间里,看着手里的两条线,脑袋突然就放空了,这和他怀冬冬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把怀上孩子当成一个目的去做,怀上之后觉得松了一口气,心里很高兴也很平静,觉得这是做好的结果;然而这个二包子却在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突然降临的。 早上的时候他还在纠结面试的事情,然而下午的时候他却知道自己有了人生里的第二个小包子,这样的人生跨度,简直让高衍心惊肉跳的同时又狂喜不已! 第二胎!真的是第二胎! 高衍终于回过神,一手还拿着验孕棒,转身去开卫生间的大门。 一脸捉摸不透的刘毅和满脸疑惑的王殷成一人一边站在门口,都看着高衍。 高衍咳了一声,收拢了脸上的神色,正色对刘毅道:“得准备点钱,二包子这次得罚点款。” “什么?”刘毅没反应过来,然而高衍却看到王殷成飞窜着一把推开刘毅蹦过来,完全没了往日里淡定的样子,一把抓住高衍的手,眼睛死死盯着显示窗,当看到那两条线的时候转身又踹了刘毅一脚:“笨蛋!意思就是冬冬要有弟弟了!” 那一刻刘毅脸上表现出灵魂脱壳的恍惚,眼神都找不到焦距点,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找到了高衍,然而脚步却突然不稳身形矮下去,手臂上肌肉和青筋暴涨,一手死死抓着门框,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刘毅向来身形高大表情冷峻,一辈子都是旁人眼中伟岸又多金的高富帅,此刻却被这个重磅炸弹一样的消息炸得站立不稳。 高衍忙丢掉手里的东西去扶刘毅,一脸无奈的样子笑道,“你这是太高兴了还是什么?” 刘毅却不管不顾抓着高衍,“有了,真的有了?” 高衍点头:“谁敢拿这个事情开玩笑呀?” 刘毅看着高衍,黑眸浓烈又炙热,锁住高衍的眼神,像是在一遍遍确认又像是不可思议,最后终于松开门框,也没管王殷成就在旁边,捧着高衍的脑袋就在高衍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78. 刘毅一口亲得不过瘾,之后又捧着高衍的脸一连亲了好几口。 高衍避让不开,被刘毅捧着的脑壳都被按得生疼,挣扎之后反而又被按着亲了两口。 “我说……”王殷成还站在卫生间门口,拿手指在门框上画圈圈:“你们是不是等我走了再亲?” 刘毅放开高衍,这个时候眼神完全变了,双眸黑亮泛着光,他两手圈着高衍的肩膀,看着高衍道:“你别乱动,”说完把高衍按到了床边坐下,自己站在旁边茫然无措了一下,才想起来高衍今天总是没精神,又连忙蹲下道:“你躺床上睡一会儿,我打电话去叫医生。” “喂喂……”高衍哭笑不得,刘毅比他还要慌张,这个时候也不用专门去喊医生上门吧?直接开车去医院不就行了么,再说他现在也知道没精神的原因大概和二包子有关了,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根本不用这么紧张呀。 高衍和刘毅挪了个地方,王殷成才从卫生间门口挤出来,想了想,道:“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刚刚不是以为胃不舒服吃了胃药么?” 高衍坐在床边,道:“没什么问题吧?” 刘毅正色,十分严肃道:“你躺着,我去叫医生。”说完就要蹲下来给高衍脱鞋。 “……”虽然刘毅对高衍一向不错,但这样的待遇还真是从来没有过,高衍一时吓到了,忙把刘毅推起来,自己也站起来。 高衍转头和王殷成无奈对视一眼,接着对刘毅道:“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紧张?别紧张,放松,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去医院检查就行了。” 刘毅像是遇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局面,木着脸思考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要喝牛奶么?我下午给你温牛奶。” 高衍觉得这个时候最好还是顺着刘毅,省得刘毅不放心他,便点头道:“那行,我喝了刚好睡一会儿。” 刘毅下楼去给高衍温牛奶,高衍盘腿坐在床边,叹了口气道:“我本来真没想过这么早要二胎的。” 王殷成耸肩,道:“你比我好多了,我当时有汤圆的时候正和刘恒冷战,两个人分居两地,有了二胎刘恒就滚过来了,我想继续冷战都不行,有个臭不要脸的一天到晚黏着。” 高衍想了想,皱眉看王殷成:“是不是刘家人都特别喜欢小孩儿?生个孩子能高兴成这样?”高衍也很高兴,但也不像刘毅那么夸张。 王殷成道:“你忘了?刘毅本来不可能有孩子的。” 高衍一愣,这才想起来之前听说的刘毅的身体状况。 一个早在四年之前就确认不会有孩子的人,四年之后不但有了大儿子,老婆还怀上了二胎,对刘毅来说确实是天赐的恩典。 王殷成又道:“反正又不是养不起,喜欢孩子的话多生几个,家里也热闹。” 高衍顺着王殷成的话,也没过脑子,直接道:“想要凑齐东西南北也太难了吧?” 王殷成眯了眯眼:“有什么难的?直接来个三胞胎不就行了?” 而楼下刘毅一阵乒乒乓乓,踢倒了椅子,翻乱了冰箱,撒了半盒子牛奶,最后才把温热的牛奶端上来给高衍喝了,之后又无比体贴的给高衍盖上毯子,拍好了枕头,伺候高衍午睡。 高衍睡下之后刘毅和王殷成一起下楼,王殷成无语的看到自家楼下厨房地板上撒的牛奶,对刘毅道:“需不需要这么夸张?” 刘毅反问高衍:“现在的房子好像太小了?我要不要搬个家?” 王殷成:“……” 高衍还在午睡的时间里,刘恒带着冬冬和汤圆回家来了,两个小家伙一进门就抱着自己新买的玩具乱蹦跶,在一楼客厅里大声喊叫。 冬冬扑到刘毅腿上,拿着自己的毛绒玩具,道:“爸爸,爸爸,骑马马,骑大马!” 刘毅把冬冬抱起来,竖着指头放在冬冬嘴边,压低声音道:“冬冬轻一点,爸爸睡觉了。” 冬冬撅着嘴巴哦了一下,却见刘毅眼里有很明显的笑意,于是问道:“爸爸你在笑什么?” 王殷成把汤圆的玩具放回沙发上,把小崽子拎起来,喂了一口水,在一旁道:“你爸爸在笑你的小弟弟。” 冬冬有些苦恼的低头朝自己裤裆看了一眼,“小弟弟怎么了?” 王殷成差点笑喷了,解释道:“小弟弟在爸爸肚子里。” “什么?”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刘恒飞快的反映了过来,看看王殷成,又看看王殷成的肚子:“谁有了?” “不是我,是高衍。” 于是,这个下午,刘毅刘恒两家一阵鸡飞狗跳。 高衍醒过来之后就被两个小崽子跟着黏在后面,抓着他的衣服说要看小弟弟,高衍坐在沙发上,两个小鬼就来扯高衍的衬衫,把头伸进衣服里看他的肚皮,还隔着肚皮自顾自的和小弟弟说话,因为汤圆多说了两句冬冬还生气了,抱着高衍的肚子再也不肯挪半步,说小弟弟是他的,汤圆要小弟弟应该去找自己的爸爸。 于是汤圆哭着去找王殷成,泪眼汪汪说麻麻我也要小弟弟,王殷成拍拍汤圆的脸,哄着说以后就有了,刘恒臭不要脸的脸也跟着跑过来,怂恿汤圆哭闹,一大一小追着王殷成要生小的。 刘毅看上去倒是还算理智,给护理中心的院长打电话,找到了H市最有经验的男性生子专家,询问怀孕40天之后到孩子出生之后的各种注意事项。那边的专家口干舌燥说了一堆,刘毅却觉得说得再好不如做个方案出来,于是便说花钱请专家会诊。 那边的专家差点疯掉,心里想着你一个才怀40天的又不是绝症专家会诊个屁啊!!你生的小孩儿又不是生的金蛋啊!!先生你别紧张啊,生孩子的又不是你你再紧张也没用啊! 所以刘毅仅仅只是看上去还算理智,不管那边专家是怎么个心里反馈,刘毅说会诊必定是要搞个会诊出来的。之后刘毅又给医院那边打电话,把该关照的都关照了一遍。 刘毅心里现在还是隐约有些担心,前有冬冬,他怕后面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身体不好,或者有其他方面的缺陷。刘毅希望孩子能够健健康康无病无灾,长得好不好智商高不高都不是最重要的,反正刘毅的钱几辈子都用不光,他从来不要求孩子有什么大本事。 刘毅打完了电话就和冬冬一样跑到沙发那里黏着高衍,问高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第二天刘毅和高衍一起去医院做检查,冬冬耍赖要跟着,汤圆也要跟着,没办法刘恒和王殷成干脆也跑了过去照看孩子。 高衍做检查的功夫,刘毅一直表现得十分焦躁的神色,王殷成和刘恒两个一人带一个孩子,刘恒等得有点无聊了,转头对王殷成道:“刚好来医院了,你要不要也去做一个。” 说完就被王殷成踹了一脚,“胡说什么。”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确实是有了二包子,一家子六个人钻进医生不大的办公室,医生差点被这么隆重的场面吓住,安抚道:“不要紧张,没事的,没事的,都是生二胎的人了,应该有经验的。” B超检查8周之后做是最好的,医生想了想,觉得这家人既然这么重视孩子,最好还是8周之后来做B超,稍微解释了一下,又说了点怀孕的禁忌,让高衍回去好好养胎。 高衍他们早上一大早就去了医院,昨晚检查之后很快就回来了,期间也没发生什么。 刘恒看着一大家子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还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想了想对刘毅道:“你给妈打电话通知过了?” 刘毅:“还没有。” 高衍怀了二胎是喜事,这事肯定是不需要瞒的,按照刘毅那种横着走的性格,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老婆怀了才好。 刘毅回家之后和高衍商量了一下需不需要他先给乔行打个电话,虽然高衍一直没认乔行,但刘毅心里一直有个掂量,他觉得高衍和乔行是父子血缘,认不认是早晚的事情,但自己还是需要敬重乔行的。 高衍想了想,摇摇头,说他还是自己说吧。 刘毅请示了老婆,之后就给金燕打电话,今天是周三,金燕固定在这天的下午不给自己安排任何事情,独自一个人待着喝喝茶看看书,所以接到大儿子电话的时候还是疑惑了一下,因为往日里刘毅几乎不会在这个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刘毅很淡定的向金燕汇报了高衍怀上的消息。 金燕握着手机足足顿了好几秒,嘴巴越张越大,几乎都能吞下半个鸡蛋,“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毅这人其实多少还是有点隐性闷骚的,见有人比他还要不敢相信,内心里就平衡了,装作十分淡定道:“高衍怀了二胎,今天早上刚刚去医院检查过了。” “我的神呀!”金燕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他暑假结束的时候从H市回了老家,前前后后不过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高衍竟然又给老刘家怀了个? 金燕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来回走了一圈道:“你你……你,让你媳妇最近就开始休息,没事别累着,我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回头就去看你们。” 金燕挂了电话,一转身把宅子里管事的几个主管喊了过来,把事情一一交代了。 刘平年今天刚好也在家,站在二楼看金燕集合了几个主管,纳闷问道:“你又要去哪儿?” 金燕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笑眯眯转头,回头对自家老公摆了摆手,难得像年轻时候那样软着嗓子娇羞道:“老公你要好好赚钱呀!” 刘平年抖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直觉金燕有事瞒着自己,正要询问,就听到金燕音调一转,哼了一声,道:“我要去看看刘毅那口子,橙子怀二胎的时候我没照看到,这次老大的二胎我得亲自看着。” 二胎?胎儿!老大的二胎?!刘平年突然觉得自己今年得给家里的祖宗好好烧点东西,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才会有今年这么大的福运。 79. 高衍这二胎其实说实话,怀得不在所有人的预想中,突然就有了,吓了别人一跳,也吓了高衍和刘毅这对夫夫一跳。 高衍这时候事业刚刚起步,眼看着之后有无数的事情要忙无数的人要认识无数的局面要打开,但孩子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惊喜的同时也让高衍忍不住感慨自己家这二包子不合时宜的乱崩蹋。 刘毅今年三十七岁,用三年时间坑掉了华荣,海外事业越做越大,眼看着触手就可以伸到国内,却被突然降临的二包子砸了一下,砸得头晕眼花冒金星,都快把自己手头上要干的事情忘记了。 还是海外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了无数遍,问刘毅什么时候能够回苏黎世。结果刘毅刘毅想了想,果断把包袱一扔做了甩手掌柜,说你们看着办,前期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资金链也都妥当了,我就不搀和了。 苏黎世那边直接就火了,从没见过刘毅有这么浮躁不经事的举动,偏偏刘毅也不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近一年家里有重要的事,他走不开,苏黎世暂时就不回了。 苏黎世的高层差点就要疯了,亚洲这块举足轻重的两位人物,一位甩膀子世界旅游去了,还有一位昨天还正常,今天就不干人事的;但因为了解刘毅的为人苏黎世那边也不敢乱催,于是便想着办法电话一个打一个托人去问刘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最后电话打到了那位从开裆裤时期就和刘家的几个臭小子玩儿在一起、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陆亨达那里。 陆亨达和刘毅刘恒的交情都非常好,之前还把自己的秘书借出去帮刘毅查了查高衍在代孕机构的底,但前段时间忙着人生理想就没多管到刘毅这里,如今苏黎世都打来十万火急的紧急电话了,陆亨达就算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得打个电话问一问。 但陆亨达这骚人有个贱毛病,就是向来有什么不直接问,刘恒出事他就给刘毅打电话,刘毅出事他想了想,直接给刘恒的老婆王殷成打了个电话。 王殷成老早就和陆亨达很熟了,知道陆亨达是个皮痒的槽货,哪里有事往哪里贴,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没好事。 果然,陆亨达上来就轻飘飘问:“听说刘毅不管苏黎世了?已经做好下半辈子都靠分红养老的准备了?” 王殷成幽幽道:“他不是打算养老,他是打算养小。” 陆亨达直觉从夏天到现在这几个月不长的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抱着别人的八卦尤其是刘毅的八卦一定要八到底的心态,急忙问道:“什么养小?他家那个儿子身体有这么差?” 王殷成故作淡定,单手扣了扣指甲,又吹了吹手指,“没有啊,身体挺好的,养得白白嫩嫩和汤圆一样。” “我说~”陆亨达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你是故意不告诉我吧?” 王殷成笑:“对啊,我就是故意的。”说完电话直接一挂。 陆亨达:“……” 陆亨达气得要死,但想想似乎他和王殷成一直也就是这么相处过来的,想当年他想收豆沙做干儿子,王殷成不肯,觉得叫干爹太难听,叫爸又很奇怪猥琐,不好直接拒绝,干脆想了个委婉推拒的方式——开了个天价的开口费。 陆亨达当时想王殷成一个小市民出生的这辈子能开出什么天价来?根本不放在眼里,打手一挥,心说你随便开。 结果人直接开了个一亿欧。 陆亨达当时整个人都抽得不好了,自己甩了大脸,之后没有台阶下,最后自然没有认什么干爹不干爹的,陆亨达还因为承诺得太多,自己打了自己的猪腰子脸。 陆亨达这次没从王殷成这里套到话,也心知刘恒那里不可能了,便把电话达到了胡炼那里。 胡炼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只清楚刘毅在华荣做了那么多大概还是为了苏黎世,如今听陆亨达说刘毅要不管那头了,自己却无故成了华荣的高层,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陆亨达假装无辜,安抚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没事没事,人往高处走么,你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做秘书。”‘ 胡炼当时心想,关你屁事。 陆亨达因为电话问不到情况,想最近又不忙,干脆订了飞机票,打算亲自过来看看。 而高衍这头因为孩子来得太过突然,直接导致刘毅近期做出了各种诡异难辨的决定。 比如搬家…… 刘毅和高衍现在住的房子是以前刘恒买的很小的学区房,而刘恒现在住的房子是刘毅送的,算是汤圆出生给的礼物。但刘毅现在自己生二胎了,总觉得现在住的房子太小,转不开身,冬冬玩不开跑不开,高衍在家里也转不开。 于是刘毅干脆想在刘恒现在的小区买一套二层挑高的房子,这样房子又大了,还在原来住的地方也不用适应新环境,离刘恒家又近。 但显然刘毅这位买房爱好者当初只在小区里买了一套房,还送刘恒了,现在要买自然不是原来的价格,而且基本也买不到新房了。 不过刘毅总有土豪该有的办法。 9万一平米的二层挑高在当地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得起的,有钱人一般又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套房子,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因由的购房原因,小区的入住率其实非常低,像刘恒这种连着几年都住在这里的,更是少之又少。有些房子根本就是买了之后就一直空着,没人住过。 刘毅本来是和高衍商量的,高衍当时也不知道刘恒小区房子的房价,商量到最后还是觉得刘恒小区的房子最好,但高衍同时也感慨,现在要想拿下一套,估计很难很难。 刘毅当时什么都没说,但也完全一副轻描淡写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土豪做到刘毅这个份上,有些事情于他来说太简单,有些于他来说就完全是简单粗暴了,要么砸钱,要么砸关系。 刘毅在国外资源众多,认识的人自然也多,一个电话,就有美国华侨同胞带着几千外美元的资金跑到H市本地做投资,刚好H市有个很大的新近开发的电子产业园,政府半投资招商。 