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睛——佞幸列传
佞幸列传  发于:2014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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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不过是梦一场,可梦醒来,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离开已经有一个月了。 上上个月,他还说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一件生日礼物,现在他却不见了。 没有电话,也没有敲门声。 不过也难怪,一直都是他说喜欢我,我从未回应过, 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宠爱,直到他在我的生命里形成一种习惯。 简宁,凭什么人家就一定要巴着你?他又不欠你什么。 不过是,从此无关了而已。 第1章:不见了 感觉有些渴,记得桌子上有一杯水,手摸了半天,触到了一个东西,用了点力,听到啪的一种沉闷声,指尖传来了一种湿意。 忘了说了,我看不见。 不是天生的,是三年前一场意外。 我不觉得痛苦,真的,一点都不。 用这双眼睛换取我现在的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 以前的小宁很乖,很聪明,很能干,大家都很喜欢,和现在的简宁一点也不一样。 身下的沙发还是很柔软,摁一摁,很有弹性,我抱起双脚,蜷成一个球。 外面好像下雨了,虽然雨点落在草坪上的声音不明显,但还是能听得见。 几丝风吹过来,窗帘一定飘起来了,看来他走到时候忘记关窗子了。我看不见,这些一直都是由他在做。 最近好像一直在发脾气,难怪他受不了要离我而去。 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不想动,我看不见,在这个几百平米的别墅里走还是挺费劲的,平时都是他抱着我来回的。 门铃还在不断响着。 总有一天要学会自己走路的。 我叹了声,准备起来,门铃停住了。 有点冷,带有湿意的风吹进来,脖子后的毛竖立起来,继续蜷成一团 “我进来了。”窗子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很阳光,和这阴绵的天气一点都不一样。 下意识要伸出手,可是没有,没有那种勇气。 落地窗拉动的声音后,风消失了。窗子关严了。 “窗子前面的地板湿了,我去拖一下,你等一会儿。”随着脚步声的消失,我想他大概是去了厨房。 一个陌生人在家里来回走动,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也许这个家以后就是他的了,这个家的人本来换的就挺勤快的。 “今天想要吃什么?”一会儿,有想起脚步声,还有水滑过的湿湿的声音。 “随便。”本来不想说话的,可怕他继续问下去。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现在的我,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声音这么小?”想得出男孩的眉头动了一动,和他一样的表情,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他不满意的事情,他就会这样。 “不会从肖先生走的那天就没吃饭了吧——忘了说,我叫杨帆,是肖先生请来照顾你的。”杨帆打开窗,哗的一声将水挤在外面。 我不想说话。这个家里两个女佣全是菲律宾人,因为用本地人怕不安全。他们平时都是隐形人,即使说话我也听不懂。 肖文还是记得我的,至少在他走了以后叫人来照顾我。 听声音,这个杨帆也是个年轻的男孩,比我还年轻,比我要阳光。 肖文是一个和他名字一点都不符的人,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男人,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向往阳光。 我眼睛还没瞎是时候,肖文交往的全是学生妹,他给她们买衣服,买鞋,买化妆品,把他们打扮成SD或者芭比一样的娃娃。 他以前喝醉酒后,曾经亲口说过,想娶一个长相可爱笑容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然后把她当做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来疼爱,两个人一起,生一堆小孩子。 那个时候的我将他的靴子脱好,抱到沙发上,再将他的大衣盖在他的身上。 他拉着我的手,眼睛闪着光,一点也不像一个喝醉的人,但我知道,他醉了。 因为他说他遇到了我。 我不太相信童话的,一直觉得灰姑娘太傻。一个除了长得好和善良之外一无是处的人,想想也挺可怕的。如果是我,我会活不下去的。 我不喜欢太过于浪漫的故事,不真实。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突然有点动心了。 人家说酒后吐真言,也许他那时候说的话,可以相信。 在我发呆的时候,看不见之后最常干的一件事。 一阵香味飘到我面前。 好像小时候妈妈的味道,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我真的不记得她的味道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啊,张口。”有勺子伸到我嘴边,温度刚刚好。 瘦肉粥,没有皮蛋,放了点糖。 我不喜欢吃任何带蛋字的东西,小时候鸡蛋算是肉,家里一说吃肉就是吃鸡蛋。 我很喜欢吃糖,红烧鱼都要放一点糖。 以前肖文总是依照我的口味做饭,然后用一种对待古董瓷器的方式对待我,都没有现在那么感动的一塌糊涂。 人果然还是要冷一冷才能看到别人的好。 “不喜欢吃吗?”他问。 我摇摇头。 一种疑虑浮了上来,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显然被教的很好,莫不是很快就要取而代之了吧。 肖文的性格,不像这种会不做声做事的人,对待过期的情人,他总是会将价码谈好再送他们走。 没道理我这儿不一样。 船到桥头自然直。 “好吃多吃一点。”杨帆还是很有耐心的,不像那些趾高气扬的孩子们。 我小小地张口,抿了几粒米到嘴里。 他不跟我着急,几粒几粒地喂我。 吃到一半,他说:“我给你去热热,有些凉了。” 我依旧不搭理他。不过一两个小时,他已经适应了我的无口无心无表情。 他是一个称职的人。比我当年做的还要好。 我当年就是肖文的佣人,他的每一个小小的习惯我都知道。 他喜欢吃川菜,每次我做了饭后,都要在他边上放一小碟辣酱,是自己做的,用水辣椒,我那天剁的时候,气味钻到眼睛里,流了一个下午的泪。 直到肖文晚上回来,我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吃完饭,杨帆去洗碗。有点冷,冷了就想睡觉,这是小时候养成的抵御寒冷的方法。一种倦意涌了上来,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2章:小鬼 小时候的情景走马换灯地浮现出来。 首先是我的父亲,我只记得他的背影,宽阔的肩,有多少次我想爬上去,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父亲是人民公仆。 大一点的时候,就是我当家。我会打扫卫生,会洗两个大男人的衣服,会做一个人的饭。 爸爸很忙的,大家都这么说,不要去打扰他。 恩,小宁很乖,不会去打扰爸爸。 小宁要好好的,让爸爸以你为荣。 恩,小宁好好的,成绩永远是年纪第一名。 然后有一天,爸爸出去了,再也没回来。 接我的阿姨,是爸爸的同事,她对我说,小宁以后住到阿姨家。 我说好。我问她,爸爸什么视乎回来,虽然我知道,爸爸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的眼圈红了,她说,爸爸去国外抓一个坏人去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谎。小时候我问,妈妈上哪儿去了的时候,爸爸也是这么说的。 阿姨抱着我,哭了起来。 脖子边有点湿,挺难受的。 醒过来,还是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个毯子,汗都出来了。 皮革味包围了我,很讨厌这种味道。但是肖文很喜欢这儿,喜欢在这儿把我放倒,所以我没跟他说过。 初秋的老虎还是很厉害的,虽然下雨的时候有点凉。 “你醒了?”马上传来了拖鞋在地板上跑所发出的独特声音,看来他离我不远。 毯子被拿开,有人细心地为我擦汗,扶我坐起来,给我喝了一点水。 “恩,我想去花店。”我有工作,肖老板出钱,我在市中心高楼间的角落里开了一家花店,请了一个工读生,不能说多盈利,但收支基本平衡。 这是肖文给我留的后路。 我很害怕连这个花店很快都不会属于我。 “肖先生走之前有说过你可以出去吗?”杨帆反问。 “有,有啊。”我说了谎,肖文说他不在,我都不可以出门。 “那我打电话问一下。”我听到手机翻盖的声音,他等于没有丝毫余地地拒绝了。 “恩,不用了,不必为一点小事麻烦他。”我干笑。 晚饭我决定上餐厅去吃。杨帆在厨房里忙,我自己走起来,还没有走两步,撞到了什么东西,手一挥,碰到一件硬硬的东西,乓的一声,有什么碎了。 杨帆立刻过来:“你伤到没有?” 我摇摇头,他似乎松了口气,扶着我问:“你要去哪?” 我大概比了比餐厅的位置,我要坐到桌子边上。 他扶着我到一张椅子边,我坐下,他喊了几句鸟语,随即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只是我已经习惯捕捉任何声响。 “我去做饭了。”他打开了大概是电脑,里面在放动画片。 汤姆和杰米,方言版,里面还有许多笑声。 听到别人无厘头的笑,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晚饭的时候,杨帆在我面前重重放下一个盘子。即使他轻轻放,我也知道放在哪里。 勺子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送到嘴里,好像是虾仁,用海鲜酱油炒的。 饭桌上很安静,不像肖文,把饭桌当做另一个开会地点。 “肖文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说过两天就回来。” 两天只是一个虚词,中国的语言的独到之处。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对身体不好。”杨帆补充说。 “你家有什么人是医生吗?”我问他。 “我哥哥是。”他和了一口汤,不在说话。 我吃不下去了,将盘子放在边上。 “肖先生让你多吃点。”他敲敲我的盘子。 “我吃饱了。肖文在家的时候我吃的更少。”我略略推了盘子。 他走到我边上,收起盘子:“一会别说饿。” “等一下……”手伸了伸,没抓住他的衣角,一丝空气划过,很寂寞。 “肖先生很关心你啊。”杨帆将盘子送走,坐回我身边,拍拍我的腿,“他特地叫我来陪你说话。” 说话?秘书变成老婆的有很多啊。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好像没有看到我的不开心,“对你很关心啊。” 一句话,勾起了我所有的回忆。这个时候,终于想起肖文的好了。 看来肖文老是说的那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原来有一半不是在开玩笑。 “好什么好,我连出去透透气都不可以。”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他的手抬起来,重重地拍在我的头上,“真是个小鬼。” 他不断数着肖文的好。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恼火,推了他一下:“你出去!”肖文是我们家的,你没资格说。 他站起来:“肖文果然不适合带小孩,完全被惯坏了。” 哼,我就是坏小孩,你又能怎么样? 坏小孩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听大人的话。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啦?嘿嘿,想的太美好了。 肖文,我再给你两天的时间,要是两天以后你还不回来,我就自己出去。 找肖文?算了吧,我还没这本事。 跑出去,气死他。 第3章:戒指 第三天的正午,阳光明媚,在室内都可以感受到它的温暖。 秋游的好天气。我小时候,学校除了春游,还有个秋游,只是我从来没有去过。 今天算是弥补我十年来的遗憾。 “我想喝水。”这是我第一次向杨帆提要求。 家里好热,我的汗都出来了。 杨帆好像愣了一下,转过身给我去倒水。 他走路,真的就像是猫一样,只是带起了一些风声。 “给。”他递到我手上。 我的手一歪,水洒出来了,腿上一片湿意。杨帆愣了一下,我感到刚才还围绕着他转的空气停住了。 他用毛巾仔细擦了擦我的腿,收拾了毯子和杯子。 我喝了两口,还给他:“我不要了,谢谢。” “不客气。”他接过杯子。 “我要去花房。”花房是一个独立的房间,在这座屋子的最后面,我的一些卖不掉的花会送到这里,那里都是我的私人东西。 “我牵着你去吧。”杨帆说着,拉起了我的手。 我第一次送肖文的玫瑰花也放在花房里。 那天是情人节,我进了几千支玫瑰,最后还剩几支。 工读生拿走了一些,剩下的,我想了想,包好了,晚上肖文开车来接我的时候,我从身后刷地递出来。 他迟迟没有接。 “不,不喜欢吗?”我小声问。 玫瑰的确不是适合他的花。 他一把夺过:“送什么花,又不是小女生玩家家酒。” 都老夫老妻了。他要是敢说,我就把他废了。 他回到家里,找出来一只花瓶,把那些花插进去,放到了我们的床头。 “晚上睡觉,这个放在边上不好。”躺下去的时候,花瓣擦到我的耳朵。 “你还讲究这个?” “恩,我不喜欢那种喷的香水味道。”闻着让人不舒服,头晕。 他把花抱到远一点的地方,大概是靠近窗子的地方,好让气味散出去。 晚上睡觉,他抱住我:“只是你第一次主动向我提要求。” 我的睡意一下子就没有了:“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几乎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轻轻搭上他的手。 原来你也会没有安全感吗?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吗? “我以后会经常找你要东西的哦,到时候可别嫌我烦哦。”我拍拍他。 “恩,不会觉得你烦的。”他的声音埋在我的背中。 这束花一直放在我们的卧室里,直到我用尽办法,也无法阻止它的完全枯萎,然后我把它丢到垃圾桶。 有一天我在找肖文送我的戒指的时候,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堆枯萎的近乎碳化的玫瑰花。 潸然泪下,我悄悄把盒子放到花房去。 这是比戒指更重要的宝藏。 那天晚上,肖文回来后,临睡前,装作不经意地问:“小宁,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字典大的盒子?” 