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叔轻应了一声笑道：“我也就是说一说，不急不急。”

“张叔，你放心，在你退休之前，我一定让你住上新房。现在呢，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四个月的调教很有效果，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也很在意。”

“什么地方？”

“四方馆。”

“四方馆？”

“东警区被捕的那四个高级警官都是因为在四方馆直接跟我行贿让我识破的。但是我一直不相信四方馆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玩乐的场地。东区的警察可以说百分之九十都在四方馆出入过，也有很多警察借过高利贷。但是很神奇的，所有借过高利贷的警察财务状况在这四个月里突然都变好了，突然都还得起借款了，没有一个人承认借过没有能力偿还的高利贷。你是知道规矩的，警察部队不允许警察借高利贷，一旦知道就会被革职，这一次的打黑其实是给东区警察一个新生的机会，原本的对策是准备赦免这些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仅仅只是借高利贷的警察，还会帮他们进行资产重组，还掉债务。但是现在竟然没有一个警察承认自己借了高利贷。我们没有办法进一步追查高利贷的来源，只好对那些怀疑对象劝他们提前退休。可是这样的结果让我很不安。所以我想你帮我好好的调查一下四方馆，如果它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麻将馆，那也好办，以后严格条例，不准警察再去打麻将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这里面有猫腻，如果那些警察的高利贷只是被四方馆在此非常时期做人情免除掉了，那就太令人担心了。我不希望这个四方馆是一个幕后大BOSS，暗中依然操纵和控制着东区的警察违法乱纪。我不希望四方馆是在搞战略撤退，而我这一年的付出只是镜花水月，表面风光。”

“四方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查到犯罪迹象，是吧？”

“是，特科的人也没有查到什么。如果我真的做了姒SIR副手，以后就会比现在忙很多，没有时间去四方馆。”

“忠国，这事我可能帮不了你的忙，如果特科查不到，我也无能为力。”

王忠国看了张叔一眼，轻叹一声道：“你是老刑警了，也没有办法吗？”

“法律不是完美的，有些人会利用法律空隙达成自己的目标，走法律空隙的人，是无法用法律治罪的。忠国，与其去追究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不如实实在在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我这几年来省悟出来的道理。”张叔说完便起身离开。

王忠国看着张叔的身影发呆，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安和。

“你什么时候下班？”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应该是五点正常下班。”

“阿姨打电话给我，说叫我去你家吃饭，你也会回去吧？”

“可以啊。”

“那我五点到警区门口等你。”

“行。”

两人各自挂了电话，王忠国的座机就响了，是姒博叫他上去。原来是告诉他，下周五之前就要把所有的打黑档案归档上交，一式三分，本区一份，总部一份，另有一份要上交到政府档案部门。

“这次为期四个月的行动进行得算是比较顺利，行政首长和律政司都很满意，而在这次行动当中，各区的工作组工作量都非常大，所以律政司特别提出一项嘉奖措施，为工作组评奖。得到第一名的，可以记二等功，还可以得到每人三万元的奖金。你必须得到这个第一名。”

“我必须得到第一名？”王忠国小心的问。

姒博直视王忠国，眼神里透着执着：“东警区近二十年来，犯罪率是第一，破案率是倒数第一；被居民投诉是第一，解决问题是倒数第一；参加警察部队的比赛，犯规率是第一，成绩是倒数第一；这次打黑，东警区被清退，被逮捕的警察名列九区榜首；每年新毕业的警校生来得最少，调走的比例最高。没有一项荣誉值得自豪。所以从今年开始，从你开始，要把这个第一名拿回来。”

“是。”王忠国立正道。

“有困难吧？”

“有，而且困难很大。”

姒博双手一摊：“真正的优秀，就要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

王忠国一笑，向姒博敬了个礼，转身出门，一出门就看到姬曌站在门口，两人互相微笑致意，一进一出。

回到办公室，王忠国看着堆在办公室各个角落的资料盒子，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搜寻。

时间滴答滴答的就过去。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王忠国头也没抬，只问：“谁啊？”

“是我。”外面传来姬曌的声音。

第41章

“进来吧，门没锁。”

姬曌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走进来递给王忠国：“看你这亮着灯，就知道你还没吃饭，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吃饭？”王忠国疑惑的看看电脑上的钟表显示，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了。他顺手就拿起饭盒一边吃还一边看。

姬曌把头伸过来：“在看档案管理的教学啊？”

“网上的东西都零碎得很，不好找，打印了一堆资料，但是总觉得还是凌乱。”

“你找个人帮你吗。”

“刹时间找谁帮我啊，虽然做了一年的档案管理，但是我认识的那些档案管理员都达不到我这次的要求。”