人华侨同胞站在偌大的空旷的产业园基地上,手一抬,朝东面指了指,画了一条线,再转身,朝西面一指,果断又干脆道:“就这么着吧。” 负责接待的政府工作人员和商业人员差点感动得内流满面,心说海外归国的华侨同胞就是钱多又爱国。 H市本地产业园范围对外资尤其是美资、新加坡投资有额外的保税和优惠政策,负责接待的人看华侨同胞实在是太儒雅太有风度,完全折服在人的西装裤下,于是在领导的见面酒桌上拍须遛马,顺着说了不少好话。而领导那头看人侨胞又实实在在投资办厂花了不少钱,在本地却没个好的落脚的地方,觉得实在说不过去,大手一挥分别在市区和临近产业园的郊区各送了一套房。反正于他们说来,有些东西就是捏在手里的资源,不值钱不能换钱也就当个顺水的人情了。 理所当然的,市区那套房子的产权被刘毅拿了过去,正是刘恒小区的房子,和刘恒前后两栋楼,同一层,采光好楼层也好。 房产证上的名字理所当然写的高衍。 从刘毅打电话到房产证到手,期间也就十几天的功夫,眨眼一过,房子还没搬,却到了高衍第一次做B超的时候。 但无巧不巧,刘毅那天不在家,倒不是忘记了,而是因为忙得太兴奋,把日子给记错了。这种错误对刘毅来说简直和致命的差不多,偏偏高衍并不觉得有什么,刘毅忙自己的事情,他干脆拿着病历自己开车去了上次去的那家医院。 其实刘毅老早就在护理中心安排好了,秉着不让老婆操心能操的他全糙了反正到时候他也会陪着的心态,刘毅也就没和高衍说,高衍自然也就不知道。 到了医院,正常的挂号排队交钱做B超,这次没走特殊通道,也没人认识高衍,所有的流程都是再正常不过,但也因为刘毅性别特殊,医院也稍微照顾了一下,找了个很有经验的男医生。 医生很淡定的拿仪器看屏幕,整个过程B超室里都十分安静,男医生过了一会儿咦了一声,高衍独自一个人来,心里有点紧张,问道:“怎么了?” 医生看着仪器屏幕里灰色影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高衍,过了一会儿道:“不止一个胎囊。” 高衍:“……什么?”高衍这个时候躺在那里完全就是什么都不懂,他茫然看着医生,希望能得到确定的答案。 医生这个时候终于转头,轻松的笑了一下:“没事,别紧张,双胞胎,你看……”医生示意了一下仪器屏幕,“两个胎囊,是两个孩子,恭喜你呀,是双胞胎。” 高衍:“……” 高衍一个人进医院的时候无比淡定从容,没觉得有什么好紧张的,淡然得一塌糊涂,比当初王殷成怀汤圆还要淡定。然而等他从医院里出来,完全就是一片茫茫然的状态,好一会儿才突然原地蹦跶了一下,兴奋得捏拳咬唇笑了起来,举动完全像个二逼。 高衍回家之后躺在沙发上把B超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生冬冬的时候并没有享受到这个过程,如今却像是初次怀孕似的,内心里既高兴又忧虑,一会儿想是双胞胎呀多好,一会儿又想会不会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辗转反侧了没多久,刘毅就回家了。 高衍独自一个人去做B超的举动差点没让刘毅跳脚,刘毅自己记错了时间没办法指责别人,但高衍没打电话又让刘毅觉得心里很不高兴。 刘毅坐在高衍旁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又像是懊恼又像是生气又像是要发怒,最后憋着一口气跑到阳台打电话吧护理中心的院长说了一通。刘毅一般也不骂人,就是声音冷冷的指责,听得那头院长恨不得找个洞刨了把自己埋掉。 高衍哭笑不得,也有点后悔自己没给刘毅打电话一个人去了,他本来觉得刘毅近期有些神经质大题小做,但一想刘毅作为人父人夫,本来就享有孩子孕育到出生成长的整个过程,B超又不能经常做,刘毅要看就只能等好几个月之后了。 高衍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对,看刘毅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发泄怨气的背影便十分懊恼,悄悄跑到阳台上,站在刘毅身后抱着刘毅,脸贴在刘毅背后,一直抱着默默等刘毅挂电话。 刘毅发完怒气,见高衍抱着自己的腰卖乖不说话,心里虽然还有气,但一下子就服软了。近期的相处就像是两块磨合完贴在一起的石头一样,相互之间的磁场是最默契的,相处方式慢慢也变得黏腻。 高衍抱着刘毅的腰,过了一会儿闷声道:“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应该提醒你的,不应该一个人去。”高衍说这话的时候嗓子软软的,学着冬冬平时卖乖撒娇的口气,当然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用这种音调说话难免违和,但高衍脸皮够厚,说的时候一点压力都没有,反正现在也只有刘毅一个人。 刘毅一听高衍卖乖的嗓音,最后那点气都没有了,转过身,拉过高衍的爪子,垂眸道:“以后不许这样知道么?” 高衍忙不迭点头,同时道:“作为补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刘毅听到“坏消息”那几个字就有点头疼,按照他的设想,从高衍孕期到生完,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偏差:“你说。” 高衍也没让刘毅两个里面挑一个,自己直接干脆道:“坏消息就是,可能超生罚的款比设想的要多点儿……” 刘毅挑眉,心道这算是个什么坏消息,同时默默等着好消息的到来。 高衍淡淡的说完坏消息,突然笑了起来,道:“好消息就是,今天检查医生说是双胞胎!” 刘毅:“……” 80. 高衍说完之后,刘毅维持着呆愣的表情很久,一直默声看着高衍,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高衍说什么一样,也像是听到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高衍看刘毅傻掉的样子,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刘毅?” 刘毅才像是反应过来,抬手抓住高衍的手,看着高衍,小心翼翼问道:“真的?” 高衍笑着,眼睛都眯了起来:“当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刘毅紧紧抓着高衍的手,慢慢颤抖起来,内心里的震动太过巨大,以至于刘毅习惯性的会在反应上压制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什么,但身体上的反应很真实。和一开始知道高衍怀孕之后的反应不一样,这一次刘毅抱着高衍,从高衍的额头开始亲吻,像是神圣虔诚的教徒正在亲吻降落反间的天使。 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下都是那么郑重又带着不同寻常的宠溺。 而孩子就像是催化剂,没有孩子的时候你觉得爱一个人是这样的程度,当有了孩子这样的爱会随之升温,因为人类繁衍最重要的一个过程就是繁殖后代传递优良基因,生孩子几乎是本能的行为。但至少你知道真正的爱情并不是有了孩子你更爱他,而是让你知道你到底有多爱他。 温宁曾说高衍是毒药是信仰,是上帝赐落人间的传教士,他给你想要的一切;现在刘毅终于能体会温宁话中的意思,高衍确实是不同寻常的存在,他给你的惊喜远大过你对他的期望,然后慢慢的,你会将他放你内心中无比重要的位子,如何都不可轻易取代。 并不是所有的富人都喜欢儿女成群,理智的上流社会更倾向于继承优质基因的存在,而不是大把的用来继承财产的子孙儿女。但刘毅却十分喜欢孩子,所以一胞胎和双胞胎的意义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刘毅亲吻高衍,就像是在亲吻心中的神抵,用如此的方式在表示心中的爱和感激。而刘毅太过郑重其事的亲吻也让高衍觉得十分不同寻常,内心里平静下来之后,满眼都是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和粉红色的泡泡。 刘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捧着高衍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高衍被刘毅亲得浑身痒痒的,往刘毅身上一靠,轻声道:“我被你亲得浑身都没力了。” 刘毅却把高衍搂进怀里,推着走进客厅,手上有了进一步的行动,拽掉了高衍塞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 刘毅和高衍都不是纵欲的人,就算偶尔冬冬不在两个人刚好独自在家动情了,都是亲一亲吻一吻等到天黑了再做的,但今天两人一时都没忍住,气氛一浓郁就像是化开的巧克力,纯烈又热情。 在高衍的印象里,这是头一次做得如此温情又缓慢,高涨的欲望似退散开的酒香,烧得人大脑都不清醒,过程缓慢得就像是电影画面里定格的每一帧,就连赤裸裸的某个动作都换上了情调了外衣,宣泄的同时美得一塌糊涂。 过程又缓又不激烈,每一个画面都能在高衍的脑海中定格留下深刻印象,那些亲吻的镜头、推送的动作、爱抚的游走、甚至是舔抵的欲望呻吟都在一次次的澎湃中积累…… 高衍清晰的记得所有让他面红耳赤的过程,他在抵达最后巅峰的同时还抽出了半点神思,想刘毅都三十七了还能做这么久,男人果然如传说那样40才算一枝花呀。 高衍在事后迷迷糊糊被抱进卫生间洗澡,又迷迷糊糊重新躺在床上睡着了,刘毅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哪儿还记得什么其他事情,搂着高衍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知道刘恒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你们哪儿去了?冬冬已经问他们要了好几次爸爸和小弟弟了。 刘毅在三秒之内让自己清醒过来,只是嗓音还像是刚醒过来那样带着低沉的黯哑,道:“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刘恒总算回过味儿来了,敢情那两人在家里滚床单!刘恒又催了一声,挂了电话。 高衍醒过来之后神清气爽,腰不酸腿不疼,一点都不像是做了很久的样子。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到刘恒家的时候刚好饭点。 高衍一进门就遭到了汤圆和冬冬的围堵,两个孩子争着要去摸高衍肚子里的小弟弟。冬冬对自家亲弟弟互得紧,怎么都不肯和汤圆分享着摸一摸,弄得汤圆十分郁闷。 豆沙度过了开学初期的黑色大考,慢慢也终于正常起来,上课考试也终于开始认真不让老师和家长操心了。如今听到高衍怀孕的事情也十分好奇,他不会像两个小崽子一样追着要看小弟弟,但眼神也时不时朝高衍肚子上瞄一瞄。 高衍一个人被几个人盯得浑身难受,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二胎的事情,刘毅倒是十分淡定的开口,把双胞胎的事情在饭桌上十分淡然的讲了出来。 接着,饭桌上诡异一片的安静,所有人都看着高衍。 还是汤圆最先扔了筷子,开始和冬冬谈判:“两个弟弟,刚好你一个我一个,不许说‘不’。” 冬冬小脖子一昂,“我不!一个弟弟是我的,两个弟弟也是我的!” 豆沙斜斜看了两个小崽子一眼,啥都没说,心道不管生几个出来还不都得喊他哥。 于是在两个小孩子的争论里,饭桌上的气氛开始朝某个热闹的趋势发展,高衍怀的是双胞胎,当然先是要祝贺一通,当然这是大事,几个成年人开始理智的思考住房及未来照顾孩子以及事业相关的问题。 分公司的事情既然开始了,现在肯定是不能喊停的,王殷成和高衍商量了一下,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有些现在可以准备的高衍也会先准备起来。 至于其他问题也不用高衍瞎操心,刘毅能包揽自然全包了。只是他刚弄好的房子如今看来还是小了点,一家四口住着还好,一家五口住的话,怎么都感觉很小很小。 高衍看刘毅又在琢摩房子的事情,无奈笑道:“四个人住五个人住有什么不一样?小孩子又不占地方,以后冬冬上学去了,家里不也就两个小的?” 冬冬对于这么轻描淡写就把他忽略掉的行为表示很受伤QAQ。 一胎容易双胞胎难,刘毅能生个二包子已经是大喜,如今二胎能怀两个,简直就是羡煞旁人。 刘恒坐在沙发上,一条手臂横着摆在王殷成背后的靠背上,时不时看自己老婆一眼,和刘毅谈事都有点心不在焉,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家再来个小包子。 陆亨达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老早就让秘书通知了自己抵达的时间和航班号,结果到的时候在机场溜了一圈回来也没人来接自己,更没人打电话。 陆亨达气得要死,给刘恒打电话,刘恒本身就不是个闲人,近期又忙,自然没时间来接他,电话里直言让他自己打车过来。 陆亨达又给王殷成打电话,王殷成也忙,说我走不开,我给你地址你自己过来。 陆亨达气结最后给刘毅打电话,刘毅当时正让护理中心调了高衍做B超的录像过来,医生正给刘毅解释影像图看自己两个双胞胎,哪里有时间理睬陆亨达,电话都没接,直接就挂掉了。 陆亨达简直气疯了,最后只得自己打车去酒店,一路上身形无比萧条,觉得好基友一生走个屁,有了老婆忘了朋友! 刘毅知道陆亨达到了也是两个小时之后打电话才问到的,陆亨达哼哼唧唧表示不满,最后还是和刘毅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陆亨达这次来带了称得上面子的大礼,一方面是给刘毅面子,另外一方面也是担心刘毅找了个比王殷成还要厉害的老婆,他总觉得刘毅这人眼光甚高,自己要是怠慢了回头挨揍。 事实上,陆亨达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高衍,确实十分普通一般。 王殷成属于第一件见面给人印象十分清冷淡定的那种,再加上本身外貌就出众,给人的印象自然非同一般;但高衍不是,高衍虽然长得也好,并没有那么突出的气质,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像普通人一样客气,笑着和你说话,笑着看你的眼睛,低调又好相处的样子。 陆亨达当时就有点纳闷了,他一直以为刘毅要么不找,要找起码也是个能打碎普通人形象的非一般人,像高衍这样的,在他看来确实太过普通。 刘恒和王殷成自然也来了,都没有带孩子过来,五人坐在包间里喝茶吃点心,气氛一时也还算融洽。 陆亨达仔细瞧高衍,说了两句话之后把见面礼递上,高衍客客气气说谢谢,也没有推辞,收了,按照这波人惯常的礼仪打开,发现是一只做工精致的机械腕表。 高衍客气又说了声谢谢。 陆亨达到这里多少都有点失望,因为高衍看上去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看上去如此普通的男人,听之前的说法,似乎家庭背景也普通,人生经历也普通,无非就是带着三四岁的儿子刚好碰上了刘毅,无意中被胡炼认出来,偷偷做了亲子鉴定确认是刘毅的种,最后成就了一段让双方还算圆满的姻缘和家庭;据说刘家那边也知道了,金燕还特地跑过来了一趟。 也许高衍有自己还没发掘的特质?陆亨达在说话的间隙里时不时看看高衍,看他说话的态度和举止言行,看他和众人自如没有间隙的说话,看他和刘毅不经意间的一些小互动。终于慢慢回过了一点儿味道。 高衍的普通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一般人,如果真是一个大众普通人,那和刘毅刘恒这样的人说话,总是会多少带点心里上小心翼翼和隔阂。他们都是富人圈子里从小长大的,见识眼光总是自诩不太一般,但凡和他们说话的人有心理上的压力和戒备,他们总是能感受到的。 但高衍没有,他像是流动的介质,像是一潭湖水,无论你是棱角分明还是圆润光滑,他总能贴合你的心意,他不突兀不冒头,一直细水流长。 而且陆亨达的记忆里刘毅似乎也鲜少像现在这般,这么在意一个人,会表露出来,他会帮主动帮高衍换掉冰咖啡,会主动喊服务生过来细细交代换成卡路里不高的热饮,时不时的眼神对视交流,偶尔还有肢体上的触碰安抚,似乎都是在为高衍着想,让他不会因为初次见自己这么一个刺儿头而感到难受。 反观刘恒和王殷成,倒没有亲昵。 茶喝了一转,闲话聊了一堆,陆亨达觉得自己三观都要碎了,越看刘毅越觉得不对劲。 刘毅现在竟然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但到底应该是哪样,陆亨达自己又说不上来,似乎过去那个单身主义一心朝着事业前途的刘毅也不对。 陆亨达后来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正事,问刘毅道:“苏黎世那边是怎么回事?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你不会真想什么事都不管了吧?” 刘毅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苏黎世那边对他的态度太过在意了,刘毅解释道:“没有。收购的计划照旧。” 高衍眉头挑了一下,和坐在对面的王殷成对视一眼,这才知道刘毅是打算收购华荣。 陆亨达无语:“那苏黎世那边给我打什么电话做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陆亨达疑惑,不知其中缘由,在座的另外四个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陆亨达见刘恒和王殷成都笑了起来,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不免发毛,有一种别人什么都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清楚的茫然感。 过了一会儿,刘毅道:“我要现在管,什么事情都要扔到我头上,我没那么多时间,我不管,董事会也有的是办法找别人。从现在到孩子出生起码还有八个月,我打算给自己放个一年的小长假。” 陆亨达不愧是经常和人谈判聊天的,很快抓住了重点,“什么孩子?” 王殷成道:“高衍生二胎呀。” 陆亨达:“……”眨眨眼睛看刘毅:“你不是几个月之前才有了个四岁儿子?” 刘毅接着打击:“没说全,是双胞胎。” “……”陆亨达这一刻才知道什么是人生赢家,像刘毅这种不靠家里也能闷声发财混上贵族,三十岁出头的时候查出不能生,三十七岁却儿子老婆在怀,还能再怀上双胞胎的才是人!生!赢!家! 像他这种三十几岁没老婆没孩子事业混得自以为很好过着上流社会生活开着豪车住着豪宅的根本就是战斗力只有五的烂渣渣! 高衍怀上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但知道二胎的却没几个。 