我在被子里偷笑:“没有,肖文,怎么了,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没,没有。” “早点睡吧。”我打开被子,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你明天还有事吧。” “恩。”他爬上床,躺在我身边,就那样直挺挺地躺着。 我有些不知死活地撩他:“肖文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也不说话。我的心小跳了一下,这个家伙,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越是忐忑,我睡得越快。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嘛,面对不想面对的东西时,不是谁都想晕过去的吗? 半夜,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 声音很轻,但是这两年,我已经练就了无与伦比的听力功夫。 有小偷?这是正常人的本能反应。 有杀手?这是我的本能反应。 下意识地摸了摸旁边,空的。心立刻送下来,开始偷着乐。 某个人还在找。 终于,我觉得他有些可怜了,清了清嗓子:“肖文,不用找了,我给收起来了。” 那个声音立刻没有了。 静的有些奇怪,难到,难道不是肖文吗? 突然,有个人重重骑到我的身上,掐住我的脖子:“小宁!” 力道刚刚好,能让我呼吸,但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呼吸。 “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挣扎,反正他也不是要掐死我,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挣扎?你这是明知故犯!”他说,“小家伙,今晚接受惩罚吧。” 闹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完全脱力,到他回来的时候才起来。 “你也太不能干了。”他端着饭,坐在我的床头,一语双关地说。 我被呛到了,然后我的脸红了。 想到小时候,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特别指出的一个病句“我的脸红了”。那是一个逻辑错误,“我”是无法不借助任何其他物品看到自己的脸的,所以不能说“红了”,只能说“我的脸发烫了”。 想到这儿,我哈哈大笑,我现在又算什么?我可是一辈子无法看到自己的脸了,难到我一辈子不能说自己脸红了吗? “很好笑吗?”他有些得意。 我不会告诉他我不是因为他的话而笑的。 “小宁,”某人晚上自动化成一条小狗,贴了上来。 “去去去。”我撵他,开玩笑,我的腰还疼着呢。 “真是的。”他嘀咕了两句,大概是什么只能看不能吃之类的。 背靠在他的怀里,我很安心。 第4章:大冒险 “你一个人在这儿不要紧吧?”杨帆把我领到门口。这里是我的禁地,谁都不许进来,包括肖文。 “恩,你出去吧。”我推开他,不想让他看到里面。 他走了,故意放重了脚步。 等他走了后,我把门拉开一个小缝,挤进去以后迅速把门关上。 关门声后,房间安静下来,我靠在门上,能听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声。 力气随着血在四肢百骸里流动。 反手锁上门,大冒险活动开始。 在这件房子里走很困难,肖文并没有设计盲人用的墙边扶手,家里的落地灯和小茶几很多,还有几个大花瓶。有不少还是当年我陪着肖文买的。 他说有他就够了,他喜欢抱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一处角落都留下了我们快乐的痕迹。 但现在没有他了。有点小寂寞。 出去不止可以走门。 我摸到了这里备用的手杖,坚定地走到落地窗前。 窗子很重,很容易发出声响。 小心打开窗子,用手杖探了探,碰不到地,小心地蹲下来,差不多了。估计窗沿和地面大概有半米高。 以及其狼狈的样子爬下去,还差点把手杖弄丢了。 仔细听了听,没有人的样子。 从窗子底下爬过去,还算顺利地出了门。 这件别墅不在郊外所谓的富人度假区,而是在市里,边上就是高级公寓和写字楼,很容易打到车。 “去oo楼和xx楼之间的小巷子里。”我报了地名。 我想司机一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还好这两天我没有穿睡衣,只是脚上穿了双拖鞋。 “到了。” “麻烦你送我到花店。”花店离巷子口不远。 “先生,花店没开门。”出租车司机有些不耐烦。 没开门?怎么会?当初请人时特别要求是大四生,可以将电脑带到店里,没事的时候写写论文,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天都要开门。从早八点到晚八点,一直都要有人。 “先生您再仔细看看,有时候会把门关起来开冷气的。”我带着点央求。 “门上挂了把锁,里面都没有花了,不是关门是什么?”司机问,“先生,现在我们怎么办?” 意思很明显,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一种无能为力的苍白与绝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全世界几乎都抛弃了我。 “啊,我,我,下车,马上。”嘴里有点干,我急忙摸摸口袋,可是没有摸到钱,牛仔裤的两个口袋里都没有。 这两年,给肖文惯的,出门都不带钱了。这个时候,才知道钱的重要性。 被圈养惯的野猫,终于忘记了野性的本能。 望着高墙外的天空,天上飞过几只嫩黄色的小鸟,它挥挥爪子,够不着它们。 是否能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呢?墙上已经没有扎人的玻璃片了。 “能不能,能不能在开回去?”我小声问,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了。 “行。”他也不问,油门一踩,车蹭得窜出去。 脑袋砸在挡风玻璃上,有些痛,揉揉,又被手杖戳了一下。 到了别墅门口。“请等一下,我,我上里面取钱……” “啊,你是这个人家的吧,马上把车钱付了。”司机好像不是对我说话。 有人把我拽出来,动作极其粗暴。 “司机先生,麻烦给张票。”我拽着车门,对着里面的人说。 “真麻烦,一起说好啦。”虽然这么说,司机还是打了票给我。 “满意了?”在那辆出租车绝尘而去后,杨某人冷冷地问蹲在地上的我。 我不理他,依旧抱着肩坐在地上。 “你自己坐在这儿,我回去了。”他很生气,转身,狠狠踢了铁门一下。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我站起来,面对着门的方向,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 门碰地一声在我面前关上。 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逃出家的小猫在好不容易回到家之后,发现主人又养了一只新的猫。 我扑到门上,双手不停捶着门:“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我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男好过的! 时间不停流逝,里面没有人来给我开门。 “肖文,肖文……”声音发不出来了,我脱力地滑落坐到地上,背靠着门,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猎犬。 夕阳那种孤寂的光照在我的身上,留恋地,却没有一点温度。 身后的门看了,有人站在我背后:“知道哪里做错了吗?” 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以前肖文连地板都不让我坐,说是会着凉。 人走茶凉,我人还没走呢。 见我不说话,他站在我身后耗着。 太阳收回了他赐予人间的最后一丝光。夜凉如水,接触地面的地方有些麻。 我就是要和他杠着,死都不低头。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我低头? “进来吧。”杨帆叹了口气,显得很失望。 我试着站起来,可是站不起来,晃了两下,转了个方向,跪倒了地上。 杨帆过来,把我拎起来。脚抽抽地痛。 进了屋,身后的门碰地关上。 第5章:生活 “我真为肖哥感到不值。”杨帆很惋惜地说。 你凭什么生我的气,你就是肖文请来的用人。不过这句话我没敢说。 “不服气?”他问。要是肖文,这时候应该抱着胸,挑着眉。 “我只不过是去店里看看。”我小声替自己辩解。 “只不过?你的只不过让我们都急疯了!”他吼道,越是阳光的人发起火来越厉害,“肖大哥差点叫上整个兄弟来找你!” “肖文他知道了?”我问了一个傻问题。 他当然会知道,他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告诉肖哥!”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肖文,我不该给你们添麻烦。 看着我低头不语,他的气好像消了一些,拍拍我的头,用哄小动物的语气说:“不可以有下次了,你又看不到,丢了怎么办……”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下次你能带我出去吗?”我心里的希冀抬起了一点头。 “不可以。你现在不可以出去。”他带着宠溺,像看一个弱智的孩子,摸着他的头发,教导他,“过一阵子肖先生会带你出去的。” 好,我知道了,你是肖文的手下,当然听他的,我不过是个小角色,我说的话不算数。 “知道错了就坐过来。”他牵着我走到餐桌边,“我去给你取芒果布丁。” 我摸到凳子,乖乖坐下来,等着我每日必有的甜点。 这也是在肖文手上养成的习惯,我喜欢吃甜食,小时候就是。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那个时候,收养我的阿姨和她妈妈两个人住。两年以后,阿姨结了婚,搬了出去,我和婆婆两个人住。婆婆很会做鸡蛋糕,总是放糖。那是我唯一的甜食,总是吃得很欢。 再后来,婆婆老去了。 那时候我十六岁,阿姨说我可以搬到她那里去。 阿姨是好人,我不能连累她。我选择了回家。 于是在离家七年后,我再一次回到家里。 肖文实践了他要宠我的誓言,每天都会给我准备各种小点心,一个月不重样。有甜的东西,我就会很开心,肖文总说我这一点很像小孩,把点心吊在半空我会仰头张嘴跳上去咬。 我说我不会啊,我会搬凳子,站在凳子上吃。 刚说完,就听到肖文一阵爆笑,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戳戳面前的布丁,似乎所有难过与悲伤都被凝固起来,做成布丁,吃掉了,就没有了。 “好吃吗?这可是本大爷亲手做的。”他敲敲做布丁的钵。 “恩,加了奶粉,好好吃。”戳戳,再戳戳,好有弹性。再戳戳,布丁不见了。 到哪里去了?不见了?用勺子在桌子上找找。 “不用找了,飞到地上去了。”他呵呵笑着,又推了一个小碟子到我面前。 老实了,乖乖吃布丁。 他发火,我反而开心了。我没有问他肖哥到哪里去了,问也问不出答案来。 但我知道,肖文还在可以看得到我的地方,或许就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 杨帆代替了肖文,走进了我的生活中。 每天杨帆叫我起床,吃过饭后,他为我找到一个新的事做。 我们在花园里种了一些花。菊花,还有向日葵。向日葵是杨帆提出要种的。我的意思是随便种点好养活的算了,他坚持种上向日葵。 “每天每天都面对同样的一个人,每天每天默默支持,从不厌烦。”说着向日葵的杨帆很温柔,“你没有绝的它们很了不起吗?” 那多麻烦,向日葵很容易死的。 “种活了会有瓜子吃。” “种活了”,真好,是我种出来的呢。 是我自己的葵花籽。 “好吧。”我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你不许和我抢。” 他一定是一副我不和小孩计较的样子。 有时候,我想,装萌,也不是一件坏事。萌是杨帆教给我的词,他说他是一个宅男,他带着我走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是,装萌装久了,就不记得原本的自己了。 算了,就当是我的第二人格好了。 每天晚上,我还能听到他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声音很微弱,我这么好的听力都听不清。 应该是打给肖哥的,他一五一十地汇报我的情况。 每天都很快乐,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秋高气爽。热老虎过去后,立刻清爽了不少。 杨帆说他是肖文的表弟。 我笑着说如果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叫做年下兄弟。 他突然不说话了,可是沉在自己情绪里的我没有觉察到。 这些词都是杨帆教给我的,他给我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一个通向我不一样的世界的大门。 杨帆是一个好孩子,真的好孩子。我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取代我的话,我希望是杨帆的话,我可以微笑着祝福他们。 “小宁,你真幸福。”他说。 幸福?我幸福?原来我幸福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肖哥对你是真的好。”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第6章:黄色的小兔子 很多人觉得我运气好,走狗屎运了,才会被重义气的肖哥看上。 我与肖文的相逢并不是偶然,我相信,命运没有偶然。 当别人还在背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时,我已然将“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作为人生的信条。 不是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宠儿。 高中念了一半,终于因为没有钱,而出去端盘子。不要小看了做这一行的,也有很能挣钱的,他们有很多称谓,其中有一个,很有名。 男公关。我见到的第一个男公关,我至今还记得。 那时候我在24小时便利店打夜工,在2点左右,店里进来一个人。 那个时候正是人最少的时候,我很困,坐在店里打瞌睡。 一个人推门进来了,他身上有一种烟酒的混合味,把我熏醒了。他拎了一盒牛奶,走到收银台前,顺手拉起了边上的杂志。 那是一本儿童漫画,他看着,哈哈笑。 “先生一共是七元。”我很不喜欢这种身上味道很重的人,很公式化地说。 “好。”他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拿出一个钱包,很薄,上面画了一只大大的黄色的兔子。他从里面拿出五块钱,又从口袋里找到两个硬币。 我收了钱,将小票递给他。 “我说,你的服务态度很不好啊。”他用一种很轻佻的口气说。如果将手指挑到我的下巴上,那就是那标准是什么的动作。 不过他的嘴里倒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很干净,没有可以掩饰的那种薄荷香。 “对不起。”他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 “我也是做服务业的。”他坐到收银台上,递给我一张硬纸片。 我双手接过,上面用花体字写了几个字,能将汉字写成藤蔓花纹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红牌夜间领班黄色的小兔子”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青年。 他头发很柔顺的贴在头上,有几绺被染成焦黄色,颇像我一边看书一边煎出来的荷包蛋。 他的皮肤很白,没有化妆。T恤衫配牛仔裤,边缘略微起了毛边。 和传闻中类似于人妖的那类人根本不同。 好像看出我的惊讶:“那种人只不过是最底层的,我们这样有格调的才不会那样。” “我们这样有格调”是他的口头禅,这个我一会儿就体会到了。 “红牌?”我知道,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我们可是一家很有格调的店,要来做吗?”他问,像一个邻家大哥哥。 我接受不了,即使再有格调。 “没事,不来算了。”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可塑之才,挺有格调的。” 才? “你们学过吧,天生我材必有用,有些人生就是干这行的。”他到底会不会遣词造句? 后来我才发现他是对的,天生我才必有用。这是他用他的经历换来的。 “所谓君子见机,达人知命。”他临出门前丢下一句。 君子见机,达人知命。 所有的坚持都抵不过这一句话。 那个男人,不愧是服务业的翘楚。 我没有看见的是,出了门,他顺手将一片纸丢进垃圾桶,那片纸是刚从某本儿童漫画上撕下来的,教小孩子学古文的。 不是没有犹豫,我犹豫了三天。从那天以后,我就喜欢看着玻璃门外。 隔着一扇透明的门,那一边又是另一个世界。 望着外面不停闪烁的霓虹灯,金色的光绕着建筑物画了一圈,买完东西的女孩,偶尔会到店里来,用粘满棒棒糖的指甲拈出一张纸币,然后说:“找一张新的钱。” 树上的蝉鸣,早已掩盖在汽车的轰鸣声中。伏在窗子上的虫,扑扇着翅膀,想要飞进灯管里。 我能不受诱惑吗? 男人的手制纸片上没有电话。 我在等,等待那个人重新到来。等着他有一天,再拿着一盒牛奶,轻佻着问:“我觉得你是个人才。” 又是一阵失望。回到家,门口的拖鞋又放的很乱,差点让我摔倒。 我给自己找了个室友,我管他吃住,帮他洗衣服打扫房间,就像爸爸还在时一样,只不过他一个月给我一千二百块。 很多人说我要的太多,毕竟高中学费才两千一学期。可是,我们家一个光吃饭就七八百块。 电费水费煤气费,物业保险牛奶费加起来,早过一千了,其中大部分不是我用的。 基本上是找了个人合伙吃饭,他出钱,我出力。 生活不易。 所以当那个黄色的小兔子再来的时候,我立刻认出了他,并且主动与他打招呼。 “你是……”白天的他迷蒙着眼,好像睡不醒的样子。 “你上次给你我一张名片。”幸好现在没有人,我可以在他结账的时候快速说上几句话。 “名片……名……我一般只给客人……啊,”他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 一个女孩走过来,看了一眼他,他立刻会了一个温柔的笑,女孩脸一红,买了一本杂志,飞快走了。 不愧是专业的。 “今晚你来上班吧。”他看看手腕上的表,是一块很旧的表,皮质表带有些磨损,“六点半,啊,我现在要回去补觉了。” 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拎着他的牛奶向外走。 从背影看,真的很像一只小兔子,似乎有两只长耳朵从他的头上伸了出来。 第7章:遇见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眼进看到了他。 “你怎么才来,慢死了,快一点,让肖哥等了好久。”他推着我。 离六点半还有两分钟。 “需要换衣服吗?”我问他,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你现在的t恤衫就很好,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他小声嘀咕,将我推倒靠窗的一桌。 “这位是肖哥,这位是文哥。”他介绍,“肖哥,这位是小……” “小宁。肖哥好,文哥好。”我的手比了比。 “哈,现在还有摇摇手打招呼的。”文哥打笑,肖哥也笑了起来,嘴角上扬,优雅的弧度。 “小宁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什么都不知道,麻烦肖哥费心了。”兔子领班一本正经地说。 “原装货啊。”那位长相颇为有分量的文哥说。 我很不喜欢他的说法。 “文哥,请不要开太过分的玩笑。” “兔子——有人找。”大厅另一头传来声音。 “失礼了。”领班掬了个躬。 “小兔子,下次记得来陪我啊——”文哥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他回头,点了个头,轻快地跑掉了。 肖哥,名声在外,可惜我没有听说过。 他一直低着头,对着他的手机,好像是在上网。 我不知所措地站着。文哥手一伸,拍着他旁边的座位:“坐这儿。” 我衡量了一下,坐到了肖哥的那边,不过离肖哥挺远,只是挨着一个小角落。 “真是个新来的啊,我还以为那只兔子在骗人呢!”文哥递过来桌子上的一个瓶子:“开上!” 每张桌上的啤酒都有半打,是这里最便宜的酒,一瓶十块钱而已。 他随手从机上翻过一个果汁杯子,倒上,递给我:“喝掉。” 我双手捧着杯子,金黄色的液体里荡漾着我的影子,它也在看着我,黑色的眸子,暗的深沉。 眼睛一闭,准备喝下去。 “够了。”一直在玩手机的肖哥握住我手中的杯子,然后顺手倒在垃圾桶里。 我感激地看着他。 他依旧没有抬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了浓密的影子,看不清他的眼。不过我想那双眼睛一定是亮亮的,很清明。 他的头发不短,竖在头上,这样的人,脾气不好。 “诶,我只是在教这个小孩什么是规矩。”文哥笑得暧昧,“我说你啊,不会是看上这个小孩了吧?” “去。”肖哥很简洁,和他阳光的形象不太符合。 “我说孩子,刚才呢,怎么说呢,第一杯酒还是要喝的。”文哥对着我说,“然后,”他指向吧台,“想办法让客人点那里面的酒。” 我暗暗记下来。 “你知道最贵的是什么?” 大概是那些上了年份的洋酒吧。 他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的表情,比了个指头:“是那个调酒师手里出来的。” “别教小孩子学坏。”肖哥淡淡说一声。 文哥立马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他又停不下来了,拽着路过的一个服务生。 我很尴尬地坐在一边,好久,鼓起勇气凑到肖哥那边。 他闪开了,不让我看到他的手机:“什么事?” 我的手抬在半空:“肖哥要喝点什么吗?” “要一杯没什么劲的调酒吧,我今天开车。”他依旧摆弄着手机。 我小跑着去吧台,要了一杯粉红的酒。 “恩?这个是给女人喝的,放那儿,再给我拿一杯。”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又跑过去,调酒师微微一笑,将一杯调好的橙色液体推给我。 “别放在心上,他一直是这样,不过出手也大方。”兔子领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到了我耳边。 放在心上?我没有放在心上啊。 折回去,双手将酒捧到他面前。 “放在那儿。”他说,终于抬起头,肯看我一眼了。蓝色的屏幕光从下方打到他的脸上,显得那么诡异。 我放到了桌子上,他又示意我拿起那杯粉红色的:“喝掉。” “好”我闭上眼睛,喝下去。 没有一点酒味,还有一些甜,很甜,有一种牛奶的味道。 我看向吧台,调酒师看着我戏谑地笑着。 “草莓牛奶的味道不错吧。”肖哥笑了,很阳光。 “恩,很甜。”我舔了舔嘴角。 他的眼一紧:“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拿着牛奶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小……”文哥插了一嘴,怀里的那个少年扭了下,“啊,你知道那杯牛奶多少钱吗?” 我看了看杯子,以我在便利店的经验,这样一杯,最多,八块钱吧。 “二十?”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四十。” 我一吓,慌忙将杯子撇到桌子上。 “这里价格算很合理了,一点都不贵。”文哥怀里的少年捧着他的脸说。 “恩,那倒是,至少你这个小妖精从来没骗过我。”文哥亲了他一下。 我下意识撇过头。 “不习惯?还是看不上?”肖哥淡淡地问。 这更像是一个提醒,或者说是一个警告。你有在这里继续下去的觉悟吗?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虽然灯光很暧昧,但是很柔和,微黄色甚至有一些温暖的感觉。 高大的植物分割开空间,只有走近才能看到每个空间。 比起酒吧,这里更像一个隐蔽的约会场所。 只不过,这里没有女人。 面前的人很帅,不说话的时候,会有一种这个人很阳光的错觉。 “为什么不习惯?”再抬头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 他的眼里出现了一种赞赏。 “文华,走了。”他站起来,文哥立刻放下了怀里的少年,亲了他一下:“我下一次再来看你。” 那个孩子躺在椅子上,我站起来:“慢走。” “今天来放松了吗?”文哥问肖哥。 “恩。”他的头晃了一下,活动活动脖子,“今天很放松。” “肖哥,这就酒……” 肖哥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手将酒倒到垃圾桶里。 我有些惊讶。 他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账还像以前一样记着。” 我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孩,他的面前放了四瓶啤酒,点了点头。 我敏锐的神经立刻觉察到了,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贵人。我感谢兔子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虽然兔子说那叫长线投资。他让我遇见了肖文。 第8章:酒 随后肖文走了出去,拉开停在大门口的一辆黑色的车。 那辆车的流线型我很喜欢,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能在这家店门口停车的,可不是一般人。 将东西收拾好,送到吧台上。 “干的不错。”调酒师看着那两个杯子,“今晚挣了六十。” 我看着他在账上记着,一百二十元。记完了,他合上了本子,拍了拍。 “调酒师先生是店长吗?” “哈哈,”他笑了两声,“兔子这次真是挖到宝了。这里都不叫店长的,我只是打理这个店的,你们的工资都是我来发。” 钱是这个人给,我记住了。 “你不好奇老大是谁吗?”他趴在台子上问。 “不好奇。”我只关心比较实际的。 他狡黠地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一共挣了一百四。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不错了。”兔子点评。 “兔子,你今天的工资。”现在知道了调酒师叫阿明。 兔子一把接过钱,数也不数直接放到了口袋。我一眼瞄去,至少好几百。 “他们都是日结,日光族。”阿明笑着对我说。 “听说你的工资是月结?”肖哥问。 “是。”我回答。 “好小子,能存住钱。”文哥拍着桌子说。 “你这么说人家,那我能?”兔子靠着文哥坐在沙发上。 “你……你这个小妖精……” “兔子是拉动国家内需。”我接上了一句。 静了两秒钟,全场爆笑:“小远你真是个人才。” 肖哥也笑了,眼睛都弯了起来。 “喝点什么?”肖哥问我。 最近我已经背熟了价格,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幽蓝。 幽蓝不是蓝色,是黑色的酒,后劲很大。 “来一杯。” “要是我,就要黄金魔女了。”兔子在对面说,“反正肖哥什么都会答应人家。” 黄金魔女如其名,九百九十九一杯。 “那” 别人对肖哥总是客客气气小心翼翼的,换句话说,就是若即若离的,生拍惹到什么麻烦。我不一样,我打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恨不得扒上他,好让我早点念大学。 一来二去,我和肖哥混熟了。 他只以为我是个害羞的小孩子,家里钱不够,出来挣钱念书的。 肖哥说我有出息。 说实话,肖哥长好看,鼻挺唇薄,学历又高,挺招人喜欢的,店里的女孩子就是倒贴也要趴上去。 我只知道,肖哥给的钱多。 肖哥说我不长情,但依旧给我钱。 这个样子一直持续父亲的房子拆迁,我没钱添安置房,领了一笔钱。 现在真的无处可去了,但我有了一大笔钱。 我回到以前的学校,办了住宿手续,辞了工,换了家正经的。新的美好的生活摆在了我的面前。 到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我又是年级的第一名。 只是在别人放假回家的时候,我觉得很寂寞。 看校门的大爷认识我,知道我不容易,放假的时候悄悄把我留在学校。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 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有意或者无意,将我在风俗店打工的都是说了出去。 老校工安慰我,过两天就平息了。他没有另眼看我。 可传闻越来越难听,无数个版本夸张放大,我被劝退了。无处可去的我,又回到了红牌。从这儿出去,又从这儿回来。 看到我背着个包出现在店里,店长第一句就是“你小子知道回来了啊,肖哥这两天还在念叨你呢,说这两年都没看到过像你这样认真的孩子。”晚上,我特地被安排招待肖哥。 肖哥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对我说:“这以前啊,也有个小宁,只端盘子,很干净,为了学费来的,很有前途。” 我笑笑:“那那个小宁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不在啦,挣够了钱回学校了吧。”肖哥抽了支烟,靠在沙发上,说起来,你长得和他差不多啊。 那真巧啊。我站着,给他倒了酒:“肖哥,多喝两杯啊,看在那个小宁的份子上。” “好,你坐下来喝。”他搂着我的肩。 “不行,老板规定,服务生是不能坐下来喝酒的。”我捧着酒瓶,“肖哥这瓶怎么办?” “你喝吧。”他掏出一摞子老人头,“喝完就开新的,钱在这。” 我犯了难,这一瓶可不少。肖哥是想拿我开心,我知道。 “觉得少啊?”他又拿出一摞,“喝完就都给你了。” 这半瓶酒,怕是能把我喝死。 