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番外——糖糖妖儿
糖糖妖儿  发于:2014年09月01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一个在寻母路上所发生的,关于梦与爱的故事。 本文风格凌乱,偏童话风,不喜慎入。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空┃配角:空┃其它:梦魇 1、初始 夕阳西下,明亮的橘色光晕笼罩大地,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 山脚下的小木屋里,孤零零的坐着一个男人。 说是山,不过是百丈高的小土包,说是木屋,不过是几块木板搭成的不能遮风不能挡雨的破房子。 男人坐在一个低矮的小凳上,小凳像是被人随手捡了木头钉出来的,粗糙又破旧,看得出已经有些年头了,是屋里除了床以外的唯一一件能够称得上是家具的物件。 手里的旱烟做工一样糙,烟叶已经燃尽,不时随着右手的抽搐而洒落几丝烟灰,男人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次也没往嘴旁凑过。 脚旁放着一个木桶,里面的水已经见了底,半脏不净,面上还悠悠的飘着一片枯黄的枫树叶子。木桶旁有几个形状古怪的脏苹果,青的发蓝,也不知熟了没有,再往旁边看,却有一个干净的,尤其显眼,顶上染着一抹红,模样算是好看,侧面被人咬了一小口,就被扔到了一旁。 “父亲,我回来了。”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当做“门”的木板被人从外面搬开,一个光着膀子,模样清秀的长发少年一矮头就钻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捆树枝子,手上和身上还有不少新新旧旧的伤疤,最近的几道还在淌着鲜血。 男人动也没动,只是用目光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神情似是万般不屑。 少年也不在意,自顾自走进去,弯下腰从床脚下拿起一把斧子,拎着树枝出了木屋,在外面闷头忙活了起来。 待到将树枝削成一段段的柴禾,在门前堆好了,少年才又回了屋里。 男人磕了磕旱烟,换上了新的烟丝,正一口一口抽的起劲。见少年赤脚席地坐到他身旁,就腾出一只手来,微微伏下身,拨弄起身前的几个苹果来。挑了半响,男人从中挑出了一个最小,最青,形状最奇怪的,手指一挑,便将那个挑到了少年的脚边。 “自己洗了吃。” 少年看了看咕噜咕噜滚到自己脚边的青苹果,又看了看男人身前的那几个,双眼一眯,也不捡起来,反倒抬脚一踹,将那青苹果踹了个老远,又伸长胳膊,用力一摸,将那个顶上带红的干净苹果摸到了手里,看着被咬了一口的地方,无声的笑笑,张大嘴,一口便咬上去,“咔哧”一声,苹果被咬下了几乎一半,从雪白的牙齿旁溅起的汁液飞散开来,又酸又涩。 少年却将笑的双眼弯成了月牙,仿佛吃到了什么绝顶的美食一般。 男人沉默的看着少年的动作,沉默的抽着旱烟。 夜晚沉默的降临。 山中简陋,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玩意儿,少年靠在父亲身旁,蜷起双腿,掰弄着自己的双脚。 下午上山捡柴禾的时候鞋子掉了,他只得光着脚走下山,现在上面全都是细小的划痕与咬伤,幸好没有遇到蛇,不然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少年歪着头,想着什么时候再弄双鞋出来,老是这样光着脚也不是办法。 由始至终也未询问过男人为何整整一天都保持着一个同样的姿势。 如果不是此时相互依靠着,他们就像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的大限将至。”安静的环境下突兀的一声话语,吓了少年一跳,差点就惊的蹦起来。 似乎许多年都没有见男人主动说过话,少年转头疑惑的看向父亲,却见男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迷蒙着双眼,望向窗外,明亮的月色,暗影重重的山林。 “去找她吧。”男人磕了磕旱烟。 “你说她死了。”少年冷淡的回答。 “死的不是她,是你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男人面无表情的补充,“被她杀的。” 少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 男人冷笑,“不相信?” 少年不作声。 “我抛弃了她,她恨我,恨之入骨!”男人甚至低低的笑了起来,却又突然被从喉咙上涌出的麻痒打断了嘶哑难听的笑声,猛的咳嗽起来,连腰都无力的弯下去。 少年并未上前搀扶,只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 十八年,见过这人冷酷残忍的每一面,如今这狼狈模样,倒是头一次见到。 男人撕心裂肺的咳了半天,才算是逐渐顺过气来,“她本欲让我断子绝孙,却不知为何有了新的主意——让我唯一的儿子憎恨我,折磨我,所以她留下了你。” 我折磨你? 少年嘲讽的勾起唇角。怕是说反了吧。 这十八年来,若不是你时时刻刻不忘让我吃些不必要的苦头,我又怎么会憎恨于你?每次一同上山都要防着你将我从山崖上推落下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好不容才长大,你却说我折磨了你? 少年简直要笑出声。 “虽说这些年我对你算不上好,但至少已经将你养育成人。”男人又咳嗽起来,手里的旱烟都要拿不住了,“我已经尽到了我的义务,明日你便走吧。” 少年依旧沉默的看了他半响,最终还是慢慢走上前,扶起他,将他带到了床边,让他在简陋的木床上躺好。 男人闭上双眼,布满了细小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无法掩盖的疲态,声音也似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她当年不杀你,想来对你也是有些感情的。” “你走吧。这么些年,我也总算是能做一个好梦了。” 2、寻母一 收拾好少的可怜的行李,少年轻快的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兴高采烈的踏上了行程。 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跨过荒无人迹的小山包,踩过一片片艰险曲折的崇山峻岭。 抬头便见山巅上有身穿布衣正挥汗如雨的樵夫,少年停在山脚下,仰头大声问道,“辛劳可敬的樵夫,请问你知道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人现在在哪里吗?” 樵夫也大声回道,“我知道!她就在东方的尽头,太阳升起的地方!她有着如同朝阳般灿烂无比的金发,嘴唇就像鲜血般殷红!据说只要她一微笑,连太阳都要为自己不够美丽而暗自哭泣!可怜又无知的少年,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吧!只要再过一条小河就能到达!不过我可真不愿意你就这样去找她!” “为什么!”少年扯着嗓子喊道。 “因为她不仅是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人,还是世界上最最恶毒的女人!”樵夫大声回答,“她的眼神会像太阳的光芒一样照瞎你的双眼!她会把追求者杀死,将尸体扔到饥饿的秃鹫群里!可怜又无知的少年啊,快快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去罢!不要再心存妄想!” “我并不是她的追求者!”少年微笑着回道,“这世界上最美丽的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儿子,正要去找回失去多年的母爱!” “那么祝你好运!”樵夫大笑着冲他挥手,少年也回以感谢的礼节。 将崇山峻岭抛于脑后,少年继续向着东方出发,路途逐渐变为平坦,直到他面前出现一条湍急的河流,水花卷着轻快的音符,唱着歌奔向远方。 顺流而下,几日的路程,河水逐渐平缓,岸旁有几位戴着头巾的妇人欢快的聚在一起洗衣,还不肯闲着,打打闹闹,推推搡搡,娇俏的欢笑声让周围的花儿都暗自心喜,竞相开放,盛满衣服的木盆飘在水边,摇摇晃晃,惬意非凡。 “哟——纯洁又可爱的少年呀,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黄色头巾的妇人一眼便看到了越走越近的少年,娇笑着喊道,声音柔软清亮,像在唱一首动人的山歌。 “温柔又善良的姐姐们,请问你们可知道这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人现在正住在哪里呀?”少年用同样轻快的声音提问。 “我知道!我知道!”粉色头巾的妇人抢着回答,“她就在东方的尽头,太阳升起的地方!她有着比白雪还要更加剔透细腻的肌肤,身体就像这河里的波浪一般柔软动人!据说只要是她走过的路上,就会有圣洁的莲花生出,在风中摇曳生姿!连天神也要伏倒在她的裙脚下!” 红色头巾的妇人又唱起歌来,“纯洁又可爱的少年呀,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吧!跨过这条小河,渡过浩瀚无垠的大海,你就能到达她的所在!不过我们可真不愿意你就这样去找她!” “温柔又善良的姐姐们,这是为什么呢?”少年被逗弄的咯咯笑起来。 “因为啊……”几位妇人异口同声的唱道,“因为她不仅是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人,还是世界上最最恶毒的女人!” 蓝色头巾的妇人走到少年身旁,怜爱的抚摸着他娇嫩白皙的脸蛋,口中唱道,“她的肌肤胜雪,心却如同那最上等的黑珍珠……” 身后几位妇人合唱道,“黑的不得了啦!” 粉色头巾的妇人扔下手里的木棍,目光灼灼的唱道,“她柔软的身体会成为最结实的绳子,紧紧的勒住追求者的脖子!” 黄色头巾的妇人偷偷凑过来在少年耳边低低又急急的唱道,“她还会让蛇虫将追求者啃食干净,连白骨都不剩一块儿!” 妇人们合唱道,“纯洁又可爱的少年啊,快快回到你的家里去罢!不要再心存妄想!” “我并不是她的追求者!”少年的眼中带上了委屈的神色,“这世界上最最美丽,又最最恶毒的女人,是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儿子,正要寻找失去了十八年的母爱!” “那么,祝你好运!”妇人们欢笑着将少年送走。 “但愿那恶毒的女人心中,还存留着一丝一毫的爱意。”直到再也见不到少年的背影,红色头巾的妇人才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与其他几位妇人一起哭做一团。 顺着河流再向下走了几月,便见到了一个渡口。 带着大檐帽的渔夫正一脚踩着小船,手里抓着捕鱼的网子,一边拽一边放声高歌: “大丰收!大丰收!黑的白的大的小的!我可爱的鱼儿们啊!通通来到我的身边吧!我将会带着你们回去,见见我那贤惠端庄的妻子,还有那可爱的——可爱的——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啊——” 少年挽起裤管,蹚着水来到船的旁边,“沉浸在幸福中的摆渡人啊,请问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人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渔夫撇了他一眼,抬手指向大海的深处。“天真又愚昧的少年啊,她就在那遥远东方的尽头,太阳升起的方向!越过这片广阔的海洋,就能找到她盘踞的巢穴!她的眼睛如同这无尽的海水一般深邃湛蓝,笑声比这波浪翻涌的声音还要悦耳动听,即使能用歌声迷惑旅人的海妖塞壬也要甘拜下风,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任凭她的差遣!” “好心的渔夫呀,我正是要去那遥远东方的尽头,太阳升起的方向!我将要穿越这浩瀚无垠的广褒海洋,去寻找那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好心的渔夫,请您将您的船借我一用,我将穷尽所有的一切来报答您,日夜为您祈祷——祈祷这丰收的时刻,祈祷您未出世的孩子一生平安!”少年抑扬顿挫的唱道。 “天真又愚昧啊,天真又愚昧!”渔夫却皱紧眉头,不住的摇头,“少年人,放弃这不可思议的想法吧!我的船不能借给你!” “为什么?”少年急切的问道。 “因为她不仅是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人,还是世界上最最恶毒的女人!”渔夫高声怒道,“她的眼睛如同这海水般深邃,心也如同这海洋般无常!她诱惑每一个路经此地的男人,又像汹涌无情的海浪般将他们卷走,使他们成为海上虚无的泡沫,粉身碎骨,尸首无存!她的手段比海妖还要恶毒上千万倍——她的心被灌满了无情冰冷的海水,没有任何追求者能打动她!天真又愚昧的少年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快快回到你温暖又安全的家里去罢,不要再心存妄想!” 少年伤心的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好心又慈悲的渔夫呀,我并不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那世界上最最美丽,又像海洋般无情善变的女人,正是我的母亲!我是她遗落在外的亲生儿子,去那遥远的东方,是为了寻找失去了十八年的母爱……”说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落在平静的海面上,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 渔夫见状,长叹一声,“少年人啊,你是在为我不肯借你小船而哭泣,还是为了有这样一个母亲而感到悲伤?” “我……我不知道……”少年用双手捂住脸,不住的哭泣。 “罢了罢了,这小船,就送与你罢!”渔夫眼带慈爱的凝视着少年,“我并不需要你的感谢,你只需要记得,万万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像那些迷失在她无上美貌中的男人一样,落得个永世不得翻身的下场!这船上的鱼儿,也就随着你去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淡水,你就一并带走罢!” 少年终于走上了小船,怀着复杂无比的心事,向着母亲的所在,缓缓行去。 3、寻母二 那是如同仙境一般的存在。 遗世独立的海中小岛,周围烟雾缭绕,偶有海鸟嘶鸣着破空而出,却又缠绵着不肯远离。 离的近了看,便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金碧辉煌的宏伟宫殿,美轮美奂的各色房屋,以及四处皆是的——穿着长长薄衫,姿态悠然,貌美如花的窈窕宫女。 置身其中,恍如身处月宫之中,一切都美的如此梦幻虚无。 但唯一的外来之人却已然没有心思欣赏这人间仙境的美景了。 “咦?竟然有外人找到了这岛上来!丽姐姐,你快来看呀!” “来了来了。真的有外人?让我看看……呀,还是个男孩子呢!” “发生什么事了?” “他怎么昏过去了?是不是脱水了?空姐姐,我们要不要救他呀?” “别吵,我去问问宫主……不对,姐妹们,你们看这少年的模样……是不是有些眼熟?” “这……” 神智迷蒙中,少年感觉到身旁似乎围了不少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的头都快要炸开了,他想开口阻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他不能动,不能说话,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阵阵抽疼。 “这不是……这不是像那位先生么……”一道惊讶至极的呼声突然想起,周围登时传来了一片抽气声。 “真的真的!珊妹妹说的对!真的很像那位先生” “就是!越看越像!” “就是啊!” “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那位先生嘛……” “嘘!小秋,你不要命了!什么叫年轻时候的……别忘了宫主和那位先生一样大,这话要是让宫主听到了……” 说话之人打了个寒颤,软着声音双手合十不住的请求,“对不起,请忘了吧!” “现在怎么办?” “瑶妹妹,蓉妹妹,你们两个架起他,先抬到客房里去。我与其他姐妹先去禀报宫主,来者是人是妖,还是等宫主说了算!” “知道啦,丽姐姐!” 被强行拖动的身体,让他的脑海一阵阵发懵,最终还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已然身在一间温暖干燥的房间内,裸|露的皮肤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下铺着的是柔软舒适的厚棉被,身上盖了一条绒绒的小毯,除了旁边的火盆里不时会传来“噼里啪啦”火星炸裂的细小响动外,整个房间内安静非常。 他双手用力撑住床,艰难的坐起身,发现自己竟是赤裸,原来穿在身上的那些破破烂烂的布条子布头子,都已经不见了去向,转过头,发现床头旁放有一个四角小凳,上面放着一身干净的衣衫。 拿过那身衣服,少年左右翻了翻,眼中满是惊奇,这衣服花样繁复,层层叠叠,又甩着长长的袖子,不是戏服就是古代的汉服模样,再抬头仔细打量这房间,也似是几百年前的布置,不论床榻还是桌椅,都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芬芳与神韵。 少年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些穿法繁复的衣服依次在身上穿好,长度与松紧都很合身,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身体没有什么不适,也让他终于回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独自一人划着小船,不顾一切的想要跨过那片汪洋大海,却不慎在海上遇到了暴风,淡水和食物都掉入了海里,他勉强坚持了几天,还是被再次卷土重来的暴风给卷上了天空,从此便人事不知了。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少年跺了跺脚,发现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后,就要推开门出去,不想这时却突然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少年耳朵一动,立刻向后退开几步,紧张的盯着房门。 “吱——”房门被人缓缓的推开。 “呀!您终于醒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层层叠叠用薄纱做成的古汉服,头上梳着两个小团团的女人,或者说是女孩子更为恰当——她看起来比少年还要小几岁。 “请问,这里是……”少年开口想要说话,却被女孩给迫不及待的打断了。 “这里是仙梦岛,您来之前不知道吗?您不是来找我们宫主的吗?”女孩子的语速有些急,语气很轻快,圆圆的略带些婴儿肥的脸上也是一副笑眯眯的讨喜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宫主?”少年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明白。 “我们宫主,也就是您的母亲呀!”女孩笑呵呵的说道。“她可是这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人呢!” 母亲?少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急切的问道,“她真的是我的母亲?我能不能……能不能见见她?” 女孩为难的扭着手指,脸上却仍旧是笑容满面,“这个……最近宫主很忙,抽不出时间来看您,不过过一段时间,她就会主动来找您了,您就在这里住下来,安心的等待吧。” 少年艰涩的问道,“她……是不是不愿意见我?” “当然不是,”女孩笑眯眯的说道,“我是落秋,您可以叫我小秋,暂时由我负责您的饮食起居,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大点声儿叫我就行。” “另外,”小秋临出门时,侧回过身,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之下,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表情,“我还要提醒您,在宫主来找您前,请您安心的待在这个房间里,其他的地方……还不是现在的您可以去的。” “哒。”房门被轻轻的关上,屋内又重新归于寂静。 少年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环顾打量了一圈这间古古怪怪的卧室,不由的用双臂紧紧的环抱住了自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发冷。 日升月落,这座远离尘嚣的小岛,仿佛连时间都已经被凝固,不论日日夜夜,总是歌舞升平,房间外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片刻也不曾停歇。 少年被关在房中好几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心里却是又急又恼,那日小秋说的轻描淡写,他却不知事情竟是那样严重,别说想要出了这房间一步,就连想要自己打开门和小窗,都发现做不到,窗户已是被封死,门也是从外面上了锁的,无论他在房间里如何折腾,外面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这是明显的囚禁。 恐惧与困惑将他层层笼罩,后面几日,他甚至不再下床,吃喝全在榻上。 小秋定时会进来给他送饭,却也再不曾主动与他交谈,见他无助软弱的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眼角通红肿胀,还挂着零星泪珠,模样别提多可怜可爱,小秋却没有半分动容,仍旧是笑眯眯的将饭菜放在小桌上,就转身出去了。 门关,锁落。 少年紧紧闭上双眼,不敢有任何异议。 这个初见时给了他极大好感的女孩子,此时此刻却让他恐惧至极。 那总是保持着分毫不差弧度的客气笑容,巨大到令人惊恐的力气,偶尔流露出的冰冷嘲讽眼神,听到任何话都不为所动的铁石心肠……以及那不经意泄露出的——杀气。 少年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兀自打了个冷战,在棉被里缩成一小团。 “小秋……”晚饭时候,小秋踩着时间准点进入了房间,将饭菜摆在小桌上。 一个不小的托盘,上面放着五样饭菜,均是珍馐美味,量大份足,还有三样主食,一盆鲜美的鱼汤,外加几碟小点心,全部的这些,都只被小秋用一只手,便轻轻松松的端进了屋里。 尽管对这样的场景已经看过不少次了,少年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惧意,双手在棉被下死死抓住裤子,唯恐颤抖恐惧被落秋察觉。 “怎么?”小秋仍旧是满面笑容,语气中却再也找不到丝毫恭敬了。 “我母亲……什么时候能来……来看看我?”强忍心中的惧意,少年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宫主最近很忙,等她忙完了吧。”小秋漫不经心的说完,转身就走。 果然还是…… 少年失望至极,他已经住在这里有几月有余了,也许多次耐不住这种折磨,请求小秋帮他带话给母亲,却都被小秋千篇一律的说辞给推了回来,仅有的几次同意传话,也如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了回信。 总是忙,忙,忙。 一开始,少年还非常疑惑,这明明算不上多大的一个小岛,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母亲忙成这样,连与儿子见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但是时间一长,少年就懂了。 不是忙。 只是不愿见罢了。 4、寻母三 母亲果然……还是憎恨的吧? 憎恨父亲,也憎恨我。 少年不止一次的回想起父亲当日说过的话,才明白也许自己的存在之于母亲,就像是人类进化后所遗落下来的智齿一样,不拔除碍事,拔除了又会痛。 母亲的态度,他多少也能够理解,虽然他自觉无辜,又对这样的环境感到恐惧不安,但却有一点始终都未改变过——那就是他想要寻找母亲的心。 母爱。 他足足缺失了十八年,足足渴望了十八的珍贵宝物。 每当他受尽苦难,独自忍受折磨时,心中唯一的念想。 