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弄潮 下——艳酒
艳酒  发于:2014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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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手术时间持续地有些长久,那病人的伤口恶化地很厉害,看得出来是因为伤口碰了水,病人饮用了大量烟酒导致的。

发脓那么严重的另外一个原因,这位病人的伤口不仅仅碰到了水,他还把伤口长期放在水里,或者说是他的伤口一直浸泡在水中,导致原先已经愈合的部分皮肤再次溃烂。

这种属于皮肤科的事情陆启臻一般都不太喜欢,那些坏死的表皮看起来很恶心。

虽然他是医生,在接受教育的时候就接触过无数类似的东西,大学和研究生时代与同班同学一起抢尸体的经历也是有的,但实际参加工作后,他还是十分排斥皮肤科之类的。

病人浑身长满脓疮之类的,陆启臻基本上不太愿意去看。

虽然他是医生,有义务为各种病人看诊,但他归根到底也还是个人。对于那种自己看到了就好几天吃不下饭的东西,陆启臻素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在他看来,这是珍惜自己生命的表现。

这个病人因为一开始就是他接手,刚开始只算是外科的伤,现在化脓成这个样子也是出乎意料。

陆启臻并不是没有发现他刚才走到候诊大厅的时候那位病人的眼神和之前相比都有些不同了,整个人是似乎是遭受到什么打击,给人一种颓丧的感觉。

嘴巴也没有之前那么恶毒了,尽管那病人没有开口是因为他自己没有给别人开口的机会,对那身为医生的陆启臻凭借自己的职业敏感,但是感觉到了这个病人前后的变化。

二次手术进行地也还算顺利,陆启臻脱掉手套,换掉一次性消毒手术服之后就来到那病人的病房。

他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第6章

之前还在手术室里接受治疗的病人,现在竟然正拿着房间里的水果刀、正对着自己的伤口,一副想要把那个伤口再砍一次的架势。

纵容陆启臻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在自己救治的外科病例中也完全没有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形。陆启臻顿时有一种要叫心理科的主任过来帮忙的冲动。

可此时此刻,他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那间病房的门,现在是进退两难的境地,就算他出去了,这位病人在那之后做出什么诡异的行为最终导致生命出现问题的话……

虽然理论上来说和医院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陆启臻还是勉为其难地进了那间房间。

陆启臻走进房间之后,房门还是大敞着的,为了方便他随时呼叫外援以及自己逃生用——他十分清楚地明白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被陷入精神病状况的病人杀死了,他也无法喊冤的。

谁让他是他的主治医生呢?

谁让他自己多事跑来看他呢?

“腾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拿着刀做什么?”

这位病人的姓氏他是在病房的名片上看到的,之前一直忘记这人叫什么,说来也是他的失职。

那人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他手里的刀泛着冷冽的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陆启臻每天拿着手术刀对无数病人和实验物品做实验,却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觉得刀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他想上去把那把刀拿下来,可这病人的体型和体力都在他之上,肯定会失败,因而只能劝解。

“腾先生,如果你需要……”

“滚!”

“……”

陆启臻有些惊愕地看着床上的病人。那人的刀直直地指着他,仿佛他一靠近,对方就要一刀捅死他似的。

陆启臻并不是怕死的人,他只是觉得这人的精神已经完全陷入崩溃了。这种拿着刀指着别人的行为不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会做的,他这般激动,必定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心里暗自有些后悔刚才进门之前没有先叫精神科的人来帮忙,现在想什么都是为时已晚,只盼着路过的医生护士能够精明点儿,快点把这边的消息传到欧阳连尚那边去。

继续愣在原地不是解决办法,陆启臻稍微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往前走比较合理。

“你别过来,不许过来!”

“我可以不过去,但是请你把刀放下。你的小腿刚接受第二次手术,这一次必须千万小心,不能碰水,忌烟酒、辛辣食物,多休息。”

他嘴上说着医生们最常说的医学常识,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那人把手里的刀放下。

就在陆启臻火速开动脑筋想办法的时候,那人忽然把手里的刀甩到了地上,脸上的表情也和之前的截然不同——恢复到了最原始的冷漠表情,和刚才陷入错乱的完全不一样。

陆启臻是确定这人心理有问题了,最起码,也是精神方面受了重大创伤,导致短时间的神经错乱或者类似的问题。

“不需要你提醒,请你出去。”

那人忽然冷淡的开口,语气和不久之前,他在手术室里质问陆启臻没有给他用麻醉的时候如出一辙。

陆启臻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轻松下来,看来这人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了。