陆亨达怀着某种阴暗的心理,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做人生输家,于是电话一个个打出去,说你知道么,刘毅家那口子怀了,恩,你知道呀,那你知道怀的是双胞胎么? “……” 当然双胞胎这事别说周围的人了,就是金燕老太太那里都没第一时间通知到,等高衍亲自电话过去说一胎怀了两个的时候,老太太简直要乐晕过去了。 当天晚上收拾了行李,觉也不睡了,让人定了机票就要奔过来。 刘平年纳闷儿金燕大晚上不睡抽的什么风,一听说高衍怀的是个双胞胎内心里也激动了,穿着睡衣来回在床边上走了一圈,也没再管金燕,过了一会儿拿座机打了个电话,道:“再订一张飞机票。” 81. 刘平年虽然让助理多订了一张飞机票,但最后还是没有来,金燕也没有当天晚上急着飞走。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夫妻也是被双胞胎的消息暂时冲昏了头脑。 刘平年没见过高衍,也并没有对自己这位“大媳妇”过多的打探,但人心多少都是会偏的,这种偏不光光来自高衍本身的背景和生活经历,也来自于自己儿子在家庭中的地位。 刘恒和刘毅虽然只相差几岁,但兄弟两个能力方面还是不能比的。用老话说,就是刘毅太横了,当年的运气又太好,在国外遇贵人赏识加持,一路走得风生水起又逆天,老爷子气得半死,但刘家还是以刘毅为荣。 而刘恒这辈子做的第一件让众人张嘴愕然的事情却是出柜说喜欢男人,顺带抱了个亲身儿子回来;虽然能力方面在刘家的孩子里也算是佼佼者,但风头和荣光都被亲哥都沾去了,所以他那点成就在刘家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就算是做父母的,两个儿子平时的表现不同,在父母心中的地位也多少是不同的,这样的差别无法用血缘亲情平衡,虽然刘平年和金燕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把两个儿子做什么比较过,更没有指着一个说另外一个没用。 但事实就是,有些事情在另外一些结果的微妙影响下,发生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化学作用。 高衍受到了父辈心理上的某些“优待”,这样的待遇基于刘毅在刘家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以及金燕印象中的“乖顺”。 就像所有人都能明显看出高衍和王殷成性格气质的不同,金燕自然也看得出来。处在“婆婆”这个位子,金燕是两个都喜欢,但王殷成气质出众人堆里一站你一眼都能分辨出的那种,而高衍相比较起来普通太多了,长相不如王殷成那么好看,脾气性格也像是普通人的,嘴巴还算够甜也还算会说话。 金燕即便是个上流社会的太太夫人,也免不了落入俗套,两个“媳妇”对比明显,内心里更让他放心的反而是高衍这种的。 但金燕也有点偏心,他偏王殷成,这种偏心却和孙子那辈的豆沙有关,奶奶最喜欢的还是心尖尖上的那个豆沙啊。 金燕收拾了行李,后来左思右想觉得刘平年现在最好不要去H市;当然刘平年自己也回过味儿来了,一方面是他有工作实在走不开,另外一方面也因为王殷成,刘平年因为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总觉得他老刘家是亏欠王殷成的,所以这次他不方便去,就算仅仅是为了让王殷成心里不起疙瘩,他也不能去。 最后金燕一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心里都没带一件,第二天拎个包就走了。 高衍通知了金燕的第二天,金燕就兴冲冲跑过来了,着实吓了高衍和刘毅一大跳。 金燕这次来啥也没带,进门就瞅高衍的肚子,笑眯眯的,也没客气,直接就在高衍肚子上来回转着圈摸了两把,和自己两个大孙子打招呼:“宝贝儿,我是奶奶~奶奶来看你们啦!” 高衍哭笑不得,忙引着老太太去沙发上坐。 刘毅的房子还没哟来得及搬,问得干脆又直接:“这次住多久?” 金燕嗔了刘毅一眼,摇摇手,对高衍笑道:“我刚好要去参加一个姐妹的生日宴,顺路过来看看的。” 高衍松了一口气,金燕要是特地跑过来,自己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金燕和高衍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像一个普通的主妇一样叮嘱高衍要好好休息,头几个月千万把胎养好了,等她回去就找人打听好用的补品,最关键还是心态好,心态好了吃东西香了对大人小孩儿都好。 金燕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完全就像是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一般,也没去刘恒那儿,直接就走了,倒真像是串门儿来的。 金燕就像是赶场子一样,当天又坐了飞机回去,但心里又痒痒得要死,想了下转头让司机掉头去了商场,买了一堆小宝宝出生到三岁用的东西。 导购小姐不常见金燕如此做派的大主顾,一买就是三个年龄段的,并且都是双份。导购小姐贴心的问金燕,“太太您家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金燕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于是又十分鸡血的开始狂买东西:“都要都要,各买双份。” 当然,高衍这头就算没有金燕看着,也有乔行,甚至还有云长。 对一个还没结婚至今单身也没有孩子的男人来说,看别人怀双胞胎绝对是十分值得探索的事情。 高衍孕后头一次去红玉,被云长像一个实验体一样琢摩了很久,他指指高衍的如今平坦的肚子,十分不可思议一般大叹:“真神奇,这里面竟然有两个。唔,高衍你现在多值钱呀,一个人还系着两条小生命,唔唔……”说完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无比惋惜道:“为什么你可以生,我不可以呢?人生真是不公平。” 高衍在心里默默吐槽,想那为什么你那么有钱我只能找个有钱的呢?不是一样不公平。不过后来一想,貌似也没差,于是心情更加好,没和云长多计较。 高衍因为前期养胎不能太劳累,所以日常作息十分规律,工作也放缓,如今没了董事会的监管,压力自然小了不少。 但也有头痛的事情。 陆亨达这人太过自来熟,来了H市之后又闲得冒泡,整日里没事情干,时不时就给高衍打电话,问高衍在哪里。陆亨达掌握了高衍第一手的行踪,之后又遇到了云长,两个同样对高衍“感兴趣”志同道合的人凑到一起,差点没让高衍疯掉。 一个拿着孕期菜谱,说你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什么最好多吃点什么坚决一定要吃,另外一个捧着本男性孕期注意事项,说你放屁,那个明明能吃!谁说不能吃的? 两人要么围着高衍研究男人生孩子的理论、实践和理论实践融合问题,要么围绕一个话题掐起来,掐到最后恨不得动拳头。 偏偏这两人还标榜绅士风度,每次掐得严重之前都和高衍心平气和的打个招呼,然后专门找个单独的房间开掐,一直到他们谈拢或者其中某个人妥协为止。 高衍有一次生出一种恶寒,他看一些孕期胎教的书,据说孩子在胎中的时候对周围的环境就有一些反应,出生之后会将此作为先天基因,一辈子印刻在脑子里。高衍当时就想他是不是要离云长和陆亨达远一点?省得最后生出来的两个包子也和他们一样天天开掐,不掐不休。 而事实证明高衍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二包子和三包子生出来之后根本对掐不起来,每次都是三包子一脸想揍死二包子而二包子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说的作死节奏。 每当高衍看到这样的情景的时候,都会一边默默心里为自己家二包子的嘴贱默哀,又默默后悔当年自己没有狂抽那两个混蛋一顿。 生活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样平淡又如常,时间像是细砂,慢慢从指间溜走。 在这段时间里,刘毅几乎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大把大把的时间留在家里。 刘毅先是找搬家公司帮自己搬了房子,之后又请保洁公司的人来专门打扫和消毒。房子就是他拿到手时候简装的样子,刘毅和高衍都没有时间去装修,索性搬了家具电器,也不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对男人来说,白色墙壁和贴了墙纸的墙壁本质上没多大差别。 而刘毅的重心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偏向了家庭。王殷成和刘恒忙着事业,高衍偶尔去红玉或者去古玩市场逛逛,刘毅就承担接孩子带孩子的责任。慢慢开始做菜煲汤,像是当年出国的时候一样,亲自去菜市场买菜超市购物,灶台前花两个小时准备一天的食材。 高衍有时候坐在沙发上,刘毅却在厨房煲汤,炖得香浓的汤汁味四溢,引得高衍从客厅一路追到厨房。 刘毅煲汤就和他做事一样,掌控火候与时间及准,葱姜蒜放什么放多少,原料煮烂到几分,再搭配着放其他东西,锅盖要怎么放,中途冷水加多少。 高衍一开始闻着香味,看刘毅在厨房一待就是两个小时,也不管汤做到什么程度,张口可怜巴巴求吃的。 刘毅不忍心让老婆孩子闻着味道继续饿着,掀开盖子盛一小碗让高衍先垫着。 高衍本来是男人饭量就不小,孕后饭量更是见长,喝完汤摇着尾巴舔干净碗,不管饱,继续可怜巴巴看着刘毅。 刘毅头一别,道,没了,还没炖完,过一会儿再喝。 高衍不干,默声拿着碗勺子和刘毅一起站在灶台边上等着。 刘毅最终无奈投降,关掉火,把一锅在他看来才煮到七分火候的汤端上餐桌,给高衍盛了一大碗让他吃饱喝足。 高衍过去吃饭喝汤,从没觉得过程这么美味,喝完之后怎么都觉得不够,齿间留存的浓汤香味让他忍不住又要流口水。 刘毅煲汤就是正常汤锅,然而高衍肚量长了之后,有时候忍不住直接把刘毅和冬冬的那份也给喝了。高衍吃之前是有自我控制的,然而吃的时候就控制不住了,最后碗也空了锅也空了,只能懊悔的看刘毅,说怎么办都没了。 刘毅就笑,眼角散着光,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拉越大,说,没事,我再给你做。 82. 因为某位大厨的手艺太好,高衍最近明显胖了一圈,肚子上的肉挤一挤都能凑个游泳圈出来了。 吃得好睡眠好天天还有刘毅伺候着,高衍在孕期中几乎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陆亨达和云长两个嘴贱的看到了都忍不住感慨,有男人养着和没男人养着果然不一样呀~!于是一个开始悲恸,内心里郁郁,自己怎么就没有男人疼?另外一个又囧又纠结,尼玛为毛他不喜欢男人,要是喜欢男人说不定自己也有人疼也有人每天做好了早饭端到自己床头? 陆亨达脑子里幻想着如果某一天自己突然弯了或者被掰弯了,他家的小攻是不是英俊帅气霸气侧漏有钱有权又有品位,还会做饭煲汤? 陆亨达把自己美好的愿景(?)和高衍说了一通,高衍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云长冷哼,侧目打击道:“端饭到床头?男人?你请个男管家还比较靠谱。” 陆亨达一脸’你欠扁‘的看着云长,翻了个白眼儿没说话。 云长继续嘴贱,只是这一次说话的口气幽幽的,不像是专门说给陆亨达听的,完全像是自己在琢摩,道:“遇到一个优质的攻并且他会端饭到床头的前提条件是什么?”云长摸了摸下巴,一拳头拍在掌心,“恩,对,前提是一定要有一个耐操又漂亮的菊花。” 陆亨达:“……” 高衍心里笑疯了,但这种玩笑总归像陆亨达这种喜欢盘儿亮屁股翘胸大腰细美女的直男听了不太舒服。因为云长的这次嘴贱,陆亨达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睬他。 但高衍第二次的怀孕过程,在初期就显得十分不轻松。 刘毅几乎每两三天都要炖汤给高衍补一补,但这么大补一个正常人都会吃出毛病,更何况高衍还是个金贵的孕夫。 金燕打电话问刘毅,说高衍最近都吃什么了? 刘毅想了想,道,这个汤那个汤过两天再按照菜谱弄个增补微量元素的汤。 金燕扶额,一开始还担心刘毅不够细致照顾不好高衍,现在看来自己完全多虑了,刘毅按照医院给的方案变着方儿的哄老婆,他们这些人想插个队都不行。 但刘毅煲汤的计划并没有实施太久,那些温情的炖汤喂汤的情景很快成了两个人脑子里留存的画面。 因为高衍初期孕吐开始变得越来越厉害。刘毅煲的汤从一开始喝一锅到喝完之后觉得不太舒服,到喝一碗直接就吐,再到最后闻到味道都难受。 慢慢的,高衍之后也不吐了,干呕的厉害,嗓子眼儿都呕得不舒服。刘毅当然不敢再在家里炖汤了,锅都洗涮干净扔进了厨房柜子里。 高衍呕得身体上不舒服,心里也过意不去,觉得刘毅炖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自己一口喝不下,真是白瞎了刘毅的一片真心。便把刘毅抓过来顺毛,说:“其实很好吃呀,我特别想吃你做的东西,可能肚子里面两个最近吃多了不想吃了,所以才吐的。” 刘毅顺着高衍抓着自己的手去摸高衍还没有隆起来的肚子,心里软软的,眼神柔得一塌糊涂,心道两个小的不爱吃,害得大的也不能吃,这也不是个办法呀。 然而高衍孕吐之后的一系列反应更让人头疼。高衍开始吃不下大部分肉类的东西,慢慢的连带荤油味儿的蔬菜也不能吃,之后演变成一和大家坐到桌边上,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就想干呕,弄得一桌子的人都忧心忡忡看着他。 冬冬从小就体谅高衍,见爸爸吃不下饭,就走到高衍旁边,摸摸高衍的肚子,一字一句格外认真道:“你们不乖的话,出来会被哥哥揍的。” 众人笑喷。 高衍怀冬冬的时候根本没那么费事,该吃吃该睡睡。但这一胎显然就是太金贵又难伺候,不过高衍只要不闻到一堆菜香味,在家一般也不会吐,最多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会冒点酸水。 不能吃饭菜,最后演变成了只能吃少数的蔬菜瓜果肉类,如果某一天反应过度了,还只能就着白饭吃咸菜。 好不容易养得圆润一点的高衍,眼看着就这么又瘦了回去,瘦得刘毅心疼得要死。于是高衍每天吃什么,刘毅也就差不多吃什么,有时候两个人单独在家吃午饭,高衍看着两个人白饭加咸菜的盘子哭笑不得,明明就是土豪的身子,却是个陪着吃咸菜的命,高衍在心里都忍不住吐槽。 高衍孕吐反应严重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去专门看过医生也尝试了很多办法,但还是没用。 乔行知道之后给刘毅发了个短信,给了一个相当杂食的菜谱,就像是浓汤煮了大锅关东煮一样,什么都有。 刘毅将信将疑煮了一锅喂高衍,高衍这次难得没吐,除开一开始的反应不适,之后竟然也有胃口吃了一碗。 刘毅煮的这锅汤真的完全就是大杂食,根本不像是刘毅平时精致烹饪的手艺,高衍随口问了一句:“谁教你的?” 刘毅并没有隐瞒,道:“是乔行。”还有半句没说,乔行这菜谱,以前是伺候高潜用的。 高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然后接下去的很长时间,高衍都吃的这种杂食汤,一直到他怀胎三个月不再有孕吐反应为止。 高衍本来就不胖,三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圆润了不少,衣服遮一下看不出来,撩开衣服一看明显肚子里就有包子。 一开始看不出来,只知道怀上的时候刘毅就已经够激动了,等眼看着高衍的肚子圆润起来的时候,刘毅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心里知道的希望和肉眼能够看到的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刘毅激动没睡,顶着眼下两片灰色去刘恒家聚餐,果断被一拨人嘲笑了,这拨人里除了刘恒,还有陆亨达、胡炼以及陈角。 而高衍的肚子俨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冬冬护高衍护得厉害,抱着高衍不让别人看自己两个小弟弟,于是一拨大人展开游击战术,一个拿好吃玩具引开冬冬,其他人就围着高衍研究他的肚子。 陈角虽然有儿子,但不是他生的,他也没生过孩子,无比好奇又作死的当着刘毅的面就去拉高衍的衬衫,想看光溜溜的肚子。 刘毅脸色眼看着就黑了,陈角全当看不见,对高衍道:“什么感觉?是不是能感觉到肚子里的?” 高衍想了想,“没什么感觉,就是知道有,然后肚子就慢慢鼓起来了。” 陈角纠结问道:“重么?”、 高衍笑着摇头:“现在才一点点,没感觉的。” 陈角:“那……你现在能和他们交流么?” 刘毅终于忍受不了陈角弱智的问题,看着空荡挤到高衍旁边护着,反问陈角道:“你在伯母肚子里的时候,你们交流过?” 陈角被噎了一口,愤恨的转头,于是胡炼继续。 胡炼比陈角还弱一个档次,好歹人家还有个上小学的儿子,自己屁都没有半个,于是问的问题还不如陈角,“他们两个要是晚上饿了想吃夜宵,你也会饿得醒过来么?” 刘毅:“滚开。” 胡炼 TAT 这拨人几乎就没几个是正常的,陈角胡炼好奇问弱智问题,陆亨达嘴贱得找抽,刘恒围着王殷成团团转殷勤献得都快破表了,刘毅一级战备时刻护在高衍身边…… 如果还有人是正常的,那就只有王殷成了。 饭后王殷成和高衍好不容易找了个飘窗阳台休息,两人都显出一脸的轻松。 高衍最近养成了半躺之后一手耷在肚子上的习惯,现在在飘窗阳台的榻榻米上躺着也是如此,王殷成隔着一张小桌子躺在另外一边,看了眼高衍的肚子,道:“两个应该会比较重吧。” 高衍哭丧道:“求别说。” 王殷成毕竟也是生过两个包子的过来人,和高衍自然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王殷成:“两个应该会闹得更凶,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女儿还好,要是两个儿子,等他们长到三四岁的时候能烦死。” 高衍和刘毅之前都没有提到孩子的性别问题,主要是双胞胎就已经够让人撒鸡血了,再加上周围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没人提,他们也就没顾得上。 王殷成提到孩子的性别问题,高衍愣了好一下,惊坐起来,道:“我之前都没想过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王殷成笑道:“不是吧你们?这个问题不是刚怀的时候就能讨论了么?” 高衍瞪大眼睛:“几个月可以查?” 王殷成想了想:“我那时候好像是四个月的时候。你过段时间应该也可以了,不过据说双胞胎不像一胞胎那么容易看,也要看姿势的。” 当天回去,高衍就和刘毅两个坐在床边讨论孩子的性别问题,高衍道:“说不定是个一胎男孩还有一胎女孩儿。” 