他不止一次的想,为什么母亲不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而是将他交给了那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让他日日夜夜挨打受骂,吃不饱饭,甚至穿不上一件像样的衣服,在寒冷的冬日里只能紧紧环抱着自己,蜷缩在肮脏破旧的角落瑟瑟发抖,睁着双眼等待天明。 无数次他都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再也等不到第二天太阳的出现……但心中却有一种意念一直苦苦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崩溃发疯。 无论受尽多少苦难,他也从未怨恨过母亲。 他渴望母爱,极度的渴望。 偶尔在山里,能看到野兔子跑过,顺着找到兔子窝,见到里面的母兔子,紧紧护着怀里的一群毛茸茸的小兔崽,温柔的用舌头一个个的舔过。 心中有莫名的情绪在鼓动。 他想,渴望母爱大概是人类的天性。 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逃脱不了生命里注定的欲求。 如果母亲肯见他……如果肯见见他…… 哪怕是跪下来乞求原谅,他也愿意…… 他一定……要对她说…… 门外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与往日相同,却似乎又有些不同。 少年支起耳朵,仔细辨别。 两个人? 脚步声停在门外,门却并没有像平时一般被立刻打开,只有小秋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飘了进来。 “少爷……宫主有令,请您……门外,不……进去……,请……为难……秋……” 少年胡乱的擦擦眼角,掀开棉被,破天荒的从床上跳下了地,身上的衣服已经折的皱巴巴的了,被他随意的拍了拍,看着还像那么回事。 “吱——”门被打开了。 少年佯装无事的抬头,却猛然僵硬在原地。 小秋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样貌——简直就可以说是俊美无俦,如同天神一般高贵英俊!却只一双眸子狭长锐利,闪着灼灼的精光,目光越过小秋的肩膀,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 那是怎样的眼神…… 少年被那目不转睛的强烈视线盯的瑟瑟发抖,恍然间,似乎自己已是变成那砧板上的鱼肉,正在被肆意打量,评估着要从哪里下刀,没有丝毫力气进行反抗! 不!!! 还未等少年尖叫出声,小秋已是单手一带,“嘭”的一声就将门重重的关上,将那人彻底阻隔在外。 少了那逼人视线的戳刺,少年立时浑身乏力,两腿一软,差点就此摔倒在地上。 小秋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没有任何上前搀扶的意思。 待小秋将食物放下,推门离开的时候,少年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跟了出去,却见外面已经没有了那男人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猛的扑回床上,用棉被将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少年的牙齿咯吱咯吱的打着颤,身体也在恐惧下不住的打着摆子。 直到半夜时分,少年才渐渐回过神来。 到底为什么害怕?少年不知道。 再仔细想想,那样激烈而又复杂的情绪,到底能不能简单的归结为害怕,也让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拿小秋来做对比,似乎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恐惧感。 只是在被那样的目光专注的凝视时,从心中涌起的,激烈而沸腾的情绪,让他失去理智,差点丢人的失声尖叫。 没有立刻晕倒,已经是他的极限。 “小秋,昨天跟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他是谁?”斟酌良久,少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 果然还是很在意吧? 虽然明明知道不该问,这岛上全部都是陌生人,即使小秋告诉自己那男人的名字,自己也是不认识的,可偏偏还是问出口了。 不过他心中对于小秋是否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却不抱有任何希望。 没想到这次小秋的反应却与以往大不相同,细细弯弯的柳眉一挑,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少年,直把少年打量的坐立难安,他紧紧闭上眼,暗自嘲笑自己问了个如此愚蠢的问题,便也不再等着小秋的回答,自顾自合眼休息了。 但另他没想到的是,小秋竟真的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了,还是没有任何敷衍的直截了当。 “你没听到我叫他什么吗?”小秋用手背遮住嘴,咯咯的笑起来,“他是少爷呀,我们的少爷!宫主的儿子!” 宫主……的儿子? 母亲的儿子??? 少年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腾”的一下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他是母亲的儿子?那……他不就是……就是我的弟弟了?”尽管那人怎么看也比自己大很多,但从时间上来算,似乎真是应该比他小的样子…… 看着少年天真单纯的模样,小秋不禁嗤笑出声,继而又转为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哎呦喂,让我说什么好呢!”小秋拖着长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出手帕来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少年人啊,你可真是蠢到了家了!” 少年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会惹她发笑的话。 “我说你啊,”小秋收起了笑意,冰冷轻蔑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少年身上,冻的他一哆嗦,心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到底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小秋冷笑着说道,“就凭你,也想做我们少爷的哥哥?” 少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不过是个冒牌货,也想做正主儿的亲戚?”小秋双手叉腰,恨恨的对着少年吐了一口吐沫,“呸!别做梦了!” “我不是冒牌货!”少年听到这话,强烈的刺激之下,声音一下子就回来了,眼泪也不受控制的飙了出来,“我不是冒牌货!” 这段日子以来所积累的所有困惑,委屈,压抑,恐惧,如同泉涌般猛的喷了出来! 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刚来的时候你们也承认的!我不是冒牌货!!!” “那是我们受了你的蒙骗。”面对着几乎要崩溃了的少年,小秋却依旧冷冷笑着,语气严厉到绝情,“现在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你不过是别人家的孩子,与我们宫主可是半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我们宫主也说了,她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她一手养大,从未离过岛的少爷,你说,你不是冒牌货又是什么?” “我不相信!”少年哭喊着,甚至扑上去抓住小秋的衣袖,“我不相信!你们让我见她!你们让我见见我母亲!” 小秋用力一甩袖子,就将少年甩飞到了一旁,“胡搅蛮缠!” “让我见见她……让我见见她……”少年无助的蜷缩在地上,大腿被撞在红木椅子上,登时就肿起了一个大包,紫红紫红的,少年却像是毫无所觉般,只是默默的留着泪,目光无神,不断的喃喃着这一句话。 “你最好死了这份心,”这副模样却半分也没有换得小秋的同情,她甚至一脚踩上了少年的背,将他用力踩在地上。“我们宫主也是你这样的人能够见得的?那才真真是笑话!” 没想少年却突然翻身,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愤怒的喊道,“你根本就是在骗我!既然你们认为我是冒牌货,又为何让我一直在这里住着!为何不一早就把我赶出去!你们在骗我!母亲根本就不想见我,是不是?既然不想见,直说就行了,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谎言!为什么要说我不是她的孩子!” 你知道这样有多伤害我吗? 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有多痛吗? “我懒得与你多费口舌,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罢。”小秋的耐心已经用尽,她用力蹬了下被抓住的脚,甩脱了少年的手,也顺势将他踹到了床边。 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少年的头磕在硬木的床沿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的涌出,少年的身体也随之瘫软下来,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不辩死活。 小秋打量了他片刻,哼了一声,理也不理,转身就出去了,关上门后,还不忘记如往日一般扣上厚重结实的大锁。 门里静静躺着的少年,眼角流下的泪,似乎比血液还要更多一些。 是夜,已经包扎了头上伤口的少年,似是没有知觉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失去焦距的双眼瞪的很大,无神的盯着床顶。 心已经碎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无法入眠的夜晚。 突然,一阵飘飘袅袅的幽香,渐渐的弥漫了整个屋子,找不到源头,不知是从何处飘来。 自然惊动不了少年。 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惊动少年。 只是渐渐的,渐渐的,原本僵硬瞪大连眨动都忘记了的双眼,不知是何原因,缓缓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 闭上了。 5、猿鹰恋一 小隼是一只游隼。 一只与其他游隼不同,通身雪白的游隼。 它有着黑曜石般又深邃又明亮的双眼,滴血般鲜红的喙与利爪。 它是一只畸形的游隼。 “因为我与其他人不同,所以就要抛弃我吗?”小隼充满哀伤的质问日日夜夜盘旋在旷野的上空,又渐渐消散风中云间。 小隼不甘心。 小隼决定去寻找妈妈。 尽管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周围就只剩下它自己,但它知道,自己的妈妈,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强壮,最最美丽的游隼。 它一定要找到她。 也许她离开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小隼出发了。 飞过丘陵,越过草原,穿过旷野与河谷,小隼一边抖着翅膀飞行,一边不断的呼唤。 妈妈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定会回应。小隼是如此的坚信。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哪里也找不到妈妈。 小隼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 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隼伤心之下,翅膀一抖,不自觉的便飞入了一片茂密的大森林中。 这是游隼很少会去的地方。 繁茂的枝叶会遮挡它们的视线,狭窄的空间会阻碍它们的行动。 但是小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随意的落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极度的悲伤让它放声大哭,单调而尖锐的叫声回响在林间,惊起了不少其他的生物。 “喂,别哭了!难听死了!”一道充满气魄的怒吼声猛然间响起,第一个字时似乎还离的很远,最后一个字时却几乎是紧贴在小隼耳边炸响! 小隼顿时呆住了,眼泪也忘了继续掉,一转头便看到身旁有一张毛茸茸的脸,吓的差点尖叫出声! “别叫!”毛茸茸的生物不耐烦的吼道,“如果你真是非要叫,能不能换个调子试试?我猜你就算是尖叫也是同样的一个调调!吵的人心烦!” “我……我……”小隼委屈极了,游隼的声音本来就这样单调的,它有什么办法! “小不点儿,你哭什么?”毛茸茸的生物见它安静下来,脾气也没有那么大了。 “要你管!”小隼很生气,转过身,撅起屁股对着它。 毛茸茸生物摸摸脑袋,挪了挪屁股,往小隼身旁凑了凑,“你是游隼吧?为什么跑到森林里来了?你在这里能觅到食吗?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加上你,一共才见过两只来这里的隼……上一只还是六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这一句话终于换回了小隼的注意力,它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毛茸茸的生物,“你都已经活了二十年了?” “确切的说,我已经活了二十一年了。”毛茸茸生物摸摸小隼的背,轻轻顺着它漂亮又顺滑的羽毛,表情温柔。 “哇!真了不起!”小隼崇拜的看着它,“我才两岁!” 毛茸茸的生物低低的笑起来,眼中溢满怜爱。 “唔……你是……大猩猩吗?”小隼向后跳了两步,从远一点的地方打量着毛茸茸生物。毛茸茸生物只用两条后腿走路,又很会爬树,身上还有稀稀疏疏的长毛,这应该就是大猩猩吧? 哪知道这句话一问出来,毛茸茸生物反倒生了气,一下子便跳下了树,仰着头冲着小隼喊道,“我才不是大猩猩!我是猿人!” 说完就转身要走,小隼却不干了,它张开双翅,滑翔下去,紧紧跟着毛茸茸生物。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大猩猩!” 它见过的大猩猩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说了,我不是大猩猩!我是猿!猿人!”毛茸茸生物翻了一个白眼,长臂一伸,顺手抓住了一根从树上垂下来的翠绿藤蔓,庞大的身体却轻巧自如的蹿了上去,在林间悠然自得的荡来荡去。 “喂,你别走啊!”小隼扑腾着翅膀,紧追不放。 “别跟着我!”猿人丢下一句话,便加快了跳跃摆荡的速度。毕竟是大森林中的原住民,很快就把小隼这个外来者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等等!等等我!”小隼却不肯放弃,难得有人与它说说话,它还没有说够呢! 但森林毕竟是它所陌生的环境,尽管它的视力在所有动物,哪怕是飞禽里,都能算的上是最好的,却在这满是障碍物的茂密林间起不了一点儿作用,既要急着追赶离它越来越远了的猿人,又要躲避一棵棵粗壮的树干以及垂下来的藤蔓和毒蛇,小隼没一会儿就筋疲力尽了,翅膀的挥动也慢了下来。眼见着猿人就要彻底的消失在眼前,小隼心里急的要命,一个闪神,一边的翅膀便猛的撞上了一根歪斜着长过来的树枝,失去平衡掉下来的时候又被杂乱的藤条缠住了翅膀,更糟糕的是,旁边还有一条腹内空空正在觅食的巨蟒,对着突然从天而降的美食大喜过望,摆好了攻击的姿势,虎视眈眈的吐着信子! “啊——救命!!!”隼,向来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哪怕是未成年的小隼,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下子就懵了,恐惧让它放声尖叫起来。 蟒蛇完全不为所动,以极快的速度向它冲过去,用身体卷起它。 感觉到身体四周逐渐传来挤压窒息的感觉,小隼绝望的闭上双眼,放弃了抵抗。 突然,身体被一股外来的力道猛的扯了起来,环绕着身体的压迫感也在瞬间消失不见,小隼惊讶的睁开双眼,是猿人回来了! “你没事吧?”猿人用掌心托起小隼小小的身体,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掐着蟒蛇的七寸,被泄了力的蟒蛇像根随风飘荡的小草一样,被猿人甩的左右乱晃。 “痛……”翅膀痛,身体也痛,小隼委屈的眼泪汪汪,可怜巴巴伸出被扯掉了不少羽毛,不再光滑漂亮的右边翅膀给猿人看。 猿人一甩胳膊,便将手里的巨蟒极用力的摔到了树干上,巨大的力道让蟒蛇的骨头都折成了好几截儿,来不及挣扎一下,就彻底没了气。 “还能飞吗?”猿人用同样的一只手,却换了极轻柔的力道,温柔的摸摸小隼的脑袋。 小隼摇头,它的翅膀好像折断了,身体也痛的要命,飞是肯定飞不起来了。 猿人不得不叹气,“小东西,让你回家去,怎么非要跟过来呢,这森林里不适合让你自由活动。” “谁让你要跑的那么快!”小隼低下头用喙小力的啄了下猿人的掌心,失落到连其他完好的羽毛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你不愿意陪我说话吗?” “没有人和你说话吗?”猿人怜惜的望着它,用食指尖轻轻的帮它梳理被弄乱的羽毛。 “从来没有……”小隼低声咕哝,依恋的用喙磨蹭着猿人的掌心。 “那就和我在一起吧,”猿人托着小隼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等你的伤都养好了再走。” “好!”小隼开心的欢呼一声,乖乖在猿人肩膀上站好,小身体亲昵的贴着猿人的脸颊。 6、猿鹰恋二 “猩猩,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什么?你不让我叫你猩猩?为什么?” “我想叫你猩猩嘛……你就让我叫你猩猩嘛……” “你是猿人,你是猿人,我已经知道啦!但我就是想叫你猩猩嘛……你就让我叫好不好?” “猩猩你最好了!” “猩猩……我饿了,我想吃小蛇……哼!蟒蛇我吃不了,那就吃小蛇报仇!要吃一年!” “猩猩……我渴了,我想喝水!要干净的河水!你带我去河边好不好?” “猩猩……我的翅膀好痛……你来帮我揉一揉……” “坏蛋猩猩……要轻一点……” “猩猩猩猩!这个果子好难吃!我不喜欢!我要尝尝那边那个红色的!你帮我摘!” “猩猩猩猩!那个毛虫长的好好笑,屁股上竟然也有刺呐!它会把公毛虫扎死吗?” “猩猩猩猩!我们晚上睡在一起好不好?你不用到树上来,我下去就行!你保护我!” “猩猩猩猩!早上起来看不到你我好害怕!你到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我们说定了呦!” 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这样的热络亲密。 小隼开心的有些忘我,这段日子,是它从出生到现在为止,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就算翅膀已经长好,身体也不痛了,它却没有再动离开的念头。 即使改变自己的食谱,吃一年的果子也完全没有问题。 猿人的脾气偶尔会显得有些暴躁,但大多时候却是强壮,又温柔。 让它喜欢的要命。 “猩猩猩猩!如果有人要欺负我,你会保护我吗?”小隼每晚入睡前,都不忘要问身旁的猿人一些诸如此类的小问题。 “会……”猿人将小隼放在心口的位置,慢慢的梳理它胸前的羽毛,看着它逐渐沉入睡梦中,眼神安定又温柔。 “会一直保护你。”一个温柔的吻,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小隼的头顶,在寂静的深夜里,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小东西,你的翅膀长好了吗?”猿人将吃了一半的果子递到小隼的喙旁。 小隼一惊,翅膀反射性的一扑腾,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它的翅膀其实早就长好了,只是怕猿人会借此赶它走所以一直没有说,装着一副还没恢复的样子赖在猿人肩膀上不肯下来。现在猿人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终于还是要赶它走了吗? 黑黑亮亮的小眼睛提溜乱转,心里琢磨出了好几种方案,不知该回答猿人哪个,才能继续顺理成章的留在这里。 心里一乱,嘴旁的东西也就忘记吃了。 猿人不了解小隼的心思,见它不肯吃,以为它终于在吃腻了蛇肉后又吃腻了果实,想换换口味了。也是,隼是肉食猛禽,怎么能吃水果,跟着它在一起,尝鲜似的吃了一阵,但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再吃下去,别说维持不了体力,连羽毛都要失去光泽了。 “先吃两口,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去给你抓几只青蛙。”知道这小东西跟着它其实受了不少的委屈,猿人的语气更是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嗯?嗯,好呀!”一听有肉吃,小隼立时恢复了精神,幸福的眯起眼睛,用小脑袋蹭蹭猿人的脸颊。 “翅膀呢?”猿人还没有忘记先前的问话。 小隼顿时又把羽毛耷拉了下去,无精打采的小声说道,“疼是不再疼了,但是好像断掉的骨头长错了位置,直到现在也不能很好的飞起来,总是歪歪扭扭的。”说完还不时的偷偷抬眼看猿人的反应。“上次你去摘果子,我在下面试着飞了飞,差点撞到树上!” 猿人并未注意到小隼的眼神,听了那些话只是心疼的不行,将小隼从肩膀上挪到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抚摸着它的身体。 “别着急,会慢慢变好的。” 会变好……变好了以后呢?还是要让我走吗? 我偏不! “要是以后都变不好了呢?要是我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了呢?”小隼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高了上去。 猿人以为它心中难过,也不计较,不断的用温柔的语气安抚它。 “没有关系,我的小东西就算再也不能飞的很高,也还是我心里最漂亮的那只游隼。” 小隼心中甜蜜,却又别扭的抱怨,“没有了翅膀,我不仅不能再飞的很高,甚至连自己觅食也做不到了。” “我会为你捕食,你想吃什么,我就为你抓来什么,好吗?”猿人说的很认真,态度没有半分敷衍。 抑制住从心底翻涌上来的喜意,小隼又尖声质问道,“那可是很麻烦的事,你能为我做多久?” “你需要我做多久,我就为你做多久。”猿人的眼神充满柔情,“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那我需要你为我做一辈子呢?”小隼喜滋滋的在心中盘算,猿人的寿命通常是四十年,隼的寿命则是二十年左右,虽然比自己长了将近一半的时间,但猿人现在已经二十一岁了,自己却才两岁,两个人正好还能在一起二十年,一起把这辈子过完。 “那就一辈子!”猿人也没伤了小隼的心,回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小隼最终还是无法绷住表情,开心的笑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是一辈子,你要是不管我了,我就饿死了,这辈子也就算过完了。” “我不会不管你的。”猿人用两只大手捧起小隼,贴在自己脸旁。 小隼幸福的笑弯了眼。 “小东西,你总是不活动也不行呀。”猿人拨弄着肩膀上的小隼,用一根手指将它的毛弄的乱七八糟,再一点一点的顺平。 “可是我的翅膀不能用。”小隼仰着头,温顺的任猿人摆弄。 猿人想了想,“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你抓紧我的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知道猿人又要开始在森林里飞来荡去了,小隼不自觉的就紧张起来。 猿人的毛发稀疏又柔软,其实很难让它抓牢,但如果抓住猿人的肩膀,它又怕自己尖利的爪子会刺穿猿人的皮肉,所以每到猿人的活动变得剧烈时,它总是有点难熬,虽然猿人很快就发现了这点,并且认为自己皮糙肉厚,放言能让它随便抓,但小隼还是不愿意,只得每次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维持着身体平衡,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就算了。 