见我还在犹豫,肖哥对面的魁梧的男人拍拍我的肩说:“小东西,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话都这么说了,不能抹了肖哥的面子。 一咬牙:“谢谢肖哥,那我可是喝了啊,要是不行了,赶紧叫兔子把我送医院啊。” “你喝吧。”那个肖哥的左膀右臂说。 肖哥看着我们,像是坐在民国的戏台子里,看着台上依依呀呀的一出好戏。 我闭着眼,举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往下灌。 辛辣味窜上鼻腔,酒像是要从鼻子里流出来。我想放下去,擦擦,可是那个熊男将瓶子摁住了。 好涨啊,不行了,好难受。 最后一滴终于落到嘴里。 我按着喉咙,拼命喘气。 “再来一瓶?”熊男哈哈笑着问。 “行了,文华。”肖哥制止了他。现在才来制止,肖文我算是看透你了。 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好人。 “来,坐下来,缓一缓。”他拍拍身边的座位,拉着我的手,想让我坐下去。 “谢谢肖哥。”脑袋晕晕的,“老板规定,不能坐下来喝酒。” 有些站不稳了:“肖哥,我叫别人来。”一把抓过钱,脚不沾地向厕所跑。 进了厕所门,我大吐特吐,翻江倒海,胃都快出来了。 趴在洗手池那不想动,不想出去。 口袋里还揣着那一摞钱,已经湿了。 肖哥的酒!那里面还有一瓶酒钱!随他去了,什么肖哥,文哥的,不想回去。他下次来再把钱还给他好了。 即使这样的我,也不是什么都可以放弃的。 第9章:醉 大概过了……没过多久,兔子就进来了:“我说小宁啊,你让我好找。你把肖哥晾在那一个小时,自己跑到这种地方算什么!” “领,领班,我难受……”我低喘着,眼泪什么的涮涮一起落下来。 “你说什么?”他在我耳边大声问。 犹如平地惊雷:“没,没什么。我洗一洗脸,马上就好。”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先出去了。五分钟要是还看不到你,你就滚回去吧。”兔子推开门,走了出去,正好和要进来的文哥撞上。 “文哥,真是对不起。”他立刻低头认错。 文哥没理他,他瞪了我一眼,出去了。 我快速洗好脸,把洗脸池让出来,虽说不止这一个,但要是他正好喜欢这个位置怎么办。 文哥过来洗手:“小子,不错嘛。肖哥说你带种。”掏出一根皱巴巴的中华,打火机点燃了。 “文哥。”我学着领班的样子喊。 “靠,你小子跟我玩虚的啊。”他一巴掌拍的我肺都快出来了,“一起走吧。” 我跟在他的后面,远远看到肖哥还在他的专属座位上。没有喝酒,在看手机。 文哥几步就走到他面前:“又在看什么?股票?啊,奥巴马?中东的问题咱也管不着。” “去你的。”肖哥说笑一声,“你看啊,这石油还要涨,股市恐怕要有变。” “肖哥也懂石油啊。”我捧起一瓶新酒,“酒来了,肖哥还要?” “你还想喝?”他反问。 我急忙摇头,怕他再叫我把这一瓶喝掉。 “这小子挺能喝的啊。刚才还说要去医院,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文哥打笑。 “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一个大混混,什么都不懂?”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急忙摇头,想到他看不见,慌忙说:“没,没有。”真尴尬,在腹诽别人的时候被看出来。 “肖哥什么都知道。”文华很得意,他是肖哥的左膀右臂。 “开吧。”肖哥首肯,我立刻倒了一杯,为了报复,我倒得满满的。 “给文华。”他总算撇了撇头。 文华一口,洋酒杯子空了。 “给你喝真是糟蹋了。”肖哥笑着打趣,手上的触屏笔还在不停地写着。 “这不是向小宁赔罪吗。”他呵呵笑着。 我站在一边,露出这个店里所有人都会的笑:“哪里敢呢,文哥真给我面子。” “好好干,以后一定会有出息。”他一屁股坐在肖哥的边上,“肖哥痛恨你的不长进。” “谢谢文哥吉言。”长进?他知道我咋爱学校的事? “行了,你们两个,别再我面前恶心了。”肖哥终于抬起头来看我,“小宁你也去休息吧。” “谢谢肖哥。”我如蒙大赦,放下酒瓶,飞也似的逃回员工休息室。 等到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被强压下的不适,一起翻了回来,如同巨浪,打得我这条汪洋中的小舟翻滚不已。 头痛,恶心,走起路来整个大地都在晃。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无力的想,不知道小舟什么时候会被浪打翻呢? 没想那么多,我倒在那一排座椅上,一会就睡着了。 “小宁你给我赶快起来!”兔子领班的声音我的耳边,耳朵炸的好痛。 我迷茫着,脑袋好痛,但不是给人打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钝钝的痛苦。 “你赶紧的给我起来!”耳朵被人揪了起来。 猛地一睁眼:“领,领班?” 急忙从椅子上爬起来:“我,我这是在哪?” “你小子昨晚睡在这是吧?”他又是一顿吼。 啊,好像是。睡了那么长时间啊,我记得不到上班时间领班是不会来的。 顺便说一下,红牌八点开门,我们七点半上班。这位领班一般是八点才到,并且从不允许别人向他看齐。 “赶紧换衣服!你这一身酒味……到外面去洗干净了!” 我赶紧取了新衣服,这里的工作服不是固定的,服务生穿什么样的都有。我一般T恤加牛仔裤就OK了。 今天晚上肖哥不在。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种莫名的滋味泛滥开来。 选择忽略那份心情。我对自己说:小宁,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原来的世界已经回不去了,上大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每天我都借故最后一个走,好留在店里。在员工办公室躲了两天,被兔子领班发现了。他报告给了调酒师先生。他没有做错,他做的很对,我并不怪他。 调酒师先生说,看在肖哥的面子上,你就住店里,我管你吃住,白天你帮我看门。 但工资没有了。 肖哥,又是肖哥。肖哥果然是个人物,他的面子,解决了我的困境。 这就是他所代表的东西吗? 真是让人痛恨的东西。我并不想要那种关照。 在他的眼中,我到底是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戏弄的小家伙? 他对我的好,也许在他的眼里不算什么,但是,我一定会还给他。 即使用我的生命去还,我也不愿意欠人什么。 第10章:对手 这天我又为肖哥倒酒。现在我几乎是肖哥的专属 “跟着我混吧。”文哥喝多了,拍拍我的背,我的肺快被拍出来了,“你小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谢谢文哥。”我面不改色,“明天文哥酒醒了之后再来对我说这话吧。” “哈哈哈。”他大笑,对面的肖哥也笑起来了。 “我说真的啊,小宁挺能干的啊。”肖哥今天是带客人来的,对着他们开玩笑地说,“整个场子,就这孩子能处变不惊。” “谢谢肖哥夸奖。”我像是很开心地笑着,“肖哥喜欢我的话,多开瓶酒啦。” 对面的陌生人说:“肖哥,你的…啊?” “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啊。”肖哥开玩笑似的说,“陈老大你真客气,还叫我肖哥?按辈分算我还该叫你一声叔呢。” “我还以为是肖文你的呢。”陈老大半真半假地说道,“这水嫩嫩的,想跟你姐两天呢。” 我心里一阵厌恶,恶心地要吐出来了。姓陈的你快六十了吧,胖成那样,也不拍得病! “您那是抬举他。”肖哥说,“来,陪陈老大喝一杯。” 将他的杯子倒满,再为自己倒了一杯:“承蒙陈老大看得上,我先干为敬。”说完要喝掉。 “慢着,小宁这酒有点少啊。”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他的酒杯倒满,端起来,酒在杯口晃。“这杯喝掉。” 我用尽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没把酒扣到他脸上。 “太多啦,小宁他不能喝。”肖哥过来拉,顺便将他的杯子给我,“小宁你把我这杯喝了吧。”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大概被陈老大看到了,他显得很不高兴:“小宁这是不给我陈某面子啊。” 我知道,这杯我是非喝不可了。 我接过陈老头的酒杯,闭着嘴,一仰头,酒全流在暗黑色的衣服上。 “衣服都湿了,小宁,去换衣服,顺便把领班叫来。”肖哥赶在陈老头之前开口。 我匆忙跑到休息室,那里也有一个员工专用卫生间,趴在水池边,吐得一塌糊涂,头晕目眩,最后实在是吐不出来了,脱力坐在地上。 坐了好一会,才缓缓把衣服脱掉,扔进了垃圾桶。 接了些水,不停地漱口,最后洗了把脸。 望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水痕的秀气的男孩子,我有一种想要毁灭的冲动。 不停往镜子上泼水,水花撞击在镜子上,炸开来,再顺着镜子流下来,眼前的男孩子也没有消失掉,他正在镜子里朝着我泼水。 兔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疯狂的我,二话不说,叫了两个人,把我架到外面。 “闹够了吧。”他对摊在椅子上的我说。 我不说话,太累了,没有劲。 “肖哥为了你可是连陈老大都得罪了。”他数落着我。 我低着头,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但我不会说出来,那个肖哥,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说你什么时候跟了肖哥。早告诉我,我也好有所准备。”他继续说着。 跟肖哥?这话说的……“兔子,我一直在红牌,不走了。”在他喋喋不休的时候,我冒了这么一句。 他好像被我噎到了,瞪着他的大眼睛,更像一只兔子,好一会才说:“哪能一辈子都这样呢?人,总有老的时候。” 其实领班对我也挺好的。 “算了,不说你了,懒得说你。”大概是看我神游天外,他丢下这么一句,有到前面去了。说起来,整个场子几乎都离不了他,那里做的不好,都要由他去道歉。 之后肖哥很久都没来。最近总是觉得很累,领班的话总是在耳中打转。 以后怎么办……真像领班说的,跟着肖哥? 人家会收么? 想到这,突然有些想那位很大方的人。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大概两个月以后,在我已经习惯没有肖哥的时候,他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随便什么。”他说着,脸上满是倦意。 我要了一些安神的调酒:“肖哥好久没来了。” 自动走到他的身后,帮他按摩着他的太阳穴。 “是啊,可算是都解决了。”文哥接口说,“姓陈的老头可真难对付。” 肖哥眯着眼睛,头靠到沙发靠背上,这个时候的他显得那么疲惫。 他皱着眉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老头可不是好对付的,后面收拾起来会很麻烦。” 我亲亲抚上这个人的眉头,指腹打着圈。 肖哥立刻坐了起来。他拉着我的指尖,带着我转了一圈,坐回沙发上。 真是只骄傲的狼,一刻都不服软。 “肖哥。”文哥拍拍他,“担心什么?今晚先放松一下,有事明天再说。” 兔子适时将酒递给他们。 肖哥今天不说话,就只是坐在那里喝酒,时不时看看窗外。 文哥却没有喝很多。两个人正好倒了过来。 “需要我叫两个人过来陪着吗?”我想缓解一下气氛。 “不用了。”肖哥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看着窗外,摸了摸口袋,表情一凝,随即有平缓下来:“小宁我没带钱,下次再结了吧,先记账上。” “好。”我说。 阿明漫不经心记上,对我说:“小宁,最近少在他面前晃。” “谁?” “肖哥啊,最近那边正火拼呢,指不定你卷进去,小命就没了。” “恩。”不管怎么说,谢谢阿明的关心。 肖哥不是这家店的BOSS吗? 我回到肖哥的座位上时,他已经走了,座椅上赫然一只棕黑色的钱包。 第11章:保护 抓起钱包,冲出去,肖哥的车一向是停在门口的,希望还能追的上他们。 店门口倒是很空,一辆车都没有,我左右看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走远。在看到肖哥背影的同时,眼角扫到马路对面车里窗向下摇,伸出黑洞洞的枪口。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没有想,只知道,这个人不能死去。 至少,我不会让他就这样在我面前死去。 “肖哥小心!”我叫着,跑过去,把肖哥撞到在地。 文华反手给了那车两枪,子弹从防弹玻璃开出的缝打进去,里面的人应声倒地。 肖哥扶我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肖哥。”我对着他灿然一笑。只是擦破了点皮,膝盖有些痛。 我真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做这种事。平日里的小宁,离这些事可是能有多远就跑多远的。 我无法无动于衷,即使肖哥不算是好人,无辜者。 只有这个人,他不能死去。 即使所有的星星都落下,我希望他能在天上闪烁。 即使我要因此陨落。 “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看一看。”肖哥说,“文华这就交给你了。” 文哥熟练地打电话报警。 “肖哥,我没事,不用……”我两个手一起拉着他。 “他们的报复是很可怕的,你必须走。”肖哥几乎是拽着我前行。 红牌有专门的停车场,在边上,很大,永远只能停满一半,某种程度上不是为了方便,而是为了安全。 他拉着我向一辆车走去,那辆车不是肖哥平常开的,停在在两辆车之间,我在外面等着肖哥把车倒出来。 就在我们没有注意的时候,边上的车里伸出一把枪,有点像来复枪,我也说不出来,照着肖哥的玻璃就打过去。 肖哥几乎是条件反射蹲下来,打开车门,玻璃一阵枪响枪之后碎了。 我疯狂地抱住那把枪,将枪口向上。 那把枪对着天空放了几下,好像就再也没有子弹出来了。 车里的人和我隔着车门,狠命地捅着,枪口碰到了眼睛。 一阵剧痛从左眼传开,像无数只蚂蚁,传遍全身。疼的我无法放手,死死抱着那把枪。 肖哥已经从车里爬出来,他松开那把枪,踩动油门,我被撞到肖哥车门的碎玻璃尖上。肖哥对着他的窗子给了他一枪,他的车冲到对面的栏杆上,将栏杆撞断后,停了下来。 几个保安摸样的人跑过来,肖哥反身,用枪指着他们。 我坐到地上,好疼啊,靠着肖哥的那辆车,手捂着眼睛。 文哥这时候跑过来,肖哥对着他说:“报警。” 这时候,停车场另一端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流冲过来,那几个保安直接飞了起来,肖哥和文哥也在地上滚了几圈。 “小宁你没事吧。”肖哥停下来的第一件事是跑到我边上。 我想说我没事,刚才的气流被我身后的那辆车挡住了,我想笑一笑,说不要紧,可是我说不出来,连笑都笑不出来。好疼啊,好想哭。 有液体从我的脸上滑下来,朦胧的右眼看到了肖哥惊恐的神情。 什么样能让肖哥吓成那样啊,这是我几近罢工的脑子最后的意识。 我已经疼昏了,在医院一系列检查包扎什么的我都不知道。 醒来时,没有看到肖哥,文华哥坐在我床边,双手抱胸:“肖哥在你床边守了一天一夜,刚走。” 脖子有点酸,想动一动脑袋,动不了,眼睛痛,两边都是。 “我怎么了?”我问他,声音像用砂纸磨出来的。 他低下头,看着地上,脚磨了磨:“那个,小宁啊,你的,恩,左眼,看不见了。” 我微笑,现在虽然还是有些痛,但我终于可以笑出来了:“我知道,醒来就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就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知道不早说!害老子……”他的拳头扬起来,又放下去。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红着脸,把拳头收回去。 他没看我,好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小宁,看不出来你真有种。” “我想喝水。”声音几不可闻。 “不能喝水。手术以后不能喝水。”他很严肃地说。 你是什么手术啊? 他瞪着我,最后我赢了,他找来一杯水,用棉签沾着,擦了擦我的嘴唇。 嘴唇没有干的起皮,想必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人一直帮我擦着嘴唇。 “小宁啊,你以后就是肖哥的人了。”他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肖哥罩着你。” 我眨眨眼,很辛苦。 “那我去找杨医生了。”他挠挠头,后面有鬼追似的冲出病房。 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上面有些斑驳,看久了,眼前出现斑点,像是以前实验课看过的霉菌。 现在就这样了。 值得吗?我问自己。 值得也罢不值得也罢,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抬起手,好久不动,有些酸,摸了摸重重纱布盖着的左眼。 丢掉的,是自己的眼睛。心疼的,也只有自己。 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如果文哥再在我面前呆一秒,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维持着这种不在乎的表情。 那是我的眼睛啊。是我的一部分啊。 不过,肖哥没事呢。 他没事就好。 过了几天,习惯了,一切就好了。 想想那个人,现在还像遥远的星星一样,光芒四射。 很好啊,很划算啊,一只眼睛,一个我爱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但是,但是我不仅仅只在心里看着他,我守护了他。 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近了一些呢? 这只眼睛,真的很值呢。 很值啊。 很值。 真的,相信我。 你看,我没有哭呢,右眼好干,都没有泪水出来。 左眼的纱布上,好像又渗出血,我看见推门进来的文哥一脸惊慌的表情。 第12章:出院 医生走过来,揭开来:“伤口又裂开了,没什么大事。” 他熟练地为我换药,小声在我耳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我见多了,一会就过去了。” 我眨了下右眼,咬紧了牙。 他和文哥出去,我开始想睡觉,醒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医生在门口说:“病人情绪有些不稳定,最好别再刺激他。” 给我看眼睛的人姓杨,肖哥他们都叫他杨医生。 杨医生人很好,但对于病人,他很坚持。 有天他给我做检查,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 “恢复的不错,大概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回去了。”他将手电放回口袋。 “恩。”我看向窗外,天气很好,天空很蓝,我的眼睛也不痛了。 伤口结了痂,不疼了,然后就好了。 “你准备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是要我离开肖哥呢,还是留在他身边? “离肖文远一点吧。”他踌躇了一下说,“这个世界不是你应该进来的,走的远远的。” 可是,我已经走不了,陷在一个名叫肖文的网里。 “你都丢到了一只眼睛了,你还想把命都丢掉吗?”他问。 “杨朔你说什么呢。”肖哥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听不出是喜是怒。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我。 “我是为他好。”杨医生双手插着口袋。 “出去。”肖哥说。杨医生走了出去,顺便把肖文也拉出去了,关上门。 他们以为我听不见吗?病房的隔音虽然很好,但是像他们这样的声调还是挡不住的。 “他都那个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杨医生的声音,“他好像还不满十八岁。” “我十八岁的时候都出来混好几年了。” “他不是你!他爸爸还是个警察……” “已经死了。” 是的,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是想害死他吗?”不大的声音说出了无比沉重的话题。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沉稳的声音。 我不在乎的,即使要献上我的生命,我也要留下活下来的痕迹。 难道我的感情无法表达,无法传达给你吗? 这道高墙,我已经用尽我我所有的力气去攀爬,还是无法过去吗? 已经不是相信与否的问题了,而是,连这份相信也无法问出口了。即使没有那道高墙,我恐怕也不想爬过去了。 其实只有一部之遥不是吗? “离开他吧,就算是为了他好。” “我和你没话可说,我肖文认定他了。”肖哥很生气,开门的瞬间,我闭上眼。 睫毛在颤抖,不断扫到眼皮上。 肖哥坐了一会儿,他一直在看着我。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微妙,视线是可以追查得到的,那样炽热,像是燃烧的蛾,扑腾在你的脸上。 “我知道你醒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闭着眼,告诉自己,我睡着了。 “你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我也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到我的身边,我可以保护你,再没人能伤到你,这是我肖文的承诺。” 我要你的承诺做什么?如果我不和你扯上关系,我一点伤都不会有。 肖文,你真狠,不愧是肖哥。 我住了几天,就要求回去。 肖哥问我为什么,我说觉得太无聊了。 肖哥说,无聊也要住院。 “我不想我自己变成一个废人。”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他的。 他沉思了一会,说好。 然后他拉着我去看医生。医生说记得不能碰到水,我说好,医生说以后每天记得换纱布,我说好,医生说一个月以后来要来复查,我说好,医生说以后要经常来检查视力,不能多用眼。 我什么也没说,倒是肖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替我回答:以后我会经常带着这小子来的。 大概是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医院二话不说放我们出院。 只有那个姓杨的医生还在坚持。 那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几天的考虑,我还是想待在肖文身边。 请允许我私底下叫他肖文,请让我感觉离他更近一些。 第13章:家 我在城西新开了个场子,大学城那,生意不错,也都比较正经。”肖哥开着车,一辆黑色的旧车,原来那辆宝蓝色的保时捷,换了玻璃,又返厂重修了,“我把那交给你,你也算有经验的人。” “我只是个端盘子的。”我对他说。 “肖哥以前也不是混的。”他笑笑,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 “我只想留在肖哥身边。”我央求他,两只手攀上他的胳膊。他差点把车开到安全岛上:“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错了,但我真的只想留在肖哥身边。”我低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我总不能叫你提把枪跟在我后面吧,你这小身板……何况现在这年头可不时兴砍砍杀杀的。”他点了一支烟,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我就想在肖哥家做个佣人,正好原来也是服务生。”我绞着手指,“我也算是肖哥的人,比外面那些人用着放心,万一,万一哪天再……我也好给肖哥挡枪子不是。” “怎么,那事你还想有第二次啊?那可是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头,不会再有第二拨了,成不了气候。”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想一直跟着肖哥了。”我呐呐地说。 “你小子不考大学了?”他好像吃了一惊。 “恩,肖哥,恩,”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他实情:“我被学校劝退了。” “怎么了?”他问,车子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车子开向宝津路,那里是有钱人的聚居地。 “没什么。”命运就是这样,总是和你开玩笑。在你以为柳暗花明的时候,其实才山穷水尽。 他不说话,也不追问,让我好受些。可是又愤恨他为什么不问出来。 问出来又怎样?回一句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家吗?他没有错,是我自己想走这一“捷径”的。 “我说,你退学是因为在红牌上班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他不是忘记我就是那个小宁了吗?我该说什么?是? “说话!” “恩。”我回答。 “你脸上的表情……算我的错。”他说,“以后你也不要想着上学去了,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就跟着我。” “恩,兔子还是很照顾我的。我知道肖哥你人好。”我很感激他能这样安慰我。 “你啊,别谢我,告诉你啊,红牌背后的老板就是我。”他说着:“到了,先住这吧。” 我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是吗? 多么可笑,我现在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一切,一切却又是那么可笑。 “别想多了。”他说。 既然他这样说,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车里很安静,连倒车镜上挂着的佛像的晃动声都听得很清楚。 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耸立在周围的四六层之间,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肖哥把车开到自动停车的车位上,传送带带着车子到了车库的三楼。 “别傻站在这儿看,上去。”他推开门,和保安问了声好,带着我进了电梯,按了顶层四十九层的按钮。 望着面前可以当镜子的那扇电梯门,两个人,像是一个画框里的,一个西装,一个休闲服,穿西装的很有贵族气,休闲服的左眼睛打了个补丁。 悄悄比了比我和他的差距,发现我只到他耳朵下面。 叮地一声,门开了。 我好像只看到一个大玄关。他换了鞋,用密码开了门。 我急忙脱了鞋进去。“小孩子不要光着脚。”他折回去,取了一双拖鞋,递到我脚边。 我小心地穿上。这是一双休闲凉鞋,被他用来做拖鞋。 “肖哥家没有别人吗?”我好奇地左右看看,但并没有别人。 他松开领带:“这边是新房子,他们都在我以前那儿,现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们都不知道这里。” “哦。”大概是金屋藏娇的地方。 肖哥很信任我,算是将他最后的逃生处之一告诉了我 “先去洗个澡,从医院回来,身上难闻死了。”他拆了条新内裤给我,“浴室里有睡衣。” 我进来浴室,放了水,脱了衣服,想起来医生说的眼睛不能碰水。拿起一条毛巾,对着镜子,绕了一圈,眼睛那里多垫了一些面巾纸。 “你眼睛不能碰水……”门突然打开了,他在我身后,换了身居家服,手里拿着一条新毛巾和一些纱布。 我微微侧头看他,他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快进去,要着凉吗?” 现在是夏天啊。 我的右眼弯了起来,跨到浴缸里。 “过来,裹成什么样子,一碰就散。”他轻轻一拉,毛巾掉下来了,落在我腿上,面巾纸也掉到了水里。 “你怎么想起来的?面巾纸?”他捞起水里的纸,突然恶声说:“自己捞。” 我看到他的脖子有微微的红色,重新用纱布帮我把眼睛裹结实了。 手法很熟练,像是经历过很多次。 心疼得无以复加。我握住他的手,手心里全是薄薄的茧。 他反手摸着我,轻轻摩挲着。 我偷偷在心里笑起来了。 第一次觉得,少一只眼睛也不错。 第14章:国外 之后的每一天,肖哥都会回来。 他说我做的饭特别好吃,“很有妈妈的味道”。 妈妈吗?我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我做着饭,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刀在砧板上发出均匀的声响:“好像从没听过肖哥说起自己家的事啊。” “有什么好说的。”他翻了一页,“都在国外。”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母在国外去世的,以后不管谁走了都说去国外了。 不知道有一天他说起我的时候,会不会也说“去国外了”。 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问了一句:“在哪里啊?” “就在国外嘛。”报纸又翻了一页,某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哦。”我很识相,算是我在红牌里学会的最大的技能吧。 恩,今天的汤有点淡,但现在都说盐放少点健康。还差一个糖醋里脊。 “明天我不过来了。”听他这么说,还在掂勺的手停了下来,锅放回灶上,用掂勺铲了铲。 “你做什么醋放那么多?我这都能问到了。”他啪啪翻着报纸。 我急忙到出一些汤汁,重新加了些水。 装盘,端上来。“肖哥,吃饭吧。”他坐到桌边,三个菜,一个汤。我转身到厨房,洗炒锅,我不知道怎么惹他生气了,还是不要再他眼前出现好了,省的让他更生气。 “小宁,你怎么不来吃饭。”他嘴角沾了些酱汁。 “啊,我碗还没洗。”我拎着个抹布说。 “平时也没见你在吃饭前洗碗啊,快来吃饭!”