刘毅愕然了一下,看看高衍的肚子:“生女孩儿?” 高衍眨眨眼睛:“你不喜欢女孩儿?” 刘毅:“不是。”问题的关键是,“可以生女孩儿?”他一直以为高衍肚子里就是两个男包子。 高衍笑起来:“当然可以。” 于是刘毅晕乎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高衍以为刘毅不喜欢女孩子,连忙道:“其实生女孩儿也很好呀,女孩儿会撒娇,一辈子都能撒娇黏人,男孩儿到九、十岁的时候就不粘人了。” 高衍的话一下子戳到刘毅心窝里,噗一下冒了一个粉红泡泡。 半个月之后刘毅陪着高衍去医院,声势浩大,几个院长亲自陪同,最好的医生亲自把关,最后做下来B超的结果是—— “龙凤胎,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在高衍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刘毅唇角已经勾了起来,在他最初想要孩子砸了千万重金的时候,他就想要一个女孩儿一男孩儿。四年前的美梦成真,他成了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不久之后他会有一个像冬冬一样可爱的小儿子,还会有一个穿着粉色小衣服满地爬、叼着奶嘴在自己怀里打滚的小女儿,刘家也将迎来第一位娇贵的小公主。 83. 和一开始知道高衍怀上不同,刘毅在第一时间得知高衍肚子里是一对龙凤胎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很兴奋,但所有人包括高衍都看得出来,刘毅很惊喜很高兴。 那种神色以及脸上的喜悦更加符合刘毅往日的内敛深沉的性格。 按照陆亨达的话就是——高兴就高兴吧,还装得那么贱,你看他那眉头那表情,就差在脸上写“我老婆怀的是双胞胎”了! 陆亨达虽然说话怪贱的,十个人听他说话九个人想抽他,但这次真不怪他,刘毅表现的“贱”绝对比陆亨达表达出来的“贱”的程度要高百倍。 之前高衍周身三米以内但凡有个让刘毅看着不顺眼的,他都会挑个眉头想办法处理。但现在,周围不管有什么人凑到高衍身边问东问西,刘毅都特别淡定的坐在一边,眼里嘴角含笑看着高衍,话虽然还是不多,但对谁都十分友好客气,不带刺不冷漠,意思相当明显—— 没关系,看在我老婆这次坏的是龙凤胎的面子上,老子不和你计较,恩对,是龙凤胎哦,真的是龙凤胎哦~,概率很小的龙凤胎哦~羡慕吧?我知道你羡慕?!不客气,现在让你沾点喜气。 高衍怀的不但是双胞胎,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这事一传出去,简直让周围一拨人都羡慕得要死。 刘恒现在时不时就望望天再看看王殷成的肚子,指望着老天爷什么时候让他老婆也怀上一对包子;汤圆时不时在晚上睡觉之前撒个娇,挤到王殷成怀里问麻麻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弟弟妹妹;就连豆沙现在看高衍肚子的次数都变多了,好像那里藏的是什么他十分感兴趣的宝贝一样。 陈角陆亨达那拨人更不用说了,乔行还专门空了一天,工作甩到一边,独自开车好几公里跑到一个庙里烧香拜佛,祈祷着高衍一生的好运就这么持续下去,幸福一辈子。 时间不停的跳跃朝前,二月初,当冰雪覆盖了整个城市一片皑皑白色时,春节便也不远了。 高衍的肚子渐渐隆起,因为本身就不胖,身体藏在宽厚的羽绒服后面,出门的时候也没人看得出来他肚子里有两个包子。但天冷之后高衍其实也很少出门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里呆着,也鲜少再去王殷成那里,冬冬放寒假之后父子两个就整天窝在一起。 对高衍来说,没有什么能及得上现在的生活——开着地暖的复式二层公寓里暖烘烘的,每天睁开眼都看到看人爱人和孩子的身影,工作事业上的事情已经暂时放手,除了必要的学习和知识补充,高衍几乎什么都不用干。 新房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阳台,阳台边上有一个沙发躺椅,高衍每天就穿着毛衣晒着太阳半躺在那里看书,偶尔抬眸的时候能看到冬冬拿着毛绒布偶玩具在客厅里转悠,或者能看到刘毅穿着一身居家服,拿着吸尘器打扫房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包子的原因,高衍现在看书不太能集中精神,经常看着看着就把书放在胸口,看着刘毅冬冬父子俩在客厅里的声音;有时日光热烈点,高衍晒得昏昏欲睡,半眯着眼睛边傻笑边觉得言情的情景是如此的美好,好像一场轻易不会做到的美梦。 刘毅有时候做饭做到一半,看高衍半躺在沙发椅上傻笑,就走过去,半蹲下来拍拍高衍的脑袋:“傻笑什么?” “哦~”高衍像是惊醒一般,摸了摸晒得热烘烘的脸,拍拍脑袋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养在二楼阳台的几盆草过不过得了这个冬天。” 刘毅挑眉,过了一会儿双手去掐高衍的脸颊,也不用力,就那么揉啊揉搓啊搓:“那几盆糙你不是送给宋明了么?半个月之前就送走了?又晒傻了吧?”高衍近期越养越傻,刘毅跟着便软化了所有的心性,照顾到一点一滴,无微不至。 “啊?”高衍拍拍脑袋,慢半拍道:“哎呀,我忘了。”高衍紧跟着流露出一脸懵懂的神色,好像是想起来了,但似乎根本什么都没记得起来。 高衍每次流露出这么傻傻笨笨的表情,刘毅都忍不住亲吻眼前的人,冬日的白天十分短暂,也不是每天都有好天气大太阳,然而刘毅却觉得这个冬天每天都过得如此漫长,这种漫长不是内心的煎熬,而是把时间掰碎了,享受每一分每一秒。 刘毅和高衍有时候能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飘窗边的沙发上,刘毅挨着沙发靠背,高衍就整个人窝在刘毅怀里。 直到年前的某一天,刘恒突然给刘毅打了个电话,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打电话回家了么?” 刘毅道:“怎么?” 刘恒在电话那头擦汗:“我其实是想问你,为什么金燕女士看上去似乎还不知道高衍怀的是双胞胎的事情?” 刘毅:“……” 刘毅一脸囧相挂了电话,站在客厅里百思不得其解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就没人想得起来去通知老太太一声,最后握着手机抽着嘴角才想起来——刘恒王殷成忙着各自的事业马不停蹄根本没有时间,高衍怀胎之后越养越笨,他自己虽然很闲,但是天天围着老婆转俨然快把自己家乡的老子和娘忘记了。 刘毅怀着愧疚(??)的心情给金燕打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咳了一声,把高衍怀的是龙凤胎的事情说了一下。 金燕在那头掀了搬桌子的汤:“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毅只得道:“B超查出来是龙凤胎。” 电话那头短暂的静寂之后,金燕飙了一声:“卧槽!” 刘毅:“……” 之后,高衍怀上龙凤胎的事情经过金燕的口快速传遍了刘家每个人的耳朵。 刘平年拿烟的手都抖了一下,刘老爷子更是不用说了,血压蹭蹭蹭朝上冒,差点惊得家人把医生喊过来。 金燕在刘家一直是横着走的,颇有地位,如今大媳妇又给自己那三十好几的大儿子怀了一对龙凤胎,金燕更是鼻孔都要朝天了。站在刘家大宅的客厅里,叉腰指挥着家里的佣人管家整理东西搬行李,当天就要飞去看高衍。 刘家没有半个人吱声,都知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刘毅当年铁了心单身主义不想结婚要孩子是全家人人皆知的事情,父辈们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威逼利诱也有的,苦口婆心拿亲情劝解的也有的,刘毅根本就是个块烂石头软硬不吃,最后差点被老爷子赶出刘家,现在好了,人刘毅如今不但事业有成、老婆孩子也有了、龙凤胎再过几个月都要出生了。 刘毅的堂弟刘宇当天也在大宅子,看到大伯母金燕叉腰一脸得瑟的样子,压低声音问她妈道:“龙凤胎这么好怀啊?我大哥这水平也忒高了。” 胡右右瞪眼,低声骂道:“泡你的嫩模去吧!有种你也给我搞对龙凤胎出来!” 刘宇立马萎了,抬手投降:“我可没刘毅那本事。” 金燕让佣人收拾好了东西,又打了个几个电话让人去安排航空路线,这次格外高调的祭出了刘家的私人飞机,一个人直飞H市。 刘老爷子和刘平年当时还在回不过神来的边沿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金燕已经屁股一扭上飞机跑了,刘老爷子坐在床上左思右想,最后眯着眼睛笑起来,眼尾都是褶子,笑得格外甜。 就这样,二月初,过年前十天,金燕毅然决然抛掉了老公,飞到了H市。 当时恰巧也是快过年了,刘恒刘毅两家又搬去了刘毅在郊区的那栋大别墅,两家人准备凑在一起过个新年,回老家过年实在太不方便,高衍虽然可以做飞机,但刘毅怕出意外,刘恒和王殷成的生意又忙得要死,根本没有时间。 金燕一来刚刚好,刘毅刘恒也不用废嘴皮子解释了,还多了个人照顾高衍和家里的三个孩子。 金燕喜出望外的过来,进门一看高衍和王殷成两个都养得白白胖胖,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一拍巴掌,也决定不回去过年了,反正在老刘家年年习俗礼节礼物按个来,根本没有新意,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也不多。 于是年前的时间,金燕和刘毅就负责照顾孩子大人,顺便负责采购年货。 鸡鸭鱼肉这些传统吃食自然有管家和佣人去做,金燕和刘毅要设计别墅的过节饰品和气氛,还要准备三个孩子的礼物。又因为冬冬和高衍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过年,所以金燕又格外注意各种传统的节庆小吃,红包自然要封得大,灯笼自然也要买最红火的,未来乖孙们的红手套红袜子也是要抓紧时间织的。 金燕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时间敦促刘毅煲汤,时不时还要跑下楼关照高衍,简直就是一个幸福的小老太太,虽然现在都没时间喝下午茶了,但老太太容光焕发,瞬间年轻了不止三岁。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金燕的催促下换上了大红色的衣服,饭前大人们围着孩子在别墅的大院子里放烟花和炮仗,冬冬和汤圆拿着烟花棒在院子里狂奔。 高衍穿着金燕让人特别改制的红马褂,挺着个肚子站在院子的长廊下看两个孩子追逐打闹。 王殷成穿着一身红面无表情的走到高衍旁边,高衍转头,正打算开口,瞪眼在王殷成上身看了看,视线又朝他裤子上扫去:“什么状况?”高衍喃喃道。 王殷成恨恨得拽了拽大红色的衣领,回头和高衍对视一眼,挑眉:“想笑就笑。” 高衍哈哈哈笑喷了,他本来以为老太太给自己准备的大红马褂已经够囧了,王殷成这一身的红西装、红衬衫、红领带是个什么节奏?要红也不是这么穿的?红西裤到底是哪里买的?也是特别订做的? 高衍孕后本来就挺着肚子站不直,此刻笑喷之后止都止不住,两手叉腰挺着肚子,笑得身上的马褂都一抖一抖。 王殷成擦了擦额头的汗,面无表情中刚要开口,高衍突然停住笑,指着他问道:“不会内裤也红的吧?” 王殷成:“……” 刘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一件大红色的羽绒衫披到高衍身上,又搂着高衍关切问道:“在笑什么?” 高衍:“……” 王殷成扬眉吐气一般笑起来,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刘毅和高衍:“来来来,拍一张纪念一下。” 放完炮仗之后一家人回到别墅大厅,准备好好吃个年夜饭,大人们去厨房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豆沙就负责把两个小崽子抱上餐桌吃饭,然而餐桌盘子还没摆完,别墅的门铃却突然响起来。 王殷成和高衍对视一眼,王殷成道:“门卫没通知,估计是陆亨达,我去开门。”说着正要放下盘子朝门口,已经被抓上椅子的冬冬和汤圆却突然跳了下来,争抢着飞奔去开门。 汤圆:“我先开。” 冬冬:“谁先到谁开。” 豆沙皱眉看着两个小崽子奔去开门,高衍和刘毅刚要叮嘱说跑慢一点,那头冬冬抢先一步摸到了门把手,两手抓着一转,慢慢拉开了十几厘米的门缝,汤圆紧追其后扑到冬冬身后。 刘恒问道:“冬冬汤圆,是‘很大’叔叔来了?” 然而冬冬开门后却昂着脖子愣在那里,任由门外凌冽的寒风吹进,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谁,又应该叫什么。倒是汤圆反应很快,昂着脖子,吃惊地瞪大眼睛,大声喊了一声:“爷爷!!” 84. 汤圆那一声爷爷简直就是惊动了一屋子的人,就是金燕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那一声“爷爷”喊的是谁,手里捧着一大盘子的糖果从厨房里走出来,疑惑问道:“汤圆宝贝儿谁来了?” 汤圆转头,眨眨眼睛,道:“就是爷爷来了啊。” 冬冬还处在懵懂的状态,大门就这么被推开,刘平年穿着一身黑色毛呢风衣站在大门口,双肩都携着傍晚的寒气,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脖子上绕着一圈深蓝色的样貌围巾,脸上还戴着一副黑色墨镜。 除了高衍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刘平年会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突然驾临,戴着墨镜一身黑,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来讨债的。 高衍孕后基本不怎么出门了,毕竟一个大男人挺着个大肚子还是挺奇怪的,所以此刻高衍没有惊住,只是觉得十分囧,很想找个什么东西来遮遮肚子。 大厅里没人说话,高衍正左顾右盼的时候被刘毅从旁边一把拎住,刘毅看着门口,小声道:“是我爸。” “……”高衍挨着刘毅,突然觉得腿有些软。 还是豆沙最先反应过来,走到门边,对刘平年道:“爷爷不进门么?” 刘平年心里咳了一声,隔着一副墨镜狠狠白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没眼力见识的,竟然没人和他打招呼让他进门?刘平年虽然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作为长辈的面子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幸好豆沙反应快。 冬冬和汤圆自发让开门口的路,刘平年跨了两步进来,也没有合上身后的门,没多久司机拎着两个超大的黑色箱子进门,就放在玄关门口,接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刘平年没提前打招呼,金燕也没想到自己老公会突然杀过来,噗嗤一口笑了出来,连忙走到刘平年面前,扫扫他肩头的寒气,拉开围巾道:“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 刘恒刘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喊了一声:“爸!” 刘平年毕竟是长辈,又是个在刘家一向有威严的男人,此刻虽然觉得没什么面子,但还是很严肃的“嗯”了一声。 金燕是一大波男人里唯一一个女人,一方是自己的儿子,另外一方又是自己的老公,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圆滑处理。金燕帮刘平年摘掉了围巾,又帮他脱掉了厚重的外套,一边低头打理着一边道:“哎呀,惊喜也不是你这么给的,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来了没有喜只有惊啊!” 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金燕给了个台阶,刘平年顺势就朝下滚,立马回道:“除夕夜,通知你们让你们忙着接我,还不如我自己来。” 金燕笑道:“是是是,知道你为我们打算么。” 女人做到金燕这个份上,就是天下所有男人的福气,老公不觉得丢面子,还能帮儿子们调节一下气氛。 刘平年跟着金燕坐到沙发上,大厅里的气氛虽然缓和了不少,但还是在零点左右,刘恒和刘毅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一个拿烟一个端茶,体恤他们老子的面子。 刘平年从刘毅手里接过茶,但是没接刘恒的烟,摇摇头,道:“不方便,不是正怀着么?” 金燕和刘毅两个脑子里电光一闪,一个赶紧去拉高衍,另外一个冲门口的冬冬招招手:“冬冬宝贝儿过来,过来让爷爷看看。”一边又指着冬冬对刘平年道:“看刘毅家的老大,可爱吧?和刘毅小时候多像。” 刘平年向正朝这头走过来的冬冬看去,果然看到个穿着红夹袄的小男孩儿,脸颊粉嘟嘟的,头发软乎乎的,眼睛像是宝石,又闪又亮,刘平年愣了愣,脑子里闪过大儿子刘毅小时候那张圆嘟嘟的脸,一时怔住,等孩子走到眼前时,刘平年的表情很明显就变了,眼睛瞪着,神态十分惊喜。 他朝冬冬抬抬手:“过来,让爷爷看看。” 冬冬没吱声,绕过沙发茶几,走到刘平年跟前,眼睛眨眨睫毛忽闪忽闪,刘平年很快就乐了,转头看看金燕点点头,接着一手拉过冬冬,道:“和刘毅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看人的眼神都一样。” 冬冬向来会看人脸色,一开始不知声,此刻听刘年平这么一说,立马软着嗓子甜甜的喊了一声:“爷爷!” 刘平年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连忙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冬冬道:“冬冬,来,接着,爷爷给的。” 冬冬抬眼看看金燕,转眼看向刘平年时已经伸出肉呼呼的双手,接了过去,顺带一声甜甜的:“谢谢爷爷。” 汤圆看到有红包,这个时候也拉着豆沙奔过来,喊了一声:“爷爷,哥哥也要。” 刘平年假装瞪眼,笑道:“不是哥哥想要,是汤圆想要吧?” 汤圆学着自己爹往日在家叹气的样子,道:“爷爷你知道就好了,说出来干嘛呢?说出来我多没面子啊~!” 汤圆老成的样子逗乐了所有人。 刘平年终于在两个孩子逗乐声中找回了点面子和作为大家长的威严,紧跟着又给了汤圆和豆沙两个大红包。 刘毅这个时候赶紧把拉过来的高衍朝刘平年面前一送,道:“爸,这是高衍。” 高衍一身红马褂囧得要死,此刻见到刘毅的爹更是紧张得很,一时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只能喊道:“叔叔,你好。” 