很快,一猿一隼就来到了森林里最高的一棵树所在的地方。 “抓好我,我们要上去了!”猿人用手托了托小隼的身体,让它准备好。 “嗯!”小隼全神戒备,慢慢扑腾着翅膀,减轻自己身体的重量。 其实没有那么困难,猿人的动作非常快,小隼还来不及掉下去,他们就已经到达了树顶。 “小东西,看到对面那棵树了吗?”将小隼放到枝干上,猿人感受了一下风向,抬手指向旁边一棵只比他们所在的这棵树低了一点的另外一棵树。 “看到了,怎么?”小隼懵懂的问道。 “你从这里跳下去,张开翅膀,顺着风滑过去,找根结实点的树枝落脚。” 小隼一下子兴奋起来,“听起来好像很有趣!” “我先下去,在下面好好看着你,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接住你。”猿人想的很周到,疼爱的摸摸小隼的脑袋,“不要勉强,也不要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小隼一愣,它刚才几乎要忘记自己的翅膀“长歪了”。 眼睛有些湿润,小隼感动的蹭蹭猿人还没有收回去的掌心,“知道啦!有你在,我不害怕!” 当小隼滑翔到那棵树上时,果然见到猿人已经在那里等它了。 自从和猿人在一起后,已经很久没有飞起来过了,小隼高兴的有些浑然忘我,贴着猿人的脖子一顿猛蹭! “以后每天就这样活动活动,好吗?”猿人也被小隼的情绪感染,语气轻快。 “好啊好啊!”小隼又依葫芦画瓢,从这棵树滑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当然,不论它飞到哪里,下面总是有一只猿人在目不转睛的紧紧注视着它——保护它。 小隼很快就熟悉了这样的移动方式,经过几次的练习以后,即使不去那棵最高的树上,即使两棵树距离很近,即使没有风,它也可以很准确的从一处跳到另一处,甚至可以忽闪着翅膀跟着猿人满森林乱跑了。 其实这是一处奇景,明明是飞禽,却跟一只猴子一样满树乱跳,整森林的蹦来蹿去,森林里的原住民们有不少都见过这样的奇妙景象,不时的转过头来小声的窃窃私语,不过几天时间,整个森林都知道了。 在其他动物们充满不理解的嘲笑声中,猿人和小隼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置若罔闻,依然固我,始终每日都坚持着这样别人看起来无趣又古怪,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明白的,充满着浓浓爱意的活动。 日升月落,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很久,久到连小隼都已经忘记,自己的翅膀原本就什么事都没有。 意外,却往往都是在这样的时候发生。 7、猿鹰恋三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这样玩,知道吗?”猿人再一次的嘱咐道,生怕小隼记不住。 “我记得啦记得啦!你快去吧!早点回来!”小隼心不在焉的敷衍,催促他快去快回。 本来猿人早就已经对它这么说过了,但当时的小隼却没往心里去,它们两个每天都粘在一起,猿人怎么可能会有不在的时候呢? 但今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时候,猿人的同族便过来找到了它,让它尽快回族里一趟。 它竟然忘记了猿人也是有家人的! 小隼不想跟猿人一起回去,它怕自己见到猿人的家人,会越发感到寂寞。 他现在只有猿人了。 于是他要求留下来,猿人拗不过它,只得将它留下,并承诺会尽快赶回来。 被独自留下的小隼在树上假寐了一会儿,就感到无聊透顶了。 猿人不在它身边,它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再去飞一飞吧。 尽管猿人耳提命面了许多次,但自己可是飞禽呀!飞翔原本就是它的天性,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再说自己的翅膀又不是真的坏掉了,关键时刻还是能够使用的,只是还要尽量隐瞒着猿人才行。 前几天它跟猿人跑到了森林的尽头,那里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边上长了许多漂亮的花朵,还有散发着浓浓香气的珍贵果实,不如今天它就去那里转一转吧? 把那些果子摘了给猿人吃,它一定会喜欢! 小隼轻快的鸣叫着,向着悬崖的方向慢慢滑翔过去。 猿人的家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呢?也像它一样,那么强壮,能一轮胳膊就摔死一条巨蟒吗?也像它一样,那么温柔,那么会疼人照顾人吗? 猿人的妈妈长的和猿人很像吗? 会不会对猿人很疼爱? 面对自己总是稳重成熟的猿人,会不会也喜欢窝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呢?(你想太多了==) 没人与小隼说话,小隼的小脑袋里就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话说,自己原本过来这里,也是为了找妈妈的吧? 只是妈妈没有找到,却找到了猿人,猿人对自己是那么的好,它很想跟猿人一辈子都在一起。 可是如果有妈妈…… 如果有妈妈的话,就更完美了吧? 妈妈也一定会像猿人一样疼爱我的。 谁都有妈妈,连猿人都有,只有我自己没有…… 小隼越想,心中的快乐就变得越少,悲伤慢慢涌上了它的心头。 妈妈,你到底在哪里呢? 突然,一阵熟悉又陌生的鸣叫声从头顶滑过,小隼一愣,猛的抬起头,双眼蓦地就瞪大了! 一只成年的游隼,一只成年的母游隼,一只成年的,肚子上一片白色羽毛,长有滴血般鲜红利爪的母游隼,正嘶鸣着从森林上空飞过! 它也有白色的羽毛!它也有红色的利爪!小隼惊呆了! 它是……它难道就是自己的妈妈吗? “妈妈!!!”小隼在下面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却只见那只母游隼以极快的速度滑翔而过,只一眨眼的时间便消失在它的视线中,它开始努力扑腾起翅膀,想要追上去,但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好好飞翔过的翅膀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灵活,真的就飞的歪歪扭扭。它心中着急,头抬的高高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母游隼离开的方向。 却不想,一阵剧痛,毫无征兆的在它左眼爆开。 “啊啊啊——!!!”小隼惨叫一声,凭着本能奋力扑腾了几下翅膀,就猛的从高高的空中掉了下去! “小东西!”一声雄性的低吼登时在下方响起,是猿人! 猿人及时赶到了! 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才堪堪将摔落下来的小隼接在了掌心里。 只见小隼低低的哀鸣着,羽毛凌乱,血迹斑斑,原本黑亮剔透的左眼一片狼藉。 “小东西?小东西?”见小隼连话也说不出来,猿人慌了,它原本从族里赶回去,却找不到小隼,猜着它肯定没听自己的话到外面随便乱跑去了,心里担心,便急忙顺着它身上的味道追了过来,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看到小隼边在密密麻麻的枝叶间飞着还不知在发什么呆,就这样直直的撞到了树枝上! 更可怕的是,那尖利的树枝,就这样直直的插入了小隼的眼睛里! “猩猩……猩猩……我好痛……”小隼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全是痛苦,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向下流,小小的身体痛的整个都抽搐起来,若不是掉下来时被猿人用双手接住,恐怕早就直接魂飞天外了! “小东西,小东西,忍一忍……”这时候哪里还顾的上教训它不听话,猿人彻底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捧着小隼小小的身体急的来回打转,听到它痛苦的叫声,心疼的眼泪也要跟着下来。 就在这时,猿人的脚却不经意间踩到了一片茎上带着尖利长刺的野花,脚底板被扎了好几个窟窿,流了不少血,猿人低下头,怔怔的看着染到了花瓣上的鲜血,突然想起平日族里有人受伤时都会使用到的一种草药,也顾不上多想,撒腿就向河边里跑去。 幸运的是那些草并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并不难找,河两岸到处都是,猿人摘了一把,在河水里洗干净,又嚼碎了,轻轻的固定好小隼的身体,小心翼翼的给它敷到眼睛上。 “猩猩……痛……”草药止血的效果非常好,但却没有止疼的作用,尽管血已经不再流了,但小隼还是痛的满地打滚。 猿人毫无办法,只得心疼的守在它身旁,仔仔细细的照看着它,一点神都不敢分。 它心里清楚,动物们的生命有多么脆弱,有时候紧紧是破了一道小小的伤口,都有可能在下一秒丢了性命。 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小隼三天三夜,换了无数次药,小隼的生命总是没有危险了。 只是它的左眼却再也不能使用了。 小隼不再叫疼后,却又开始一言不发。 只是用小身体紧紧靠着猩猩的胸口,默默的流着泪。 “别哭,别哭了,小东西。”猿人怜爱的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眼中满是忧伤,“你哭的我心都要疼死了。别再流泪,你的眼睛需要休息。” 小隼努力的控制住泪水不再流出,才低声说,“你也需要休息。猩猩……你都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犯了错,害的自己差点送命不说,还连累了猿人。 小隼心里难过的要命。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错。”猿人突如其来的道歉,却让小隼一愣,明明这件事跟猿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反倒对它道歉呢? 猿人长叹一声,“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曾对你保证过,要一直都保护你的,现在却让你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 小隼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不是……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错,是我不听你的话……都怪我不听话……”说完就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它后悔了,后悔极了。 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呀! “乖,没事的,会没事的,以后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身边一步,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好不好?”猿人柔声哄着它。“我也会做你的眼睛,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你想飞,我就在地上守着你,好不好?” 小隼哭泣着猛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却也似乎没有完全过去。 小隼的眼睛已经长好,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它还有另一只眼睛,除了猎食时会给它带来一点点不便以外,倒是没有两人先前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严重的是小隼的心事。 猿人没过不久就发现了,小隼有了心事,而且是不愿意跟它说的心事。 每天都郁郁寡欢,与它说话都是强颜欢笑。 抓的蛇不肯再吃,也不吃水果,连青蛙都不看一眼。猿人为它抓了许多它应该喜欢吃的东西,但小隼总是用忧郁的目光看一眼,就躲到一边去了,一副毫无胃口的模样。只有看猿人实在着急的时候,才会意意思思的吃两口。 本来就小小的身体,如今是越发的瘦了,连羽毛都没有了光泽。 猿人捏着手里的青蛙,仔仔细细回想着当时发生的情况,一点一滴都没有放过。直到它想起了那声尖利悲伤的嘶吼 它想它知道原因了。 8、猿鹰恋四 小隼有心事,而且的确是不能让猿人知道的心事。 猿人猜的一点也没错,它的心事——就是它的妈妈。 那惊鸿一掠的身影,到底是不是它的妈妈? 它虽然小,却知道,游隼其实并不是长它这个样子的,他们应该有着灰蓝色带着褐色斑纹的羽毛,连肚子上都该有黑黑的条纹和斑点,喙和爪子也绝不可能会是鲜红色的。 所以它在游隼中才算是最丑的,有着病态的白色羽毛,奇怪颜色的喙和利爪。 它是畸形儿,所以才被抛弃。 它都是知道的。 但那天……那天看到的那个身影却是不同的! 那只成年的母游隼,竟然有着和它相同的——洁白的羽毛,鲜红的利爪! 虽然只有肚子上那小小一片,背上还是灰蓝色的羽毛,喙也是黑色中带着浅浅的黄,但终归是于自己有着相像的地方! 是自己的妈妈吧…… 小隼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原本看不到的时候,还能让自己不去想,但那天无意间看到的那一眼,却像一道魔咒一样,让小隼什么都干不了了,脑子里全是关于妈妈的事,满眼都是那道翩然离去的身影。 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连与猿人说话的时候都在想。 尤其是万籁俱静的深夜,猿人都已经入睡,独剩它一人清醒的时候,更是方便了它在脑子里慢慢的回想那天的一切,那道明亮的叫声,哪怕是当时发生的极其琐碎的细节,都一遍遍的都被它翻过来倒过去的在心中细细咀嚼,连眼睛被伤的情景似乎都已经变得不再恐怖了! 越是想,它就越是激动。 它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起身飞出去寻找她! 可是每次,天一亮的时候,看到身旁的猿人,它的心就如同那冰轮似的月亮,慢慢的沉了下去。 它要是走了,猿人该怎么办? 猿人是不可能跟着它出去的。 毕竟物种不同,它能在森林里勉强的生活下去,却绝不代表猿人能在森林之外的地方生存。 外面有那么多的危险,根本不适合猿人居住,如果让猿人跟着它出去,反而害死了猿人,那该怎么办? 可如果猿人留在森林里,让它自己离开,它又舍不得。 它不愿意与猿人分开。 一小会儿也不愿意。 为什么不能两全呢? 小隼非常难过,却也因为它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看到身旁猿人那越来越悲哀的眼神。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了。 连一人问,一人答的模式,也已经无法坚持下来。 小隼不再像以前那样,总缠着猿人吱吱喳喳的说些可爱又甜蜜的话,取而代之的是时常对着某一个地方发呆,一发就是一天,问什么也不肯说,而猿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小东西,想不想出去转一转?”最终还是猿人先开了口,也似乎是做下了某种决定。 “嗯?”小隼一惊,不明白猿人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吗?它有些心虚,但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算了吧。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 挺好的……吗…… 猿人闭上双眼,不让小隼看到自己眼中的悲哀与绝望。 还是……不够好吧…… 如果我是你寻找幸福的阻碍,那么我愿意…… “你就不想念外面的景色吗?”猿人收拾了情绪,轻声诱哄它,“我也没有见过外面的景象,你带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小隼有些心动,但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摇头,“外面的环境不适合猿人,猩猩,你出去会有危险的。” “那你呢?小东西,在森林里闷了很久,出去透透气怎么样?”猿人如同往日般温柔的笑着建议。 “不了,我不想离开你。”小隼老实的说道,这才突然想起来,似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密的待在一起说话了,就蹦到了猿人的肩膀上,像以前它最爱做的一样,用脑袋蹭它的脖子。 “我不会离你很远的,就在森林的边儿上等你。”猿人将它抱在了手里。“你一低头就能看到我,嗯?” “那……那好吧……”小隼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又有点期待,也许妈妈还没有离开这片森林呢?也许她就在这附近住着呢? 刚飞上天空的时候,小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想了想却摸不到头绪,有些心慌,不过一低下头,就看到猿人在下面对自己微笑着挥手,眼睛里只有自己的身影,他又放下心来。 在天空上盘旋了两圈,却渐渐的不太满足了。 偷偷向下看了几次猿人,见猿人在森林边儿上的一棵大树上坐了下来,眼睛也没再继续盯着自己,便抖了抖翅膀,向着森林外远一些的地方飞去。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果然已经飞走了吗?小隼失望的忽闪着翅膀,停在半空中。 不能再走远了,再走远就要到下一个森林了。 真的不要我了吗? 当时我喊的声音那么大,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听到? 哪怕是为我……为了一个同类的鸣叫,多停留一会儿也不肯吗? 小隼的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清冷的风直接灌了进去,让它冻的浑身都打起哆嗦来。 还是回去吧……回去…… 猿人还等着自己呢。 小隼恍惚的想道,调转身体往回飞。 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的身体,已经逐渐没有了力气,加上心中难忍的悲哀与空虚感,让小隼飞的跌跌撞撞,狼狈至极。 此时此刻,世界上真是没有任何一只飞的比它还要更加难看的游隼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森林边界,小隼只想扑进猿人的怀里,好好的哭上一场,让猿人仔仔细细的安慰自己,拿它火热的体贴来温暖自己冰凉的心。 可是猿人不见了。 “猩猩?”小隼吸吸鼻子,左右张望,猿人不是说会在这里等自己,怎么现在看不见他了? 它是不是太久没有看到自己,就先回去了?小隼略微收敛翅膀,滑翔进了森林,回到了它们平日里睡觉的地方。 “怎么没在?”小隼皱起眉,“是回族里了吗?” 可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正在它茫然无措的时候,小隼见过一次的,猿人的族人,再次找来了这里,说想要找猿人。 猿人也没有回族里。 怎么会?小隼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自从眼睛受伤以后,猿人可是答应过自己,一分一秒都不会离开自己身边的! 如今它既没有回它们的窝,也没有回族里,那猿人去哪里了呢? 小隼蹦起来,在林间来回穿梭,大声的呼唤着猿人的名字。 它几乎找遍了整个森林,可是却始终没有听到那声熟悉的应答。 低沉带着略微沙哑的好听声音,温柔的叫着它“小东西。” 始终没有。 就像它遍寻不到自己的母亲一样,它也把它的猿人弄丢了。 小隼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渐渐的侵袭了它的心头。 它找到了平日里和它说的上话的几只鸟儿,拜托它们帮自己一起寻找。 “你是说平日里总是和你粘在一起的那个家伙?”其中一只阴阳怪气的说道。 “对,就是它!”小隼急的都要着起火来了,它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快,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简直要把它逼疯了。“你们见到它了吗?它现在在哪里?在哪里???” “我刚刚的确看到过它。”另一只思索了起来,“它好像是往……往那边走了……” 小隼顺着它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一下子就凉了。 9、猿鹰恋完 “猩猩!猩猩!”小隼边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悬崖的方向飞过去,边大声的喊叫着,“猩猩!你在哪里?你回答我呀!快点回答我——!!!” 茂密的枝叶阻挡它的视线和行动,它干脆的一闭眼,用力一拍翅膀,直接从枝叶间蹿了上去,飞入了视野开阔的空中。 羽毛被树枝挂掉了不少,身上的绒毛也变得乱七八糟。 顾不上梳理羽毛,甚至连疼痛也感觉不到,等它飞快的调整好了身体的平衡,便像个小炮弹一样,猛的就向悬崖边就冲了过去! 明明离悬崖还有一段距离,但绝佳的视力却让小隼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悬崖边的景象。 让它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不要啊啊啊——!!!” 它的猿人,它的猩猩,就在它的眼前,毫不犹豫的,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不!不!!!!!”小隼绝望的嚎叫起来,撕心裂肺的扑了上去! 那下面是万丈的深渊啊!!! 它绝不会以为猩猩是在跟它开玩笑! 它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它就已经看过了!那崖壁光滑万分,除了一些柔软无依的花花草草以外,根本就连个能抓住的地方也没有! 猿人跳下去,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为什么啊!!!”小隼终于扑到了悬崖边,却已经看不到掉下去的猿人的身影了,它肝肠寸断,无法形容的恐惧与悲哀彻底将它打垮了!它绝望的一咬牙,毫不犹豫的俯冲了下去! “猩猩!!!” 猿人听到熟悉的呼唤,顿时一惊,心乱如麻。 小东西回来了?小东西看到它跳下来了? 明明特意让它飞到了森林外,明明特意趁它不注意时偷偷跑了回来,明明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悬崖边…… 却还是让它追上了吗? 不应该…… 不应该半途折回他们的窝里的。 它只是想,带上那根羽毛而已。 那根,在他们最甜蜜幸福的时刻,小东西从它胸口处叼下来的最接近它心脏的那一根,最柔软最漂亮的雪白绒毛。 却也因此耽误了时间。 虽然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它并不愿意让小东西看到那样的场景。 鲜血飞溅的,自己的尸体,会给它留下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吧? 小东西未来的日子还长的很,它希望它能开心快乐的活着,不受到任何束缚,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隼收紧了翅膀,猛的冲下来,很快就到了猿人身边,它努力扑腾着翅膀,想要抓住猿人肩膀上的绒毛,可是那绒毛实在太少,在风的急促的作用力下又变得垂直柔软,它根本就抓不住。 小隼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第一次,用利爪狠狠的扎进了猿人的肩膀里,锐利的指甲瞬间就刺破了皮肉,鲜血猛的飞溅出来。 感受到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猿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仍旧用温柔又充满担忧的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小隼。 一双眼睛的倒影中,满满的都是它比雪还要洁白干净的小小身影。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小隼的哭叫声在剧烈的风中有些模糊,眼泪也被带走,在上方的空中划过一条闪亮的轨迹,充满悲伤,绵绵不绝。 “小东西,放开我吧。”猿人终于开了口,“你拖不动我,会被我一起拽下去的!” 