他用筷子敲碗边,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 “恩”我小声,洗了手,坐到桌边,侧一点,不敢在他对面,小心地捧着碗,尽量不沾到桌边。 “你是小媳妇吗?”他问。 我又做错了?怎么什么你都不满意啊。 他把里脊的盘子端起来,哗哗哗拨了半盘子到我的碗里。我的盘子里堆起来一个小堆,还有向下掉的趋势。 “全都吃掉。”语气不善。 可是我却觉得非常开心,他好像不生气了。 “我明天去外地。”喝着汤,他补充,“怎么这么淡?” “书上说少吃点盐好。”我笑着说。 不知道他看我一只眼睛笑是什么感觉,反正我对着镜子练习从来没笑出来过,嘴角咧的弧度总是渐渐消失,最后变成一条抿着的直线。 “要是请的厨子早就辞了——你说你又看书了?”他啪地一下放下筷子,“医生说了多少次,别用眼睛!” 我闭上右眼,摸了摸:“是。” 每次看到这只眼我都会很难过啊。 不知道肖哥天天面对我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我吃完了。”他把碗送到厨房。 “今晚睡在这边吗?”我急忙吞下去,站起来,把桌上的碟子碗拿过去洗了。 他是饭后一支烟的忠实实践者,却从对着我吞云吐雾,在餐厅边的凉台上:“抽完这支,一会儿就走。” 我没有答话,一会儿,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 洗了碗,我重新开始看书。虽然说着不想考大学,但我还是不自觉地看大学教材,会计的,金融管理的,营销的,我想能帮到肖哥一点就帮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想着,要成为一个能站在他身边的人。大概是身为男人那种从心底骨子里的事业感。肖哥正好是我的目标。 时间长了,眼睛有点疼。 我不以为意,去楼下买了几瓶维生素眼药水,点一下,会好很多。 肖哥来这儿的时间渐渐少了。 大概是那边家里有人等他。 以前他说过他那个家,比这靠近市中心,当时他弄到一块地,盖写字楼,顺便替自己盖了个独门独户的小别墅。 肖哥挺奇怪,这里的房子是鹤立鸡群,那边是鸡立鹤群,不过设计的好,采光不影响。 肖哥不在家,我也懒得做饭,煮一顿,吃一天。抓紧时间看书,以后能用到。 纱布去掉了,医生说要是不想戴眼罩的话,装一个假眼睛吧。 我一问价格,一万二,不算做手术装进去的钱。 不过那些眼睛做的真的很像啊,连眼球上的血丝都有。颜色有微黄的,也有略带青色的。 装一个,应该看不出来。 太贵了,我想还是算了。 回到家里,眼前有些模糊,最近大概看书看多了,眼睛有些模糊。 多休息休息好了。 第15章:梦中的真实 有天晚上,睡着了,外面传来门铃声,紧接着是狂风骤雨般的擂门声。 我爬起来,衣服都没穿,从猫眼看看,是文哥,他的身上挂着一个人,身后还有一个。我急忙打开门,他把身上的人放到那张沙发床上。文哥惨白了一张脸:“小宁你快去到一些热水去。” 我到了一杯水,端过来,顺便拿来一条毛巾。沙发上躺的是肖哥,腹部绑着绷带,侧面还有隐隐约约有一些血。 “肖哥这是怎么啦?”我吃了一惊,小声问。 “在那边家里被人暗算了。”他给他擦了汗,“我都要他这两天不要过去,他还说什么要亲自把人引出来……” “文华,别说了。”肖哥微微张眼,轻声说。 原来他一直都醒着。 “这是杨医生。”他指着边上我不认识的,带着副眼镜,很斯文的人。 “肖哥,水。”将杯子送到他的口边,我知道,失血的人会想喝水。 他沾了沾唇。 “小宁,我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人。”文哥双手很郑重地拍在我的肩两侧,“肖哥就交给你了,我回去对付那些混蛋。” 我也很郑重地点点头。 “记住,谁来也别开门!”文哥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回头看看肖哥,他睡着了。我从房间抱了床毯子,尽量不压到伤口,盖在他身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了调。有病人的时候,不可以的过低的温度。 “杨医生,你去休息一会儿。”他在为肖哥做最后一次检查。 “小宁你去吧,我中间还休息过一次。”他笑着说,“现在算是哦松了一口气。” “我病倒了不要紧,肖哥现在可都指望您呢。”我可不能睡,我还要看着你呢,除了文哥,我谁也不放心。 他到一边的折叠床上睡下去,那是我头天晚上搬出来支在那儿的:“有什么事叫我。” 不眠不休地在肖哥身边看守了三天,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我去厨房煮一些面条,几天没睡觉,头有点晕。 沙发上传来微小的动静,我回头,肖哥张开了眼睛。 “肖哥。”我关了火,冲到他边上。 “你没睡好吧。”他动了动手,最终没有抬起来,“眼睛下面都黑了。” “肖哥醒来就好了。我去叫杨医生。” “不用。傻孩子,其实我都知道,你喂我葡萄糖和水的时候都醒着,只是眼睛睁不开。”他说着,嘴角扯出一缕笑意。 我说不出话来。其实我不用人安慰的。我自己就很好。 “好香。小宁做的东西都很香。”他说,“在做什么?我吃一点。” “呀。”我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面条还在炉子上。”跑过去一看,全都糊成一团了。我倒到碗里,重新开火,准备再下一碗。 “小宁不会自己偷吃了吧。” “没,肖哥,我就下了一碗,现在在下第二碗。”我对他说着,急忙划拉糊掉的面。 “还叫肖哥啊,你叫我肖文好了。” 肖文,这是肖哥的名字,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真好听,和他人一样。 “肖文。”我轻轻念了念,两个音符在嘴里转了转,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什么啊?”他听到了。 “老是肖哥肖哥的叫,现在反而不习惯了。”我抿了抿嘴,面条起锅了,放了一些肉松,没有放盐,转过身,肖哥正看着我,一眨不眨。看得我有些发毛。 “肖哥……啊,肖文,吃面条了。”走到沙发边,跪在地板上,用筷子送到他嘴边。 “小宁,你不会用筷子啊。”他看着我抓筷子的手,没有吃。 “恩,肖……文。”他吃了面,我又沾了点肉松,“叫起来不习惯,叫文好了。”没想到他会同意,太奇怪了,奇怪的有些亲密。 “啊,好啊,小宁你没放盐。” “盐吃多了不好。” “啊,不要了。”我准备把碗收下去,他说,“放边上吧,陪我说会话。” “恩。”我依言。可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似乎这样就够了。 “说点什么,外面现在怎么了?”他依旧看着我。 “不知道啊。”文哥从那天开始就没有消息。 “手机拿来,我要给文华打电话。你去睡会儿。” “不要太累了。”本想说打电话有辐射,但是还是咽下去了,要他放下外面也不大可能。 我摇醒杨医生,示意他肖文醒了,然后一头倒在折叠床上。现在就是天王老子叫我,也不起来。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我的耳边叫:“不得了,快点起来!” 我太累了,全身都痛,眼睛睁不开,动了动,还是睡着了。 那个声音又叫:“快起来!肖哥出事了!” 我一惊,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坐了起来:“肖哥,出什么事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随即文哥一脸狰狞地走到我面前,死命摇着我的肩:“你是怎么照顾肖哥的!啊!说话啊!”我被他摇的头晕目眩,结结巴巴地说:“肖,肖哥呢?” “他在那……”他指着不远处。那里有一张床,白色的被单下好像盖着什么东西。 我爬起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暗了下去,无边的黑包裹着我。“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喃喃对自己说。 “你自己去看啊!”他对我吼道。 我要走过去,可是两个腿直打颤,天旋地转,墙都在晃动,我想扶着墙,可是碰不到。跌跌撞撞向那个白色的被单走去,可是却怎么也走不到。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我的眼前只剩下那一条白色的床单。 “肖哥,肖哥。我要是没有睡觉就好了……” 我小声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家伙,哭什么呢!睡觉都在哭!”有人晃着我,晃得我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坏。 背部结结实实感到有东西在支撑。 原来那些都是梦。 第16章:无关痛痒 张开眼睛,依旧是一片黑。文哥的声音却是那么清晰。 “啊,肖哥,小家伙不哭了。”他哇哇大叫。看来文哥很健康,那就好了。 “文哥,开灯了吗?”我冷静地问,心中暗暗有了不好的感觉。 “现在还是下午呢。你才睡了两个小时,怎么,睡糊涂啦。” “没什么,眼睛有些发花。”我继续闭上眼,心里说着,也许只是暂时的,再睡一会儿说不定又能看见了。 打定注意以后,我小声说:“文哥,我还想睡一会。” “到卧室里去,小宁。”肖哥的声音,从印象中沙发的地方传过来。 “恩。”我恩了一声,假装睡着了。 “文华,抱他去卧室。”听到肖文的声音,然后我腾空再被放下,眼皮动了动,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 这次习惯了。我镇静了一下,坐起来,扶着墙,走到门边。手握在门把上,外面传来说话声。 “收拾的干净吗?”肖哥冷酷的声音。我顿住了,那不是我该听的。 “放心,一点痕迹不留。”文哥的声音,他们的谈话好像到了尾声。 “我去看看小宁,这两天他辛苦了。”杨医生也在?我轻笑,真好笑,亏我这两天还时时盯着他,不眠不休,让我的眼睛雪上加霜。咬住拳头,努力不让笑声溢出来。 “小宁!”门撞到了我的头,“你醒了啊,怎么不开灯。” 眼前一个黑影,后面一片模糊的晕黄。 肖哥家的灯就是黄色的。原来我还能看得见。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很快消失在掌心里。 我走到外面,灯光洒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肖哥在那儿,可我却不知道哪一个是。那儿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很文哥差不多的影子。 我笑了一笑,心里已有了准备,我感谢上天,给了我几日,让我缓一缓。 我会珍惜这最后几日的光明。 摸到餐桌旁的椅子,拉出来,坐下,桌子上依稀有盘子样的东西:“坐下,你们吃饭啊。” 我没有看到三个人脸上怪异的神情,因为当时,桌上根本没有什么饭菜,只有一堆金币和几把枪,还三三两两放着纸钞。“恩,好。”肖哥平稳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怪异,“文华,你去那个碗过来。” 我中午吃了面,不太饿,但肖文发话了,只能接过碗,划了几下,三个人都坐到了桌子边。杨医生坐在我旁边,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别光吃饭,吃点菜。”肖哥又说。 菜?菜……哪里有菜…… 定了定神,筷子尽量不颤抖地伸向最大的一堆。碰到了,不对,感觉不对。 筷子下那种硬硬的感觉根本不是饭菜! “小宁,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不见了?”肖哥冷静地问我。 我低着头,不说话。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决定权一直都是在你手上,我,根本毫无关系。 “说话!我最讨厌你这样子。”他声音大了起来。 我还是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我读过书,知道什么是英雄迟暮,知道什么是人走茶凉。不是谁都是孙膑,能在残废后成为军师。 “肖文,你别吓他。”杨医生用很可亲的口气说,“应该还能看见一点。” 不想理他,他也能叫肖文名字……装好人的坏人。 “杨医生问你话呢。”言语化作网,密密地逼过来。 我咬着筷子。杨医生,杨医生,都是杨医生。 下次让杨医生给你挡刀子好了。 “小宁,有什么话说出来。”文哥难得说几句温柔的话。 “不太看得清。”小小地吐声。 “文华一说话你就回答,我说话你就当没听见?!”肖文拍着桌子,有硬币掉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肖文!”杨医生重了一些,“小宁你告诉我,你的视力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勉强能看到光而已!”我失声尖叫,从未在肖文面前如此失态过。 你们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要逼我?让我慢慢习惯,安安静静瞎掉好了!肖哥记忆里应该是那个永远安静乖巧的小宁,而不是现在歇斯底里的泼妇。 谁都不说话了,我的喘息声被放的很大。 看到了,这就是灰姑娘在童话中真正的结局,美人鱼在变成哑巴之后只能变成泡沫与王子擦肩而过。 何况你这只天鹅还不是正牌的公主,只不过是巫师的女儿伪装的。 “杨……”肖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情况很不好,再看看吧……可能是神经坏死,搞不好要做手术。” 还要有备用的眼球才行。最后这一句没有说。 我已经不期待什么劫后重生了,只是希望安安静静过好后面的日子。 “那就算了。”肖文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我养着他。” 肖哥……“我想出去工作。”我不想一个人闷在家里,眼里最后的风景是华丽的壁纸 “你抽什么风?”我感觉他几乎拍案而起了。 以前好好的时候,他给我个场子,我不要,现在看不见了……你说我到底抽什么风? “没什么,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你真觉得一切都无所谓的时候,那么你将不再畏惧任何东西。 “肖文,顺着他,心情好了,说不定病情也有转机。” 想喝水,走进厨房,开冰箱,取出一瓶果汁,拿了一个碗,把果汁倒进去。再从水壶里倒一些热水。 一阵惊呼,声音被压得很低。我想大概是我把开示倒出来了。 玻璃碗温温的,喝道嘴里却有点烫。碗放下,舌头伸出来呼了呼,可以想见肖哥铁青的脸,心里一阵快意。 占上风的人不会永远占上风。 第17章:不想去医院 “杨医生,这两天你先陪着小宁,我去隔山敲一敲虎。”晚饭后,肖文抽了支烟,最后说道。 “肖文你今晚睡这儿吗?”我问他。 他大概是看了我一眼,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像别人说的目光如炬:“不了,最近晚上都不回来了,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我说好,那我就去睡了啊。 说完,我躲进卧室,靠在门上,渐渐滑落坐下来。 小时候就喜欢这样,似乎门后面是最安全的地方。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小宁都那样了,肖哥你还不陪在他身边啊?”