刘平年看看高衍,挑了挑眉,人看人第一眼自然是外貌,高衍虽然穿得很囧,但那一身打扮刘平年一看就知道是金燕的“杰作”,况且即便是一身红也遮不住高衍那张帅气的脸。 刘平年点点头,又拿出一个更大的红包,高衍下意识就要推却,却听到刘平年道:“橙子也有的。” 高衍心里咯噔一跳,没敢再推拒,老老实实双手接过来,这是已经承认他了?! 高衍正这么想着,就见王殷成从旁边绕了过来,淡定的拿纸巾擦擦手,特别自然的和刘平年打了个招呼,道:“我也有?” 刘平年果然又从裤带子里掏掏掏,掏出个大红包递过去,王殷成十分淡然的接过,说了句:“谢谢爸。” 高衍的眼神闪闪发亮,果然他一直崇拜王殷成是有道理的,这么多人里,除了金燕,还算淡定的也就是有他了吧。 金燕笑眯眯的挽着自家老公的胳膊,脸颊跟朵花儿似的。 刘平年的到来虽然突然,但一进门二话不说给了媳妇孙子们一人一个大红包,成功安抚了所有人的心。 刘毅刘恒两兄弟把准备好的年夜饭端上,一家人围着餐桌坐定,所有人都按照金燕的指示穿得火红火红的,一眼望过去一溜的红,特别喜气。 因为老爷子身体不好,再加上刘家默认的过节不喝酒,所以餐桌上没红酒也没白酒,每个人面前都是一杯鲜榨的果汁。 刘平年端起酒杯,像往年一样,对着众人道:“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就要来了,希望大家对过去的生活有感悟也有感激。” 众人跟着端起酒杯,冬冬和汤圆也双手把酒杯端起来,努力的举起来。 刘平年看了所有人一眼,点点头,道:“干杯。” 众人:“干杯。” 这是头一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所有人包括刘平年都在努力尽可能的营造气氛,没有人被忽视或者落单,话题一个接着一个,每个人都聊得很开心。 刘平年好歹是刘毅刘恒的爹,手里头的刷子可不止一两把,说到商场上的事眼光老脸毒辣,提到兴趣爱好文学素养,也不比年轻人差,时不时还能说点最近微博上流行的段子,给高衍这种小辈的感觉就是又威严又有内涵和生活乐趣。 高衍很喜欢金燕,如今也很喜欢刘平年,他其实多少能体会刘平年如今的心情,儿子找了个对象是个怎么样的情况他什么都不清楚,还有了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如今又有了对龙凤胎,想过来看看吧怕跌份,不过来看看吧又不放心,儿子老婆都是人精都不让人省心,最后纠结了老半天,憋到大年三十才过来,过来了之后见缝插针给自己找台阶下,努力维护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和形象,饭桌上又要顾及所有人,聊的话题不能太偏又不能太无趣,红包不能太小又不能太大…… 总之,这么一顿饭吃下来,高衍觉得刘平年这个做爷爷的真是太不容易了,和他比起来,自己这个还没有上门拜访过的小辈很显然不怎么懂礼数和人情。 饭后,高衍琢磨来琢磨去,最后端着壶绿茶跑到了刘平年跟前,努力做小伏低,一脸诚恳又歉意,先是和刘平年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问个好,之后又拿出坦白从宽的态度,主动交代了自己和刘毅前前后后的一些事情,最后又卖乖道歉了一下,说这次怀孕实在是突然,所以一直没能主动上门拜访,第一次见面还是您大老远的跑过来,实在是感到很不好意思,等等等等…… 刘平年当时正坐在沙发上,家里除了孩子所有人都在一楼大厅,高衍也不避讳,当着大家的面儿直接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口干舌燥嗓子眼儿都要冒烟。 刘平年作为个男人这辈子什么都是成功的,唯一不成功的就是生了两个不会给他撑面子的儿子,刘毅刘恒在商场上都横着走未必给人面子,回了家自然也不会做小伏低,大家都是男人么,话可以多讲,但是奉承给面子的好话兄弟两个还真是不会,毕竟是男人么,都好面子。 刘平年本来就觉得自己来得挺没面子,高衍这一通歉意诚恳的解说简直就是给刘平年砌了万里长城一般壮阔的台阶,刘平年风光满面大摇大摆的走了下来,面子简直是足足的。 金燕和王殷成两个在旁边听着看着直擦汗,高衍为人做事一向能让别人舒服他们都是知道的,但如今简直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刘平年涨了无数的面子,如今看高衍也觉得老大眼光不错,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高衍这次纯粹就是误打误撞,他就是觉得自己能和刘毅在一起多幸福的事儿啊,如今拐了人家儿子,连带着金燕都不回家了,还让刘平年亲自上门来,简直就是天大的罪过,犯了错当然要认,姿态当然要低态度更是要诚恳。 金燕之后拉了高衍去角落里嘀咕,道:“你这招绝了,这样都能被你摆平?!” 高衍莫名其妙,他什么也没干啊,他就是道了个歉,主动坦白从宽而已。 85. 刘平年和金燕大年初一当天就回去了,孙子辈不回去也就算了,他们做儿子媳妇的不回去,怎么都说不去过去。 金燕很舍不得他的孙子们,临走前抱抱这个摸摸那个,刘平年混到如今喜怒均不形于色,看着三个孙子喜欢得不得了,也恨不得圈在怀里揉捏啊抱啊,但儿子们都看着,他又不好意又要装威严,内心里都要精分了。 金燕和刘平年一走,对刘毅刘恒来说,这个年基本也就算是过完了,两家又如当初一般凑在别墅里一起生活,地暖温度刚刚好,穿着毛衣保暖裤一点都不觉得冷,孩子们在宽敞的大厅里跑来跑去做游戏,刘恒王殷成都暂时当下了手里的工作。 高衍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出门,行动倒是没有什么障碍,该干嘛干嘛,没事做的时候拿手机搜两本小说看看,有一次无意中翻了本写实版的耽美小说看,看到最后差点哭瞎,尼玛结局未免也太悲惨了点,高衍当时握着手机差点破口大骂,什么玩应儿的攻!!最后竟然抛弃了小受就这么出国走了!! 高衍看得激昂,跟打了鸡血一样脖子都红了,王殷成疑惑凑过去,问道:“看的什么?” 高衍把手机递过去,愤愤道:“遇到这种臭男人,就他么应该糊他一脸屎。” 王殷成扫了两行觉得内容有点眼熟,仔细一看,眼皮子都抖了起来,他推开手机,点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 高衍还是一脸要把男主人公阉了的神色,而旁边王殷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婚后生活相当幸福,早忘了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了,更忘了自己还拿“成殷”做笔名写过一段时间的耽美小说。 王殷成内心里默默擦汗。 寒假的时间很短,年初十之后豆沙就开学了,冬冬和汤圆两个紧跟着也开了学。刘毅还是不问工作上的任何事情,只偶尔打两个电话去苏黎世交代一些事情,而刘恒王殷成明显十分忙。 刘恒成了华荣的最大的股东,开年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握着实权辞退了新上岗还没多久的所有的中层管理,原先被辞退的所有元老人物全部各就各位,同时薪水翻倍。 这事又上了一回儿头条新闻,只是刘恒拿出当年打压报道自己私生活新闻的手段,于是在本市内就没翻出什么大动静,接着没多久,一个美国的大医疗器械公司上报了全外资收购华荣的预案。 而直湖那边高衍租下来的小商铺也有在年后试运营,红玉为了给直湖那头拉人气,直接把最近一个重要的珠宝展安排在了那里,王殷成是半只脚踏进来的门外汉,忙里忙外一大堆,高衍虽然不方便直接去,光是间接指导也是忙的一团糟。 他以前参加过不少商展和会展,然而等自己这边主板的时候才知道,从场外装点道场内布置,从人员名单道会展进度再到会展活动的程序安排,每一步骤都要分外留意,一遍又一遍确认珠宝商、会展商、工作人员、邀请的名流专家,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流程在心里面过了不下百遍,最后恨不得吐血。 好在最后会展如期成功举行,高衍虽然没能亲自到场,在外人看来所有的荣光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但高衍还是很高兴。 因为会展的忙碌,再加上年后有一段时间又特别冷,高衍受寒感冒,鼻子不通嗓子疼,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那两天高衍躺在床上只是睡觉,刘毅请了医生上门来看,也开了药,但高衍这个时候就特别固执,硬是不肯吃药,刘毅心疼得要死,哄啊抱啊甚至假装生气,但高衍就是不吃。 按照高衍的想法,自己吃什么肚子里头两个就吃什么,万一吃药把肚子里两个吃得不好了他不是要后悔死。高衍说起来也是有所有家长都有的愚昧的爱,尤其是对还没出生的宝宝,之后刘毅也劝不动,只能看着高衍硬挺着挺过了最难受的那两天,之后感冒也就慢慢好了。 但刘毅还是放心不下,天暖和之后拉着高衍去了一趟医院,西医中医都看了一遍,确定大人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才算放心了。 高衍那天坐在医院长廊上的椅子上,等着刘毅去买热牛奶,正看着一个年轻妈妈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儿走过来,女孩子明显刚刚哭过,妈妈一边走一边耐心道:“今天打针为什么哭了?以前打针不都不哭的么?” 女孩儿一手牵着妈妈,一手去擦脸上的眼泪,嗓子里喃喃道:“因为爸爸在呀。” 年轻妈妈的面色僵了一下,表情很快融化了,蹲下来把女孩子抱起来,从走廊里穿过。 高衍看得有些分神,没注意到旁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个人,转头的时候才发现是温宁。 温宁和几个月之前见的那次没什么两样,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双排扣风衣,西装裤笔挺,皮鞋一尘不染。 高衍看着温宁,温宁转过头来也看着高衍,笑了一下。 高衍没想到温宁会在这里出现,但他也没什么顾忌,大概人真的是心里豁达坦荡了,遇到以前认识的一些人,心态都变了,如今高衍看温宁,真的看不出任何感觉,好像面前不过一张白纸,他们的过去在他脑海里被抹去,而如今的温宁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高衍于是对着温宁也笑了一下。 温宁开口,语气很淡很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事:“房子还给你,我要走了。” 高衍看着温宁,温宁便继续道:“我遇到一个人,我觉得……我也想试试看,有爱人有家庭有孩子。” 高衍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想说“恭喜,挺好的”,但他又觉得自己没立场,温宁来见他应该是真的来道别的,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温宁见高衍点了点头,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么?” 高衍仔细想了想,认真的摇了摇头,温宁于是站起来,垂眸道:“再见,我走了。” 高衍又点了点头,没有说再见,温宁便转身离开。 刘毅回来的时候高衍正独自坐着发呆,喊了他两声都没听到,第三声的时候高衍才抬头,从刘毅手里接过温热的牛奶。 刘毅坐下来,两手握着高衍帮他捂手,高衍转头道:“我刚刚看到个女孩儿,打针的时候哭了,她妈妈问她为什么哭,因为她以前都不哭的,你猜那女孩儿说什么?” 刘毅挑了挑眉头,问道:“因为今天打针的阿姨太凶了么?” 高衍道:“不是,她说因为今天爸爸在。” 刘毅愣了愣,一下子就明白了高衍的意思,因为以前爸爸工作太忙了不在,哭了妈妈会伤心,不能让妈妈伤心,但是如果爸爸在就要哭,因为哭了爸爸就会来抱抱哄哄。 高衍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语调却突然凌厉起来道:“我女儿以后要是这样,我就揍死你。” 刘毅:“……” 86. 高衍和温宁在医院见过一次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老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但又总是想不起来是什么。那应该是一件和温宁有关的事情,但在高衍的意识里,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自然也应该没有任何牵扯,但高衍心里老有一种什么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感觉。 高衍知道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记了,但他孕后胖了两三圈不说还笨了不少,经常丢三落四的。 刘毅有一天在家,看高衍又流露出一脸“有什么想不起来”的表情,无奈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想要拿什么?” 高衍皱了皱眉,摇摇头,他不是想要拿什么,而是这几天心里好像总觉得记挂着什么事情,但总是想不起来,高衍想了好几天,想破了脑袋都想不起来,便和刘毅把在医院遇到温宁的事情说了一下。 刘毅没想到温宁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无疑在他看来温宁此种行为十分找虐,前男友家庭圆满生活幸福,如今还怀了龙凤胎,他来找高衍是不是真的道别刘毅不清楚,但能这么平静的出现,不是自虐是什么? 高衍又道:“我这两天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好像忘了什么事。” 刘毅一想就反应过来应该是高荣生那边的事情,但刘毅并没有开口,在他看来高衍想不起来最好,如今最关键的无非就是养好身体把两个小包子生出来。 高衍出神的又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索性睡午觉去了。 刘毅把高衍哄上了床,确定人睡着之后跑到楼下书房,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挂掉之后没多久,一个苏州的座机电话打进来,那头的人说话十分客气,显然对刘毅十分尊重:“刘先生,苏州那套房子查过了,里面的人已经搬走了。高家那边暂时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情。” 刘毅问道:“什么事?” 那头回道:“高荣生的太太去世了,据说是病逝,不过很奇怪,高家竟然没有弄葬礼。” 刘毅:“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那头道:“其他倒是没什么事了,高家本来就很低调,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挂断电话之后刘毅就把高荣生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要对高衍没有威胁,苏州那头又有人帮着看着看着,他也不需要花什么功夫。 但显然刘毅在高荣生的事情上估算错误,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高荣生尚且还在高家苟延残喘的活着,自然会在某一天突然想起高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 高衍不久后接到了一通很久都没有再响起来的电话,打过来的人竟然是赵森,赵森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起码这通电话终于让高衍想起了他本不应该忘记的一件事情。 赵森在电话那头先是和高衍调侃了两句,道:“听说你怀孕了,恭喜恭喜啊。” 高衍直接道:“你好几个月没联系我,现在打电话给我,是想告诉我什么?” 赵森在电话那头呵呵笑了一声,道:“哎,你别这么严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温宁突然跑路了,高荣生很有可能会来找你。” 高衍顿了顿,没说话。 赵森在那头道:“原本有温宁在,高荣生也翻腾不出什么头绪,反正他也一把年纪了,你不回高家,他一死钱币一支也就算基本散伙了,不过那老家伙也挺牛逼的,到现在都一个人撑着,怎么都不肯退下来。现在温宁走了,我猜他会来找你,怎么,难道温宁没有提醒你就这么直接走了么?” 高衍这才算彻底恍然大悟温宁为什么离开的时候还要专门跑过来和自己见面,恐怕除了说再见,也是想提醒高衍,只是最后走的时候两个人对话不多,温宁似乎也并不愿直接开口打破高衍现在温馨美好的生活。 高衍和赵森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当初也不过是利益交换利益的合作而已,高衍冷静客气的说了一声谢谢,正要挂断电话,就听到那头赵森突然又道:“有件事情,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不过我想你就算知道了应该也没什么。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高荣生当时一心想你回来,温宁做的比较绝,直接把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事实捅破了,高家人都知道了,自然不肯让你回来。” 高衍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赵森:“高潜不是高荣生的亲生儿子,你不是高家人,高荣生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赵森之后似乎又感慨了点什么,然而高衍握着手机根本没听进去,他眼睛的景象膨胀又收缩,脑子里一下子冒出当年自己和父亲高潜生活在苏州的情景。如果他们根本就和高家没关系,那他们那么多年的生活到底算什么?高潜被血缘关系压制着痛苦了一辈子,违心地造了那么多假钱币到底为的又是什么?高潜和乔行被逼无奈分开,二十多年之后阴阳相隔又是为了什么? 就因为高荣生在高潜面前打了一辈子的亲情牌?最后又像抹布一样将他们丢开却让压制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高衍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换乱一片,很多场景从眼前走过脑子里晃过,如果高荣生从一开始就知道高潜不是自己的儿子,那养大高潜又教给他绝不外传的手艺到底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想利用高潜就只是把他当成了工具而已? 