小隼那瘦瘦小小的身体,在最佳的状态下也只能抓走一些细小的蛇虫和青蛙,又怎么能带的动猿人那比它庞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身体呢? “我不放!”小隼倔强的拍动着翅膀,明明没有任何作用,却还是不断的努力,想要阻止它的猿人继续下坠。而在它这种几乎就是拼了命的努力下,猿人的身体虽然还在继续下坠,速度却终于还是慢了一些。它痛苦的哀鸣着,“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明明说要陪着我……陪着我过一辈子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啊!” 明明……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啊! “小东西,我希望你能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心里不是不痛苦,但心里越痛,猿人却反而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给你幸福,但后来我才发现,我还是错了。你的幸福并不在我身上,我却反而成为了阻碍你寻找幸福的束缚……小东西,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肯离开,那么,我也只能……” “你这个笨蛋——!”小隼歇斯底里的哀嚎,眼泪涌出的速度已经连风都来不及带走,它忽然又软下声音可怜的哀求着,“我错了,猩猩!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放手吧,小东西!”猿人见它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得大声吼叫,希望能将它唤醒。“你不能把我带上去,只能随着我一起往下掉,再这样下去我们就都没命了!你不要忘记,你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其实知道你的心事,但因为我的私心,却一直都在隐瞒你……东边五百公里的地方,另外一个森林里……据说住着几只游隼,其中一只,胸口的地方有白色的羽毛……就像你羽毛的颜色一样……也一样是那么的漂亮……” “猩猩!你不管我了吗?你要留下我自己,我该怎么办!”游隼单调而悲哀的鸣叫声传遍了整个悬崖,空洞而虚无的回音似乎也在预示着悲剧将要上演。“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在我身旁,让我怎么活下去!” “小东西,没问题的,我相信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猿人显然早就打算好了,“你的眼睛并不碍事,而且我还知道,你的翅膀也完好无损,小东西,听话,就算我不在了,也要好好活下去!” 小隼一阵阵的绝望,它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 这是个错误,彻头彻尾的错误! 它不该得意忘形的在猿人面前张开翅膀肆意飞翔! “而我,有这个陪我,我已经很满足了!”猿人握紧的拳头缝隙中,还隐约能看到丝丝缕缕的白色绒毛。 小隼知道这是什么。 心痛的快要碎裂了。 与找不到母亲的空洞失落完全不同的,真的要破碎了。 好痛。 “猩猩……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小隼哀痛欲绝的哭喊着,不停的摇着头,就是不肯松开爪子,但它的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即使刚才猛然爆发出的那最后一点力量也快要消耗殆尽,猿人的身体下落的速度再度变快。 “松开我!小东西!”猿人大声喝道,“去东边的森林,去找你的妈妈!” 小隼满心满眼的都是猿人,后悔的都要发疯了,哪里还想去找什么妈妈!“猩猩!我不去找妈妈,我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别说傻话!”猿人更加后悔,它后悔的是,不该在小东西的眼前跳下来! 眼见着离悬崖的底部越来越近了,小隼却还牢牢的抓着它不放,猿人的眼睛都红了,他在剧烈的气流冲击中勉强抬起手,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将肩膀上的皮肉一把扯了下去! 带着温热的腥甜血液登时喷洒在空中,将原本通身雪白的小隼染成了一副鲜红的可怖模样! 用力抓着的皮肉掉了下来,爪子也离开了猿人的身体,失去了着力点的小隼一个跟头就顺着惯性向上翻了几个跟头,它扑腾着翅膀,看着爪子上脱落下来的皮肉和猿人喷射出的鲜血,只安静了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整个悬崖间便响起了小隼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残留的一只眼睛里,流出了鲜红的泪水。 它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前只剩了一片漆黑,但它什么也不在乎了,过度的痛苦让它叫破了嗓子,它凭着记忆,猛的收起翅膀,飞到了猿人的下面,用最后一点力气,用自己瘦小孱弱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垫在了猿人的身下! 即使不能拯救猿人,也一定……一定要和它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 失去了视力了小隼看不到——就算能看到也不在乎,悬崖的底部,那片布满了荆棘与枯骨的地狱之门,已经近在眼前。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后,它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10、孔雀魂一 在孔雀的国度里,流传着这样的一个传说:在上帝的后花园中,居住着一只非常美丽的孔雀,它生下来便有着一身华丽而璀璨的金色羽毛,每一根最细微的绒毛都像是用黄金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晶莹剔透,闪亮耀眼,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样的熠熠生辉,让人看着便会不由自主的心生仰慕,就连上帝都情不自禁的被它那身漂亮的羽毛所吸引,每日都要来到它的身边,抚摸它柔顺美丽的尾羽,期望观赏它开屏的绝美姿态。 又有另一则传言说,这金色的孔雀不仅顶顶的美丽,还顶顶的骄傲,它看不上任何主动追求的母孔雀,甚至连上帝都不能让它心甘情愿的舒展美丽的尾羽,所以上帝最后终于恼怒,他收回了对金孔雀的万般宠爱,一气之下,将它丢入了遥远的东方,一座极其普通的森林里,让它失去神光的庇佑,失去永恒的生命,只能做一只最最普通的孔雀。 还有的更是说,失去了上帝宠爱的金孔雀,生活的极不如意,所以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它流出的泪水都变成了明灿灿的金珠子,铺满了整个森林的土地…… 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真真假假总难分辨。 东方的森林里的确有这样一只漂亮非凡的金孔雀,这金孔雀也的确高傲自满,从未对任何母孔雀开过屏。 可金孔雀既不会流下金子做的眼泪,也没有日日夜夜的伤心哭泣。 相反,作为森林里最漂亮的雄孔雀,平日里总是受到母孔雀们的诸多爱慕照顾,生活可以说是非常惬意。 当然,这并不是说,它没有自己的心事。 他的心事,就是这孔雀森林中的白色女王。 一身白色的羽毛既漂亮又纯洁,没有一根杂毛,尽管尾羽没有雄孔雀的那么长那么色彩斑斓,尽管女王的眼神总是冰冷又傲慢,也丝毫不能减少她的魅力。 如果说,金孔雀是这森林里最漂亮的雄孔雀,那白孔雀女王,便当之无愧的是这森林里最美丽的母孔雀了。 每次见到这位尊贵而又充满魅力的白色女王,金孔雀的心就会跳的异常激烈,无端端的便升起一种奇妙的濡慕之情。 但尽管如此,它却从未开过屏,即使是对白孔雀女王,也从未开过。 所以白孔雀女王仍旧尊贵傲慢,并且对它来说遥不可及。 森林里的其他孔雀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母孔雀们是充满喜悦,而雄孔雀们则大多是疑惑居多。 毕竟雄孔雀们总是要凭着美丽的外表才能吸引到母孔雀的关注,而若是比较起外貌,那么这里着实再没有能比金孔雀还要美丽漂亮的雄孔雀了。 森林里的雄性孔雀们全部都知道,他们的白孔雀女王,有多么的傲慢,多么的难以追求,这么多年来,始终拒绝着众多雄性孔雀们的求欢与示爱,孔雀森林里的每一只雄性孔雀都曾经追求过白孔雀女王,也都被白孔雀女王毫不留情的拒绝过。但只有一只雄孔雀除外,而这只雄孔雀,还恰恰就是众人眼中,唯一的一个最有希望能够追求到白孔雀女王的雄性孔雀——那就是金孔雀。 金孔雀的尾羽实在是太美了,不仅将森林里众多的母孔雀迷的晕头转向,甚至连一些雄性孔雀在不经意间注视到时,也会不由自主的被深深的吸引住。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充满魅力充满希望的雄孔雀,却始终没有对白孔雀女王开过屏,没有示爱,没有求欢。 是因为金孔雀不喜欢白孔雀吗?那当然不是的,金孔雀对白孔雀的好感,恐怕在这整个孔雀森林里早就是一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了。 喜欢,可是又不追求。 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件事,不论是谁去问金孔雀,都一样得不到任何回答。 金孔雀也很苦恼。 它心中有不能对别人说的心事,虽然生活惬意无比,却总是让它时而焦虑时而烦躁。 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它就会去找另外一只孔雀——一只火红色的强壮的雄孔雀。 红孔雀是金孔雀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同时,也是白孔雀女王的独子。 两只孔雀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到会让其他孔雀嫉妒的程度。 在暖融融的阳光下,金孔雀卧在铺满了干燥树叶的地上,懒洋洋的将漂亮璀璨的尾羽随意的铺散开来,旁边站着一只红色的雄孔雀,火红色的毛就像火焰在燃烧一样明亮热烈,温暖热情。 低下头,红孔雀用浅红色的喙轻缓而温柔的梳理着金孔雀的尾羽,帮它啄去灰尘和混杂在绒毛间的小虫子。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去追求呢?”红孔雀低声问道。 金孔雀一样没有回答,只是恹恹的摇摇头,将脑袋搁到草叶上,不肯说话。 即使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有些心事还是不能说出来的。 红孔雀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你在介意我是她的儿子?”红孔雀只能如此猜测道。 金孔雀还是摇头。 “不愿意对我说吗?”红孔雀也卧在金孔雀的身旁,用脖子亲昵的蹭着它。 “不是的。”金孔雀犹犹豫豫的说,“事情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 说完又闭上了双眼,到底也不愿意解释清楚。 红孔雀只能继续温柔的梳理它身体上的绒毛,希望能借此将它心中的烦躁一点一点抚平。 “她还是不肯见我吗?”金孔雀突然睁开眼,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红孔雀。 “是的,”红孔雀无奈的点头,“自从父亲死后,母亲一直不喜欢有雄性靠近她,更别提私下见面了。我提过几次,但都被她拒绝了。” “这样啊……”金孔雀失望的再度垂下头。 “没有办法,她甚至连我也讨厌。”红孔雀苦笑。“虽然是她唯一的儿子,但我也是雄性。” 金孔雀惊奇道,“这么严重?” 虽然两人一直很要好,但红孔雀似乎很忌惮与别人谈论自己的母亲,即使是对金孔雀,说的也不多,金孔雀碍于自己的心事,也一直没有敢问。 “嗯。”红孔雀心不在焉的应道,头几乎要埋进金孔雀的绒毛里了。 “怪不得……”金孔雀喃喃自语,“你一直叫她‘母亲’……我还曾经奇怪过为什么你不叫她妈妈……” 这么生疏的称呼,很少会出现在母子之间。 金孔雀想着事,顺着红孔雀的动作,温顺的张开翅膀,让它把自己全身的毛都咬一咬。 密密麻麻的软毛被轻柔的力道细细拉扯,总是让它全身酥麻,使不上一点力气,舒服的要命。 “别这样,很痒……嗯……”金孔雀舒服的低低鸣叫起来,翅膀下的绒毛太过敏感了,被红孔雀拨弄着,让它又痒又麻,身子都软了。 两只雄孔雀的身体紧紧的挨在一起。 “沙火,春天就要过去了,你真的不找母孔雀了吗?”金孔雀这时又想起了另一件让它挂心的事。 “不找。”红孔雀的嘴咬到了金孔雀腹下的毛。 “对不起……”金孔雀动动身体,“上次我不该把那只母孔雀赶走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时一时冲动,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 那也是森林里一位出了名的美人儿,一直心仪于红孔雀,随着春天的来临,更是缠缠绵绵在它身旁不肯离开,想尽办法诱着红孔雀,那日却被由于心烦而前来寻找红孔雀的金孔雀撞见,虽然红孔雀的尾羽并未抬起,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中意之情,但金孔雀也不知是为什么,突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怒,头脑一热,竟是趁着两只孔雀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猛的扑上去就把那位美人儿的羽毛给啄了个七零八落! 虽说金孔雀在雄孔雀中已是算的上身材瘦小,但那也不是柔弱的母孔雀所能抵挡的,只得在疯了一样的金孔雀的驱赶下狼狈的逃走,从此以后也再不敢回来寻找红孔雀。 等到金孔雀恢复了神智,才发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经过它这样的一折腾,怕是在整个森林里都传开了,红孔雀这个春天已经很难再找到母孔雀交配。 它可怜巴巴的低垂着头,紧紧闭着眼等待承受红孔雀的怒火。 但红孔雀却对他温柔依旧,不仅没有愤怒责怪,也没有追问原因,甚至根本就不再对它提起这件事,似乎交不交配,对它而言完全就是无所谓。 金孔雀感动愧疚之余,心中却又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对于自己莫名其妙失去理智的原因,金孔雀不懂,却又似乎有些明白。 11、孔雀魂二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它们,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红孔雀如实说。 那你喜欢谁?金孔雀咽下已经涌到了喉间差点就脱口而出的疑问。 真的问出口的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会变得非常奇怪吧? 它的烦心事不仅仅是白孔雀女王的那一件,这一件也是。 温顺的摊开身体,将最柔软最脆弱的肚皮袒露在红孔雀的面前,任它随意蹂躏,自已也开始慢慢用喙顺着红孔雀的尾羽。 两只雄孔雀就这样在温暖的阳光下滚成一团,羽毛紧紧相贴。 这已经是最亲密无间的姿态。 但即使现在的感觉是这样的幸福,金孔雀心中却还是有一丝躁动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它一定要见到白孔雀。 除了……除了以求欢的姿态外,还有什么能够让它能够顺利的见到白孔雀呢? 白孔雀女王住在这森林里唯一的一座宫殿里,这座宫殿是采用森林里历代最强壮的雄性的尾羽,经过反复精心的挑选,经历了几百年才搭建而成的,辉煌而又坚固,不仅能够遮风挡雨,还能够保证冬暖夏凉,只有这森林里最尊贵的人,才能住在里面,外面围绕着许多生性好斗的雄性,那些是白孔雀女王的亲卫队,它们日日夜夜轮着班在宫殿外来回巡视,一般的孔雀,甚至连靠近都是不被允许的。 只除了一种情况。 在春天的脚步逐渐到来时,有对白孔雀女王心生仰慕,诚心开屏想要追求的雄孔雀,是可以进入宫殿之内去见白孔雀女王的。想来白孔雀女王平日里就算再如何讨厌雄性的靠近,却也无法抵抗身体的本能。 春天,总是让孔雀们无法自持,这与地位无关,也不论雌雄。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雄孔雀能够得到白孔雀女王的青睐,大多都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但这是一年里唯一可以与白孔雀女王面对面,接近她的机会,森林里几乎所有的雄孔雀都不愿错过。 而前面已经说过了,除了金孔雀。 金孔雀想见到白孔雀女王,又不想用求欢的姿态。 它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办法,但即使是有红孔雀为它传话,白孔雀女王却始终不愿意见它。 毕竟应付了身体的需求,白孔雀女王就不会再与雄孔雀们有任何私下的往来。 “你真美。”红孔雀叹息似的赞美,换回了金孔雀已经游走到了天外的思绪,它醒过神,看着伏在它身上的红孔雀,磨蹭着撒娇。 “沙火也很美。”金孔雀因为自己的外貌,所以很少会夸赞其他孔雀,但如果对方是红孔雀,它不会有任何不满,甚至恨不得把世界上所以最美好的形容词都放在它身上。“上次我偶然路过宫殿,看到门的正上面多了好多根红色羽毛,我能认出来的,那是沙火的羽毛。”金孔雀美滋滋的说道,脖子也高傲的抬了起来,似乎被夸奖的人是自己一样,“沙火果然是森林里最强壮的孔雀!” 白孔雀女王所住的宫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为了确保宫殿一直那样坚固鲜亮,每隔几年就会在森林里重新选择最强壮的孔雀,挑出几根最漂亮最结实的尾羽,替换下一些已经老旧变脆的旧的尾羽。 而今年门前新增的那一片火红,金孔雀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就如同自己的尾羽时常会被红孔雀温柔的梳理一样,红孔雀的每一条尾羽也都被它梳理过无数次,它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那些尾羽上的每一条绒毛的弧度。 红孔雀低低的笑起来,“可我更喜欢你的。” 金孔雀脸一红,为什么同样的赞美它已经听过无数次,但每次都只有红孔雀这一点也不花哨的夸赞能让它的心瞬间飞扬起来呢? “你原来脱落下来的那些羽毛呢?”红孔雀又问。 “啊……尾巴上的毛吗?被我埋进土里了,怎么了?”孔雀们的尾羽每年都会脱落,待到第二年便会长出新的来。它自认不可能会成为森林里最强壮的孔雀,所以那些脱落下来的羽毛也就没有了用处,也不能随地乱丢,所以它往往就会在地上刨个坑,就地埋了。 “没什么。”红孔雀垂下眼,让金孔雀看不清它眼中的情绪,声音放的很低,“我只是想,若是还留着,我就拿去让母亲看看,也许……也能够放在宫殿的墙壁上。这样献上尾羽的时候你也能见到她了。” 金孔雀摇摇头,“这我早就想过了,但肯定不行,沙火,你知道的,我的尾巴虽然看起来金灿灿的,但实际上非常软。” 金孔雀扭了下身子,将一大把蓬松的尾羽甩到了身前,叼起一根尾羽,递到了红孔雀的嘴里,“不光说不上坚固,甚至比母孔雀的羽毛都要软,这样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被编入宫殿的——它什么也支撑不住!” 红孔雀知道,红孔雀当然知道,即使现在嘴里没有叼着金孔雀的尾羽,它也早就知道了。 金孔雀的尾羽璀璨而柔软,并不像一般的雄孔雀一样有着坚硬的芯子,在它第一次为金孔雀梳理羽毛的时候,它就已经注意到了。 这样的尾羽,柔柔软软蓬蓬松松的一大蓬,就像一把巨大的绒毛扇子一样,只挠的人心里痒痒,却从不让他人见识那完全打开时的炫丽惊艳。 它甚至设想过,也许金孔雀至今都未对任何孔雀竖起过尾羽,即使春天也不见开屏求欢,就是因为它的尾羽实在太过柔软,无法完全支撑起来的缘故。 这样一想,为什么尽管喜欢,却不去追求白孔雀女王的事,也就能够说的通了。 金孔雀不知道红孔雀现在心里的想法,如果真的知道了,它一定会大声的喊冤。 一直以来,红孔雀心里虽然数次这样猜测,也有了一定的把握,却又怕触了金孔雀的伤心事,让它难堪羞耻,所以对这方面的话题总是避而不谈,就像此刻,金孔雀提到自己的尾羽太过柔软,它就体贴的立刻转移了话题,与它说起别的来。 这也让金孔雀不知不觉的就失去了在第一时间为自己澄清的机会。 红孔雀不知道的是,金孔雀其实是开过屏的。 就那么一次,时间很短,但也的确是开过。 没有其他孔雀在场,金孔雀的开屏,只为给自己看。 金孔雀也说不上自己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也许是同样担心自己的尾羽太软无法竖起,也许是连它也好奇自己开了屏到底是什么模样,总之,这大概可以算做是一次尝试。 特意躲过其他孔雀——包括红孔雀,又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就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躲在不会有其他孔雀路过的角落里,哆哆嗦嗦的开了屏。 完全舒展开的金色尾屏,真的非常漂亮,让人不禁怦然心动的美丽,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璀璨,简直比太阳的光芒还要耀眼,金色也更加的纯正,甚至不需要光线的折射,就能将那一片阴暗的角落照的有如白昼!当然,也并没有因为过于柔软而不成形状,可以说是——异常的完美。 但金孔雀并没有心情再多看一会儿,并不是说它一点也不自恋,只是有一件事更加让它在意,甚至可以说是让它震惊。 没有受到性欲的催化和外界的刺激,孔雀很是很难开屏的。 努力开屏的时候,它忍住羞涩,在心中不断的幻想着各种可能会引发自己欲望的身影。 最后……心中的那个身影终于逐渐清晰,尾羽也一下子就全部竖了起来。 这是最情难自禁的反应,对着心里的那个人开屏,这种冲动来源于它的身体本能,不受它的意志左右。 却让它震惊的再也没有心情去看那些漂亮的尾羽。 连嘴巴都合不上了,就这样傻在了那里。 原来……是这样吗? 那天的事情,金孔雀再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它自己,也早就决定将那些都埋入心底的最深处,往后的日子里也鲜少再想起。 只是自从那日过后,它便对于见到白孔雀女王这件事,表现出了异样的执着,金孔雀喜欢白孔雀女王这个传言,也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孔雀森林,并且在金孔雀毫不解释的情况下,就连红孔雀对于这件事,也是深信不疑。 12、孔雀魂三 “沙火……”金孔雀没精打采的低低鸣叫着。 它又来找红孔雀了,但是与往日的烦躁不同,它现在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连总是保持着金光闪闪的羽毛似乎都失去了平日里的光泽。 “发生什么事了?”红孔雀担忧的望着它,“小金,你看起来很不好……” “是啊,沙火,很不好,我很不好!根本好不起来!”连生气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这下真是让红孔雀着急了。 “有谁欺负你了?”红孔雀凑过去卧在金孔雀身旁,金孔雀也习惯性的贴着红孔雀卧下去,并将头轻轻搭在了红孔雀的脖子上。“告诉我。” “没有人欺负我,”金孔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沙火,我只是困。” 红孔雀扭头悄悄的把金孔雀全身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情绪这才缓和下来,动了动身体,让金孔雀靠的更舒服些,放柔了声音问,“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不只是昨天晚上,还有前天晚上,大前天晚上……”金孔雀的声音听起来马上就要哭了,“沙火,我已经好多天好多天都没有睡好了!” “怎么回事?”红孔雀皱眉,看着奄奄一息的金孔雀,心疼的不得了,“是做噩梦了吗?还是有人骚扰你?” “不是做噩梦……”金孔雀摇头,“说是骚扰吧……但是我也没有看到别人。在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总是感觉有人拽我身上的毛——不是尾巴,是身上的。”金孔雀歪歪身子,对红孔雀露出肚皮,上面都是柔软顺滑的细小绒毛。“我总是感到有人在拔我的毛……跟沙火是不一样的,它拽的我很疼……但是每次我一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根本没有别人……” “那里只有我自己,毛也没有弄乱,我开始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就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结果还是被疼醒了。”