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来得正好，刚泡好的茶，你尝尝”

自从他把我从派出所里保出来后，我就一直躲着他，其实这也不应该，按道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再怎么样也要和颜悦色地对人家，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还是带我去看望了蓝天翔，我决定在出院前好好跟他谈谈。

喝口茶，我说：“这次手术谢谢戴医生了”

他笑得很温柔，“办好出院手续了吧，回去要让你奶奶多注意休息，心脏搭桥手术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手术，平时注意点就没事”

我点点头，他又继上茶，“这可是上好的大红袍，你运气真好，来，多喝几杯”

看看杯里红黑的茶水，说真的，我愣是没品出什么顶级好茶的味道，反觉得有股怪味似的，算了，临走前还是说点好话，“这茶很好喝”，我肯定的点点头，拜托，跟一个十七岁的穷人家孩子谈茶文化，我暗暗好笑。

“小海，你能跟我交往吗？”

茶水卡在喉咙口，过了一秒我才吞下去，装傻地笑笑，“戴医生，你别开玩笑了”

他坐在我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摘下眼镜，支着额头笑得很暧昧，我突然觉得小腹有股热气缓缓往上涌，呼吸开始不顺畅。

“小海，蓝天翔不会爱你的，你跟我吧”

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恍惚间，他已经站在面前俯视着我，手虚弱无力地垂下，单据飘飘然散了一地。

……

第十八章

身体很热，好像有簇火苗在里面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我仰望着眼前越来越放大的戴鹏飞，手足无措地揪着皮沙发，明知故问，“你要干什么？”

他只是笑，看上去依旧是温柔似春风，可我心里却在发冷，艰难的支起身子想起来，刚站稳就被他抱住，他凑近我颊边呼着气，“小海，我真的喜欢你，小海……”，眼前景物开始重影，我看到了两三个戴鹏飞，心慌意乱中，我不停挥手挣扎，扯着嗓门咆叫：“放开我，别碰我！”

怒喊的结果是打碎了一地的茶具，我推开他没走几步就一个脚软跪在地上，撑着地面的手心似万针穿过，“小海，你手扎着了”，他叫起来，把我抱到沙发上，我用脚踢开他，“滚开！”

“小海，我喜欢你，我真喜欢你”，他再次扑上来，吻雨点似的落下，衣领被扯开感到一丝凉意，这点凉意让我炽热的身体迅速起了反应，而我的手心在这时疼痛万分，握紧拳头，扬手一掌照着戴鹏飞侧脸拍去，“别碰我！”

他发出声惨叫倒在一边，我攥紧了拳头冲出去。

没跑出医院就支撑不住，住院部偏角处，我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该死的戴鹏飞！手心里血水直流，我疼得没了知觉，依着墙哆哆嗦嗦地发颤。正当我咬牙切齿忍着痛时，一双干净崭新的运动鞋又出现在我眼前，抬起头，他正看着我。

“蓝天翔？”

是你么，我苦笑着闭上眼，冷汗和药效交替着让我很快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看看自己包得细致严密的手，问：“谁把我送回来的？”

刘妮端给我一碗面，说：“他在外面坐着，你能自己吃吗？要不要……”

我回她个微笑，举起另一只手说：“我自己可以，你叫他进来吧”

端着碗静静地坐在小阁楼窗前，直到脚步走近门边时，我才把视线从街口土砖墙上移了回来，他似乎在门帘前犹豫着，我笑着说：“进来吧，天……翔？”

帘子拉开，最后一个字霎时泄气般无声，我看到了抿着唇的于敏浩，目光下移，他竟然穿了双跟蓝天翔一模一样的运动鞋，我顿时哑然失笑，原来是他！

于敏浩闷不吭声地拿过我手里的面碗，拔拉几下挑起面送到我嘴边，我问他：“你怎么在医院找着我的？”

“我听黑仔他们说你去医院给你奶奶办出院手续，我就去了，然后就看到你”

“你干嘛还来找我？”

他抬起眸子小心地望我一眼，动动停在我嘴边的筷子，“快吃吧，一会面凉了”

我低头想了会，说：“于敏浩，我不喜欢你，你也别再来找我，这次的事谢谢你，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

“我们做好朋友也不行吗？”

他的声音很细很轻，让人感觉像在哽咽，我有点心软，没有回答，接过他手中的筷子自己吃起来，他接着又问：“世海，我只想跟你做朋友，只是个朋友而已，我保证不会给你找麻烦，真的，这样都不行吗？”

我嚼着面吞进肚里，深吸口气，用筷子拍他下头，“好，我们只做朋友”

他郁闷的脸瞬时光彩照人，拿过我手中筷子，不客气地挑着面喂到我嘴边，“既然是朋友，那我总得帮着点受伤的朋友，来，你手不方便，我来喂你”

我无奈地笑笑，只得默默吃着他喂的面，他边喂边问：“世海，下学期高三你想好考哪个大学没有？”