高衍的手机落在地上,手机外壳电池摔得分开,高衍痛苦难受的抱着头,隆起的肚子和胸口因为剧烈的喘息一起一伏。 高衍之后躺在椅子上,两手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他不能让愤怒和憎恶控制自己,他要冷静,冲动的情绪对胎儿不利,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两个小的想一想。高衍深呼吸数次,慢慢的把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踢开,尽可能恢复平静。 一直过了十几分钟,高衍的情绪才慢慢恢复,肚子也没有觉得什么不舒服,高衍便继续这么半躺着,手抚着肚子。 刘毅出门买了点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高衍半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明显很不好。 刘毅吓了一跳,以为高衍吃错了什么或者又生病了,赶忙跑过去摸摸高衍的额头和脸,手上却擦了一把的冷汗。 高衍半睁开眼睛,眼神有点散,刘毅连忙握着高衍的手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高衍摇摇头,指了指肚子,“两个小的刚刚动的厉害,我情绪不太好,可能有点动了胎气。” 刘毅摸了摸高衍的肚子,看高衍的脸色实在不好,紧张问道:“能站起来么?我们去医院看看。” 高衍见刘毅慌张的神色,忙坐起来,安抚道:“没事没事,现在好多了,我能走的。” 刘毅心里万分紧张,表情都显在脸上,高衍是半点岔子都不能出的,一个人系着三条命,万一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简直不敢想。 刘毅把高衍扶起来,看高衍确实没那么虚弱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忙回卧室找了件长羽绒服给高衍穿上,带着高衍去了医院。 好在医生看过之后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情绪起伏引起的胎动,让高衍回家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毕竟男人先天条件再好和女人多少也是有点差距的,让他尽可能保持心情顺畅,熬过了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高衍和刘毅都松了一口气,从医院出来之后刘毅心有余悸的在停车场抱了抱高衍,忍不住道:“回去好好休息。” 高衍也觉得很内疚,毕竟他的身体现在不是他一个人的,还连带着两个小包子,高衍回抱刘毅,道:“对不起。” 刘毅摸了摸高衍的头发,“是我没照顾好你。” 高衍心里满满的全是刘毅的爱,感动得稀里哗啦,不过还得注意着情绪不敢太激动。 刘毅开车把高衍送回家,本来是想再去幼儿园接冬冬和汤圆的,但实在又担心高衍再出什么差错,便打算给刘恒打个电话,让刘恒去接一下。 然而刚刚从卧室转头出来,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王殷成的电话刚好打进来。 刘毅接通,那头王殷成的声音十分沉静:“高衍在么?” 刘毅已经合上了房门,听到王殷成这么问挑眉道:“刚睡下,怎么了?” 王殷成:“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王殷成的声音听上去异常严肃,刘毅沉默的下楼走到阳台,疑惑道:“到底要说什么?” 王殷成道:“千万不能让高衍知道,刚刚有一帮小混混砸了直湖的门面店。” 刘毅一掌迅速撑在阳台上,满脸不可思议,“砸店?” 王殷成道:“是,趁下午三四点人最少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刚好也不在,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值班的店员,损失不大,我现在在店里,看了监控我觉得他们不像是真的在砸店,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刘毅皱眉,“找东西?” 王殷成十分理智道:“应该不是什么同行恶性竞争,可能是私人恩怨,我想了想应该不是因为我。” 直湖那边的店两个老板,如果不是王殷成,那只可能是高衍,考虑高衍曾经的身份和某些个人恩怨,其实很容易猜到是怎么回事。 刘毅皱眉,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然而却是满脸的戾气,他突然想起高衍刚刚动了胎气的事情,只说是情绪激动,却也没有解释说是因为什么原因。 刘毅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给苏州那边又打了个电话,然而询问之后却发现高荣生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刘毅半信半疑,过了一会儿,确保高衍睡着之后才轻步上楼,推开卧室的房门,在门边的桌子上找到了高衍的手机。刘毅拿着手机走出去关上门,靠在门边的墙壁上解锁手机,翻了翻高衍的通话记录,果然看到最近一个联系人“赵森”。 刘毅穿过二楼长廊走进客房,一边直接拿高衍的手机回拨了过去,一边合上了客房的大门。 那头很快接通,赵森的声音透出一股子慵懒:“喂,找我什么事?” 刘毅笔直站着,眼神投射在窗帘上,几乎是一脸的煞气,忍耐到极限才没有发火,声音冷到了零点:“我是刘毅。” 87. 比起和赵森直接打过交道的金燕和高衍,刘毅几乎和他没什么交集,但那并不代表刘毅不知道这个人。 赵森在电话那头听到刘毅自报家门着实惊了一跳,也难怪赵森会惊到,因为在他看来除非高衍和刘毅说了什么,否则刘毅也不会拿着高衍的电话亲自打过来,语气冰冷又漠然。 赵森心里琢摩着,拿不准,难道自己之前和高衍说了,弄得高衍一激动流产了?不能吧? 刘毅没工夫和赵森拐弯抹角,直接道:“你之前打电话和高衍说了什么?” 赵森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只是习惯性的把话题往其他人身上引过去,道:“我和他说温宁离开苏州了,可能会去找他。” 刘毅不是傻子,高衍对温宁已经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了,断不会说提到一个温宁就弄得高衍动了胎气。 刘毅冷冷道:“还有呢?” 赵森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听刘毅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是“无论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都会被找麻烦”的节奏。 赵森越想越不妙,也开始后悔白天给高衍打那么一通电话,但他本意是好的,提醒高衍温宁离开了,高荣生可能会去找他,顺便又提了他和高荣生没有血缘关系的事情。 赵森不是傻子,无论刘毅怒不怒也不论高衍这会儿出了什么事情,都要一口咬死了和他没什么关系,于是便道:“温宁离开了,苏州这块没人压制着高荣生,我猜高荣生可能会去找高衍,所以才打电话提醒高衍的。” 刘毅整个人浑身都是一块千年的寒冰,“理由?” 赵森在电话那头默默的一拳头砸在墙壁上,道:“我和高衍有私底下的交易。当初他做了两套假钱币,一套用来打发高荣生,另外一套给了我,让我去钳制住高荣生。高荣生在高家站不稳,随时可能被取代,高衍也承诺我,绝对不会在任何时刻以高家后代的名义出现搅合进高家内部的争斗。” 刘毅这才算彻底明白了,高荣生当初为何在高环宇死后突然不明不白离开,又为什么没有再出现纠缠高衍。 刘毅道:“就这么多?” 赵森道:“就这么多。” 刘毅眉头一挑,从耳边挪开手机挂断了电话,心里十分肯定赵森必然还有什么没有说,但至少他现在有了个底,知道事情的大致方向。 刘毅把手机放回去,看了看时间给刘恒打电话让他去接一下孩子,接着和往常一样下楼做晚饭。 当天晚上刘毅和高衍进行了一次深入交谈,当然,高衍本来也没想过要隐瞒什么。 高衍直接告诉刘毅,他动胎气是因为赵森给他打了个电话,提醒他温宁离开了,高荣生处于某种报复或者其他心态,很可能会来找他;但高衍并没有提血缘的事情,因为这件事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刘毅把事前赵森的话和高衍的话一比对,几乎没差,心里放心了不少。 既然话题跳开了,刘毅自然会多问一点,把当初高衍背着自己做钱币的事情也顺手问了一遍。 高衍自然坦白从宽,没有半点隐瞒,不过没提到金燕,只说自己当时想快点让高荣生离开,才做了两套钱币,会和赵森有利益的互相捆绑完全是出于巧合,也怪赵森当时太倒霉,放在红玉的一对雍正胆瓶一真一假刚好被高衍看出来,红玉的老板刚好又是乔行,乔行又刚好是高衍的亲爹,赵森把柄被人捏着,只得乖乖就范。 刘毅对这些全然不知,听高衍提及的口气云淡风轻,好像做那些根本就非常容易一样,但刘毅了解那时候的高衍,所有外在的淡然和镇定几乎一大半都是装的。 高衍说完吐口气,无奈笑道:“赵森比我滑头太多了,和他谈判的时候我压出了乔行、红玉还有自己的手艺,最后连带刘家都拿出来做靠山。我当时心里紧张得要死,一身都是汗,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完全就是十拿九稳能捏住赵森的。” 刘毅能想象当时的高衍会是怎样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心中不免又怜又爱,他抱住高衍,道:“没事了,高荣生那边你不动担心,照顾好自己。” 高衍在刘毅怀里叹了口气。 刘毅花钱花人力,终于打听到高荣生近期根本就不在苏州。 而直湖那边被砸了一次,报警托关系查那群小混混也无从查起,该逃的早就逃走了,没逃的也都躲了起来。刘恒请了专业的保镖封堵了店铺的里里外外所有角落,按照刘恒要求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直接上去先卸了两条胳膊。 然而没过多久王殷成又察觉铺子周围似乎总是被人盯着,但那只是王殷成心中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说不出具体的东西来,保镖组也不能胡乱在直湖边上抓人询问,便只能按照原定计划每天二十四小时轮班盯守。 三个孩子每天都有家长接送,学校里的门卫老师都打过招呼,保镖更是一路上护送学校周围紧盯着,刘恒刘毅小区也成了重点勘察的对象。 刘毅花了大价钱通了大人脉,上天下地就是在找高荣生,但高荣生不愧是活了大把年纪的老狐狸,刘毅用了各种办法,竟然没有寻到高荣生的任何行车或者住宿记录。 高荣生就好像一下子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样,不在苏州,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本来只是疑心的对象,而如今倒像是坐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测一样。 高衍和几个孩子一样全然被蒙在骨子里,什么都不知道,而刘毅的压力在三天之后越发沉重,因为他打听到高荣生如今在高家的境遇可谓悲惨,养子和妻子都死了,高家的上层认为他年纪太大早已失去了价值,逼着他放弃钱币一支,手里的生意和权利几乎全被收走,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人乐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他,只有一堆靠不住等着树倒猢狲散的旁观者。 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高荣生荣光满身了一辈子,临到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时却弄出这么一遭家破人亡,会做出什么事情刘毅简直难以想象。 刘毅十分清楚,高荣生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也就无所谓把柄无所谓后路了,会做出什么,根本无从猜测。 没有人向高衍吐露半个字,刘毅便一直独自顶着所有压力,虽然谈不上战战兢兢,但每天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照顾着高衍和冬冬又要打听高荣生的事情。 一直到第四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刘毅便考虑着是否需要给金燕打个电话,找个理由让高衍和三个孩子先回去避一避了。 然而有些事情要么不来,要么一来就是十分迅速又突然,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狂卷风,让人措手不及。 那天刘恒刚刚把三个孩子送去上学,一转头还没一个小时,幼儿园就打来了电话,说冬冬和汤圆不见了,门卫和老师搜遍了幼儿园里的每个角落,根本没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刘毅接到电话的时候只觉得心跳和时间全都停止了,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颤栗冒出一层冷汗,高衍那时候从二楼转下来,见刘毅握着手机呆站着不动,随口问道:“怎么了?” 刘毅转头的瞬间收敛起脸上的神色,自然转头,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回道:“没事,陆亨达的电话。” 鉴于陆亨达经常从国外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送人,高衍便没有多问什么,只道:“那你早去早回,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刘毅瞒过了高衍,不动声色挂了电话,挪步时脚下却是千斤重,冰冷彻骨的寒意浸透了每一个毛孔,他拿了外套和钥匙站在玄关换鞋,高衍就站在几步开外挺着肚子看着,眼神平静柔和。 刘毅抬头笑了一下,道:“等我回来。” 高衍点点头,还揶揄了一句:“我倒是觉得陆亨达有时间搞那些乱七八糟的,送我一对婴儿床更加实际一点。” 刘毅笑了笑,转身出门,刹那脸色冷了下去,抬头朝电梯口一个戴着耳机穿着一身黑色外套的男人看了过去,男人用余光看了看刘毅,不动声色按了电梯键,刘毅走过去,道:“看好了。”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多余动作,刘毅进电梯下楼,男人便晃到了刘毅家大门拐角处的安全通道内。 刘毅出门之后高衍给阳台上的几盆草浇了浇水,擦了擦叶子,又去厨房给自己温了热牛奶,再跑到楼上看了会儿电视,接着又下楼躺在沙发上看小说。 刘毅离开才30分钟,高衍就觉得有点不习惯,毕竟这几个月以来两个都是朝夕相处的,有时候买菜都腻歪在一起,但凡现在稍微分开一会儿都会觉得不舒服。 高衍看了会儿小说,看看时间才过了40分钟,就有些等不下去,然而这个时候门铃突然想起,高衍抬眼刚好看到茶几上放着刘毅的一窜钥匙。 高衍站起来边朝门口走边暗自摇头,嘴边却扯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又忘记带钥匙啊,不过今天回来倒是挺快的。” 高衍边说着边走到门口开锁拉门,然而抬头的瞬间他却愕然了,大门外的防盗门敞开着,一个带着口罩阴沉着脸的威武大汉站在门口,眼神直白又冰冷的看着自己。 男人在高衍开门的顺便便抬臂格挡住门,刘毅反应过来想关上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另外一手垂着,搁挡在门框上的手臂微微一用力,接着抬腿一踹,高衍扶着门框的手一麻,下意识侧身护着肚子,那人便顺利将门踹开,推开高衍走近了半步。 高衍皱眉刚要开口呵斥,高大的男人侧身让开一步,裹在一身黑色风衣里头发花白的高荣生便出现在了高衍视线中。 高衍瞳孔一缩,全然没有想到高荣生会找上门,心道一声不好,下意识抬手就要合上门,然而站在门口的男人似乎十分不耐烦,推了高衍一把,接着走进门,一直垂落的手臂一抬,将一个满脸是血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扔在了玄关门口。 高荣生阴沉着脸看着高衍,接着走进门,对男人道:“你在门口守着。” 带着面罩的男人看了高荣生一眼,什么废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的时候“啪”一声顺手合上了大门。 88. 房间的地暖开着,整个房间都是热烘烘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透进来,在客厅里洒下一片暖暖的柔光。 然而此刻大厅内的气氛却冰到了极点,高衍护着肚子小心翼翼退到了餐桌后面,眼神紧盯着高荣生,目光冰冷。他想高荣生来得未免也太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陆毅一走他就来了? 高荣生从玄关口出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进来,面孔阴冷印堂青灰一片,原先保养得当的皮肤如今也像是拉出了一层褶子,满头都是银发。 高荣生一步步走进来,抬眼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冷笑道:“你现在过得可真舒服。” 高衍紧盯着高荣生没有回答,脑子里飞速转着,门口有个门神在他能跑开的几率几乎是零,好在进来的只有高荣生一个人,不管他要做什么,高衍现在都要确保尽可能拖延时间同时想办法向外呼救。 高荣生又朝大厅里的餐桌走近了两步,眼睛死死盯着高衍,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高荣生皱眉道:“遥辇金钱呢?你把遥辇金钱放哪里去了?”高荣生说道“遥辇金钱”四个字的时候格外轻,同时压着脚步,伸长了脖子看着高衍,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光。 高衍皱了皱眉,一下子察觉到高荣生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像是那种濒临边缘的疯癫,随时可能发疯甚至暴怒。