金孔雀抽抽鼻子,将小脑袋埋进红孔雀温暖的翅膀下,委屈的诉苦,“只要我一睡着,就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拔我的毛,然后就会痛醒,我根本就睡不好……不睡觉的话就不会那样,所以我已经好几天都不敢合眼了……沙火……帮帮我……我很难受……” 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把红孔雀心疼坏了。 “乖,别哭,”红孔雀哄着它,“让我好好看看你。” 金孔雀闻言点点头,放松了身体,像往常一样软在地上,让红孔雀拨弄它的身体。红孔雀用喙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拨开金孔雀胸腹和背上的绒毛,甚至连它脖子上的绒毛都检查了,没有发现有别的东西存在。 金孔雀趴在地上细细的抽泣,红孔雀咬它绒毛的动作与它梦中感觉到的似乎有些相像,但它却不会害怕,因为红孔雀的动作温柔多了,也绝对不会伤害它。 “不像是有小虫子……”红孔雀这下也疑惑了,到底是什么在拔金孔雀的绒毛? 若说是金孔雀真的做了噩梦所以产生了幻觉,红孔雀却不能认可。 金孔雀的性格它最了解,如果不是真的被折磨狠了,是不会跑来找它哭诉的。 “沙火……我难受……”金孔雀开始觉得眼前一片片的发黑,脑袋也晕的不像话,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现在睡吧,小金,现在先睡一会儿,等你醒来以后我们再找原因。”红孔雀赶紧将金孔雀揽到自己身旁,柔声哄着,“我会一直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嗯……”金孔雀抽抽搭搭的呜咽着,连续几日的不眠不休让它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意识已经渐渐涣散,但还是不忘记要求红孔雀的保证。“沙火,你别离开我……”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红孔雀凑到它耳边轻声说着,“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得到了红孔雀的保证,金孔雀满意的放松了最后一根神经,安心的陷入了黑甜安稳的睡梦之中。 明亮温暖的太阳从天空的正中央逐渐西斜,慢慢的沉入山后,银白色的月亮缓缓升起。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金孔雀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这一觉真是睡的又长又踏实,是几日来难得的好眠,身体的疲劳缓解了不少,精神也好多了。 睡的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的金孔雀,心满意足的眨眨眼,微微偏过头,一下子就对上了红孔雀的眼睛。 “沙火……”金孔雀将头凑过去在红孔雀身上磨蹭着撒娇。 “睡的好吗?”不知道为什么,红孔雀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沙哑。 金孔雀一听就顿住了,它仰起头看红孔雀。“我睡的很好。沙火,你是不是一直没有睡。” “嗯,”红孔雀漫不经心的应道,除了声音有些哑以外,精神却不错。 “沙火是傻瓜!”好好的睡了一觉,金孔雀已经是精神奕奕了,反倒是开始抱怨红孔雀,心里却甜蜜的要命,“我说看着我你就真的一直看着吗?好歹也要睡一会儿觉呀……” “我什么时候睡都可以。”红孔雀嘴角挂着笑容,看到金孔雀恢复了活力它很高兴,“再说,我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那你找到原因了吗?”金孔雀抬起头来问。 红孔雀摇摇头。 “当然找不出来,应该是找不出来的,因为我睡的这么好……”金孔雀失神的念叨。 “沙火!”金孔雀突然定定的盯着红孔雀的眼睛,神情有了一丝慌乱,“我没有撒谎,我真的……真的是感觉到了……” “嗯,我相信你。”红孔雀没等它说完,就温柔的截断了它的话,并且安抚的用喙咬着它的毛,“小金是不会骗我的。谁不相信你,我也是相信你的。” 知道红孔雀没有敷衍自己,是真的信任自己,金孔雀安下心来,笑的异常幸福。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在看着你,所以拔你毛的那个东西不敢出现吧。”红孔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猜测是最有可能的。 “那怎么办?”金孔雀犯愁了,“虽然我和沙火一直一起睡也没有关系,但沙火也不能总不睡觉的看着我呀,可如果沙火也和我一起睡,我又担心把那东西招过来,到时候沙火会跟着我一起倒霉,这下该怎么办?” 红孔雀低低的笑了,不知道金孔雀刚才说的哪一句话,让它如此开心。 见金孔雀疑惑的看着它,它才收了笑容说道,“小金真的愿意以后和我一起睡吗?” “当然愿意啊!”金孔雀回答的毫不犹豫,却突然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又踌躇道,“会不会不方便?如果打扰到你……” 以后保不准还有其他的母孔雀会来找沙火…… 而它还真没信心能确保上次的事情不会再重演。 “没有不方便,也不会打扰到我。”红孔雀又打断了金孔雀的话,这是很少会发生的情况,红孔雀对待金孔雀的时候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是它最合格的聆听着,虽然红孔雀的本性也许并不是这样,但毫无疑问,金孔雀对它来说实在太特殊了,让它愿意精心的对待和照顾。可虽然不同寻常,迟钝的金孔雀却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也许金孔雀比红孔雀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它的本性,了解它所有隐藏起来的霸道和心计,所以才会对它现在所表现出的样子不感到陌生吧。 “这样吧,小金,我帮你抓到那个坏蛋,你就过来和我一起睡。”红孔雀眯起眼,不怀好意的诱惑它。 “好啊。”傻乎乎的金孔雀,对红孔雀信任万分的金孔雀,就这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轻易的把自己给卖了。 13、孔雀魂四 可惜这句承诺却终究落了空。 从那天金孔雀去找红孔雀以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打扰金孔雀睡眠的奇怪现象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红孔雀躲藏在树枝草叶里,守了好几个晚上,却什么也没见到,而金孔雀就如往常般睡的很香很沉。 金孔雀又试着回去住,发现自己也能睡的很好了。 既然没事,红孔雀自然没有理由留下金孔雀。 又过了几天,森林里开始出现了一则奇妙的传言,有一只雀鸟儿,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顶漂亮的金王冠,每日里带着各处炫耀,说是上帝送给它的礼物。 “王冠是用什么做的?”金孔雀也听到了传言,跑来问红孔雀。 雀鸟儿所在的森林就在孔雀森林的旁边,隔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孔雀们都只是听过传言,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那只雀鸟儿和它的王冠。 “据说是金子做的。” “那王冠好看吗?”金孔雀眼珠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像你的羽毛一样灿烂。”红孔雀见金孔雀目光灼灼的盯着它,笑了笑,又说道,“不过,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你还要美,金子也不行。” 金孔雀这才满意的点头,蹭到红孔雀身边撒娇,“沙火,我想去看看!” “我陪你去。”红孔雀一口答应。 金孔雀笑眯了眼。 两片森林挨在一起,居民互相串门是时常就有的事,所以金孔雀与红孔雀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常住民们的过度关注,只是不时的会有动物们来到金孔雀身边,对它表示友好,借机摸摸它的羽毛。 金孔雀把头昂的高高的,自己的外表受到了这么多的夸赞,它很难不得意洋洋起来,红孔雀就在一旁用充满温暖的目光看着他,寸步不离的跟在它身边,就像一位优秀的护花使者。 “真漂亮!真漂亮!与那只雀鸟儿的王冠一样漂亮!”一位常住民夸赞金孔雀的话引起了两只孔雀的注意。 “你们说它的王冠跟我的羽毛一样漂亮?”金孔雀不太高兴。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周围纷纷响起应和的声音。 “同样比太阳还要耀眼!同样比金子还要璀璨!” “连光泽都是同样的迷人!” “在阳光的照耀下同样会发出这样淡淡的光晕!” “是同样的!是同样的!” “没错!是一模一样的!” 金孔雀更加不高兴了,它高高的仰起头,毫不客气的问道,“那只雀鸟儿现在在哪里?我要亲眼看看它的王冠,是不是真的和我的羽毛一样漂亮!” “它在森林的西边!”有动物提供消息。 “哦,真的,它听说你来了,就往西边飞过去了!”其他动物也在为两只孔雀指路。 “你们现在过去,一定还能追的到它。”另一只雀鸟儿站在树枝上,用嘲笑又混杂着嫉妒的语气尖声骂道,“自从它有了王冠,总是不肯轻易摘下来的,那沉沉的东西顶在脑袋上,它飞的动才怪!让它臭美去吧,混球!” 两只孔雀向西边跑过去,真如那只雀鸟儿所说的一般,远远的就能看到天空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脑袋上戴着什么东西,上上下下的扑腾着,飞的异常艰难。 “那是我的羽毛!”金孔雀惊呼。“沙火!那是我的羽毛!” 红孔雀自然也看见了。 为什么大家都说这王冠与金孔雀的羽毛一样漂亮,这个谜题在它们看到雀鸟儿的王冠的一瞬间就被解开了,因为,那根本就是用金孔雀的羽毛所做成的! 同时解开的,还有另外一个谜题。 “是你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拔走了我的毛,对不对?”金孔雀气愤的飞扑过去,将雀鸟一下子扑在了地上,用喙把它头上的那顶金灿灿的王冠叼了下来。 柔软的,光滑的,毛茸茸的,果然是用它胸前的绒毛编织而成的! 没了头上的重量,雀鸟儿拼命从金孔雀身下挣脱了出来,一下子就飞到了天上,慌慌张张的逃命。 “沙火!我要杀了它!”金孔雀把王冠扔到了一边,愤怒的对身旁的红孔雀吼叫。 红孔雀也已经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杀意,扑腾翅膀飞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向雀鸟儿追了过去,在刚刚的缠斗中被扭伤了一边翅膀的雀鸟儿很快就被追到,小身体被红孔雀用力咬在了嘴里,尖尖的喙噗的一声扎入了雀鸟儿的胸腔,雀鸟儿发出凄厉的惨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的挣扎! 红孔雀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嘴里叼着奄奄一息的雀鸟儿,眼神冷酷,看金孔雀站在树下,用力一甩头,将雀鸟儿用力向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雀鸟儿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瞪圆了一双绿豆般大小的黑眼儿,再也没了气息。 金孔雀不解恨,还奔过去用喙狠狠的猛啄了它几下。 红孔雀飞下来,身体挨近金孔雀,默默的安慰。 “沙火,我们回去吧。”金孔雀出了口恶气,心里倒舒服多了,高高的抬起头,就要离开,走过雀鸟儿身旁时,却被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精致小巧的金色王冠在雀鸟儿挣扎时掉落在了一边,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地上,让人无法忽视,走过去仔细查看,才发现那设计究竟有多么精妙绝伦,颜色又是多么的灿烂夺目。 “这东西做的还不错嘛。”金孔雀低声嘟囔。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红孔雀将王冠叼在了嘴里。 “不要!”没想到金孔雀却突然生起气来,负起的拒绝。“我要毁了它!沙火,你帮我毁了它!” 眼见金孔雀情绪激动,红孔雀轻声哄道,“好好好,我帮你毁了它,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个地方,把它撕碎了埋起来,好不好?” “那你快点!”金孔雀还是很不高兴。 “我去去就来。”红孔雀蹭蹭金孔雀的脖子,转身就闪到树后去了。 红孔雀回来的很快,身上空空如也,王冠已经不见了。 两只孔雀回到了孔雀森林,一路上红孔雀发现金孔雀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异常出神。 “小金,你在想什么?”见金孔雀因为走神走的太厉害差点撞到了树上,红孔雀忍不住开口问道。 “沙火,我在想……”金孔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询问好友的意见。“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启发,我要自己做一个王冠,就用我自己的毛,做的要比那个还要漂亮,还要华丽,然后送给女王,你觉得怎么样?” 红孔雀垂下眼帘,沉默半响,才慢慢开口,“你若是做了,我可以为你争取见到她的机会。” “那就这么定了!”金孔雀兴高采烈地的跑回家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红孔雀那异常的表情。 因为孔雀的喙不像雀鸟儿那般灵活,这样一顶更加华丽璀璨的王冠金孔雀着实做了很久,久到春去秋来,一年过去,到了来年的春天,才总算正式完成。虽说耗时长了些,但成果也是令人惊喜的。 那简直就是所有王国的领袖们最梦寐以求的珍贵宝物。 在正式完成的那一日,金孔雀带着这顶世界上最完美的王冠给红孔雀看,可红孔雀看了,却并没有什么赞美之情,只温柔的笑笑,承诺一定要让它见到白孔雀女王。 金孔雀有些疑惑,又有些失望,情绪低落的又带着这顶王冠去给森林里别的孔雀看,自然收到了成箩成筐的赞美之词,这才让他心情好起来。 14、孔雀魂五 白孔雀女王的召见来的顺其自然,金孔雀本来十分渴望,临去之前却有些怯场了,非要拉着红孔雀陪它一起去才行。 红孔雀开始是不愿的,它自成年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那宫殿一步,虽说孔雀之间并没有什么忌讳,雄孔雀成年后反过来追求自己的母亲也并不是什么个别的事,但红孔雀却似乎从未想过要再与它的母亲有任何牵扯,几次枯等在宫殿门口等到白孔雀女王出来散步时才见上一面,也全都无一例外的是为了金孔雀。 可它着实架不住金孔雀的软磨硬泡,生生的一直赖在它身上撒娇打滚,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一次踏入这座向往已久的豪华宫殿,金孔雀显得既兴奋又激动,睁大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身子却有些羞涩似的贴近了红孔雀。可以以自己想要的方式见到想见的人,金孔雀觉得这真是它最幸运的一天。 “开心吗?”红孔雀低声问着身旁紧紧依靠着它的金孔雀。 “嗯,开心!”金孔雀连声音都透露着明显的欢欣雀跃。 “开心……开心就好……”红孔雀眼神复杂,声音逐渐低下去。 金孔雀沉浸在充满期待与憧憬的幸福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红孔雀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 白孔雀女王正在宫殿后面的温泉里梳洗羽毛,金孔雀和红孔雀便在大殿里等候。 看着金孔雀那一脸幸福的急切表情,红孔雀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这么喜欢她?” “嗯,喜欢呀!”金孔雀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要追求她?”红孔雀紧接着问,眼神无比认真,似乎这答案对它而言非常重要似的。 “当然不是,不然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金孔雀从翅膀下面叼出王冠,在红孔雀面前晃了晃,又放回去,“然后用这个理由来见她呢。” “你喜欢她,却又不肯追求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红孔雀心中烦乱,语气也变得不大好了,金孔雀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它温柔有加的红孔雀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沙火,你是不是不舒服?”金孔雀小心翼翼的问道。 红孔雀冷笑,“小金,你今天必须要告诉我理由,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 头一次听到红孔雀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金孔雀不知所措,可怜巴巴的望着红孔雀,却见到它双眼满是认真与强硬,怔怔的对视了半响,金孔雀终于明白了,如果今天它不把真正的原因告诉红孔雀,恐怕它们以后就要真的形同陌路了。 金孔雀一下子就慌了。 “沙火,别不理我……” “告诉我原因。”红孔雀却不肯妥协。 金孔雀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委屈的低声开口,“那,我告诉你……” 红孔雀屏住呼吸,定定的凝视着金孔雀,等待它的解释。 金孔雀扭开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别别扭扭的挤出了一句话,却让红孔雀登时就愣在了原地! “我……我很喜欢她……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一种妈妈的味道……” “啊?”红孔雀愣愣的看着金孔雀,一时反应不过来。 金孔雀的脸涨的通红,这是它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尽管它自己也知道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又是多么的可笑。 一只成了年的雄孔雀,竟然会如此恋慕母亲,甚至还将森林里众多雄孔雀共同的梦中情人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一样的濡慕渴望,真是太可笑了! 尽管心里羞耻又尴尬,但比起被嘲笑,金孔雀却更怕红孔雀的冷落。 要笑就笑好了,只是千万别不理它。 金孔雀的眼睛有些湿润,委委屈屈的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和沙火好好撒撒娇,让它以后别再对自己这么冷漠的说话。 “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妈妈!”这时,一道清脆如同玉石撞击般的女声突然在王座旁边的偏门处响起,声音里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狂暴怒火。 红孔雀的瞳孔瞬间收缩,猛的抬起头,发现白孔雀女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偏门进入了大殿,将它们刚刚的谈话听了个滴水不漏! 它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金孔雀则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射性的躲在了红孔雀的身后。 白孔雀女王的确很美,但此时她美丽的眼睛里却溢满了蔑视与怨毒。 “什么森林里最漂亮的孔雀,不过是个精神错乱的傻子,多少年来鬼鬼祟祟,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竟然还妄想成为我的儿子?来啊!把它给我杀了!” 女王的护卫队们立刻整齐又快速的从大殿外冲了进来,将两只孔雀团团围住。 “母亲,小金它并没有这个意思!”红孔雀将想要站出来说话的金孔雀再次牢牢护在身后,对着白孔雀女王解释道,“它只是来给您送王冠的。” “王冠?送给我?”白孔雀女王嗤笑,“你让我把它的毛顶在脑袋上?可笑!真是太可笑了!”说完便咯咯的大笑起来,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 “既然您不想要王冠,就请让我们离开吧。”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红孔雀拉着金孔雀,一点一点的往门口退去,周围的护卫们也随着两人慢慢的挪动,一道道凶恶的目光却仍旧牢牢的锁定着两人,将金孔雀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当然可以走,”白孔雀女王仍然微笑着,“你可是我唯一的儿子。” “小金也要和我一起走。”红孔雀听到这些话不但没有放松分毫,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白孔雀女王顿时收起了笑容,冷冷的注视着从红孔雀身后怯怯的探出一个小脑袋的金孔雀,看到它璀璨夺目足以另人目眩神迷的美丽羽毛,以及那懵懂茫然可怜可爱的无辜表情,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说道:“那——不——可——能!” “给我抓住它!”紧接着一声令下,周围的护卫们吼叫着一起向着金孔雀扑过了去! 金孔雀顿时吓的尖叫起来,害怕的瑟瑟发抖,紧紧闭上眼什么也不敢看。 “小金,快跑!”耳边传来红孔雀的一声暴喝!金孔雀睁开双眼,就见到红孔雀扑在它身前,帮它挡住了那些雄孔雀,它不敢犹豫,立刻向宫殿外面跑去,红孔雀边挡着边跟在它身后一起出了宫殿,但就在它将要跨出宫殿门的时候,却被从身后涌过来的一群护卫给堵在了中间,寸步难行!金孔雀就这样和它被隔离开了! “让开!!!”红孔雀对着来势汹汹的女王护卫们狂怒的吼叫,但无论它是跑是飞,无论怎么闯,都闯不过去护卫们所围成的包围圈! “啊啊啊——!!!沙火!救我!救救我!!!”这时,从护卫们身后传来了金孔雀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沙火!救我!好疼!!!我好疼啊——沙火!!!” 金孔雀的哀嚎和翅膀的扑腾声不断传入耳中,红孔雀连眼睛都急的通红,它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一只雄孔雀,扑腾起翅膀,用尽全身猛的撞了过去,直接将那只雄孔雀撞飞到了一旁,虽然自己身上更加疼痛,但总算是打开了一个突破口,红孔雀顾不得理会伤势抓紧机会冲了出去! 15、孔雀魂六 面前已经看不见金孔雀的身影了,它被一群雄孔雀压在地上,纷繁复杂的各色尾羽完全遮挡住了它的身体,只有不断传出的哭叫声和四处飞散的破碎的金色羽毛昭示着它此刻所在的位置。 红孔雀借着劲猛冲了过去,用有力的翅膀和爪子将趴在金孔雀身上的雄孔雀全都赶开,趁机拉着金孔雀就跑入了森林里。 “沙火……沙火……”金孔雀呜呜咽咽的哭着叫红孔雀的名字,它还从来没有哭的这么伤心过,也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原本漂亮的如同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般的丰满尾羽,此刻已经被撕扯的残破不堪,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支杆子,身上细密顺滑的绒毛被抓下了几大块,露出了微红的皮肉,其余的毛也是凌乱参差,被鲜血和灰尘沾染的脏污不堪,粘结成块。 森林里最漂亮的金色孔雀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只灰头土脸毁了容般的难看孔雀。 “沙火……为什么……为什么啊……”金孔雀简直伤心欲绝,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小金,乖,不哭了,身上疼不疼?”红孔雀看着它现在的模样,心疼的都要碎了。