“青大”

“呃？你考得上吗？”

我捏起粘在唇边的面条，放进嘴里咬着，“拼了命也要去考”

“是因为蓝天翔吧”，他低头闷闷地说。

“对”

“你喜欢他？”

“不”

他抬起头，我扭开脸望向窗外，“我爱他！”

“是吗，可他有女朋友了”，话里酸酸的，他又低下头拌着面。

“我不信”

“是真的，就是考试前的事，附近艺校的女孩子，跳芭蕾舞的，很漂亮，身材又好，家里是艺术世家，在本城还挺有名气。”

“她叫什么？”

“苏惠”，他说完就后悔了，“世海，你别去搞破坏，他不喜欢你就算了，你别再招惹蓝家，上次绿晶的事我都听说了，蓝其为了刘忻被你整得够呛，他一直在找机会报复你，世海，你听我说，你跟他真的没什么可能，就是做朋友都没可能，更何况……”

“谁想跟他做朋友”，我打断他话，“要做就做情人，要么就做仇人”

他听不明白，我也不想解释，没有人知道我跟蓝天翔之间的故事，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爱，要么恨，别无选择。

……

等在这间发霉的旧书室里已经两个小时，他还没有来。清理旧图书馆的工作还在继续，而我依然有机会靠近他，坐在书堆里无聊地转了好一会书本，不时瞥着门口，终于，楼梯间响起细碎的鞋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我从书堆里站起来，正迎上他的目光，当然也不可避免地看见了他身边拉着手的女孩子。

他若无其事地牵着女孩的手，怎么看都看不着一点爱恋之情，“惠惠，你在旁边坐着等我，很快就清好”

女孩很体贴地对他笑，“我来帮你，是清进箱子里吗？”，她做势要拿几本书时被我抢了过去，我不怀好意地掂着书打量她，“哟，哪来的大小姐，这地方又多蟑螂又多耗子，小心别被咬着哭鼻子”

她见我一脸痞相，有点怕怕地缩回手看看蓝天翔，他将她拉近身旁，“别理这人，你坐着等我”

“什么叫别理这人，她才是多余的人吧”，我把书远投进两米外的纸箱里，大步走到女孩面前拎起她胸前的小蝴蝶结，笑着一字一句道：“快——滚！”

她的大眼眶里很快浮起了泪珠，“你，你想干什么，天翔，他是谁啊，怎么这样，天翔！”

可怜的女孩求救无门，我没等天翔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就把她推了出去，关门前冲她做个“咔嚓”的动作，“美女，如果还想用你那双美腿跳芭蕾舞的话，就乖乖地自己走下楼梯回家去，听到没有，给你两分钟，快快快，我要追上来啦”

她在跺脚声中吓得拼命跑下楼梯，我乐不可支地拍着门大笑。

“神经病！”几本书扔在我身上，我停了笑声，关上门盯着他，“天翔，跟她分手！”

他冷哼着扭开头。

“分手吧，你根本不爱她”

他转过脸倔强地咬着唇，“谁说我不爱她？”

“你就是不爱她，问问你这里，你爱她么？”

我用手点点他胸口，他还是硬着声说：“爱不爱不是你说了算，我就是要她做我的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呵呵呵呵！”我笑着捂住眼睛，“没搞错吧，你不是专被插的零号吗，怎么可能找女朋友，天翔，嘴上说的可不算，既然你不承认，那这里呢，这里认不认？”

他在下一秒就被我转过身子，紧贴着脖颈，隔着校裤用力顶了顶，坏坏地说：“这里，认不认才是最重要”

第十九章

旧书室里弥漫着细小的尘埃，仅有的几束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淹没在乱书堆，空气中浮动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和……沉重的喘息。

他背着我趴在半人高的书堆上，手抓烂了书面，双腿不堪重负地跪着发颤，嘴里飘出破碎散乱的声音，“唔，严……世海，放开，啊……”

“明明就很舒服还要我放开么？”

握住他四处乱抓的手，十指相扣，我的指尖牢牢扣在他手心中，身体里的快感带着双手相握的力度让我有种无法言语的愉悦，亲吻着他汗水涔涔的脖颈，柔声说：“我爱你，翔”

这句话我在心里说了无数次，而今天，我才亲口对你说，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爱我，可我也要你一个答复，“翔，你说你要怎么样才会喜欢我？”

他筋疲力尽地躺在书堆里，拉着扯开的白衬衣，目光涣散，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我不可能喜欢你”

“没关系，我等着，我有的是时间。”

他闭上眼不再跟我说话，看得出，他对我的行为很无奈，论身材论力气他都没法反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抿着唇整好衣服，保持最后的骄傲挺直背脊走出去。

“我不会放过你”，我靠在书堆上说。

他倚在门边的身子微微发颤，白衬衣被秋风吹得鼓扬，没有回头，淡淡的语气像尘埃飘在空中，“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过了暑假后我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又转学了。