但至少高衍知道高荣生为什么要来找他了,原来高荣生一直没有死心过,他要拿回遥辇金钱树,重新在高家站稳脚跟。 高衍心里一下子冷下去三分,权利不过是身份的附属品,一个金钱树根本不能帮高荣生拿回什么,如今高荣生会这么做,不过因为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被逼上了绝路才想到这个最后不是办法的办法。 高荣生但凡最后还有理智,都会知道拿回“遥辇金钱”也无济于事,在高衍看来高荣生完全就是疯癫了,他看似像是在做徒劳的无用功,其实不过是把自己身上的痛苦以同等的方式加诸在高衍身上! 恐惧、疑虑、担心、绝望……当初高荣生是怎么对高潜的,现在便用相似的方法对待高衍! 高衍意识到这些之后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他不得不开口周旋,试图转移高荣生的注意力:“不在我这里。” 高荣生看着高衍,眯了眯眼睛:“不在直湖的店里,也不在你这里,那在哪里?” 高衍心里咯噔一跳,他还去了直湖的店?脑海中陡然冒出刘毅离开时的神色,难道刘毅是去了店里?难道……难道王殷成出事了?! 高衍的瞳孔一缩,撑住脸上的表情,“不在我这里,在……” 然而高衍还没有说完,高荣生突然走到餐桌边高衍的对面,两手撑在椅背上,道:“你站这么远做什么?你以前不是不怕我么?你不是都敢站在我跟前撒谎的吗?你过来……”高荣生说着伸手就要去拉高衍。 高衍一下子躲开,高荣生从餐桌另外一边绕过来,将高衍逼到了楼梯拐角。 高荣生站定,冷笑了一声,道:“你怕我?呵,真难得,你竟然会怕我?”高荣生这么说着,四顾看了看,随手抓起手边的一张椅子朝高衍扔了过去,“嘭”一声砸在高衍的脚边。 那一声之后高荣生就像疯了一下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餐桌上的果盘一套茶具,隔墙柜子上摆放的相框、装饰用的瓷器、以及高衍刘毅在家常看的书,甚至是冬冬放在墙角里的一套火车玩具都被椅子砸的七八烂。 高衍惊疑不定的看着高荣生,慢慢退后着站上阶梯,一手扶着扶手另外一手护着肚子,抬眼看到自己的手机被放在客厅沙发上。 高荣生疯了,高衍知道现在自己必须上楼,他要打电话向外求救。 高衍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高荣生却突然转头,像是知道高衍在想什么一样,道:“别看了,刘毅不在,没人救得了你,把钱树交出来。” 高衍看着高荣生,默默深吸一口气,道:“在楼上。” 高荣生喘着粗气:“去拿!” 高衍想了想,没吭声,转头朝楼上走;高荣生自然不会让高衍一个人上楼,他抬手扯开腰带和纽扣,露出包裹在风衣下的已然瘦弱的身体。 高衍在拐角处用余光朝下看了一眼,看到高荣生枯瘦又有点驼背的身形。 高荣生跨步上楼梯跟上,高衍扶着腰一步步慢慢上楼,高荣生很快就跟上,只隔着几节台阶。 高衍的视线朝前落在楼梯镜头摆放的一张雕花案台上,那里正摆放着一只装饰用的瓷器花瓶,高衍一步步朝上,没有回头,突然身体前倾朝案台扑过去,抓起瓷瓶朝后砸去。 身后的场景一刹那撞入高衍眼中,他几乎使了十成的力气,然而高荣生惊愕中后退,瓷瓶擦着他的眉峰一下子扫了过去。接着花瓶摔在墙壁上,碎瓷片如同散开的焰火一下子喷开。 高衍一击不成连忙稳住身体快步朝二楼走去,高荣生被碎瓷片割破了右侧脸颊,震怒中直接朝高衍扑过去。 高衍肚子里怀着两个包子,心动自然不如普通人那么迅速,尽管使上了所有的力气,但小腿还是被高荣生抓住。 高衍躲不开,这个时候无法,只得伸手抓住楼梯扶手腰杆用力侧身,后背摔在地上,同时另外一手用力撑着缓冲后背的阻力。 高荣生抓着高衍的脚腕爬上二楼楼梯口,照着高衍脸上就是两拳,“你逃啊!!你有种再给我跑了试试!!!” 高衍护着肚子,脸上挨了两拳,眼神冷冷的落在高荣生身上,躺在地上只得用手护着肚子。 高荣生喘着气,单腿跪着刚要立起来,高衍却突然抬起两手躬起身抓着高荣生的头发,高荣生疼痛下本能抓着高衍两只手腕,高衍使了全力坐起来,在高荣生抬起一腿揣向高衍肚子之前一个用力,把高荣生的脑袋朝案桌一脚砸过去。 高荣生的后脑勺重重磕在桌角上,怒红了眼,满脸都是青灰色,身体一下子脱力,两手松开了高衍。而高荣生的手机这个时候从西裤口袋里掉落出来。 高衍脑子里飞速一闪,趁着这个功夫站起来,弯腰夺过手机,高荣生抬腿一扫撞在高衍肩膀上,手机从高衍手里飞速脱离摔落到一楼。而下一秒,高荣生又横扫着朝高衍踹过去,而这一次竟然直接对着的高衍的肚子。 高衍一个不稳差点又摔在地上,险险躲开,后背一层冷汗,扶住楼梯扶手勉强站起来;高荣生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面色涨红且青,脖颈处青筋直爆,慢慢又站了起来。 高衍想都没想一下子冲进二楼书房,抬手拿书架上的一只墨宝砸了刘毅摆放在靠门的一只玻璃橱窗,从里面拿出一把收藏的复刻短剑。 而下一秒,在高荣生还没有来得及追进书房的时候,高衍便拔出短剑扔掉剑鞘走出了书房。 高荣生阴沉着脸站在二楼长廊上,躬身喘气抬眼看过来,高衍这才注意到高荣生如今身材伛偻单薄,下巴一点肉都没有,露出的手臂上满是凸出的筋络血管。 高荣生见高衍握着把短剑从房间里出来,忽然笑了起来,直起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个时候进房间反锁门才是上策。” 上策个鬼!高衍心里骂道,现在只要他反琐房门,高荣生就会下楼去喊那个壮汉,一个枯瘦的老头儿他暂且还能凑合应付着,门外那个蒙面的男人他是半点都没把握的。 与其躲起来,还不如现在就把握住先机。 高衍看着高荣生,脸上没有半点神色,只沿着墙根抬步朝前走了两步,接着顿住,在齐肩高的墙面上推开一个装饰用的木板,露出里面几个红色的操纵按钮,一巴掌把两个按钮都按了下去,接着合上木板,这才靠着墙壁喘了两口气。 高荣生疑惑且警惕的看着高衍的举动,慢悠悠道:“你在做什么?” 高衍一边拖着时间一边给自己喘气的机会,“你会挑刘毅离开的时间过来,怎么没把小区的安全的系统搞明白?”那块木板后面是高衍这套房子小区的特殊安全警报系统,除了走廊还有好几个房间以及卫生间都有,只要按下去,小区物业那头就会响起警报,而刚刚高衍还按了另外一个按钮,则是把一楼大门彻底锁死。 高荣生愣住,接着恼羞成怒的露出獠牙,凶狠道:“呵,高衍,我还是小瞧了你呀,”高荣生说着回头朝楼梯看了一眼:“你刚刚把我手机扔掉也是怕我再喊人过来吧?” 高衍垂手握着剑,靠着墙,道:“你喊不了人,我也喊不了,你不是来找我么?新仇旧恨我们今天都解决掉,省得夜长梦多。”高衍这么说着便立了起来。 高荣生见高衍手上握着把真剑,剑身还反射着凛冽的寒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这会儿脑子多少也清醒了。 高衍握着剑向前走,眼神越来越冷,边走边道:“你不是想知道钱树在哪里么?我告诉你,在乔行那里。还记得乔行是谁吧?” 高荣生当然记得,但他从来没把爱慕高潜的乔行放在眼里,他连退了好几步,最后抵在了长廊尽头的房间门口,他看着高衍,冷静下来之后突然觉得高衍这会儿的眼神十分可怖,像是淬了千年的寒冰又像是燃了千度的烈火,想要将他一剑贯穿。 高荣生有点想笑又有点本能的恐惧,他抬手,指了指高衍,“你想杀了我?” 高衍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反问了一句,道:“你来做什么?要钱币还是想报复我?” 高荣生听到高衍直白的问话终于忍不住胸腔的共鸣笑起来,“对,你说的对,我应该拿到钱树,然后宰了你,一尸两命哦不,三命,这样等刘毅回来的时候也就能给你收尸了。” 高衍没有激怒,反正他知道高荣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直直看着高荣生,终于站定,脑海中突然冒出赵森的话——你和高荣生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血缘关系…… “想杀我么?呵呵”高荣生冷笑着,道:“真是高潜养的好儿子,白眼狼,都忘了自己姓什么。” 高衍脑海中又冒出高潜那么多年痛苦不堪的生活以及临死前所受的病痛折磨,高衍握着短剑的手以及整个胳膊都在颤栗,眼神肃杀通红,脑海里此刻只有一声——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给高潜报仇,只有杀了他才能彻底摆脱,只有杀了他才能保护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对,杀了他…… 高荣生残忍的冷笑,虽然后背和手心都是汗,然而他始终是一只老狐狸,此刻依旧用无惧甚至挑衅的眼神看着高衍。 高衍抬起手臂短剑直指高荣生,接着用力刺了过去;高荣生后背抵着门,在高衍刺过来的刹那反手一转门把手,身体随着敞开的卧室门后倾而去,竟也躲开了高衍刺过来的那一剑。 高衍当时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脑海里全是汹涌澎湃的呐喊,此刻一击未中,剑身划破空气横在高荣生胸前。高荣生怒目大喊一声,两手遏制住了高衍的手腕,侧身抬起膝盖对着高衍的肚子重重用力一击,高衍虽然手腕脱力,但本能中会留神自己的肚子,在高荣生抬起膝盖的时候便弯下身退来两步,高荣生膝盖没能砸中。 然而高衍的后背却无疑露了出来,高荣生松开一手,咬着牙根瞪着双眼曲起手臂用手肘狠狠砸在高衍的后背上。 高衍绷着浑身的肌肉承受了那几下重击,握着剑的双手却不敢松开。高荣生抬手想给高衍一巴掌,高衍却趁这个工夫反手一扭剑柄,挣脱开高荣生的另外一只手,接着在高荣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抽身,握着剑照着高荣生砍去。 一切的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高荣生退无可退只能朝门外闪,高衍的剑却比他逃离的动作要快,剑刃一下子就砍在他的后肩头。 那一下血肉模糊,高荣生疼得浑身冒汗摔趴在地上,恐惧死亡的本能让他迅速坐起来,朝长廊另外一头爬过去。 高衍躬身喘气,侧头红着眼睛看高荣生,道:“别在我面前提高潜两个字,你这个每种的狗杂种!” 高荣生面色一僵,高衍转身看着他道:“我和高潜果然和你没半点关系!遭报应生不出半个孩子!谁稀罕姓高?我的姓氏还给你!” 曾经极力隐藏的事情如今败露,高荣生就像是被人脱光了扔在大马路上羞辱一般,但他如今也知道已经没办法用所谓的血缘来牵制住高衍了,高荣生四顾的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高衍身后的儿童房间,一顿,突然冷笑道:“被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来啊,你来杀了我,不过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拉你的宝贝儿子和你的侄子一起陪葬。” 高衍心下震惊,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想起来冬冬和汤圆,他努力平复心情看着高荣生,他想高荣生应该是怕死所以在拖延时间,冬冬和汤圆应该没事的。 高荣生试着从地上坐起来,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挑刘毅离开之后来么?因为你的宝贝儿子和侄子在幼儿园不见了,他要忙着去幼儿园。你不知道吧?呵呵,你是孕夫,一个人系着三条命,他当然不会让你知道。”高荣生好不容易站起来,然而肩头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染得地板和衣服后背全都是深红色。 “你不信?!”高荣生脸色发白,冷笑:“你不信没关系,反正我也一把年纪了,我死了没什么可亏的,黄泉路上还能有两个小崽子陪着。” 他竟然用两个孩子的命威胁自己?高衍内心震动极大,他突然后悔几个月之前没弄死高荣生,偏激的想法占据着高衍的脑海,极度的愤怒和染血的红盘踞在高衍心中。 “去死吧!!”高衍双手握着剑,快步朝着高荣生刺过去,他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管不了,他不是懦弱的女人这个时候会不适时的冒出母性护犊的妥协。高衍是个男人,骨子里就有血性,他过去恨透了高荣生给他的家庭带来的灾难,如今更是痛恨被人破坏了美好的平静生活。 他要斩杀,他要去除所有的阻碍! “你儿子侄子都在金星幼儿园小六班!!”高荣生难以置信高衍竟然不为所动,躲闪不过最后只能拼一把。 然而高衍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脑海盘旋着清除阻碍的叫嚣,双目赤红,他只看到一片血红的背景下高荣生惊恐的眼神和张开的嘴巴。 有人影从楼梯口飞速闪过,然而高衍根本没注意到,只有高荣生惊恐中的面孔和眼神急速拉近,接着握在高衍手中的短剑瞬间切入皮肤肌理,缓冲沿着剑刃剑身传到剑柄最后契入高衍的手心。 结束了! 高衍在那一瞬间脱离,双眸中印着高荣生急速收缩又张开的瞳孔以及他张开的嘴唇。 高衍提着口气,只觉得心中一根弦“嘣”一下松开,然而抬眼时,他却突然看到高荣生侧身后站着一个小矮个。 小矮个脖子上系着块方巾遮住了下巴和嘴唇,一双眼睛凌厉的看着高衍,而一只手却提着高荣生的后颈。 高荣生以为自己要死了,虚脱的被人抓着后颈,腿都软了。 小矮个垂眸看了看高衍握着短剑的手,空着的手架住剑身,声音异常理智:“再偏一点他就真的一刀死了,你大着肚子,不是真的想做杀人犯吧?” 高衍惊了一下,慌忙中松开剑柄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他的视线从惊吓住的高荣生脸上挪到小矮个漠然的半张脸,最后落在刺入高荣生左下腹的短剑上。 小矮个一手拎着高荣生,另外一手的两根手指捏着剑身,接着踹了高荣生一脚,高荣生跪坐下去,虚弱的靠着墙壁,一脸将死未死却明显如死灰的神色。 小矮个看都没看高荣生一眼,走到高衍面前,抬眼道:“你没事吧?”顿了顿道:“两个孩子没事,你放心,刘毅在回来的路上。” 高衍心中用来攀附愤怒和绝望的绳索一下子抽空,恐惧爬上心头,他贴着墙挺着肚子,浑身满脸都是冷汗,他不认识眼前的小个子,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没有危险。 小个子依旧用方巾遮着半张脸,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卫星手机一边道:“你按了物业的内部报警信号,惊动了物业的人,可能会引起警察的注意,一直到刘毅回来为止都别开门。”说完拨通了卫星电话,用英语和那头的人交流了两句,接着直接拿着手机贴到高衍耳边。 刘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像是隔着数千里:“高衍!高衍你怎么样?!” 高衍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听到刘毅的着急又关切的声音之后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没事,我没事,刘毅,我……我可能杀人了。” 刘毅在电话那头听到高衍说没事,只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接着安抚道:“别怕没事的,有我在,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高衍虽然惊了一声的冷汗又是扑又是躲的,但好在年轻身体素质又好,此刻竟然半点事都没有,肚子里的两个小包子也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动弹。 高衍摸了摸肚子道:“我没事,我没事,”顿了顿:“你在幼儿园?两个孩子呢?” 刘毅声音放缓,尽可能安慰高衍:“放心吧,没事的,我在回来的路上,孩子和刘恒在一起。”接着又道:“等我回来,没事的,你身边的那个小矮个是自己人,相信他,没事的。” “小矮个”就站在高衍对面,听到电话里那句“小矮个”,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89. 苏誉把卫星电话收起来,指了指高衍身后的儿童房间道:“你去躺着,不要动。” 高衍此刻有种如梦初醒一般的感受,所有真实的感觉一下子拍过来,弄得他异常清醒同时有头昏脑涨,他看着苏誉的身影,道:“他死了么?”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苏誉没有转身看高荣生一眼,只抬手握住高衍的一只手臂,将人朝房间带过去,目光没有半丝移动,道:“你可以等刘毅回来听他解释。现在去躺着,你也不想肚子里两个有什么问题吧?” 一句话让高衍成功闭嘴,是啊,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如今的状况也不容他去瞎操心,既然刘毅说相信眼前的小个子那他就不要多想了。 高衍尽可能把刚刚发生的一切从脑子里驱逐出去,着衣躺上冬冬的儿童床休息,苏誉关门出去,没多久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出来,站在一边仔细观察了一下高衍的神色,然后沉默着抬步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高衍把牛奶全喝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开始还能听到小个子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了。 高衍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不让自己乱想,手摸着肚子,祈祷刘毅赶快回来,他没办法肚子面对现在的一切。 高衍异常清醒的躺了一会儿,不久之后门外响起一窜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哗”一下被推开,高衍睁开眼睛抬脖子,看到刘毅带着惊疑不定的面色走了进来。 刘毅几乎是飞奔过来抱住了高衍,仔细看着高衍的面色,瞪大眼睛:“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高衍摇了摇头,一手撑着身体另外一手摸着肚子,“没事,我没事。” 刘毅看着高衍,眼神交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关切、悔恨、懊恼、自责以及愤怒,刘毅拥抱高衍,将人仅仅搂在怀里,这一刻他觉得眼前人存在得那么不真实,如果刚刚他离开的那段时间但凡出一点差错,他都无法想象高衍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而自己的后半生又将如何沦陷在无穷的悔恨中。 