快速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刀,把它放到了房门外之后,陆启臻才回到病床旁边坐下,看了下床头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水果,拿了半个柚子就开始吃。

他没有打算在这里说什么,原本就只是打算看看这个病人手术后情况怎么样。

既然这人有对自己行凶的可能,那他就坐在这里观察一会儿,确定他不会有那方面思想了再走也不迟,反正他今天也没有什么要做的实验,实验室的材料有些缺乏的,要等到后天才会补齐。

腾明看陆启臻一脸淡然地坐在自己的病床边上吃着柚子,看他神色自若的模样,和之前几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些不同——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医生似乎比他想象中要随和一些。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陆启臻一直在吃柚子,越吃越觉得好吃,吃到最后他都想把水果篮子里的所有柚子全部吃掉算了。

若不是考虑到这个病人和他还不是很熟,不能直接这么乱来,他真的很想全部吃掉那些柚子——他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柚子。

T市处于亚热带,这种美味的水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这对陆启臻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幸福。他若是生长在某些内陆城市或者北方,根本不可能天天吃到这些东西,说不定根本就吃不到。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启臻一点点掰着吃,终于把那个柚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喂,给我一点。”

“不要,全给我吃了吧,好好吃。这个柚子好甜。”

“那是我的水果篮。”

“我管你那么多,我好饿……”

对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陆启臻才猛然回过神来——这是那个病人在和他说话!

“啊啊啊,我吃了你的柚子!不好意思,我、我、我……我好几天没吃了,一时间没控制住,实在不好意思!”

他原本只是想吃一半就好,没想到真的就把人家整个大柚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刚好还剩下手里的一瓣。

陆启臻看着自己吃剩下的一大堆柚子皮,又看了看手里的柚子,脸都不禁有些发红了。

颤抖着双手把自己手里的柚子递给他,陆启臻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给你,你想吃的话我让人去买个回来吧。”

“不用了,吃一点就好,我只是有点渴。”

陆启臻因为自己不知不觉中把人家病人的水果吃光了,心里正对他愧疚不已,听到他说口渴,立刻站起来要去给他倒水,没想到动作太猛、一站起来就勾到了椅子的腿,都还没站稳,直接扑到了床上——刚好在那人的腹部。

陆启臻庆幸自己没有扑到那人的腿上去,否则那双腿又要再次进行手术,他可不想再面对那些几乎像是腐烂掉的肉了……

陆启臻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一大早就在手术室里度过。早餐也没吃、咖啡也没喝,现在身体沾到床,立刻就有了要睡觉的冲动。

他原本并不是多么嗜睡的人,只是陆氏医院的床铺都是专门定制的,非常非常舒适,高级法国天鹅绒面料的被罩和床单,里面是高级羊绒,保暖性、透气性和舒适性都是一流,世界顶尖水平,比某些六星级饭店都要好很多。

这是陆启臻十分引以为豪的一点。

现代医学不仅仅是要治疗病人的身体疾病,还应该让病人在住院期间享受到别样的住院体验,不再让人觉得住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不愉快的心情对病人的身体恢复起到阻碍的作用,这在国外已经得到证实。让病人保持愉悦的心情、拥有舒适的环境,治疗效果也会事半功倍。

“哎,我好困。”

“那你就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哎,等下可能还有紧急呼叫的。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陆启臻就站起来去给腾明倒水,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像极了认识多年的老友,而不是前不久还在手术室里剑拔弩张的医生和患者。

被腾明倒完水之后陆启臻便离开了病房,临走之前还记得把门口那把刀收到了护士站,叫她们放好。

走到半途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吃掉人家整个柚子的事情,吩咐新来的护士去买一个又大又甜的柚子给那人送去,这才心安地回了他自己的窝——住院部别墅区深处的一幢小洋房。

洗了个澡正打算睡觉的时候,陆启臻接到了一通匿名电话,原本以为是什么无聊的广告或者诈骗信息,可电话一直在响,陆启臻十分无奈地接了电话。

“喂?”