“知道他转到哪去了吗？”

黑仔干掉两罐啤酒后，抹着冒泡的嘴说：“不知道，反正就走了，老师都不肯说”

“那你去问蓝其”

他瞪我一眼，“开什么玩笑，你想我亲手杀了他，还是想他亲手宰了我，上次绿晶的事要不是有我大哥左进罩着，我的小命可玩完了”

“哟呵，我还以为你真吃了豹子胆拿蓝大总裁开荤呢，怎么，后来他找人买你命啊”

黑仔又开罐啤酒，啜着泡沫说：“对啊，他找了黑道上的人买我的命，妈的，好彩有大哥罩着，对了，他没找你麻烦吗？我看他一开始到处打听你，后来就没戏了，你跟他有过节？”

我拿过他手里的啤酒罐晃晃，“有过节，而且，过节大了”

“呃？是因为蓝天翔？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喂，你别喝光啦”

扔回给他罐子，跳下栏杆，“我先回去了”

……

刘妮见到我时欣喜地说不出话，我插着兜站在她家门前，用一种最平和的微笑对她弯起嘴角，“嗨，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她忙大开门，有点羞涩地说：“家里没打扫卫生呢，你进来坐”

“小忻在家里吗？”

她忙不迭地收拾米色布艺沙发上的杂物，头随意抬抬，“在，他在里屋做作业，海哥，你坐，想喝汽水吗？”

我摇摇头，“我跟小忻聊聊就走”

她这才意识到我不是来找她的，有点失望地垂下手，又说：“那我给你们泡壶茶，你们慢聊”

我冲她笑笑，算是心领了，进了刘忻屋里，他正在写练习题，我走过去拿起本子翻翻，漫不经心地问：“知道蓝天翔去哪了吗？”

他蓦然抬头，随即又低下头捏着笔回道：“不清楚”

“去问蓝其不就清楚了”，我笑得很诡异。

“我不想再见到他”

快速翻着书，我边听着“哗啦哗啦”的书页声边说：“帮个忙，替我去问问他”

小忻大概是忍耐到了极限，把笔重重一扔，“我不去，为什么要我再见那个畜生，我看到他就恶心！”

我扶着他肩，凑近耳边放轻音量，“小忻，海哥我没求你什么事，这是第一次，你就当把绿晶欠我的人情还给我，行吗？”

他脸上的表情像受了奇耻大辱般急速变化，“为什么？海哥，你为什么要找蓝天翔那小子，他走就走了，关你什么事？”

“他不能走，他还欠我东西”

“什么？”

我拍拍他头，“你不懂，快帮我去问问蓝其它去了哪，你有他电话吧，你别说是我叫你问的，就当随便聊聊天，或者他约你去个什么咖啡厅的地方也不错，放心，我会跟着你，他不能把你怎么样，啊，就这么说定了，我在这等着，你快打电话”

他被我盯着左右为难，叹口气，只好拿起固话拔号码。

电话那头的蓝其根本没想到小忻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惊喜地声音大得让一旁的我都皱起眉头，也许那风流男人确实有点喜欢刘忻，所以当小忻刚说有事找他时，他立即就跟他约了地点，我猜得没错，正是浪漫又偏僻的环岛咖啡厅。

挂了电话，刘妮正端着茶进来，我拿起杯一饮而尽，二话不说拉起刘忻，“走，我们现在就去”

站在咖啡厅门前我停了脚步，“你进去吧，我外面等着，别担心，你吃点宵夜再慢慢问话，我只要他一句话，蓝天翔转学去哪了，记住，就问这个，其它的我都不想知道”，我拍拍他肩，“如果他对你动手动脚，你先忍着，小忻，这回算海哥求你的欠你的，以后我一定还”

他拉下我搭在肩上的手，目光里有些说不清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用还，对我姐好点就行”

我只是弯弯嘴角，没回话。

淮海路十七号，我隔着茂密的枝叶望着二楼落地窗前弹钢琴的男孩，流水似的曲子从他指下汩汩淌出，合着风声，我闭上眼细细地听，这首曲子我知道，以前刘妮也有弹过，名字叫《梦中的婚礼》，他弹得比她好，至少已经让我沉溢其中，我仿佛能在黑暗里看到一场洁白盛大的婚礼，天空是蔚蓝色，花朵都在开放，而窄小的教堂前没有新娘，只有穿白西装胸襟插着百合花的他。

这真的只是梦中的婚礼。

睁开眼，我深深吸一口秋夜里的寒气，捡起一块砖头大步走向路边的奔驰车，“咣！”声巨响，里面五六个保镖很快冲了出来，“谁！谁在哪！”

他听到声音也跑出来，发现奔驰车的前车盖凹了一块，回头交待保镖，“打电话报警，再通知蓝总”，最后他顿了顿，“还是别打了，你们叫保险公司过来吧”

保镖们都散去，他站在铁门前豁然回头，目光直射我隐藏的地方，我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翔，跟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