刘毅抱着高衍,亲吻高衍的头发,只想将眼前的人死死拢在自己怀里,不让他受半点伤害。 高衍此刻也终于安心了,刘毅回来了,他的倚靠此刻就在眼前,他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刘毅过了一会儿放开高衍,看着高衍,又摸了摸高衍的肚子,还是不放心道:“我联系了医院,等会儿有车过来,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高衍点头,知道这个时候检查一下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高衍此刻也没力气知道什么前因后果,其实这事本来就不复杂,无非是高荣生发了疯一样寻机报复,刘毅可能提前知道了什么做了点准备,只可惜还是着了高荣生的道,幸而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 刘毅在冬冬的房间里陪着高衍,高衍休息了一会儿,没多久医院的车就到了,苏誉在门口敲了敲,提醒刘毅带高衍去医院。 刘毅心里记挂着高衍,然而对他自己花钱请的一帮子保镖如今是一肚子火,再看苏誉那一脸什么都不上心的淡漠眼神更是火大。但此刻陪高衍去医院检查最重要,刘毅只能压住一腔滔天的怒火,扶着高衍下楼。 然而下楼时让高衍惊讶的是,二楼长廊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楼梯口的碎花瓶也不见了,一楼大厅原先被砸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消失了,而玄关口那个一脸血的黑衣男人也不见了。 只是大厅里除了那个小个子,还多了几个同样穿着黑衣服带着方巾遮住嘴巴的男人。 担架在门口等着,医护人员把高衍扶上车,刘毅跟着出门,其中三个男人便跟了上来。 刘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大门,朝苏誉看了一眼。 苏誉漠然走近,在一米开外停住。 刘毅道:“人死了么?” 苏誉:“没有。” 刘毅双眸中闪过一丝狠辣的雾霾,边转身边道:“不用留着了。” 苏誉眼中没有半点动容:“知道了。” 刘毅陪高衍去医院检查,前后总共跟了六个保镖,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而苏誉在刘毅高衍离开之后没多久推开了杂物室的门,在黑暗中找到那具腐朽将要枯萎的破败的身体。 高荣生残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誉灯都没有开,几秒钟的工夫解决了一切。而他的同伴带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带进来,默声将人搬走。 高衍也是事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刘毅打听到高荣生不在苏州之后便请了专业的保镖,刘恒王殷成三个孩子甚至是乔行那里他都安排了人,刘毅高衍小区总共安排了八个人,个个都是精英。 刘毅请保镖就是以防万一高荣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但按照一般人的思维,也不会把个人恩怨无限制的升级。 然而刘毅却低估了高荣生的疯狂,刘毅请的专业保镖,而高荣生花钱却是找了几个亡命徒。如果刘毅的戏码是正常的商业戏份,那高荣生直接就来了一出黑道情仇。 高荣生找的那拨人十分敢想敢做,他们收了高荣生的钱,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粗暴却又不失周密性。他们绑架孩子,接着调虎离山让刘毅离开小区,再然后用反侦察的方法脱离保镖的视线,最后成功摆平刘毅家门口的保镖让高荣生进了高衍的大门。 刘毅事后想想就后怕,怒火压不住,直接和保镖团的老大拍桌子吵架,骂道你们到底保了什么?我儿子老婆差点都没了!! 保镖团的老大也是怒,道:“你事先不是说就一个老头儿么?怎么扯上了那拨亡命徒?人是刀尖舔削分分钟碰的都是真枪实弹!!我们是保镖!!早调查清楚是这么个情况我就给你找佣兵了!!你见过哪个老头会用反侦察的办法躲过那么多保镖的视线最后还能冲进你家大门口??那拨人不是小混混啊大哥!!” 保镖团的老大一大通吼,跟着刘毅拍桌子吵架,两方谁都不肯让,然而刘毅事后想想也清楚知道这次真心是他失算了,没想到高荣生最后拼了这么一大把,找了这么一群亡命徒过来。 刘毅事后甚至要专门请人去找那拨人,花钱摆平,以求事后不会再有什么恩怨。 刘毅经此一次世界观都差点变了,他是有钱,但那都是干干净净赚得,他不从政没有政治野心,一向都很低调,保镖也不过是保护正常的人身安全。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身边的亲人爱人会遭受如此境遇,甚至差点丧命。 而高衍事后也十分庆幸当时自己没有躲进房间,而是一边和高荣生纠缠一边彻底锁死了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人。 高衍去医院检查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天高衍和刘毅也没有回小区,直接去了刘毅在郊区的别墅,而那里王殷成和刘恒带着三个孩子正耐心等着高衍。 高衍进门的刹那看到冬冬和汤圆安然无事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心里的那块石头彻底落了下来。 冬冬从客厅跑到玄关,刘毅就把冬冬抱起来凑到高衍怀里,高衍摸摸儿子的头发脑袋才算松了口气。 王殷成和刘恒看高衍安然无恙,也油然生出股劫后余生的感慨,没人多问高衍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保镖也从小区撤到了别墅,高衍一抬眼就能看到好几个黑衣男人站在角落里。 高衍只认识那个小矮个,想了想,问刘毅道:“我当时按了小区的内部警报,门卫没报警吧?!” 刘毅朝苏誉看了一眼,揉了揉太阳穴,道:“那个小个子怕把警察引过来添乱,打晕了门卫。” 高衍:“……” 如同风浪过去后安静的海面,之后高衍就养在别墅里,刘毅每天寸步不离陪着。 高衍没有问刘毅之后的事情,并不想被高荣生的事情扰乱了心绪,每天好吃好喝养着肚子里的两个包子,静静等待预产期的到来。 刘毅和刘恒两家三缄其口,没人把高荣生的事情朝外说,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刘毅此后再也没有回那个小区,除了有用的东西,其他能扔的都扔掉了。他甚至很快联系国内和苏黎世的保险公司,连买了好几份意外保险,所有保单受益人的名字都是高衍。 而生活照样继续。 90. 过了四月,温暖的春日气息才算是真的扑面而来,别墅园子里的绿草破土而出,藤架上睡了一个冬日的藤蔓也开始慢慢苏醒。 这几天园子里请了园艺工人进来打理草坪,高衍每天下午坐在二楼书房的阳台边上晒太时都能听到“嗡嗡嗡”的推草声音和一股子淡淡的青草泥土味道。 高衍今天照旧坐在二楼阳台里面,手上什么都没拿,肚子上披着一条绒毯,侧头躺在摇椅上看着落地窗外。 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只瞧见园外的墙根和不远处的马路,但此刻晒着午后暖暖的太阳听着“嗡嗡嗡”除草机的声音就觉得十分安定,好像所有的时间空间都定格在了此刻。 高衍转头,朝屋内的欧式大办公桌看去,刘毅此刻正坐在桌前办公,白衬衫的领口松着,神态沉静又专注,眼神凝在电脑屏幕前。似乎是感觉到了高衍的目光,刘毅转开视线越过书桌朝高衍看过去。 高衍笑了笑躺回去,刘毅收回视线也笑了一下,继续办公。然而没多久刘毅却锁定电脑屏幕站了起来,越过书桌朝高衍走过去。 高衍问道:“你都弄完了?” 刘毅在高衍身旁的矮椅上坐下,倾身凑到高衍面前,笑道:“没有。” 高衍疑惑道:“那你跑过来做什么?” 刘毅继续笑:“我来给你顺顺毛,顺完了再回去。”刘毅的手在高衍脑袋上摸了摸,接着又在高衍肚子上摸了摸。 高衍哭笑不得,任由刘毅摸个够,过了一会儿叹道:“还有两个月啊。” 刘毅看着高衍如今八个月足的肚子,眼神温和又坚定,在高衍脸上亲了亲道:“等生完就好了。” 高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哄我呢吧,没生也就是肚子大,生完了家里就又多出两个包子。” 刘毅忍俊不禁,突然想起来道,“之前妈打电话过来,问孩子的名字。” 高衍看刘毅,道:“他们想好了?” 刘毅:“老爷子挑了好几个,不过据说还是要看生辰八字。” 高衍挑眉:“要这么讲究?我当时给冬冬取名字就是随便取的,早上出生又是个下雨天,所以干脆就叫雨辰了。” 刘毅笑道:“差不多的,他们也是这个意思,看寓意吧。主要汤圆出生的时候出了点状况,家里有人信这个,说是汤圆五行缺水。” 高衍笑喷,一想到汤圆的大名就要笑,忍不住捂嘴道:“刘汤源,恩,好名字……” 刘毅抓着高衍的手,“别笑,说真的,他们挑了几个名字,说是到时候看生辰再订,我们先把小名取了吧。”刘毅想着冬冬的名字不是自己取的,两个小包子的大名自己做不了主,小名怎么着也得自己起吧,要不这个爹不是白当了么。 高衍想了想,没啥灵感,道:“大的叫冬冬,两个小的要不就叫北北和南南好了。” 刘毅一愣:“……是不是,太随意了?” 高衍眼睛笑得眯起来:“取名字就那几个字,小名一般也就两个字或者一个字的叠音,哪有什么复杂的。或者叫‘384’和‘32’?哎,我胡说的,最近动漫看多了……” 刘毅很认真的想给自己俩个还未出生的小宝贝取名字,奈何老婆似乎并不在意,刘毅自己偏偏想了几个又觉得没新意或者不好听。 高衍看刘毅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顺毛道:“之前乔行也想了一个,男孩儿叫牛牛,他说贱名好养活,女孩儿叫免免,免去灾难的意思。不过我觉得好像都不好听,你说呢?” 刘毅赶忙点头。 高衍想了想,自顾道:“怎么就想了个名字叫免免呢?和‘兔’字就差一个点啊,牛牛,兔兔,哎……我去,刘恒家一个豆沙包子一个汤圆,我家再来两个哺乳类动物……” 刘毅脑子里电光一闪,脱口道:“喵喵?” 高衍:“??你学猫叫做什么?” 刘毅:“不是,男孩儿小名叫喵喵,女孩儿叫兔兔。” 高衍躺都躺不住了,撑起来瞪眼看着刘毅:“真的假的?兔兔还好,你给自己儿子取名叫喵喵?” 刘毅一边把高衍按回去一边笑着,自己想想都自己脑子短路了,但他脱口而出之后反而觉得很好听。 刘毅自顾想着,脑海里冒出一个场景,他的宝贝儿子和宝贝闺女趴在地毯上,刘毅蹲在地上,朝两个小的拍拍手,嘴里喊着:“兔兔,喵喵,快到爸爸这里来。”两个小包子扭着屁股爬啊爬,朝刘毅爬过去。 “噗”的一下,一根粉红色的小箭戳在了刘毅心尖上。 刘毅摸着胸口,理智上也觉得给孩子取这种名字不好,好像家里养的猫猫狗狗一样,但回头想想,不是也有人说孩子其实就是家里养的宠物么?只不过是最难伺候、也不会摇尾巴的宠物而已。 把孩子比喻成宠物确实不妥,刘毅总是习惯先用理智来思考,然而此刻他回想刚刚脑海里的场景,怎么想怎么觉得以后家里的孩子叫“喵喵”“兔兔”多好呀,依赖自己需要宠爱,再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成长。 刘毅试探着问高衍:“其实我觉得挺好的,虽然好像是有点奇怪,你觉得呢?” 高衍看刘毅一脸忧郁的样子,笑了,他怎么可能会不了解刘毅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呢?高衍摇摇头,道:“挺好的,干脆就叫喵喵和兔兔好了,反正名字我们取,等他们长大了想抗议的时候也晚了。” 刘毅见高衍同意了,瞪眼道:“真的?” 高衍点头:“当然真的,不过话说回来,女儿似乎还好,儿子叫‘喵喵’……”高衍头疼的想,他宝贝儿子以后会不会恨死了小名啊~~ 高衍和刘毅在这个温暖的午后红茶时间亲自敲定了两个孩子的小名,当天晚上刘毅在饭桌上随口提了一句,儿子叫“喵喵”女儿叫“兔兔”,问大家觉得怎么样。 王殷成一口汤直接喷了,刘恒愕然看了看刘毅又看了看高衍,道:“你们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 刘毅十分冷静的看着刘恒,“你说呢?” 王殷成抽纸擦了擦嘴和桌子,问道:“女儿叫‘喵喵’?” 高衍道:“不是,儿子。” 这次轮到豆沙喷汤了。 涉及到自己两个亲弟妹,汤圆无比紧张,看看大人又看看豆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喵喵不好听么?” 豆沙拿纸巾默默擦嘴,祈祷大名不会叫刘猫猫= =。 时间像是漏斗里的细砂一样一点点流失,七月初的时候眼看着高衍的预产期就要到了。 刘毅从七月的第一天开始就十分紧张,俨然得了生前综合症,吃的少睡得少,每天都围着高衍转悠,高衍肚子比前两个月又大了不少,如今站起来他都不太乐意,看着刘毅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跟着烦心,时常给刘毅找点事情做,好让他不要时时刻刻围着自己转悠。 高衍的肚子在这段时间十分安静,孩子偶尔动两下,每到这个时候高衍都会屏着呼吸静静的摸着肚子感受,就好像他已经看到了孩子一样。 但事情总不会如他们想的那般理所当然,孩子在月初的时候确实十分安静老实,所有人都以为孩子会如期降临人间,然而两个小包子还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在预产期的前十天就开始折腾着要出来。 第一脚也不知道是谁踢的,高衍当时被那一下震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几个孩子不在,餐桌上的大人都莫名其妙看高衍。 高衍僵着身体凝着呼吸,肚子被踢了第二脚之后他才慢慢抬头,道:“好像……好像要生了……” 众人:“……” 没人想到孩子出来会这么早,他们刚刚还说笑着讨论两个孩子以后会不会长得很像,三个成年人都愣住了,刘毅最先一个扔下筷子扶住高衍,问道:“你感觉怎么样?”然而视线落在高衍肚子上,硬是不敢抬手去摸,生怕一摸孩子会动得更加厉害。 高衍摇了摇头:“我没事,好像是真的要生了。” 刘恒和王殷成这才扔掉了筷子,刘恒奔到沙发边上拿手机给医院打电话,王殷成正准备上楼拿东西,见刘恒在打电话回头一把拽住,道:“别打了,医院的车一来一回要耽误多少时间?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刘恒拿了车钥匙朝外奔,王殷成上楼给高衍拿衣服,刘毅陪着高衍,一时只能细声安慰:“没事没事,很快就到医院了。” 高衍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时也有点慌了:“不会半路上生出来吧?” 刘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无奈道:“不会的不会的,放心吧,没那么快的。” 高衍不是第一次生,此刻想想才回忆起来确实没那么快生,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下来。 王殷成上楼拿了衣服,其他什么都没带,直接下楼和刘毅一起扶着高衍朝门口走,刘恒的车刚好停在门口。 三人朝医院火急火燎的赶,刘毅一个电话去医院让医生做好准备。 到医院时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高衍躺在担架车上,几个护士推着车朝产科奔去,医生和刘毅跟在后面跑,边跑还要边问一些基本的情况。 到了产科之后护士理所当然把刘毅拦在门口,刘毅在自己开的医院当然是财大气粗,理直气壮又火心急如焚的想跟着进去。 王殷成从后面拽了刘毅一把,劝道:“别去了,高衍未必想你看到。” 刘毅脑子里烧的那把火把理智都要烧光了,转头道:“怎么可能。” 王殷成耸肩:“怎么不可能,你也是男人,总有些东西你不希望给其他人看到吧。” 刘毅顿了顿,回头没说话,也没有再要求进产房。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但其实剖腹产比女人顺产要快的多,也没有那么多痛苦的过程。刘毅的脑子在这期间一片混乱,他想了很多之前的事情,自己第一次听到高衍的名字,第一次和高衍相遇,他们相识初期的种种,以及又是怎么在医院遇上冬冬的,他甚至回想到几个月之前高荣生的那次,他后怕的想如果高衍那个出了事他要怎么办?现在呢?现在高衍躺在病床上,一个人系着三个人的命,会不会…… 刘毅没敢让自己想下去,他深呼吸几口气,一直看着产房门口,眼神时不时落在腕表上,祈祷一切都顺利。 没多久产房最外面的门被推开,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走了出来,刘毅瞪眼看过去,本想问一问,然而那护士抬手抵着门,另外一个护士双臂弯着抱着一个襁褓从门内走了出来。 护士抬眼,也不知该看向谁,只得对门口站着的院长道:“生了生了,大人小孩儿都很好,女孩儿先出来的!” “嘭”一下有什么在刘毅脑海里炸开,刘毅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抬步跨过去,护士很有眼力见色,把臂弯里的孩子凑到刘毅眼前,道:“这个是姐姐。” 正说着,刘毅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孩子,产房的门突然大开,护士推着平躺的高衍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护士手里也抱着一个孩子。 刘毅都来不及看小的,立刻凑到高衍旁边,弯着腰仔细看着高衍,细声道:“没事吧?” 剖腹产的过程顺利得高衍都觉得不可思议,从进门到孩子出生再到最后被推出来,整个过程不过也就一个小时。高衍看着刘毅,摇摇头,疑惑道:“你怎么满脸都是汗?孩子看过了么?” 刘毅这才算松了一口气,知道高衍似乎没多大的痛苦生完之后一样很有精神。 护士笑着把两个孩子抱过去,凑到高衍和刘毅眼前,道:“是姐姐和弟弟,龙凤胎。” 两个刚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小包子躺在护士臂弯里,刘毅内心里淌过了不安和焦躁,如今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和幸福。他摸摸两个孩子,回头趴到高衍枕边,亲吻高衍的脸颊,深情凝望道:“我爱你,亲爱的。” 高衍笑着,眼角却流淌出泪,道:“我也爱你。” 我们都会很幸福,因为我爱你的时候,刚刚好,你也爱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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