“陆医生,今天……谢谢你。”

听着声音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谁。陆启臻正想问对方是谁的时候,那人主动开了口。

“柚子我收到了,很甜。其实我不喜欢吃柚子,只是闻着觉得很香罢了。下午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我没有事。你好好休息吧。打扰了。”

整个通话过程中陆启臻只发了一个单音节,一直都是那个人在说话。

虽然他像是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次,可陆启臻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云,以至于都忘记去想,那人是怎么有他私人电话号码的。

疲惫至极的他没有再多想,擦干了头发之后就躺到床上去睡觉了。

临睡前陆启臻想的是,那个叫腾明的人,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倒是很好听。

许多年后陆启臻想起当年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心里依旧觉得又惊又险。

但他心里也没有后悔的情绪。

若不是他勇敢地踏进了那间房,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床上那个男人有更多的交集,他的人生也不会是那个样子。

第7章

这天陆启臻检查完林延的身体后就来给腾明做复查。

林延自从上次从陆启南的别墅里逃走、被张启瑞注射了那种诡异的药物之后,身体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况,虽然心里明白要恢复身体不适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但看到陆启南每天守候在他的病床上,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陆启臻心里还是有几分焦急。

他对那种新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这次的治疗方案能否彻底治好林延的病。

虽然他已经征求了各个部门主治医生的意见,大家集体开了好几次紧急会议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了最可靠的治疗计划,但治疗效果如何,谁也无法保证。

陆启南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变化陆启臻也看得很清楚。

自己那位万年不动声色的哥哥竟然为了这么个不起眼的男人这般折腾,若在平时,换作他以前任何一个床伴,估计都会不去理睬的吧。

看来陆启南是被这个叫林延的小男人收复了,虽然看起来那个叫林延的对陆启南一点都不友好——甚至还曾经想方设法地从陆启南的别墅里逃了出去。

结局自然是被找回来了,但谁也没有料到他才离开陆启南不到四十八小时,前前后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一切都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陆启臻想着想着,没过多久就走到了腾明的病房门口。

之前那通电话过后,他除了每天来给腾明做一下常规检查,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腾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里是做什么的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作为医生,他只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够快点痊愈,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打开房门之前陆启臻依旧很有礼貌地先敲了三下门,待到里面的人差不多要开口说“进来”的时候才把手放到把手上。

然而今天那个男人没有说“进来”,房间里面好像没有人?

陆启臻有些好奇了,按道理,腾明的小腿恢复地只能说是一般,并没有达到可以让他自己下地走路的地步,他怎么会离开病房的?

还是他进卫生间了?

这么想着,他压下了门的把手,正打算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丝暧昧的声音。陆启臻有些震撼到,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方面的事情……

他愣在门口待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的脚步该往哪边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若不是腾明的病房在十分高端的C区域,陆启臻真担心自己这副呆傻的样子被医院里的其他同事看到——那些人看到这一幕,日后会事情加工润色、最后传成一个大笑话也说不定。

女人的声音似乎总是具有超强的穿透力,仅仅是站在门口,陆启臻都能听到某种高亢的、属于做某件事的时候才会有的声音。

他猜得出来里面的场景有多么香艳,也很明白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对于自己不自主地为病人里那个人做着辩解这种行为,陆启臻从心底里鄙视自己。

一直到里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陆启臻觉得自己的脚都要彻底站麻了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在试验里长久做实验的后遗症就是身后忽然有什么人或东西跑出来的时候,陆启臻都不会有丝毫的惊讶感。

他知道拍他肩膀的人,在这家医院里、这个时候、这间病房里,除了欧阳连尚,不会有别人。

知道自己窘迫的一面这人都看得差不离了,陆启臻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他转过身来对一脸担忧的欧阳连尚做了个无所谓的耸肩动作,随后便径自离开了住院部那幢楼,回到自己的实验室,继续做起实验来。

当他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打算好好地把林延身上的那种药物的活体实验再进行一次的时候,拿着试剂的手忽然间就变得无法动弹了。身体像是自动被冻住了一样,完全没有办法动弹。

陆启臻心里明白这是自己身体发出的一个警告,一旦出现这种症状,必须趁早去洗个热水澡,有条件的话还应该在浴缸里泡一会儿,第二天中午十二之后起床、喝一大杯热水,身体就能恢复过来。

这是他当初在美国念书的时候一位前辈教他的。

搞医学研究的人最容易忽视自己的身体健康。每天待在实验室里,除了做实验就是去做手术,双手的灵敏度要求十分高,可偏偏那双原本应该十分灵活的双手,在长时间的工作之后,会自动陷入一种反抗状态。

那种状态的最直接表现形式就是双手僵硬无比,无法动弹。

陆启臻维持原来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到身体能活动之后就按照原来的方法去泡热水澡。

他的实验室很大,投资初期花的钱曾经让陆氏董事会的人有几分不满。但考虑到陆氏医院每年给他们带来那么多的收益,那些老头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嘟嘟喃喃抱怨几句了事,不敢真的把陆启臻怎么样。

再怎么说,这家医院,甚至这整个财团,都不是董事会的,而是他们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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