文哥的声音也难得放的很低。 “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这样陪在他身边?”肖文的声音难得很激愤。 听到了?小宁,原来你什么都不是! 不知什么时候,听到这句话也会心痛。简宁啊简宁,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把心挖出去了。 “不说别的,光凭小宁这三天不眠不休陪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对他好点?多看看他,他已经很感激了。”杨医生的声音。 就算杨医生你为我说话,我也不会喜欢你。 “你们谁爱去谁去,我不去。”肖文难得发怒。 “肖文NTM有点良心好不好!”文哥和他杠上了。 “小宁?你说小宁能愿意看到我吗?”他像一头狂怒而不得发的狮子,“小宁的眼睛是因为我瞎的啊!他能想见我吗?怕是这会儿已经恨死我了吧!” 别和自己生气了,肖文,你应该永远优雅,永远一派潇洒,永远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我仰着脸,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听说流泪对眼睛不好,哭多了会瞎掉。 那么只要泪水还在眼睛里就行了吧,那就不算哭了。 那失去眼球的左眼,在泪水中恍惚也能看见了,文哥对我的笑,对我的认真,对我的生气。 文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你啊。 外面一片安静。 “小宁是那么好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怪你的。我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杨医生在安慰他。 “小宁他不喜欢我!他跟我是为了钱!他的眼里写的,全是这两个字!我看得见啊!”终于,杨医生的话就像点着了导火索,肖文的情绪砰然爆发了。 不是的,肖文,早在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死死咬住拳头,不能发出声来,不然,就太难看了。 “肖哥。”文哥没有安慰他,有时候,兄弟之间不需要说什么。 “肖文,或许你没有发现,但是,没有人愿意为了钱,卖掉自己的眼睛的。”杨医生声音还是一贯的平和说,“就算是迫不得已,那些在黑手术台上的人还是在最后一刻有所犹豫。” “肖文,肖文,肖文……”我低低念着他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把我的心意传递过去。 用全身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不冲出去。耳朵里不知什么虫子在嗡嗡叫着, 屋外,渐渐没有声音了。大概是人出去了。肖哥关门都是很轻的。 我一直坐着,双腿冰冷,渐渐没有知觉了,泪也终于干了,痕迹有些疼。 杨医生大概也睡了,醒着的大概只有我一个。 外面有些泛白,我终于要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 “你醒啦。”杨医生站在我床边,“我做了一些易于消化的,你去桌子边吃吧。” “肖文呢?”我问他。 虽然知道肖文不在这,但还是要问一下。人啊,总是抱着不必要的希望。 “出去了。他今天有事。”他若无其事地说。 我就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 好,我听到自己说,正好睡一觉起来我饿了。 所谓易于消化的,就是稀饭。 大概本来是想做粥的,估计他不会。 “小宁,明天去医院好不好?”杨医生用一种诱拐的口吻说。 我默默吃饭:“再说吧。”不想去。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不需要看医生。我从不做无谓的挣扎。 “肖文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吃着放了糖的稀饭,我装作随口问问。 “他没说,不过会挺迟吧,最近要处理的事真的很多啊。”有些画蛇添足,“小宁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我用筷子搅了一下,“就是想出去买一些东西,家里缺套碗……还有洗洁精也要买了……恩,你知道我眼睛不方便。” “大概会有时间吧。”他想了想,“我去和他说说。” “那谢谢你了。” 我的那句谢谢让他觉得受宠若惊,整个下午,他都极度殷勤。 当着我的面,很大声地和肖文通电话,还故意把肖文的声音重复。 我在心里偷笑,大概电话那边的肖文会觉得无奈吧。 第18章:改变主意 晚上的时候,肖文回来了。 “今晚吃什么?”文哥跟在他后面。 “今晚什么都没有做。”杨医生说,“我不会做。” “那你叫我们回来干什么……”他话没说完,被捂住了嘴。 “小宁没吃饭吗?”肖哥问我,温柔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心里痒痒的:“没有,肖哥,我们一起出去吃怎么样?” 他似乎很惊讶,一会儿才说:“好啊,小宁想去吃什么?” 想到了门口那个二十四小时不停闪烁的M。很小的时候就想去,特别是晚上写完作业,从窗口看到那个M,肚子就会格外的饿。 “去麦当劳吧。” “噗——”肖哥笑了起来。 “不许笑。”我气得打他。 “好,好,我不笑。”可他还是在不停地笑。 “我生气了。”决定不理他,算了,今晚不吃饭了。 “你呀,真像个小孩子。”他揉揉我的头发,一把搂过我,“走,我们去麦当劳。” 那心心念念的洋快餐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好吃。 不过肖文就坐在我身边,这足够了。 他一个那样的大男人,陪着我吃汉堡,真是委屈他了。道上的人知道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就比如现在在家的两只。 “想什么呢,偷着乐。”肖文问,顺便把汉堡送到我嘴边。 “想杨医生和文哥,现在在家里。” 他想了想,然后也笑起来。 “杨医生和肖哥关系很好啊?”我试探着问他。 “他是我表哥。”肖文说。 “肖哥也会有亲戚是医生啊?”我感叹着。 “怎么,我肖文只能一家是土匪吗?”他调侃我。 “哪能呢。”我嘿嘿笑着。 “吃晚饭我们去哪?”他问。 “夜市不错,东西很便宜。” “不行。我拍把你弄丢了。”他果断地拒绝。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去大的平价超市。 “你今天到底要买什么?”推着购物车,还要牵着我,后来发现我几乎每样东西都要摸一摸,却又不买的时候,他问。 “没什么,只是想和肖文一起出来而已。”我一只手扶着车子,里面的分量好像什么也没装。 显然我的话让肖文很高兴,他不停地往车子里放东西。 “小宁要吃菠萝吗?”闻到菠萝香了。 “可是不知道好不好吃……”还没说完,嘴里被喂进一小块菠萝:“试吃的,吃吃看。” “挺甜的。”不知是由外而内还是由内而外。 “那我拿两个。” “别买那么多……一会儿拿不动。”车子都快晃不动了。 “不要紧,打电话要那两个人过来拿。” “你真是会剥削人……”这样笑着,我觉得分外开心。 坐在车子上,他打电话给那两个人。静静听他挂了。 “我明天去医院。”我看着车前灯照出那一片光亮说。 “哦——什么?”他好似没听清。 “我想叫你陪我,可以吗?” 他没说话,我补充了句:“忙就算了。” “不忙,不忙。”他急忙说,“明天我们早上就去。” “恩。”我还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文哥那豪迈的声音,接着有人敲敲车窗,我不好意思说了。 肖文也发现了这一点,打开车门:“你们两个,把东西搬上去。” “好重啊,肖哥你买了什么?”文哥说,“酸奶?绑的玻璃碗挺好看的。” 我脸一红,摸着车门的手停了下来。我就是为那个玻璃碗买的。那个碗外面能摸出来有小花的花纹。 “你们两个费什么话,搬上去就是!”他有些生气。 可是我却觉得他的声音里那是不好意思。 摇摇头,大概是我多心了,肖文欸,肖文怎么可能不好意思。 笑笑,准备下车,可是肖文又上来了,并且碰地将门关上。 “好了,说吧,你刚才想说什么?”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一愣,被他这样一搅,我也忘记了本来要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忘了?”他声音有点重,最后两个字完全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看来很不满意啊。 “恩。”我支吾了一下,说道底,他也是我畏惧的。 他抱住我的脑袋:“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不用那么小心的。” “走了。”肖文揽着我,我在他怀里,跌跌撞撞向楼里走去。 那天晚上,肖文搂着我入睡。四周充斥着他的气味,让我睡不着。侧过头,假装能看见他的侧脸,想着他紧闭的眼,高挺的鼻子,在心里仔细地描绘。 “睡不着?”他问。 我点点头,枕在他手臂上的感觉真好。 “紧张啊。”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把我淹没。 我摇摇头。 “别动了,有点痒。”他固定住我的头,“其实也没什么,你反正是我的人,我要养你一辈子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侧,我的脸一定很红很红,不过还好在黑暗中,他看不见,我自己看不见。 “小宁。”他很认真地说,“过两天我们搬走吧,这边公交少,不方便。我们到那边去。” 所谓的那边,就是前一阵子他发生危险的别墅。 “好,肖文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的一切,早就无法决定了。我早已丢盔弃甲,慌不择路了。 “睡吧,在你觉得安心之前,我不会欺负你。” 安心?我一直很安心啊,只要肖文你在我身边。 “小宁,知道吗?”饿到极致的时候,肉才最鲜美。” “肖哥饿了吗?”我问。 “恩。”他的声音有点重。 “睡前吃东西不好。”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明天早上起来吃饭会更香。” “别说话,睡觉。” 我努力长大双眼,可什么都看不见,身边人的心跳声从身体接合的部位传来,很有安全感,像在母亲怀里一样。 第19章:好安静 一大早,我就闻到了香味,是我们这有名的那家小吃店的点心。 “乖,起来了。”随后,肖文到我身边。他要帮我穿衣服,我拒绝了。 虽然有些麻烦,花去比较长的时间,但是基本上还是可以出去见人的。 他在一旁监督,不时指点一二。 “现在去刷牙。”凭着一点点光感,我走到洗漱间。 “好了,去吃饭。”几乎随着他的一个指令去做一个动作。 坐在车子上,我突然觉得恐惧:“肖文,我不想去了。” “那就不要去了。”他说,“那天想去再说吧。” “那你今天在家吗?”他应该会很忙吧。 “我今天再陪你去逛街。”他说着,发动汽车。 一路上,我都在挣扎,肖哥停车的时候,我说:“我还是去吧。” 他二话没说,转头去了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的停车场,我又犹豫了,坐在车上不肯下来。 肖文陪着我,打开了录音机。 里面放着不知哪个年代的老歌,没有歌词,完全的西洋乐器演奏。 声音在小小的车里被放大。 远处传来喇叭声,一会儿,有人敲窗子:“先生,如果没有事的话,请把车开走,这里的车位很紧张。” “好,我马上把车开走,麻烦你了。”肖文说着,要发动汽车。 我按住他的手:“我去。” 肖文对那个人说:“不好意思了。”他下了车,为我打开车门,扶我下来,但是我还是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车子,警铃嗡嗡大叫起来,把我下了一跳。 他把我领到科室外等候的椅子上,然后重回大厅排号。 周围不是很安静,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几个家长或是安慰或是责骂。最近眼睛出问题的小孩越来越多,像我这样来看医生的,反而很少。 他陪着我在外面等,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有一位阿姨过来说话。 大概是等的不耐烦了,有点没话找话:“我家丫头近视,从小就爱打电脑,你这位——” “弟弟。”肖文接口。此时的他,完全就像是一个好哥哥,完全看不出那个在道上呼风唤雨的肖哥的痕迹。 “啊,你弟弟是怎么回事?” “眼睛受了伤。”他摸摸我的头说。 “啊呀,这是不得了的事啊。”阿姨声挺大。一片目光向我投来,我想里面大部分是怜悯的。 “没事。”我说。 “有个好哥哥,福气啊。”阿姨又说,然后向另一边:“你家这个小子也是近视吗?” “是啊,都烦死了……”另一位阿姨说。 肖文把我搂进怀里。或许那位阿姨是无心的,但他仍觉得我需要安慰。 我又不是小孩子,脆弱得很,这点伤算什么。 “肖文,我没事。”我在他怀里说。 “昨晚没睡好吧,来,睡一觉。”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妈妈一样。 医生翻着我的眼皮,仔细检查了我的眼睛后说:“视神经收到损伤,不过没事,放宽心,休息一阵子,过一阵心情平复就好了。” “医生,不用吃点药吗?”肖文问。 “我开点眼药水,回家记得点。”医生说了几个药,大概是旁边实习的在写。 排在我后面的是个抱在手上的小孩,好像把什么东西送到嘴里吃,他妈妈拍了他几下,他呜呜哭起来。 我连忙站起来,让他们母子两坐下。 “小宁我们到外面去。”他拉着我的手,到了外面。 “在这儿站好了,我去拿药。”我站在门口,可是有些碍手碍脚,老是挡住别人。一个小护士走过来,把我带到一边。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恩,医生说,他的眼睛没救了…… 恩,他不知道…… 瞒着啊……” 肖哥在同别人打电话。和谁说话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肖文,你为什么要骗我? 给了我不必要的希望,最后又残忍地把它收回去?早些让我准备不是很好吗? 肖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分得清是非。无理取闹的不会是小宁。 我站到一边,一会儿,就听见他在叫我。 “我在这。”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直到——“小宁,在这,担心死我了。” “恩,我在想下午去哪。”我说,“肖文下午有空吗?” “有啊。”他领着我,去医生那问了用法,再带我回到车上。 “中午上哪吃饭?还是麦当劳?”他一边开车一边问。 “不要……恩,红牌后面小巷子里有家牛肉面不错。”我想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挺干净的。” 他没说什么,拉着我去了面馆。 “多要点辣。”我对着老板说。 “知道了,老来的嘛。”老板是熟人。 “少吃点辣,对身体不好。”