但是它身上也受了很多的伤,挨到金孔雀身上安慰的抚蹭却只能将更多的鲜血蹭到它的身上,红孔雀低叹一声,温柔的与他头颈交缠。 “疼……我很疼……沙火……”金孔雀哭的喘不上气来,软弱的靠着它的红孔雀撒娇。 “乖乖的,小金,还要再忍一下。”红孔雀听到周围逐渐有拍动翅膀的声音传来,只能狠狠心将金孔雀推开,“我们得逃出这个森林,小金,你先跑,我跟着你!快一点!” 金孔雀的双眼瞪大,它也听到了身后有为数不少的孔雀紧追而来的声音,极度的惊恐让它的声音都扭曲了,“沙火!我害怕!沙火!” “别怕,小金,别怕,我就在你后面……它们来了,快跑!快!”追兵已经到了,红孔雀顾不上多想,大吼一声,用力将金孔雀向前一推,让它先往森林外跑,自己则紧跟在它身后,不时为它挡着那些从后面追赶上来的护卫,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流了一路。 求生的欲望让两只孔雀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它们跑的极快,这大概是它们这一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了……追兵逐渐被它们甩开,慢慢的看不见了,它们才放松了一些。 “沙火,你流血了!”金孔雀看着红孔雀身上比火红的毛色暗淡一些的黏稠血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小金,继续跑,别停下来!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红孔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它脑海里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把金孔雀平安的送出这片森林! “沙火,先给你止血好不好?我要先给你止血!”金孔雀的泪水很多,却比不上红孔雀流出的鲜血更多。 “不行,我们不能停……”话还没说完,红孔雀的瞳孔便是一阵骤缩! 周围的树丛纷纷传来哗哗的声响,拍动翅膀的声音格外清晰,有孔雀追上来了! 这次不仅仅是护卫队了,森林里其他的孔雀也收到了白孔雀女王所下的命令,竟一起跑来围堵它们,此时已经从四面八方将两只孔雀包抄了起来! “跑!!!”红孔雀拉着绝望的金孔雀冲向了孔雀数量最少的方向,拼了命的将金孔雀护在身后,以折断一只翅膀的代价,勉强突出了重围! 可是它们早已经无处可逃,这一刻,整个孔雀森林里的孔雀,全部都是它们的敌人。 金孔雀绝望了,它早已经跑不动了,红孔雀也受了重伤,它悲哀的看着那一地的鲜血和火红的碎羽,心中疼痛难忍,它有种预感……也许,它就要失去它了…… “小金……别哭……”它们已经到了绝境,但是,红孔雀望着金孔雀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痛苦挣扎,仍旧是像从前一样平静而温柔,眸子里只盛着金孔雀一个,充满了怜惜与不舍。 金孔雀只是哭,将身体紧紧的贴在红孔雀身上,片刻也不愿意分开。 “小金,我们不跑了。”看着已经脱力完全跑不动了的金孔雀,想到自己死后金孔雀会有的下场,红孔雀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我们回到宫殿去。” “回到……宫殿去?”金孔雀满眼迷茫,随后突然灵光一现——对呀!它们可以回去!回去了以后,自己受到什么样的对待都无所谓,可至少红孔雀的伤口就能得到照顾,毕竟它是白孔雀女王唯一的儿子,它就不用死了! “回去!我们回去!”金孔雀坚定的说道,用刚才休息了一会而积攒起来的微薄力量,搀扶着红孔雀,躲避着森林里众多正在寻找它们的孔雀,慢慢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躲躲藏藏,磕磕绊绊,总算还是到了宫殿门前。 宫殿已经被众多的雄性孔雀所占据,连门前的空地上都挤满了示威般的扑腾着翅膀眼神不善的雄孔雀。它们都是平日里就对外表出众又傲慢娇贵的金孔雀有诸多不满,借着这个机会来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 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孔雀们,金孔雀心里一阵恐惧,又悲哀又绝望,还很舍不得身旁的红孔雀。 只要它们两个一过去,就一定会被分开,也许自己还会被立刻杀死,从此与红孔雀阴阳相隔。 它舍不得,但也毫无办法,为了红孔雀能够活下来,它愿意牺牲自己,就如同红孔雀总是愿意为它而牺牲自己的生命一样。 它如今只后悔一件事……它不该被母亲这个虚幻飘渺的词蒙蔽了心神,不该对眼前的幸福视而不见,去追求根本毫无意义的事。 如果上天能够再给它一次机会…… “沙火,我们过……”金孔雀万分艰难的开口,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红孔雀打断了。 红孔雀温柔的说,“小金,千万不能放弃。小金,你看这是什么?” 金孔雀用力的眨眨眼,将蒙住视线的泪水眨掉,就看到红孔雀从翅膀下面叼出了一样物品,也不知道红孔雀究竟是花费了多少精力将别的东西带在身上经过了这一路的奔波还没有让它掉下去的,红孔雀也没有告诉金孔雀,就是为了保护这个,才害得它失去了一边的翅膀。 金孔雀好奇,这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让它在打斗混战中,宁愿多受伤也不愿意丢弃?只是在看清楚那样物品之后,却让金孔雀大大的吃了一惊。 金色的璀璨王冠。 没有金孔雀做的王冠那么精致,也没有金孔雀做的王冠那么华贵。 只是一只小小的,却仍旧光芒四射的小巧王冠。 ——雀鸟儿所做的那只王冠。 16、孔雀魂完 金孔雀愣住了,它一直以为红孔雀早就已经把它撕碎埋进了土里。 “听我说,小金,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你做的那只王冠在我们逃出宫殿的时候就被护卫队撕碎了,母亲并没有看到完整的,所以它并不了解这王冠的魅力。一会儿你要想办法冲到宫殿里面去,将这顶王冠献给母亲看,她看到了一定会非常喜欢,接着你就告诉她,你还可以为她做出更美更漂亮的王冠,她这次一定就会饶恕你,至少在新王冠做出之前,再不会让人来追杀你,你就可以争取到机会离开森林了。我不会说错,我太了解她。”红孔雀心里有八九成的把握,如果按照它说的这个方法做,金孔雀生存下来的几率就大的多了。 “我以为……”金孔雀看着那只小巧的金王冠,讷讷的低声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把它埋了……” 红孔雀勉强笑着说道,“我没舍得。我一直想要一些你的东西随身带在身上,但你每年都会把褪下来的羽毛埋进土里,我怕你察觉到我的心思……不敢去挖,也一直不敢向你要,后来我等了盼了好久,一直在寻找机会,那雀鸟儿的事情虽然是个意外,可这王冠却让我动了念想,你让我毁掉埋了,我怎么能舍得?我把它一直偷偷的藏在身上,本想着就这么收藏起来,以后晚上想你的时候就能随时拿出来看看……可是现在看这样子,恐怕……是不行了吧……” 金孔雀听完,心里疼的就像是拿刀子用力在戳一样,涌出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心中一阵爱意激荡,再也难以控制,在那一瞬间,尾部稍动,情不自禁的对着红孔雀开了屏! 红孔雀眼中满是惊喜,金孔雀心中却是苦涩难当。 漂亮的尾羽一点也不剩,只有几支光秃秃的杆子竖着,实在是太难看了,这样也能说是开屏,还不如说是献丑。 它扭身看着那几根秃杆,后悔的都要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最漂亮时候的样子竟然从未给红孔雀看过!为什么最好的东西竟然全都没有留给自己最爱的它! 皇冠也是,开屏也是…… 哭泣已经不能完全体现它内心的感觉了。 它怎么能这样对待红孔雀! “小金,你真美。”温柔怜爱的声音一如既往,金孔雀一愣,怔怔的看向红孔雀,就见红孔雀幸福而满足的凝视着它的尾巴。 “我一点也不……”金孔雀哽咽着没有办法把话说完。 它多想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它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虚幻的噩梦,只要梦醒了,就再也没有这些绝望和痛苦了,它和红孔雀还能继续过着悠哉的日子,每天中午都会相约来到河边,相互依偎在一起,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红孔雀会为它梳理羽毛,细细的咬遍它的全身,而它则肆无忌惮的在红孔雀身上打着滚撒娇,任性的耍赖撒泼要它疼自己…… 如果现在它们只是在经历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小金,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红孔雀贴近身体,像往常一样与金孔雀依偎着,对它轻声说着话。 “……可是……羽毛没有了……”这样的尾羽怎么还能说是好看? “你最美的样子,早就被我牢牢的刻在了心里,我能看到的,永远是你最美时候的模样。”红孔雀微笑的看着它。 “羽毛还会再长出来,到那时候,再开一次屏给我看,好吗?” 金孔雀再也控制不住,用翅膀捂住嘴,失声痛哭。 “小金,你该进去找她了。”等到金孔雀的情绪平静了一些,红孔雀才柔声说道。 “我……我要怎么进去?”金孔雀抬起头,透过树枝看了看宫殿的方向,只见宫殿四周的孔雀越来越多,几乎半个森林的孔雀都聚集在了这里,并且还在有孔雀源源不绝的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 “我自然有办法。”红孔雀自信的笑了笑,“你要做的,就是闭上眼。” “闭上眼?”金孔雀茫然,这是什么办法? “对,闭上眼,然后在心里默念数字,一直念到一百,你就能进到宫殿里去了。”红孔雀的语气非常轻松,轻松到让金孔雀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缓和了一些。 “这样就能进去了?沙火,你想做什么呢?”金孔雀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担心,你忘了我是女王唯一的儿子了?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红孔雀漫不经心的的语气让金孔雀多多少少安心了些,它向来很信任红孔雀,于是这次也没有多想,就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里默默的数数。 这是它一生里所做的第二件让它后悔至死的事。 在心里数到二十的时候,金孔雀终于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偷偷的睁开了双眼,然后…… 然后它就看到了另它永生也难以忘记的一幕,让它彻底崩溃的一幕—— 红孔雀幸存下来的几条长长的尾羽,如今已然被熊熊的烈火所包围,它就那样拖着剧烈燃烧的尾羽冲入了宫殿前的雄孔雀群里!孔雀们尖叫着四处逃散,却还是来不及脱身,近半数的孔雀被到处点火的红孔雀给点燃,火焰染上了它们漂亮的羽毛,又波及了另外一半的孔雀,一时间,数不胜数的孔雀被滔天的火焰所包围,它们嚎叫着,挣扎着,四处逃窜着,却终究无法逃出火焰的包围!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这是用灵魂燃烧起来的火焰啊! 金孔雀目眦尽裂,明明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它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特殊的火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将一切都焚烧殆尽,原本热闹非凡的宫殿门前,竟在顷刻间变得如此冷清,除了火焰燃烧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外,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火焰就这样带走了一切,危险,痛苦,绝望——还有它的红孔雀。 金孔雀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反应能力,理智的弦已经断裂,头脑中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还在不断回放的,就是红孔雀在火焰的包围下,向它投来的那最后一眼,以及瞬间被火苗舔舐成灰烬的……那一瞬间。 满地都是纷落的残破的羽毛碎片与焦黑的灰烬,金孔雀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脚软的无法支撑住身体,几次都摔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它就爬着蹭着继续往前挪,疼痛已经无法传递到它的脑中,它就这样一直爬到红孔雀最后所在的地方,死死的注视着面前这一小块红孔雀丧生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才颤抖的用喙叼起面前的一片破碎的如同火焰般鲜红的羽毛碎片,眼泪不住的向下流。 “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金孔雀静静的俯卧在铺满了红孔雀残余的那一小块地方,眼中柔情似水,一小团金色的火焰,从它身下缓缓燃起,逐渐将它包围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傻呢。” “金孔雀喜欢的……不是白孔雀……是红孔雀呀……” 17、梦醒一 “啊啊……啊啊……啊……” 夜色已深,整个仙梦岛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华丽宏伟的巨大宫殿没有一丝光亮,在没有月光的夜里,就像是一匹危险蛰伏的兽,似乎正蓄谋着要将一切都吞食入腹。 但若是能再走的近些,便会发觉,夜的寂静早已悄然被打破。 主殿旁的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屋里,隐隐传出了似有若无的呻吟声,这声音时断时有,轻轻渺渺,绵软低哑,魅惑撩人,将原本纯净安详的夜色都染上了一抹银靡的燥热气息。 透过半开的窗看进去,里面有隐隐绰绰的人影晃动。 身材强壮结实的男人紧紧压在纤细柔弱的少年的身上,不断的耸动抽送,两人浑身赤裸,肌肤相贴,少年的双腿大大分开,一条还挂在身上的男人宽厚的肩膀上,随着男人剧烈的动作规律的晃动,赤裸的身体在情欲的冲刷下身体变成了粉红色,下身高高耸起,伴着抽动左右乱晃,将顶端溢出的白浊体液甩的到处都是,小腹如同波浪般浅浅的抽搐,脚趾绷紧蜷缩,似乎马上就要达到顶点。 “啊……啊……啊啊啊……” 全身都压在少年身上的男人汗滴如雨,宽厚的背部在用力时会露出结实的肌肉轮廓,腰臀一下一下挺动,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响彻着少年同样愈见急促的喘息,微微低下头,眼神复杂,少年的身体柔软温顺,极好摆弄,却是目光迷离,神不思蜀,虽然双眼圆睁,却毫无神采,似乎还沉浸在深深的睡梦之中没有醒来,只有身体在凭借本能追逐着快感。 屋内情正浓,空气都黏腻而燥热,隐隐浮动着一丝体液的腥膻味道,越来越火热的氛围昭示着极乐的即将来到。就在此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是向这个方向而来,处于上位的男人耳朵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却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挺进抽送的更加剧烈。 “嘭!” 一道几乎震破耳膜的巨响猛然从房门处响起,上着锁的结实厚门被狠狠的一脚踹开,屋内的一切都一览无余的映入了来人的眼里,包括赤裸交缠的两具银乱身体。但床上的两人却似毫无所觉,看也不看那人一眼,情事仍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少年无知无觉,神智并未因此而清醒,身上的男人却更加快了抽送的速度,像是在打桩般一下一下用力顶动,少年的身体都被顶的慢慢向前滑去。 尖锐的怒吼随即响彻整个岛屿,如同歇斯底里的疯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少年却在这时达到了高朝的顶点,柔软稚嫩的身体猛然紧绷挺高,下身一抽一抽的挺动,将茎体向前送去,浊白浓稠的体液从顶端的小孔一股一股的喷出,悉数溅在身上的男人腹部,又弹回自己的小腹上,就这样在两人眼前达到了欲望的顶点! 不加掩饰的呻吟声顿时压过了来人的后半句话,其中的放荡与媚气让人听的骨头都酥了。 男人低下头,望着少年的眼神异常的柔和,来人却涨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只恶狠狠的瞪着男人。 “放弃吧,母亲。”男人的视线并没有从少年身上移开,却开了口低声说道。 站在门口的人,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性,这世界上任何最美好的形容词,也无法形容出她美貌的十分之一。她有着如同朝阳般璀璨耀眼的金发,嘴唇如同鲜血般殷红诱人,眼睛是深邃迷人的海水蓝,肌肤比白雪还要更加细腻剔透,身段柔软动人,被雪白的绸缎包裹,只露出窈窕有致的曲线。 只是这样的一位绝世美人,如今所露出的表情,却将她所有的美丽与气质全部毁于一旦。 “他是我的。”无视女人那满脸狰狞与不敢置信的憎恶目光,男人沉声说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即使是你也一样,母亲。” “你敢忤逆我?就为了他?为了这个杂种?!他不过是个杂种!一个下贱的杂种!”带着浓厚愤怒与恨意的恶毒指责却不能让男人有一分一毫的动容。 “母亲,你不该这么对待他。就算你再恨那个男人,他却已经死了多年,白骨都化作尘土,恩怨也早该了了。”男人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少年的脸颊,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尽管少年现在睁着的双眼里只有无神与空洞,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怖,但却不能减少他半分的爱意。“他的孩子何其无辜,不该背负上一代的爱恨。” “恩怨该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了?”似是受到了眼前画面的刺激,女人的情绪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变得歇斯底里,如同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他抛弃了我,玩弄了我,最后他竟然就那么死了?还不等我复仇,还不等我好好的折磨他,他竟然就这么死了!!!只留下这样的一个小杂种!他和那个贱货生出来的杂种!” “他想从这件事里脱身?别做梦了!”女人急促的喘息回荡在安静的屋内,神色却不再如方才那样癫狂,声音骤然冷下来,如同万年寒冰般冷酷无情,“那人亏我的,欠我的,既然他自己还不了,那就让他儿子来还!说什么无辜,他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 男人闻言却笑出了声。“你也能算无辜?原本就是你勾引有妇之夫在前,又怎能怨恨他抛弃你在后?”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女人恨的直咬牙,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指甲都插进了肉里。 “别忘了,你也一样抛弃了我的父亲。”男人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语气仍旧凉薄。“你早已有丈夫,却贪恋上了别人的男人,你此刻竟还敢说自己无辜?” “你!”女人用颤抖的食指指着他,似乎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切的祸事本就因你而起。”男人冷笑,“你勾引了野男人,却被玩弄后抛弃,你想让他抛家弃子跟你在一起,他却只肯跟你地下偷情,最终还是回到了他妻子的身边,你又因此发了狂,被猪油蒙了心智,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 男人说到此处,停了停,看着站在门口浑身抖个不停的女人,一字一字的说道,“这样的你,也配说无辜?” “别说了!别说了!”女人似乎再也不愿意听下去,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摇着头尖叫,想转身从这里逃离,但双脚却不知为何失去了控制,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竟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事情到这里可还没有结束呢,你后面的所作所为那才叫做精彩!”男人哈哈大笑,似乎她此刻的表现让他心情很愉悦,“这些年,你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许多过往发生的事都被你刻意的遗忘了,你只记得恨,只记得仇,却连那些前因后果都早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女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不过,忘了又怎么样,不忘又能怎么样。”男人无所谓的笑笑,低垂下眼帘,手指轻轻在少年的脸颊上摩挲,又顺着颈子向下抚去,似带着千般缱绻万般爱怜,“你本就是阴狠毒辣的人,就算全都记得,也总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是他人负你,你永远不可能负了他人。” 手指下滑,已然来到了少年的下身,指尖蘸起一点浊白的清液,放在了唇边,竟还伸出了舌头将那点清液舔舐了进去。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那两个被你杀死的女婴的容貌吗?” 没有得到回应。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神色木然。 “我可怜的姐姐和妹妹……”男人感慨似的长叹一声,却又突然转头,看向女人,同时用拇指与食指捏住身下少年小巧漂亮的下巴,向女人的方向转了过去。“你看他,很像那个人吧?” 女人的目光僵直,视线从男人身上一点一点慢慢移到了少年的脸上。 像,的确是像! 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他们当然像,像到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女人的眼中再次燃起了怒火,她只要看着那张脸,胸中那无法平息的熊熊火焰就要将她焚烧成灰!她恨不得扑上去徒手将他撕成肉泥,让他的鲜血染满自己每一片指甲的缝隙,让他毫无尊严的哭着跪下求饶! “你恨的是他,还是这张脸?”男人歪着头看她。月亮不知何时已经从云后露出头来,柔和的月光如同轻纱般笼罩了整个房间,俊朗如同天神般的脸庞在温柔却明亮的光线下一览无余。只是要仔细看才发现,原来男人的年纪竟还没有多大,只不过是由于气质原因,略显得更成熟稳重些,所以看起来年长。 “你后悔吗?后悔将他送给了父亲?”嘴角裂出一丝缝隙,像嘲讽又像愉悦的语气再次让女人发抖,“如果不是你偷了那人的儿子,又送给了我父亲,现在他就在你身边了,你想怎么折磨他就能怎么折磨他,这样不是更好?啊,可能是连你也没想到我父亲竟然会选择把他养大,而不是把他折磨的缺胳膊断腿的,对吧?毕竟你知道我父亲有多恨你,又有多恨那个男人。” 女人用力的咬住下唇,牙齿陷入肉里,鲜血慢慢的溢了出来。 18、梦醒二 三十年前,女人正是那如花的年纪,明眸皓目,楚楚动人,生得一副谪仙似的面容,身段也是柔软又妖娆,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早早便是艳名远播。 可这人是极美的人,心却不是安定的心。 仗着自身那足以使人目眩神迷的外貌,女人四处招惹,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男人,无一不拜倒在女人那飘摇的裙摆之下,每日里到家里来提亲的人都要把门槛踏平。 女人这个时候却又不肯嫁给任何一个人了,她只是仍旧挂着魅惑的笑容,优雅自如的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只为享受被众星捧月的快感。 