姬曌道：“我听姒SIR说了，他要你拿个第一名回来是不是？”

王忠国一笑点头：“是啊。虽然是答应了他，但是如果没有天降神兵，只怕也有点悬。”

“你先吃饭，我帮你找。”姬曌说。

王忠国便起身让位给姬曌，饭还只是吃了一半，姬曌已经指着电脑说：“你找他吧。”

王忠国伸过头去看电脑里面的资料，大为惊讶的叫起来：“国家级档案管理员？天啊，天啊，他就住在东区呢，还是我给他做的人口调查，可是我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姬曌，你怎么找到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大的长处就是记得人的特征吗？每次到这里来来回回的查资料，一些有特征的人我就记下了。”姬曌笑道。

“真是天助我也，有了他就好办多了，姬曌，你陪我马上去找他吧。”

“行啊，你先把饭吃完。”

王忠国三下五除二就把饭盒吃得干干净净，迅速的整理完办公室，便和姬曌一起下到车库，开了他的车就一起出去了。出到警区大门，远远看到安和，王忠国才猛然想起今天和他有约，不由‘哎呀’一声，把车停在了安和身边。

“安和，你等了好久？”王忠国伸出头问。

安和看了看表笑道：“你终于出来了，很忙吗？”

“安和，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已经吃过饭盒了，现在跟姬曌有事要出去。要不，你先回我家去吃晚饭好不好？”

“那也只能这样，不过你有没有打电话给阿姨？”

“我忘记了，你帮我打吧。”

“好吧。”安和一笑答应了，但那眼中不可避免的有失望透出，这样的神情没有逃过姬曌的双眼。

安和离开后，王忠国便开车走了。

“安和今年多大了？”姬曌问。

“去年二十岁，现在过了年，自然就算二十一岁了。”

“你呢？你叫老虎师兄，自然比他小啦。”

“其实我就比师兄小一天，但是当时整个队里，都觉得师兄是大哥，我像小弟弟。”王忠国笑道。

“那你比我大一年。”

“听说你和姒SIR同年是不是？”

“是啊，可是人家已经是高级警司了，而我呢，还只是一个高级督察而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姬曌笑道。

“你这样说，那我不更加要气死了，我比你还早一年进警校，可是现在却和你平级。”

“你很快就要连升两级，成为整个警察部队最年轻的警司，东警区所有警察的生老病死，都握在你手中啦。”姬曌笑道：“到时候见了你，是不是要立正敬礼啊？”

“平时倒不用，但是在公众场合，还是要的。”王忠国一本正经的说。

姬曌哈哈一笑。

“不过说实话，我能升警司，不是因为我多能干，实在是沾了姒SIR和东区的光。”

“你不用谦虚，姒SIR那个人大家出身，琐碎的事情他根本做不来，如果这一年来不是在你东区帮他，东区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留在警区里？”王忠国问。

“跟姒SIR有点事研究，就留下来了。”

“哦。”王忠国一边应着，一边开车，一边开车，又一边说：“姬曌，你们现在有案子查吗？”

“一些小案子，我们怕老虎担心我们不够人手，就没接大案。今年和重案组的评比只怕要输了。”

“难道姒SIR真的要你们和重案组比输赢？我还以为这只是激励你们的手段而已。”

“姒SIR那个人何时说过空话，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那倒是。”

“忠国，我问你，当初你决定来东区，有没有火中取栗的想法？”

“什么火中取栗？”

“就是常言道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东区这个地方，要不是行政首长亲自下了重赏，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主动来这里做事。”

“姒SIR来这里之前是警司，为了把他调到东区，特意加了一级，这事整个警察部队都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加了一级调到东区的。但是我没有火中取栗的想法，就算我们能平定东区，行政首长也不可能把我们这些人，个个升为警司，对吧？”

“我有，我当初来东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可以尽快的升职。”姬曌笑道。

“这也是你工作动力之一吧？”王忠国笑道。

“对。”

“那——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姬曌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问陈昊在人日那在晚上说的关于张叔的事儿？”

王忠国点点头。

“暂时没什么消息。”

王忠国轻轻点头，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二人亲自拜访那位退休的国家档案管理员，管理员被二人的诚心打动，答应帮王忠国整理档案。王忠国很高兴，和对方探讨了许久，只巴不得一夜间就把所有的档案管理知识都学完。十点钟他和姬曌才告辞离开，他送姬曌回公寓，抬头看到公寓里亮着灯，随口说了句：“姬曌，你的公寓有灯亮，小心点。”

姬曌一笑：“没事，我同学来了。谢谢你。”