他说,递了双筷子给我,“小巷子挺热闹啊。” “那是,”面前放了一碗面,热气直扑到我脸上,“这个巷子虽然小,一到晚上,全是小吃。那些在前面喝酒的,最后都会上这来,毕竟酒喝不饱嘛。”老板还是像以前一样笑嘻嘻的,有些大条,丝毫没有发现我异样的样子。 “小伙子啊,最近也不常看到你了,怎么,考上大学了?” “没有啊。”我也笑着说,“放了一年,再捡也不是滋味了。” “出来找个事做也不错。”老板继续说,“工作经验多了未必不如人,你今天没加醋啊。” 话音未落,汤里多了酸味。 “哥哥对你不错啊。” “我说老板啊,中午你这没人你是不是闲得慌啊。”我大声问。 “是啊,现在前面那些都没开门。我刚熬完汤,你们就来了。”有什么东西到了我的碗里,汤汁溅到我的手上。 “谢谢。”我回答。 “恩,谢谢。”对面的肖文也说,“我够了。” “不用客气了。”老板说着,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你吃的满脸都是。” 摸了摸,的确有。 对面伸来一只手,用面巾纸擦掉脸上的油。 “吃不下了。”我大窘。 “那就走吧。”他把钱付了。 站在墙的影子下,望着明亮的对墙,等着肖文把车开过来。 “今天的面好吃吗?”我问。 “不错,老板人很好。还想去哪?”他问。 “不知道啊,不是说要搬走吗?去选一些东西好了。”他的家,买一些他喜欢,用的顺手的东西好了。 第20章:花嫁 他带我去了本地的大批发市场。这里有一些地方卖的东西相当好,不过要会挑。 我一件件摸着,看不见,只能靠触觉,有些东西的手感非常好,有些就不行。 我们最后带来一堆东西,包括两个大的落地花瓶。 那瓶子主题的颜色是明黄色的,是我现在能分清的为数不多的颜色之一。瓶身上有一些浮雕的纹路,摸上去凸凹有致,像是几条龙的样子。 “文华啊,你跟杨医生说说,今天回去住,顺便把小宁的衣服带过来。” 挂了电话,他带着我走到那座别墅前。 佣人全部换新的了,用的全是外国人。平时没有招呼,都不出现的。 他叫了几个人把东西放好。 我们和刚赶来的两个人一起吃了饭。 他们到三楼的客房去了以后,我和肖文去了属于我们的房间。 肖文先去洗澡,他说从医院回来一定要洗澡,不然会把病带回家的。 然后是我。 我坐在花洒下面,任水流劈头洒下来,想象自己正被淹没,就真的有了一种窒息感。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我还在挣扎。 门突然被打开:“小宁你没事……” 我抬头望着他,他也这样看着我。 “快点出来吧。”声音嘶哑,他退了出去,关上门。 我站起来,关上水,站在浴室中间,让上面的暖风将我吹干。 水分的蒸发带走了热量,渐渐还是变冷了。 “小宁?”他在外面敲门。 “恩”我回了句,就这样走了出去。 “小宁你真的很美……”他说。 “小宁你诱人极了……”他说。 “小宁的眼神好迷茫,那种无助的样子,真想让人把你狠狠揉到心里。”他说。 我不语,只是紧紧抱着他,好像暴风雨中攀着的唯一的树。 “小宁你永远都是我的……”他说。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干涸的眼里又流出泉水,不是因为痛。 或许在这种时候他说的那句话不作数,但是,对我来说,这一刻的真实足以代表一切。 那之后过了没多久,眼睛的光感也越来越差,眼前越来越暗。我知道,离我真正陷入黑暗已不远了。 我没有告诉肖文,但是最近老是坐着,很少起来活动。 他一脸暧昧地笑:“是不是累的?” 毫不犹豫抬起拳头。 肖文每一天都按时给我抹药,然而有一天的午后,我再也看不到一丝阳光。 对着落地窗,感受阳光照在全身那种温暖的感觉,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日光浴。那种沐浴,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温暖。 眼前的黑色中好像也带了一点黄。 看不见以后,我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子边,坐在阳光下。 肖哥一直在照顾我。 我让他喂我吃饭,他很开心。 然而,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放下碗:“小宁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 我还以为自己伪装的有多好,不过才三天的时间,就被他发现了。这次我也不忸怩了:“是的,我看不见了。” 肖文没有说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喂我吃饭。 末了,我听到落地窗打开了,他走到外面,一会,烟味悄悄传了进来。 就在我越来越迷恋阳光的时候,肖文说:“我给你找份事做,你这样老是待在家里不行。” 他拉着我的手,那双略带薄茧的手,就像以前那样,会带领我走出黑暗。 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抓着。”我摸到他的手,是一根棍子。 “自己走试试。”他放开我的手,“我就在你前面十步的地方。” 不安立刻出现,四周的人流声和汽车的轰鸣声,犹如怪兽。 “来,过来,走,没事。” 前方出现光明。我小心翼翼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向前挪。 挪了十步,没有碰到他。我有点急。 “再走两步就可以了。”他的声音就在我前方。 我走了两步,碰到了他。 “我说没事吧。”他抱住了我,“小宁胆子小了好多,步子比平常小好多。” 不理他。我推开他,赌气向前走。 “不错,走的很好。”他的声音一直在我身后。 “好了,转,到了。推门,进去看看。” 我推开门,门铃叮咚叮咚想了起来,有一些香味,很清新,不是人工合成的。 “老板,你来了啊。”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的声音。 “我不是老板,他才是。”肖文笑着把我推到他面前。 “啊,简宁,我知道,我是这里请来的工读生小安。”他握住我的手,“好年轻,我可以像肖先生一样叫你小宁吗?” “随便你。”他的热情吓了我一跳。 “小安我是同意你在这里看书,但你可不能偷懒啊。”肖文又对着我,“你在这儿,我先走了。” 我抓住他的衣角,像一个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孩子。 他轻轻拨开我的手,像残忍的妈妈:“小宁我晚上再来接你。” 我一直站在门口,等他回来接我,阳光照在身上,也没有那么暖和。 “坐着吧。”小安端张椅子,放到外面,牵着我过去,“我听说你很喜欢晒太阳。” 我坐在门前,他把门打开,风铃就一直在我耳边叮咚叮咚。 “中午吃什么?” “我不饿,我等他回来。”尽管我这么说,手上还是被放了碗粥。 “只是永和豆浆的外卖粥,早上肖先生丢了点钱。” 他要回去看书,他要考研。 我捧着粥,等到它渐渐凉掉,晚上被肖文看到了,他又批评我:“你中午怎么不吃饭!” 回头对小安:“要是他再不吃饭,我就扣你工资。”我知道那句话其实是对我说的。 “怎么样,今天习惯吗?”晚上吃的有点多,肖文和我就坐在床上说会话。 我靠在他的怀里:“就那样。不过花店生意好像不太好啊,你不怕赔钱?” “刚开始都那样,再说,能赔几个钱?” 这可是你说的,第二天,花农送来新的花,我把昨天那些不太新鲜的花挑出一部分连桶全搬到人行道上,谁从我面前过去就发一支。 第21章:完结 很多人专程从我面前过去。“不要多拿。”工读生说。 花很快就没有了。昨天的花打了六折,也几乎都没有了。 “老板你这样折本啊。”小安说,“昨天的花和今天的花,基本没什么区别嘛。” 我笑笑:“反正不是我出钱,出钱的都不心疼,我难过什么。” 我生意开始好转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早。 大概过了一个礼拜,这条商业街附近的人都知道有我这个白送花的店。 “要是人家买今天的花,我会叫人搭上几支昨天的……”我眉飞色舞地跟肖文说着。 他开着车子,随口恩了两声,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在兴头上的我没注意到,一直在说。 回到家里,吃饭的兴致都很高。 “小宁,你很高兴,我们都知道了,可你也不用说这么多遍吧。”杨医生很委婉地说。 他的话宛如当头一棒,我下意识转向旁边的肖文,虽然我看不见。 他一直沉默着,最近都是。 我闭上嘴,不再说话。饭桌上很安静,连一向喜欢说话的文哥也沉默不语。碗筷发出叮咚声,虽然和店里那个风铃声音不一样,但是也很好听。 “小宁我送你回房休息吧。”吃晚饭,肖文对我说,又转过头,“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来。” 我回到房间,坐在床沿上。肖文帮我打开电视,虽然不能看,但我还是可以听听里面的声音。 一会儿,一个女佣进来,送了一盘水果,对我说:“肖先生叫我送一盘水果,我弄了猕猴桃,已经去皮切好,放在床头柜上。” 我努力向她微笑。 很长时间没有人回应,我知道她出去了。 “小宁你怎么还没睡?”他进来时很诧异。 已经很晚了,好几个台都没有了,连午夜剧场的鬼片都结束了。 “我在等你,肖文。”我环到他的肩膀上。 “别这样,小宁,我累了。”他挣开我的胳膊,让我躺倒床上,被子盖好。 然后我听到了洗澡的水流声。沙沙的,比春雨浓密一点,滑过他的脸,他的肩,他的背。 水停了,我脑海中想象他的毛巾擦过胸前那两颗小红果。 头埋一半到被子里,眼睛露出来,沉重的呼吸声被棉被吸收化解了。 我身边一沉,他躺倒我边上,被子被分走一半。 有人说,盖棉被,纯聊天,我们现在连可以说的话题都没有。 “睡吧。”他的声音传来,闷闷的。 我将自己的意识抽离,浮在半空中。看到他背对着我,蜷缩成一个小孩。 我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他颤抖了一下,随即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 “小宁。”他开车送我,“你生日好像是下个月吧。” 生日?那种东西我早就忘掉了。 谢谢你肖文,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我送你礼物吧。”他说,似乎在等我开口,等我说我要什么。 “不用了肖文,”我侧过头,专注地看着他,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心能,“肖哥不是已经把阳光送给我了。” 阳光是我那家花店的名字。 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过一阵子我要出门,不能每天送你,你在家休息几天。” 我说我知道。 肖文很忙,能陪我这几天已是很不容易,想必他的兄弟们早有微词了吧。 说到底,我不过是他的一个附庸,当然要以他为主。 只是我不知道他说的几天居然是一个月,连杨医生和文哥都不辞而别。 就连我想出去,都有人拦着。彻底被困在这座名为别墅的孤岛上了。 小安也不见了,阳光最终还是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红牌的那个领班。他现在还在那儿吗?我要是回去,他是不是还会收留我呢? 杨帆来了。他代替肖文来照顾我。 “你是杨医生的亲戚?”我问他。 “是啊。”他的声音中包含了不着痕迹的苦涩,“他是我哥。” 世界之大,尽是如此巧合。我早该想到了。 “你……喜欢杨医生?”他沉默。许久,他回答:“是。” 原来是阳光,总会有阴影,他只是将它藏到了我看不见的那一面。 “小宁,快点,肖文他……”推门而入的杨医生最后的话没有说出来,我想他现在一定惊呆了。 “别太惊讶,肖文他怎么了?” “肖文他,他出了车祸……” 我一听,腾地坐起来,再也坐不住了,我要去医院看他。 跌跌撞撞向门口冲过去,我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一阵乒乒乓乓,不知道有什么被打碎了。 不知谁的手机响起,很动漫的声音,几个可爱的女生唱着依依呀呀的日文歌,将紧绷的空气划出一道口子。 我倒在大门上,慢慢滑了下去。杨帆过来扶我,我靠在他身上。 “喂,杨朔。”我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 “啊,肖文没事啊,我就知道这小子命大。” 他收了线:“肖文没事,只是轻微脑震荡,擦破了点皮,身上几处创伤,住院观察几天就好了。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我不去。”既然他都没事了,我还去看他干什么。 “别生气。我知道小宁你恼他不告而别。”他拍拍我,“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 “他想为你去找一双眼睛,上国外买的,已经谈好价格了。”似乎是为肖文不值。 “他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他们都是偏向肖文的。 “小宁,无理取闹不是你的性格。”杨医生有点生气。 “你又有多了解我!”我恼怒,顶了他一句,把杨帆推到他面前,“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吧。” 两个人相对无言。一种尴尬与矛盾在他们之间酝酿。 “小宁,我送你回房间。”杨帆扶着我。 杨医生夺过我,把我提溜到沙发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仔细想想,肖文对我,真的算是很好了。先前赌气的心情全都不见了。 他们说他现在正在医院里。 说这话的人大概是想让我去看看他,可我没脸去见他。 过了两天。 “小宁要去做手术吗?”杨医生环住杨帆,走到我的面前,像是在向我示威,炫耀他的幸福。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他。 窗子开着,风吹过,秋高气爽。 “小宁不想给他一个惊喜吗?”杨帆哄诱说。 我没有勇气,万一,万一不成功……给予希望后再夺走是很残酷的一件事。我承认我是一个胆小鬼。 因为珍惜的东西就在手边,越是害怕失去就会变得越胆小,尽管他们都说我变得坚强了。 很矛盾呢。 我朝他笑了:“他更喜欢我在这里等他。” 两个人不说话,下午,由一个说客来了。 “小宁,我对你很失望。”文哥痛心疾首地说,“我把你看做我嫂子的,你都不去看他。” “小宁,你想想,要是肖文就此一去不返呢?要是他再也不会来呢?”杨医生说。 你们不是说他没事吗? “我是说如果。”他说,“很多人就是这样,想着以后还有机会,就永远错过了。” 他是医生,大概看过很多这样的生离死别吧。 我沉默。万一……没有万一,肖文一定会很平安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专心等肖文回来。 杨医生叹了口气,他和文哥出门去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自己。 望着窗外明媚的天空,记忆中白云也发出光芒,宛如西天极乐世界。 “小宁,我回来了。”门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啊。我站在门边,等着门开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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