女人的父亲还算是有远见,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强硬压制了女人的反抗,将女人嫁给了其中一个追求者。 女人虽然不甘心,不过丈夫人长的英俊,对她也好,实在是挑不出什么,结婚后两人倒也真是踏踏实实的过了一段幸福安乐的日子。没过多久,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出生了,是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完全继承了她母亲那傲人娇艳的外貌,丈夫简直高兴坏了,但女人却只撇撇嘴,对孩子既不疏远也不亲近,连奶水都不肯喂。过了几年,她又分别产下两子,头一个是男孩,最小的那个是女孩。至此,一家五口人的生活过的是越发美满了。 至少外人看起来是这样。 丈夫的嘴角每日挂着满足的笑容,但他却始终不能了解,每日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的心思。 一日,女人趁着男人不在家,甩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独自出门游玩,就这样与另一个男人邂逅了。这男人是一个外地有名的富商,据说是来此地是为了谈生意,家财万贯,派头十足,却不像其他商人那般大腹便便面目可憎,充满了铜臭味道,也许与他出身自书香门第有关,身周总是缭绕着一种淡淡的儒雅气质,容貌虽不如女人的丈夫那样英俊刚毅,却也是唇红齿白,好看的很。 两人初次相遇,便如同干柴遇着了烈火,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就媾合在了一起,女人初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更是赖着富商,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什么家什么丈夫什么孩子,统统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直到女人的父亲找来。 女人就这样离了家,几月不肯回,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家里的孩子没人管,丈夫也找疯了,整个家都要跨了,最后实在没有了办法,女人的丈夫找回女人的娘家,将她的父亲请了出来。 知女莫若父,女儿是个什么样子,再也没有人会比做父亲的更加清楚了,所以与女人的丈夫不同,短短的时间,她父亲便已打听出了她的下落。 事情闹到很大,女人赖在富商临时租的家里,撒泼耍赖,使尽一切办法,就是不肯随父亲回去,她父亲气的抓起笤帚便冲着她打过去,富商却与她丈夫一样,只站在一旁看着,半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女人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她扑过去抱住富商的腿,却被富商给挣开,富商对女人说了抱歉,说,自己并不知晓女人已有了丈夫,说,他只想着与她做对露水夫妻,从没有想过永远,还说,自己早就有了妻儿,并且与妻子非常相爱,他不会离开她。 女人最后还是被父亲强硬的拖回了家。 被爱人背叛的痛苦让女人发了疯,她甩开丈夫,冲进卧室,将所能看见的一切都砸到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与各种杂物的撞击声响彻耳膜,让她的丈夫不堪忍受,于是不再看着她撒泼,而是回到门口,蹲着一根接一根的猛抽烟,被呛的咳嗽也不肯停下来。 等到夜晚终于降临,屋里也不知从何时重新归于寂静,男人才站起来,活动了下发麻的双腿,在面前堆成了小山形状的烟灰上踩了两脚,转身回了屋。 迎接他的还是一片寂静,与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他顿了一下,随即猛的冲进了卧室,然而展现在他面前的一切,却让他目眦尽裂,撕心裂肺的怒吼起来! 卧室唯一没有被掀翻的大床上,如今凌乱异常,布满血渍,两具小小的幼童身体,被割断了喉咙和四肢,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随意的丢弃在床上,如同一块块勉强拼好的人体积木,瞪大的双眼空洞无神,切的藕断丝连的舌头掉出来半截挂在唇边。 两个女儿全死了。 血腥,残暴,心狠手辣。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这次换了丈夫发疯,他顾不得去拥抱女儿早已气息全无的尸体,就吼叫着冲出了门去! 他要找!找那该死的女人!那不守妇道,残佞如同魔女般,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 他恨!他恨她!他也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她找回来! 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遭受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她不仅该被抛弃,被折磨,甚至该被恶鬼拖进地狱的最深处,爬遍刀山,滚入烫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那女人最爱的人,那位富有的商人,竟与他怀着同样的心情,后悔,憎恨,诅咒,他们曾经爱过同一个女人,如今,却也都同样的恨不得她以最惨烈的方式下地狱! 女人依靠记忆里富商曾提过的地址,找回了富商的故乡,甚至找到了他的家,见到了她的妻子。 富商的妻子容貌强差人意,身材强差人意,什么都强差人意,却温柔,善良,单纯,当她专注的凝视着你的眼睛,便能将这世界上最冷硬的心都融成最柔软的棉絮。 怪不得富商不肯离开她。 富商的妻子虽然害怕的一直发抖,纤瘦的双臂却始终牢牢的护着怀里小小的孩童,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强,面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尽了作为一个母亲所能尽到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保护着她和丈夫唯一的骨血。 女人的双眼充满了怨毒,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丑陋,软弱,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竟然还敢和她抢男人! 于是女人杀了富商的妻子! 划花了她的脸面! 切下了她的胳膊! 挖出了她的眼睛! 最后,还抢走了她的儿子。 等到富商闻讯赶回家,妻子的尸体都已经被苍蝇与蛆虫啃食的千疮百孔,臭气从屋子的每一条缝隙里缓缓飘出来,盘旋在院子里,久久无法散去。 直到富商推开屋门,驱赶开尸虫,将妻子的尸体搂入怀中,落下泪来,那阵阵恶臭才似终于寻到了个出处一般,慢慢的消失了。 他知道,妻子是在等他,等他回家,等他如往常一样给她一个充满爱意的拥抱,这样她便会感到满足。 他的妻子总是这样容易满足。 妻子的灵魂安定,他却悲痛欲绝,无视满屋子的肮脏恶臭,无视怀里的尸体那稀烂可怖的损毁容貌与青白斑驳的僵硬身体,几次哭晕在地,满溢胸腔的后悔与憎恨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他跌跌撞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院中挖了座坟,将妻子安置在其间,自己则掏了个洞进去,躺在她身旁,又把土填了。 一切重归于原点,一切重归于寂静,一切重归于黑暗。 我是有罪之人,在我因为自己的愚蠢永远的失去你以后,也许只有死神,才能再次将我带回你的身边。 别害怕,亲爱的,等着我,等我再次能够拥抱着你,我发誓,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我松开双手。 亲爱的,等着我,原谅我,继续爱我。 哪怕是在死亡的国度。 我求求你。 19、梦醒三 富商死了,他为了心爱的妻子殉情,尸体葬在一处,任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等抱着富商孩子的女人回到小院来找富商时,她所见到的却只有一处坟,一座碑,上面刻着两个名字,挨的那么近,几乎要缠绵在一起。 女人站在院子里,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却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呆呆的望着那座碑,直到怀里孩子的哭闹声将她的神智唤醒。 低头看了孩子半响,女人突然笑起来,起初低低柔柔,后来笑声却是越来越大,撕心裂肺,直至癫狂! 真没想到呀,真没想到呀! 在我还异想天开的打算用孩子威胁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却不知道你已经将这个孩子抛弃! 我杀了我的孩子,你却也把你的孩子抛弃到一个会让他必死无疑之人的手中。 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你装什么深情,装什么潇洒! 若是真能与你的妻子生死相随爱的死去活来,当初又为什么来招惹我! 女人就这样坐在那个男人与他妻子的坟前,笑的花枝乱撞,笑的日月无光,笑的死去活来。 怀里的孩子也停止了哭泣,因为他的咽喉已被一只手狠狠的掐住,这只本应纤白柔嫩的手此时爆出了数条青筋,可怖又可怜。 孩子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再有一小会儿,再有一小会儿,那个男人的孽种就要和他的父母在黄泉路上团聚了! 女人却突然松开了手。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容易就把孩子给他们送过去? 凭什么自己受了这么多的痛苦,连孩子都被她失手杀了,他们一家三口却能在地下团团圆圆? 别以为她真的那么傻,男人一早就吃准了这孩子以后就算活着也好不了,才借自己的手将他干脆杀了,也免于以后受到更多的苦难与折磨。 多么有心机呀,多么残忍无情呀! 可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要如了你的意? 你要趁这孩子还懵懂,早早送他脱离苦海,进入轮回,可我偏不! 就算现在他痛的哭叫哀嚎如何,就算他嗓子都喊破了眼泪都流干了又如何,他会记住痛苦吗?会记住恨吗?不会,不会的,他还太小了。 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痛,不知道什么是苦。 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你们欠下的债谁来还?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我的仇我的恨我的愤怒谁来承受?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我的……我的成就感又从哪里来? 你想让他躲避的,我偏偏就要让他经历。 我不仅不会杀他,我还要让他长大。 让他在痛苦中长大,品尝一切我想让你品尝的痛苦,承受一切我想让你承受的折磨。 你躲开的,你的儿子却躲不开。 你高兴吧?听到我这么说,你会高兴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像我们每晚做爱,你进入我身体时那样,眼睛都笑弯成两个月牙?真想看看你此刻的表情,不然我可真是会遗憾的。你也会遗憾的,对吗? 女人笑着,将怀里孩子随手丢到桌子上,拿了铁铲,将那已经填好的小坟包挖了开来! 先露出表面的是那具女性的尸体,可她并没有理会,在她入土之前,她已经好好的折磨过了,如今已经失去了兴致,她的目标,是另外一具尸体。 待她将尸体上的土都拨开,露出男人的脸时,她整个表情都扭曲到了极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是这样一种表情! 被活活埋葬的人,表情不该是狰狞而痛苦的吗?为什么你的表情却如此的安详满足! 为什么!!! 女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充满恨意的瞪着男人青白的脸,眼珠都要从眼眶里飞了出去。就这样对峙了半响,女人突然高高的扬起手中的铁铲,狠狠的往男人脸上插去! 直到将男人的脸插了个稀巴烂,与他的妻子一样,面目模糊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女人才算顺过了气。 所有的这一切,一点一滴,我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等你的儿子长大,便要由他来还! 女人扔开铁铲,抓住孩子的脚倒拎起来,不理会那沙哑凄厉的哭喊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回到家,可家中早已是空无一人。父亲骂她泯灭人性,和她断绝了关系,丈夫恨她入骨,远走他乡,连见她一面也不愿,偌大的一个家,此刻却空空荡荡,凌乱不堪,往日的温馨幸福再也找不回来 女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屋里,四下环顾,又看看手中早已经晕过去的婴儿,毫不犹豫的踏出了家门,这里既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那么从此以后,便与她再无瓜葛。 辗转打听到丈夫的下落,托人将那富商的孩子送过去,女人便带着自己幸存下来的亲生儿子来到了一处孤岛,有了一段奇遇,还练就了操控梦境的本事,能够让人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过了没几年,她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便有了后来的仙梦岛。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却始终没有一刻能够忘记当年的伤害与痛苦,她已经成为这岛上至高无上的女神,可她的心还活在过去。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关于爱情的伤痛,会在心中划出最深的伤痕,永远无法抹平。 她是这里至高无上的神,可她也是个女人。 最后,她开始用梦境麻醉自己。 她能操控别人的梦,也能操控自己的梦,可是她想要的美梦实际上并不那么完美。她沉浸在期待的梦境中,这一场盛大的梦境里,有爱,有恨,时而满是当年热恋中的美好甜蜜,时而全是被抛弃玩弄过后的痛苦绝望,日复一日,她的记忆变得混乱,行为失去控制,性格更加残暴。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找到了这座遗世独立的孤岛。 无辜的孩子并不知晓,当他喊出“妈妈”这两个字的时候,实际上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回应他的,绝不是美好与爱。 女人将少年关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告诉他,也不肯见他,她在欣赏他的绝望,恐惧,悲哀,看的津津有味,乐不思蜀。 直到她腻了,烦了,过往的记忆又来纠缠她,她便要亲手杀了他,才能够解了这么多年的心结,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可是她的儿子,她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的儿子,竟然敢在最关键的时候横插一杠! 少年本应该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可这个不孝的东西,竟然用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刺激着少年的大脑,让他的大脑产生自我意识,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醒过来了! “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女人愤怒的尖叫,“你该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恨不得他死!立刻就死!”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男人冷淡的回答,手指在少年脸上流连,舍不得离去。 “我是你的母亲,你敢这么对待我?”女人简直不敢置信。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说出这样的话你就不觉得羞愧?”问题很尖锐,话语中却没有什么情绪,男人对他这个所谓的母亲早已经没什么奢望,也根本就不亲近。他从小就没有人管,母亲只顾着自己做梦,连每日赏给他口饭吃都做不到,他一路挣扎着长大,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也练就了这样一幅铁石心肠,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能让他心软半分,更何况,这些年的苦日子里,他唯一的慰藉,就是身下的这个瘦弱而与他同样孤独的少年,他怎么可能让人伤害他。 “你!”女人气到浑身发抖,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个儿子跟她没有半分感情,当年要不是因为自己错手杀了两个女儿心怀愧疚,她早就把他扔到海里去了! 可是生气归生气,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扭转现在的局面,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做不到。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儿子的成长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当她从某一个梦境中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错过了这么多,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早熟的儿子,能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她,他能够打破她的梦境,能够赋予人完美的噩梦与美梦,甚至,还能够支配她的生死。 这一点尤为重要,让她既不甘,却又忌惮。 她隐约察觉到,她想要杀死少年的计划,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实现了。 20、大结局 女人焦躁的来回走动,男人根本不理他,只顾着凝视身下的少年。 突然,女人发现,那窝在男人怀里的木头娃娃的眼中有了那么一丝神采。 少年马上就要醒了。 女人眼睛一亮,又有一计浮上心头。 她冷笑一声,刻意用极大的声音喊道,“别做出一副保护者的样子,假惺惺的让人恶心!你以为你对他有多好?你以为他醒了会感激你?别做梦了!你明明有能力将他从梦里直接叫醒,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让他在噩梦中不断的徘徊,还刻意亲自进入他的梦境,引逗的他伤心欲绝,你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想让他对你产生依恋,然后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 少年眼中的神采越来越明显,男人却对女人的话毫不在意,只顾低头凝视少年,连话都懒得回一句。 女人见男人没有阻止自己,变本加厉的继续挑拨,“如今他还没有回复神智,你就数次侵犯他的身体,这就是强暴!你可别忘了,就算他在梦里与你如何相爱,现在根本不认识你,如果他醒了,该有多恨你!” “对现在的他来说,我才是他的母亲!我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就算我让他杀了你,他也不会犹豫!” 男人握住少年能够微微抽动的手指,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却并未放在心上,冷笑一声,凉凉的开口,“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现在,滚出去吧!” 女人咬了咬牙,她现在满肚子的不甘,实在不愿就此离开,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的更多了,她这儿子从小就冷酷无情,对血脉亲缘弃若敝屣,若是惹急了他,说杀她就真敢杀她,半点情面都不会留! 不过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来日方长,她就不信挑拨不开两人的关系!反正这个岛是她的王国,只要那贱种一旦落了单,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女人恨恨的瞪了少年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男人连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她,仍旧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看着逐渐转醒的少年。 “你……是……宥离……”少年看到眼前的人,意识还有些模糊。 “是宥连,宥连清和。”男人摸摸少年的头发,将他抱入怀里。 “宥……连……”少年低声喃喃重复,声音柔软又无力,将近一个月的沉睡,让他的身体仍旧疲软无力。 “宥连清和。”男人极有耐心,像教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哄着他,教他慢慢说。 “宥连清……和。”少年的神智越来越清醒,说话也越来越流利。 “乖。”男人的吻轻轻印在少年的额头,大手在背后温柔的拍哄他,等待他将一切都记起。 等到少年的脑海中不再一团混乱后,他才喃喃的低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不……是很多个……” “那不是梦。” “不是梦?” “不是梦。”男人吻上他的唇,少年仰着头温顺的回应。“所有的,都是真实的。” “所有的……都是真实的?”少年小声的重复,声音里像捧着一颗水晶,生怕再大点声就会将它震碎。 “都是真实的。”男人慢慢的抽动自己还埋在少年身体里的下身。 “呀!”少年小声惊呼,“你在我……身体里……” 男人呢低低的笑出声,“我们一直在一起。” “以后也会在一起吗?”少年睁大眼睛,像个小孩子似的天真问道。 “当然……会永远在一起。”男人的唇印上了少年,同时耸动腰身,吞下他出口的呻吟。 “哈啊……啊啊……你怎么……射、射在里面……好深……好、好烫……”少年呜呜咽咽的哭叫着,手指用力拽紧床单,绷直的脚尖架在男人的肩膀上,不住颤抖,身体都要被摇的散了架,湿润的嘴唇像带着露水的桃花瓣。 “为我怀上孩子……好么……”男人吻掉少年眼角的泪水。 “孩、孩子……”少年甩了甩头,急促的喘息着,“孩子是……小孔雀么……” “不。”男人抽了抽嘴角,大手伸到少年下身,惩罚似的拍了几下挺翘柔嫩的小臀。 少年恶作剧般的笑起来,“那……那就是……小猩猩了……” “我说过我不是猩猩!”男人用气急败坏的语气抗议,眼中却满是笑意。 “哈哈哈……” 今夜,谁人入了你的梦? ——正文完—— 番外一:前缘如梦 一个人住在孤岛上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当你有一位喜怒无常的母亲的时候。 宥连清和从小便没有父亲,至于母亲……也许没有还会更好一些。 摆脱了婴儿时期,便再没有人照顾,那个女人每日里都在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奴仆回来。奴仆们也都是女人,也恰都如她一样讨厌男人,自己虽是个孩子,也免不了被无辜波及,说是岛主之子,却每日里靠着捡拾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才能勉强果腹,过的真还不如那个女人养的一条狗。 那女人倒是也有高兴的时候,不过极少,正着数反着数也就那么两次,他都记得清楚,一次是在他五岁第一次爆发出控梦能力时,那女人搂着他笑了一整天,不断的重复说这下又多了一个可以供她复仇的手段,另一次则是他八岁生日时,女人也很高兴。