“嗯。”王忠国应了声，开车离去，等他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母亲已经睡了，客房的门也是关着的，想来安和也已经睡了。推开自己的卧室，卧室亮着台灯，安和正在床边看书。

“你回来啦？不好意思，客房门不小心被我反锁了，钥匙留在里面，你还有客房钥匙吗？”安和合上书本问。

王忠国摇头：“没有啦。”

“那怎么办？要不我睡客厅吧。”

“不用，一起睡呗。”王忠国随口道。

“两个人睡啊，你会不会嫌挤啊？”

“我这床有一米八宽呢，一点也不挤，好过睡外面的沙发。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安和点头，王忠国拿了睡衣就出去了。安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重新拿起书来看。这夜，两个人便在一张大床上同眠了。

第二天回东警区，路虎西装革履，英俊飒爽的走到王忠国面前。

“哇，师兄，好英俊。”王忠国赞道。

路虎信心十足：“你也穿好一点。”

“嗯。”

王忠国回到办公室，特意换上西装礼服，刚准备出门，电话就响了，打电话来的是洪明浩，叫他到东警区的大门口见面。

两人在大门口见面，洪明浩也是西装革履。

“你今天怎么也打扮得这么齐整？”王忠国问。

“我也进去听审。”洪明浩笑道。

“你别乱来。”

“怎么会？我好歹也曾经帮过受害人，家属同意我进去听审，还帮我去法院申请名额呢。”

“希望今天能有个好结果。”

“有你这样的人在，恶人会有报应的。”洪明浩笑着说。

法庭里，特科的五个人都到了证人席，宋飞扬坐在听众席，王忠国与洪明浩也坐在了听众席，一起来作证的，还有一位教授级的精神病专家，是辩方律师特意请来的。其实这位专家在前面的审判中，已经出来做过证，主要的观点还是倾向于凶手有沉醉型的精神病。

这天的审判很漫长，重点其实在路虎的作证，路虎在作证过程中，向法官据理力争，争取到与凶手面对面谈论陶塑的权利，因为这是可以证明凶手是否真的现实与幻想分不清的关键。在与凶手面对面谈论陶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凶手被路虎引入迷途，让整个法庭的听审者，陪审员，作证的精神病专家，审案的法官都看到一个在讲解陶塑历史和流派，争论陶塑创作创新时思路清晰，有能力辨析美丑精陋的艺术家。最终令到精神病教授做出了凶手虽然确实十分执着于陶塑艺术，但还没达到现实与虚幻不分的地步，完全有理由分得清活生生的儿童与制陶泥浆的区别，他有沉醉型精神疾病的说法欠缺足够理据的证供。

听到这里时，王忠国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精神放松之下，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手已经与洪明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了。他抬起头，正看到洪明浩温柔的笑脸，心中一暖，握紧了洪明浩的手。

随着法官驳回被告律师继续以精神病为理由的辩护，宣布下周五宣判，整场官司经过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终于要落下帏幕，受害者家属也落下泪来，感觉正义的天秤终于真正持平了。可惜下周五宣判的时间，正好是档案要验收的时间，王忠国挤不出时间来听判，当洪明浩知道后，就说由他代他来听判。这中间的时间，王忠国连周六，周日都利用上了，在老管理员的带领下，和工作组的全体组员，真正是呕心沥血，终于在周四晚上把所有的档案按照国家级的标准都整理妥当，周五这天一大早，还没等东区警察回来上班，检查团就已经来到东警区，作了个突击的检查，幸亏王忠国一直没有掉以轻心，检查团看到东警区的档案管理，都有些惊讶，他们说，虽然知道王忠国是个尽忠职守的警察，但是没有想到这档案整理的竟然如此专业，确实是拉开了与其他八个区的距离。检查团到上午十一时结束了检查，王忠国马上打了电话给路虎，知道陪审团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还来得及去法院，便立刻开车前往。

这场裁决一直拖到下午四点才有结果出来，最终以全票通过了对凶手的死刑裁决，一个月后执行注射死刑。受害者家属登时放声大哭，那凶手却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涕泪交流的扑跪到家属面前，十分难看的请求饶他一命，结果被庭警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走了。

王忠国双喜临门，在正式获得警司晋升的同一天，得到了东区档案室获得第一名，荣立集体二等功的喜报。所谓行运一条龙，当初从西区借调来的警察也全部正式调入东区档案室，至少王忠国的手下不再缺人手了。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陶塑碎尸案的凶手执行死刑的时间到了，特科五个人和王忠国代替受害者家属前去监督死刑的执行。本来家属想亲自去监督，因为担心会出现临时调包，王忠国告诉家属，国家的法令不允许家属前去监督，希望家属能遵守国家的规定，相信法律的公正，也希望家属能相信他们对正义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