不过别误会,她绝不是因为他过生日才高兴,似乎是前一晚她终于成功将自己每日做的噩梦扭转成了一个美梦,这才欣喜若狂,毕竟这意味着她能从此耽溺梦境,再不用面对惨淡的现实了。 那晚他在女人的房中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只有两个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婴儿。照片的边角已经泛黄,表面皱皱的,隐有泪痕,他拿着照片去问女人,却差点被打断了腿,躺在床上两个月下不了地。 他每天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反复回想着女人说的话,以转移注意力帮助他忽略来自胃部的抽痛。 那男人竟是他的父亲吗? 虽然他并不像普通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渴望父爱,但他又不禁会想,如果自己是养在父亲身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他就对那照片上的孩子嫉妒了起来。 凭什么他能跟着父亲,凭什么他能过好日子? 明明自己才是父亲的亲生骨肉,就像母亲说的,那孩子不过是个野种,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不要自己,却抱着那个孩子笑的开心? 嫉妒总是能让人爆发出潜在的力量。 他决定去找那个孩子。 当然,并不是真的要去那座什么什么山里去找,他如今被困在这座遗世独立的孤岛上,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要去找他,是要从梦里去找。 他并没有告诉女人,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大。 这座岛原名为梦之岛,是神遗落在人间的一滴眼泪,在这里住的时间久了,有些人便会突然间拥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比如落秋的怪力,比如花芜的透视眼。 还比如他与那女人的操控梦境的能力。 可正如同人的身份一样,这座岛赋予人的能力也有高低贵贱,比如落秋,就算她再傲慢自大,可在岛上的其他人面前,也不得不卑躬屈膝,做所有没人愿意做的脏活累活,接待最不受欢迎的客人。 控梦能力是最高贵的能力,足以傲视众人,若是运用的巧妙,足以左右任何人的生死。女人原本只是普通人,就是因为在岛上时日久了,沾了仙气,便渐渐的生出了这种能力,立刻被拥护成为这座岛的新女王。而在这座岛上出生,在这座岛上长大的他,天生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可以探入千里之外的某个人的梦境,而毫不费力。 这次他决定偷偷的进入那位与他同龄不同命的男孩的梦境,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说不得还可以狠狠捣乱一番,出出自己心头的闷气。 只是一进入那团包裹着淡淡黑气的梦,迎面而来的浓重而粘稠的黑色便将他瞬间包裹,他大惊,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便顺着力道往更深处慢慢摸索。 漆黑不见一丝光亮的梦境,满溢着孤寂与悲伤,这些情绪压的他透不过气。 他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平白的做出这么一个充斥着浓烈的绝望情感的梦? 那团黑色的深处,有一点异色,隐约可见一名稚嫩的孩童,双手环膝,紧闭着双眼,孤零零的缩成一小团,静静的悬浮在半空。 这就是那个孩子?他很好奇,也很惊异,那孩子不是与他同岁吗?为何看起来是这么小小的一个? 他捏捏自己由于天天满岛疯跑而长出紧实肌肉的粗壮胳膊,又看看面前那似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孩子那细细的像是……像是他胳膊一样粗的大腿,不禁挑起眉,难道这孩子身体不好,先天不足? 为什么没听母亲提起过? 那孩子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慢慢的张开了眼。 那一瞬间,他的心思复杂。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 是像水一样澄澈,还是像太阳一样温暖?是如同纳入了满天璀璨星辰,还是如同那日光下波光潋滟的湖面? 不是,都不是。 所有美好的,赞美的词汇,全都戛然而止。 这是一双死人般的双眼。 空洞的,无神的,死寂的…… 他像是在看着前面,却又像面前空无一物,像是在看着你,又像是穿透了你看向了不知名的深渊。 乌黑的瞳仁,就像是深深的黑洞,连光线都折射不出,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就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一点也不漂亮。 他用手在那孩子眼前左右摇晃,想确定这孩子能不能看见自己。 那孩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瞎子? 他渐渐失了兴趣,虽嫉妒这人可以跟随父亲左右,但他并不喜欢欺负弱小,既然这孩子身有残疾,那便算了。 他转身正想离开这梦,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残破的童音:“你是谁?” 在这样诡异的梦里,突然出现了这样诡异的声音,让他顿时寒毛直竖,猛的转过身,应该是那孩子在说话…… 等他再次对上那双乌黑的一点光亮也没有的双瞳,顿时心头一跳。 那人正看着他,与他的视线准确相接。 不是瞎子。 他又打了个激灵,尽管他向来胆大,这时也不禁心里发毛,这孩子怎么这么古怪? “你是谁?”那孩子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看清楚了,那孩子与皮肤几乎一样苍白的唇的确微微的动了一动。 “我是谁不重要,你又是谁?”他很快回神,既然知道是这孩子在说话,他便也不再害怕。 他毕竟还小,控梦的能力也才刚刚稳定,并不常进入别人的梦境,所以方才遇到那样古怪的情形,还是会不知所措。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是……白……白一” “白一?”他挑眉望着那个孩子,“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他,“你是谁?” “宥连清和。”他大大方方的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围着他转了一圈,“我才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你知道吗?” “父亲的……亲生儿子?”白一低声喃喃,然后眼泪便无声的落了下来。 “哎哎,你别哭啊。”这下倒是把他吓住了。仙梦岛上都是些无情的人,他除了小时候曾见过自己的眼泪外,还从来没见过别人哭呢,这下子倒是手忙脚乱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伸手胡乱的帮白一擦眼泪。 长满了厚茧的手不知道轻重,几下就把白一的脸蹭的全是红印子。 “啧,怎么这么嫩。”他不禁咋舌,就要把手抽回来,却一下被白一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他不明所以,想抽回手,却发现看起来瘦弱的孩童力气却超乎寻常的大,也是,这毕竟是他的梦境。 “喂,放手!我又不是故意把你弄疼的,谁让你哭了,要怪就怪你自己!爱哭鬼!”因为不会和同龄人相处,所以他干脆蛮不讲理。 白一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那孩子愣愣的看着他的手,然后竟把脸颊慢慢的贴到了他的掌心里,还左右蹭了蹭。 “暖暖的……” 他的手僵住了,胳膊僵住了,身体也全都僵住了。 软乎乎的,滑嫩嫩的。 比去了壳的白煮蛋的手感还要好。 “你……”他瞪着白一。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白一抬起头,用渴望的眼神盯着他。 奇怪,眼睛里好像有神多了。 想起自己最初的打算,他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只有了解了这孩子所有的事,捣乱起来才会更有效果。他这么告诉自己。 反正在离开这个梦境的时候,顺便消去他的记忆就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不是吗? 番外二:如梦前缘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留,便是足足八年的时光。 这八年中,他几乎每晚都会来到白一的梦里,与他相会。 浓重而粘稠的绝望黑色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由于他的频繁光顾,早已变得色彩斑斓,日日皆是美梦。 他也曾有许多次都想过不要再来了,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的控梦能力无意间被花芜发现,并告诉了那女人,而那女人若是生起气来,很有可能会伤害到白一的时候,他便不想再来,免得为白一带来灾难。 但又舍不得。 初时的嫉妒与不甘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剩下的便是满满的心疼和不舍。 白一的日子过的不仅仅是艰难,更多的则是艰险。 虽然每日在白一临醒前他都会认认真真的消除自己来过的痕迹,但奇怪的是,醒来的白一确实不再记得他,但等每晚一入梦,只要再次见到他的脸,便会想起一切,这是连他都无法控制的事。 他每晚都会仔细的问一问白一,白一便会乖乖的告诉他,今天父亲又想了什么办法来杀他。 白一说起这些时,总是笑呵呵的,还调侃说,父亲真奇怪,既然那么想杀自己,为什么不干脆点动手,总是想要装作他是发生了意外,难道他今天真的掉下悬崖死了,就不是因为父亲在背后推的那一把,而是自己无意间的失足吗?父亲可真是会自我安慰。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他就忍不住的一阵心酸。 明明是与他同岁,如今却还如同初见时一样,一副比他小了好几岁的模样,而他早已知道,白一根本不是什么先天不足,而是后天的营养不良,甚至已经严重到影响了身体的发育。 虽不能说是骨瘦如柴,但身高却只到他的肩膀,体重比他轻了一半还有余,每次他抱着白一,白一便能整个人都陷在他的怀里,小小的一团,让人心疼的要命。 值得庆幸的是,白一由于在梦里有了他的陪伴,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虽然梦醒后不记得他的存在,但那种做了充实美梦的感觉却还异常鲜明,让白一不再陷入日复一日的绝望和恐惧中,让他有了对生命的渴望,面对父亲一次次状似无意的伤害,也懂得了躲避和反抗,这才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十六岁。 比起自己,白一不知道痛苦了多少倍。 可是白一不知道的是,他一切痛苦的根源,至少有一半都要算在自己头上。 十岁那年,他的能力彻底爆发,被母亲发现,母亲欣喜若狂,说是一定要报复那个最爱的人与别人生下的孩子,于是强迫他带着她入了白一父亲的梦,将白一是富商儿子的事实告诉了这个她唯一的“丈夫”。 白一的父亲原本对白一不好,只是因为女人的心狠手辣,他心中芥蒂难消,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不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荒山里,所以虽三天两头的就不为白一准备吃食,任由他营养不良,也很少碰触他,却是从不虐待白一,但真相一旦摆在眼前,得知每日在自己眼皮子下晃悠了这么多年的,以为是亲生儿子的人却是仇人之子,他便是真真的起了杀心,下了狠手,每日虐打不断,还屡次想将他从山崖上推下去,让白一苦不堪言。 这些都要怪自己。 每次听到白一对自己抱怨说父亲又想把他骗到山上去,他就内疚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对不起白一,更对不起这份信任和依赖。 可那时他反抗不了母亲,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可以快意复仇的方式,母亲就如同着了魔一般,每日里必定要强迫他带着她入白一父亲的梦,不断的在梦境中重复的诉说着那些当年发生过的一切,甚至还幻化出了她自己和那富商水乳交融的床事幻影,让白一的父亲日日看,日日体会被背叛的痛苦,并且女人还不许他消除白一父亲的梦的记忆,让醒来的白一父亲更是充满憎恨,一见到白一,自然又是一顿虐打。 那段时间母亲监视的紧,他甚至没有办法进入白一的梦里安慰他,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挺过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的。 只是当他再次钻了个空子偷偷进入白一的梦境时,看到周围隐隐变回黑色,而白一的小脸更加惨白消瘦时,他便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再懒散度日,他必须变强,必须超越那个女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白一。 原本自他有了能力,他在岛上的地位就变了,再也没人敢懈怠他,他可以对落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进出灶房也没人再敢拦住他。后来母亲的报复计划需要他,他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每日有吃不完的珍馐美食被主动送到他桌上,人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再小心翼翼的唤他一声:“少爷”。 但自从他开始反抗母亲,这一切便都如同黄粱一梦,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再次变回了没人管的野孩子,甚至情况还要糟糕。 可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白一。 与那女人的拉锯战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他十六岁生日过后,才第一次将母亲打败,生生的将她做了多年的美梦逆转成为了噩梦,自那以后,他便是岛上真正的主宰,他可以将女人赶下王位,将其他傲慢势利的仆从统统扔下海喂鲨鱼,但他没有。他对王位没有兴趣,对成为谁的主人也没有兴趣。 他甚至计划着,等待时机成熟,便要离开这座外表光鲜内在却腐朽不堪的孤岛,或去其他地方游历一番,或是直接去找那个他记挂了很多年的白一。 这么多年下来,白一早已成为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他为了他,可以反抗自己的母亲,可以忍受饥饿与折磨,也可以下恨手杀了奉命监视他的花芜,他可以为了他做一切。 白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朋友,兄弟,他们一起成长,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他用心聆听白一每日的抱怨倾诉,细心安慰哄慰他的委屈不安,十年如一日,不厌其烦,而白一则绞尽脑汁幻化出各种他喜欢的梦境讨好他,让他开心,将全部的信赖都托付于他,与他在每一次巨大的伤害中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 他们两个虽远隔万里,却如同双生子一般亲密无间,谁也离不开谁。 他一直如此相信,所以即使每每对着白一心中便会闪过某种古怪的悸动感,他也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但那天终于还是来了,一切平静的表象也终究还是被彻底的打破。 他知道那天是白一珍贵的十六岁生日,所以早早的就做足了准备,准备为白一构建一个美妙无比的梦境,然后等白一醒来时,也不消去他的记忆,让他能够多高兴两天。 可是在他临入梦前,却被那个女人攻击,两人缠斗一番,他破了那个女人的梦,然后心情恶劣的送给了她一个悲惨无比的噩梦——他幻化出了那富商和富商妻子的床事幻影,将在她梦里持续整整一个晚上。 由于这一番耽搁,他到白一的梦里时已经晚了不少,白一的梦周围裹着混沌的灰白色,这是进入深度睡眠的标志,一旦到了这种程度,会做什么样的梦,便不能再随白一所愿了,就连白一自己,也在无法控制这梦境中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困扰。 他拨开混沌,进入白一的梦,打算将他唤入浅眠,然后为自己的迟来而道歉,再送给他生日礼物。 可是这次白一的梦境却不同于往日,他刚一进入,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就如同他们初次所见一般,周围被浓郁的黑色充斥,只是没有黏稠难以摆脱的绝望,反而有一种暧昧的分子,在空气中活跃的跳动。 这梦境里没有繁花垂柳,也没有牛鬼蛇神,只有一束光线穿透了昏暗无比的空间,泛出了微微的淡红色。 他顺着淡红色的光线,缓步往梦境的核心处走去,不知何时起,周围有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幽幽的钻入鼻腔,让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他有些奇妙的预感,心也不禁跳的越来越快,脚步也是越来越急。 终于看到了光线的源头,那是一团浓郁的大红色,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 他快步上前,将手放在红色的光罩上,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压下几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推开了光罩,一瞬间的光线转换,让他的眼前通红一片,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耳朵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却不同于往日的清亮,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正低低的呻吟着。 ******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白一的一声尖叫,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弹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真是的,小一怎么这么无情,至少要温存一下啊。” 他从床上坐起身,看着自己满是狼藉的下体,很是无奈,他虽然曾见过很多人的春梦,但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反应,没想到还梦遗了。 可是…… 突然坏坏的笑起来,他更加期待着白一的反应,刚才白一醒的太突然,他没有来得及消去他的记忆,虽然白一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细节不会记得多么清楚,但起码还是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而且…… 他看看自己湿漉漉的下身。 白一一共射了两回,恐怕量不会比自己少多少吧? ****** “……啊……啊啊……恩……” 他急的揉揉眼,而当他再次张开眼,里面的一切都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整个人都惊的呆住了! 那红色光团中,仅有一张大床,层层叠叠的红色帷幔下,铺着鲜红的床褥,被褥上绣着龙凤呈祥,却早已被床上人卷的一团乱。 艳红的被褥间,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正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在床上来回的翻滚着,他定睛一看,其中一人可不正是他熟悉无比的白一! 一瞬间就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他的眼睛瞬间充血泛红,神色狰狞,从未有过的愤怒,以及莫名的被背叛的恨意,让他再也顾不得再看清另外一个人是谁,冲上前一把就将被子掀开狠狠的扔到了地上,床上两人瞬间裸露了出来。 只见此时白一正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身上脖子上,胸膛上遍布着零星的吻痕,双手死死抓着身边的床褥,双腿大张,环在那男人的腰间,随着男人的挺动而摇晃着,两人的下身则是死死的相抵,狠命的摩擦,而白一嘴里不断的发出状似痛苦的呻吟,表情却是异常满足,舒服的像是要升天一样,脸颊红润,眼角还有隐隐的泪痕。 那男人的身形莫名的有些眼熟,但他此刻也顾不上细想了,看着白一此时的模样,他心中早已是燃起了滔天的怒火,恨不得立刻就把压在白一身上的那个男人烧成灰烬,他猛的抓住那男人的肩膀,手指几乎都陷入了皮肉之中,鲜血立刻喷了出来,那男人随即发出一声惨叫,却让他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将那男人的身体掰向自己,待他看到那男人的脸时,再次愣住了,心思翻涌,一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那男人竟然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在白一的梦里,他就代表着自己,他就是自己。 他是和自己在…… 在他愣神时,白一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正舒服,身上的人怎么突然停了,当他睁开眼,看到站在床旁的自己时,自己手中的那个男人,就如同一阵烟雾般,彻底消散了。 白一看见他一怔,随即便甜甜的笑起来,对着他伸出双臂,做出一个求拥抱的姿势。“……清和……你怎么在那里……继续来呀……” 听着白一的邀约,他就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愣愣的与他对视,身体却自动自发的爬上了床,衣服不知何时已经不见,等他终于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占据了先前那男人的位置,正紧紧的压在白一身上。 番外三:一梦华胥 白一的十八岁生日就要到了,他一共许了两个愿望,都没有瞒着宥连清和,一是愿两人长长久久,恩爱白首,二是想要尽快找到母亲的下落。 宥连清和听到第二个愿望后,沉默了许多。 白一对自己的母亲怀着极大的憧憬与期盼,这是宥连清和早就知道的,只不过他从前一直与母亲争斗不休,心中除了嘲讽与愧疚,倒也没有将这些放在心里,可如今两人关系转变,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瞒下去,白一的父亲身体日渐消瘦,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到时候白一一定会动身去寻找母亲,若是真的找到仙梦岛,那三人之间的关系,当年的种种真相,怕是每一个都能让白一痛苦的恨不得死去。 于是他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决定封锁白一所有有关于他的记忆。 这很残忍,对白一不公平,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在母亲虎视眈眈的威胁下,他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更重要的是,不愿白一的心中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的任何人存在。 母亲与他已是势同水火,就算白一最后仍旧选择了他,但势必会对母亲产生愧疚的心思,这不是他要的,要断,就干脆断的彻底吧,要让白一深刻的体会到,素未谋面的母亲哪里有一路陪伴他成长的爱人重要。 封锁记忆,等待他的到来,当仙梦岛的宁静在一个清晨被打破,他知道,他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 番外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